月22日下午4点30,在上海公共租界爆发了震惊中外的“刺温案”。
根据巡捕房现场勘探,以及走访目击证人之后,描绘出了当时现场的大致场面:
一个由四辆轿车组成的车队,在经过南斯里路的时候,忽然前后都发生爆炸,从爆炸的角度和效果来看,显然是经过精心安置的。
爆炸的效果极其惊人,这造成的前后两辆轿车当场损毁。
然后,袭击者动用了机关枪、冲锋枪,甚至是手榴弹。
遭到突然袭击的车队,毫无还手之力。
而刺杀者表现的非常凶猛。
他们就是抱着不留活口的目的来的。
他们冲向车队,向着每辆轿车里补枪。
从现场弹头来看,刺杀者每个人至少打空了两个弹匣。
而在撤离的时候,还没有忘记朝每辆早已没有活口的轿车里扔了两枚手榴弹。
这造成了事后确认遇难者身份的工作变得非常困难起来。
最终经过千辛万苦的验证工作,证实了死难者其中之一,为南京维新政府立法院院长温宗尧!
消息一出,举国震惊。日伪丧胆,国人振奋!
23日,重庆国民政府发来委员长贺电,贺电中说,经此一役,大振国人抗战到底之信心,夺奸佞群丑魂魄,稳定沦陷区民心云云……
总之,有委员长亲自嘉奖,这已是军统局上海潜伏区之最高荣誉!
戴笠的嘉奖电也随后到了,一共有两份。
一份是给军统局上海潜伏区的,是些官样嘉奖文字。还有一份是单独给孟绍原的。
上面嘉奖的字只有两个:
“甚好!”
然后,跟着还有一行字:
“奖励参与行动有功之士法币两万元!”
钱呢?
只有电报,没钱!
“他妈的,玩空手道呢?”
孟绍原悻悻然的骂了出来:“奖励两万?钱呢?光有电报,看不到钱,这不是摆明了让我掏钱?合着钱我出,好人他戴先生做啊?”
吴静怡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世上,能够治得了孟少爷的,恐怕也只有戴局长了吧?
土肥原贤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温宗尧死了?
温宗尧又死了?
土肥原贤二只能用个“又”字。
想杀谁就杀谁?
军统简直已经动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
全面调查!
可是,该从何调查起呢?
“有一个人,也许有嫌疑。”
负责亲自侦破此案的柳川康纯有些艰难地说道:“孟柏峰!”
“嗯,说下去。”
“当时,孟柏峰也住进了新亚饭店,而且还和菅原智子打得火热,我秘密提审了菅原智子,从她嘴里,我得到了一些情报。”
“是啊,孟柏峰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新亚饭店?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他一住进去,温宗尧的行踪很快就暴露了?他是有可能得到这些情报的。”
土肥原贤二皱着眉头:“可奇怪的是,他又主动和我汇报了他的行踪,就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去了新亚饭店,生怕自己不会成为嫌疑对象,一点隐藏都没有。”
在那想了好大一会:“立刻提审……不,立刻把孟柏峰这里来。柳川君,你亲自去,一定要客气一些,这个人的名气大,关系广,而且听说年轻时候脾气也不好,万一,我们怀疑错了,会惹出很大的麻烦的。甚至会影响到汪精卫的决定。”
“知道了,我亲自去。”
“还有,把我们刚刚运到上海的机器也准备好。”
坐在土肥原贤二面前的孟柏峰,依旧是那样的从容镇定,在烟斗里塞上了烟丝,抽了一口,然后开口说道:
“土肥原阁下,是为了温宗尧被刺案找的我吧?我成了嫌疑人了?”
“啊,不是,不是的,孟先生怎么可能会是嫌疑人呢?”土肥原贤二略有一些尴尬:“只是,孟先生一住进了新亚饭店,次日温宗尧就被刺,有一些巧合了,所以我找孟先生,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无非就是证明我的嫌疑而已。”孟柏峰淡淡说道:“好吧,我承认,温宗尧的遇刺,的确和我有关!”
土肥原贤二和柳川康纯面面相觑,这一问,居然自己就主动承认了?
土肥原贤二内心的疑惑反而更甚:“孟先生,请不要在这件事情上开玩笑。”
“开玩笑?哪有把脏水往自己头上泼的?”孟柏峰的目光落到了屋子里一台奇怪的机器上,还有坐在机器后面的一个人:
“这是什么?”
“啊,孟先生,给您介绍一下新科技。”土肥原贤二立刻说道:“这是从美国引进的,叫做‘多项记录仪’,又叫‘基拉测试仪’,或者是……谎言测试仪!”
谎言测试仪,测谎仪!
第一台实用的侧谎器是在1921年由约翰·A·拉森发明的,当时他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的医学系学生。
取名为“多项记录仪”的这种机器,是组合了血压计和呼吸计而发明的,能够连续记录血压和呼吸这两项指标。
1926年,美国发明人伦纳德·基拉专利注册了另一种测谎器。基拉是组合了拉森式测谎器和GSR装置后而发明成功第一台实用的测谎仪。
孟柏峰好奇起来:“谎言测试仪?这机器能够检测出是不是在说谎话?”
“这是我们的科学博士和田麻河。可以由他来向您介绍一下。”
和田麻河面无表情:“我们专门从美国购买了这种新式仪器,并且经过了多次测试,百分百的准确率无法做到,但绝大部分的谎言还是能够通过科学的判断来检测出的。”
孟柏峰按灭了烟斗:“那么正好,就让我来当一个实验者吧。”
土肥原贤二本来正愁怎么在不激怒孟柏峰的情况下提出这个要求,现在他居然主动申请,求之不得:“孟先生,那怎么好意思……”
“行了,不用来这套了。”孟柏峰站起身,走到了测谎仪的面前:“你在这里准备了什么谎言测试仪,不就是为了用来对付我的?”
“孟先生,那么,我们就开始了?”
“开始吧。”
“姓名?”
“孟柏峰。”
“年龄?”
“性别?”
孟柏峰看了看自己:“你说呢?”
“请你说。”
“男的。”
“那好,孟先生,请你说一个谎话。”
孟柏峰想了想,又看了看和田麻河:“和田博士,你很帅。”
和田麻河哭笑不得:“你说的是谎话,但请不要再开我的玩笑了……那么,我们现在正式开始。孟柏峰先生,你是军统的吗?”
“不是!”
“有谁指派你潜伏到我们身边吗?”
“指派?谁能够指派我?委员长是我的挚友,王先生是我的知己,戴笠受过我的恩情,谁有资格指派我?”
“温宗尧被刺案和你有关吗?”
“当然有关,我已经承认了。”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请你告诉大家。”和田麻河神色严肃:“你是怎么做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以。”
孟柏峰沉默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说道:“我知道温宗尧到了上海,而且被土肥原阁下了日控区,那么他一定是住在新亚饭店的。我观察了一下,二楼的保安最严密,然后我特意接近了菅原智子,从她口里套到了充分的情报,判断出了温宗尧离开的日子……”
他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柳川康纯实在是忍不住了:“你既然不是军统的人,不是潜伏间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人,或者权利。”孟柏峰淡淡回答道:“女人我多的是,那么我只有一种可能这么做,权利。汪先生早晚会成立正统国民政府,我盯着司法院院长的位置很久了。温宗尧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除掉他,就没人再和我竞争了。”
土肥原贤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就为了这个原因?”
“这是个很大的原因。”孟柏峰面色严肃:“你是中国通啊,土肥原阁下,中国的历史上,为了权利,尸山血海的事情太多了,杀个人算得了什么?愿意为大日本帝国效力的人俯拾即是,少了一个温宗尧,算得了什么呢?我直接打电话给军统上海办公室,告诉了他们温宗尧离开酒店的确切消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去做了。”
屋子里的人简直都难以置信。
“最后一个问题。”柳川康纯都觉得有些荒谬:“你是直接和孟绍原联系的吗?”
“是的。”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上下级关系?还是别的?”
孟柏峰叹息一声:
“无可否认的是,孟绍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我多希望他是我的儿子啊。我姓孟,他也姓孟,土肥原阁下,你记得我和你说过吗,我要是能够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也许我真的会加入军统的。”
土肥原贤二的目光落到了和田麻河的身上。
和田麻河关闭了机器:“他说的,全部都是真话,甚至我找不到任何些微的说谎话的痕迹。”
“我说过,我是一个诚实的人。”孟柏峰重新点上了烟斗。
他真的是一个诚实的人。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一句谎,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千真万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