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苍穹下,甲贺县城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静静地蹲伏在旷野上。
城池四周的旷野上燃起了一堆堆篝火,大明中央军的官兵们三五成群,围坐在火堆边有说有笑,几个艺记正在火堆围中的圆圈中央载歌载舞,不时有胆大的中央军将士跳起身来,跟着艺记扭腰摆臀,顿时便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火堆旁边散落着一顶顶的军用帐蓬,如果有人凑近帐蓬,还能听到里面不时会传出阵阵令人血脉贲张的呻吟声,以及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不用说,大明中央军的狂欢派对还远未结束,他们仍在曰本女人身上发泄着无穷的精力。
与周围的通火通明相比,大明中央军营地的中央却是一片漆黑。
距离大明中央军营地外围好几里外的一处浓密的灌木丛里,有十几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明军营地,这十几双眼睛的主人不是别人,赫然就是阿部忠秋、掘田正盛还有他们手下的几名忍者。
借着明军营地通明的火光,阿部忠秋把明军的虚实看了个一览无遗。
在阿部忠秋看来,大明中央军的军营设置真的很烂,他甚至无法想象,这支明军的主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蠢货?难道这家伙没有读过孙子兵法吗?为什么大军安营却连一道保护的栅栏都没有?几万大军往帐蓬里一钻就完事了?如果敌军大举来袭怎么办?
掘田正盛却保持着一贯的谨慎,低声说道:“阿部君,情形有些反常。”
阿部忠秋噗地吐出嘴里的草茎,低声问道:“哪里反常?”
掘田正盛道:“明朝人素来以诡计多端而著称,大明朝的军队再不济也不会松懈成这样吧?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阴谋诡计?”阿部忠秋不以为然道,“能有什么阴谋诡计?但凡用计那得有个对象,可眼下明朝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我们的存在,那么他们又对谁用计?难道是为了对付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吗?”
掘田正盛没话说了,职部忠秋说的不无道理,如果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那设下再高明的阴谋诡计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这不可能是明朝人的诡计。”阿部忠秋自信满满地说道,“明朝人就是狂妄,他们没把我们曰本人放在眼里!这些该死的明朝人,我以天照大神的名义起誓,他们会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的。”
“可是……”掘田正盛想了想,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又道,“阿部君,你看明朝人的营地中央一片漆黑,那里面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能有什么情形?”阿部忠秋冷然道,“你看四周的营地都只有步兵帐蓬,根本就没有炮队和辎重队的营地,所以中央的营地肯定堆放着明朝人的火器弹药还有粮草辎重,等会动手的时候,掘田君你率三百忍者混入明军大营四处纵火,散布谣言,我率主力直取明军大营中央的弹药库。”
“好。”掘田正盛击节道,“只要这次能炸掉明朝人的火器弹药和粮草辎重,这一仗我们就赢定了,踏上曰本国土的明朝人将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国!”
远处,明军营地外围。
中央军的一名哨兵标枪般挺立在一颗老树下,一枝熊熊燃烧的火把斜插在哨兵脚前,在他身后拉出老长老长的一道影子,哨兵身后几十步就是热闹无比的明军大营,可那哨兵身边却是一片死寂,安静得甚至能够听到夜风吹动枯草的声音。
沉重的脚步声中,一名年轻的军官在一队卫兵的簇拥下疾步而来。
这名年轻的军官不是别人,正是前来查哨的中央军总兵官李定国。
看到是李定国查哨,那哨兵叭的并腿抬枪,右手平举胸前,昂然道:“敬礼!”
李定国回了记标准的军礼,沉声道:“有没有什么可疑的情形?”
哨兵昂然道:“回禀将军,一切正常。”
“嗯。”李定国微微颔首道,“提高警惕,继续警戒。”
“是!”
哨兵轰然应诺。
李定国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带着卫队转向另一处明哨去了,转过身去的刹那,李定国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掠了那颗老树一眼,这颗老树看上去有些树龄了,树冠很大,虽然这会是冬天,可它的树叶却仍未凋零。
皎洁的明月从东方天际升起,又从西方沉了下去,时间在夜色中悄然流逝,终于来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也是阿部忠秋选定的动手时间,黎明前的这段时间不但是最黑暗的时光,更是明军哨兵生理上最疲劳、最易放松警惕的时候。
只听“嗖”的一声,阿部忠秋就从灌木丛里窜了出来,大半夜的潜伏和零下几度的严寒并未对他的身体带来太多不适,因为这家伙出身低级武士,不但武艺精湛,更习得一手出色的忍术,正是靠着这身不俗的武艺,阿部忠秋才立下了赫赫战功,然后得到了酒井忠行的赏识才逐步成了德川幕府赫赫有名的大名。
跟阿部忠秋相比,掘田正盛就差多了,钻出灌木丛之后活动了好一会才疏通了气血。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下,阿部忠秋一声呼哨,早就已经秘密潜伏在树林、灌木丛、草丛中的幕府武士纷纷钻了出来,这些幕府武都经过严酷的训练,可以在最恶劣、最严酷的自然条件下保持战斗力,漆黑的夜色并不能给他们的集结造成太大的影响。
很快,两千幕府武士就已经整队完毕,三百名忍者全部集结到了掘田正盛身后,他们的任务是冲进明军大营制造搔乱,另外一千七百名精锐武士则全部集结到了阿部忠秋身后,他们的任务是炸掉明军大营中央的火器弹药和粮草辎重。
凛冽的寒风中,掘田正盛锵然抽出武士刀往前用力一指,三百名忍者就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往明军大营逼了过来。
此时的明军大营狂欢派对早已经结束,帐蓬里的年轻种马们也已经发泄完了过剩的精力,已经进入了沉沉的梦乡,只有大营四周的哨兵们仍旧把身板挺得跟标枪似的,警惕的目光不断地搜索着四周幽暗的旷野。
忍者的潜匿技能的确不是盖的,尽管大明中央军的哨兵已经很警惕了,可两名忍者还是悄无声息地潜到了他的眼皮底下,在某一刻,大明中央军似乎发现了一丝异常,正要吹哨示警时,一枝锋利的劲弩已经无情地射穿了他的咽喉。
明军哨兵的咽喉里响起了嘶嘶的吸气声,他拼命地想要喊叫出声,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年轻的生命正从他的体内急速消退,不到片刻功夫,他的眼神就开始涣散,然后整个人往后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两道黑影迅速从幽暗的地表上冒了出来,一左一右扶住了行将倒地的明军哨兵。
距离这名哨兵不到几十步,就是另一处明军岗哨,如果这边发出太大的响动,很可能就会惊动那处岗哨,要是那样的话忍者的偷袭就会前功尽弃了,阿部忠秋、掘田正盛想要的夜间奇袭也就成了强攻,这当然是那两名忍者所不能容忍的。
然而,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就在那两名忍者堪堪扶住行将倒地的明军哨兵时,寂静的夜空下陡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响,扶住明军哨兵的一名忍者立刻倒了下来,一颗灼热的铅弹从他的眉心射入,把他的天灵盖整个给掀飞了,血水和脑桨溅得满地都是。
另一名忍者大吃一惊,不过吃惊归吃惊,那忍者却并没有慌乱,条件反射般向身边不远处的那颗大树射出了一枝飞镖,树冠里响起一声闷哼,一道黑影从树上哗啦啦地摔了下来,坠地之后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可惜了那名暗哨,要是他手里的步枪能够连发,以他的枪法这两名忍者就算有再高的武艺和忍术才逃脱不了他的杀手,可惜他手里拿的步枪每打完一枪还需要拉动一下枪栓,就这拉枪栓的功夫,使他丧命在了另一名忍者的飞镖之下。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那声清脆的枪声已经惊动了整个中央军大营,大营外围荷枪实弹、横戈待旦的夜间应急分队迅速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没有喧哗,没有犹豫,更不见丝毫慌乱,凭借平时训的战术动作迅速冲出了帐蓬,在最短的时间里集结起了射击队列。
明军大营外。
听到枪响,阿部忠秋就知道忍者的偷袭失败了,不过他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忍者能够偷袭成功并且在明军大营里制造搔乱那是更好,可如果偷袭失败,没能在明军大营里制造搔乱那也没什么,因为今晚的甲贺之战,幕府军队已经占据了出其不意的优势!
阿部忠秋不相信,以明军的狂妄和松懈,在遭到突然袭击并且不明敌军虚实的情形下,还能够迅速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在听到枪声的瞬间,阿部忠秋就抽出了武士刀,高举过顶大叫道:“杀该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