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姑娘,歇歇吧!”
“徐大哥,再往前走几里吧,这个地方周边地势不够开阔,不便扎营。”
“呵呵,秀儿想得周到,我看你都能当个领军打仗的将军了。”
“徐大哥又笑话我了……各位大叔大哥,大家再加把劲,咱们过了这个隘口再扎营歇息,等明天路过州城的时候,我请大家吃肉喝酒。”
“多谢陆掌柜!”
“秀儿掌柜放心吧!”
宁陕驿路上,一支商队缓缓前行,走在商队旁边吆喝着给众人鼓劲的,正是陆秀儿。她现在的身份是良乡工厂的大掌柜,因为年纪轻,加上活泼可爱、待工匠们甚是和善,许多年长的工匠都亲昵地称她一声“秀儿掌柜”。
与陆秀儿并肩而行的,是良乡工厂的总工程师,也是大科学家徐光启。近两年来,徐光启在良乡工厂埋头搞科研,已经取得了多项研究成果,把苏昊给他描绘出来的各种技术装备变成了实物。
这一次,由于勘舆营要前往边关开展工作,苏昊写了一封信给陆秀儿,让她安排人把一批武器装备送往宁夏,以备不测。送装备这种事情,原本不需要陆秀儿这样一个女孩子来主持,但她一则放心不下,二则也是思念苏昊,便坚决地揽下了这桩差使。由于有些装备送到边关之后可能还需要调试,因此徐光启和巧匠郝青也随同大队前往。
这一路上,陆秀儿忙前忙后,处理各种事务。每逢路过州县,陆秀儿必定要买些酒肉款待脚夫和随行的工匠、护卫等,生怕他们觉得劳累而不尽心尽责。其实,这一趟送装备的人手除了工厂里的工匠之外,其余人都是董天章和杨来祯他们帮忙找来的。给的工钱甚是丰厚,这些人没理由会觉得不满意。看到少女掌柜对大家如何体贴,大家自然是更加卖力了。
“呔,前面的车马都停下!”
商队正往前走着,大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彪人马。领头的一条汉子光着头,满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极其凶恶,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挥动着手上的鬼头刀,对着商队大声地喝道。
“坏了坏了。又遇上歹人了!”在前面领路的向导连忙停住脚步,同时招呼着后面的人停下。赶车的脚夫们也都懂行,纷纷勒住牲口,不让它们受惊。所有的人都不乱喊乱叫,只等着掌柜上前处理。
万历年间的大明,社会总体来说还比较富庶,没有出现全国性的大饥荒,因此社会秩序算是比较稳定的。不过,啸集山林的土匪强人从来都不曾绝迹。在这西北地区,由于人口密度小,更易滋生匪患。这一路上,他们已经遇到过好几起拦路打劫的事情了。这也是陆秀儿总要寻一些开阔地或者集镇停车宿营的原因。
“秀儿,你别上前了,我去处理就好了。”商队的管事苏小虎向陆秀儿说道,“不过是几个寻常马贼罢了。吓唬吓唬他们就跑了。”
陆秀儿道:“能不惹事尽量别惹事,我哥他们还等着咱们车上的这些兵器呢。还是我去跟他们说说吧。”
“嗯,好吧。我跟你一道去。”苏小虎答应道。
陆秀儿在前,苏小虎和徐光启在后,三个人从队伍中间走到了队伍前面,与对面的强人隔着百来步远遥相对话。
“对面的好汉大叔,不要误会,我们是去给边关的将士送给养的,不是商家,还请各位大叔抬抬手,放我们过去。”陆秀儿抱拳向那些强人行礼道。
“吆喝,居然是个女娃子带队。”对面那络腮胡哈哈大笑,“过来给大叔亲一下,大叔要高兴了,就放你们过去。”
陆秀儿知道这些强人的习性,也不计较对方话里的侮辱之意,依然笑吟吟地说道:“各位大叔,你看我们商队也有护卫,大家如果冲撞起来,难免各有死伤。我这车上都是边关的守御之物,就算你们拿去也派不上用场。不如你们抬抬手,侄女愿送上纹银50两,请各位大叔喝酒。”
强盗抢东西,也是有风险的。陆秀儿先声明这个车队是给军方送东西的,其中便有威胁之意,警告对方自己的靠山很硬,让对方不要轻举妄动。而后面说愿意出50两银子当买路钱,则是一种礼数,至少不能让对方空手而归。如果遇到不愿触军方霉头的强盗,说不定就会接受这个条件,收下银子,放车队过去。这个结果对于车队来说,自然是最好的。
50两银子以当年的物价来看,算是一笔巨款了,而相对于车队所运送的物资而言,付出这点买路的代价又是值得的。
“50两银子?这买卖不错。”
果然,陆秀儿此言一出,强盗队伍里有些人便心动了。这些人也都是百姓出身,有的是因为土地欠收、生计无着而落草,有的是因为好吃懒作而干起这种没本钱的买卖,大多数人听说这是前往边关的车队,都有些畏惧之心,于是纷纷劝说自己的头目接受陆秀儿的条件。
“你们懂个啥!”那络腮胡子就是强盗的头目,他是早年因为犯了命案而上山为寇的。作为一个惯匪,他的胆子远比喽罗们要大得多。
“她说车上是军械,你们就相信了?军械自然会由军队护送,哪会让商队来送。我看这大车的车辙甚深,车上必是金银之物,劫下来咱们后半辈子都不用再干这行了。”强盗头目对众人说道。
“我去吓唬吓唬他们!”
听说车队押送的可能是金银,强盗队伍中有贪婪的人便蠢蠢欲动了。一名癞痢头的强人驱马从队伍中走出来,拔刀在手,向头目请示道。
“去吧,先别伤人。”头目吩咐道。
西北地区有不少骑马抢劫的强人,民间一般称他们为马贼。由于配备了马匹,他们能够大范围机动作案,得手之后也很容易逃跑,官府往往拿他们没有办法。陆秀儿他们这次遇到的,就是这样一群马贼,粗略看去,对方有三十多人,每人胯下都有马,手中的钢刀闪闪发亮,显然是很有实力的一个匪帮。
“你们可别乱来!”
陆秀儿等人看出强人有准备进攻的意思,连忙出场喝止。苏小虎上前一步,从身后顺过来一杆燧发枪,对着强人威胁道:“你们别想靠近,小心枪子无眼!”
“他们居然有火铳!”强人们有些吃惊了。大明律规定民间是不能拥有火器的,虽然在现实中有些官吏、富商也会让自己的护卫配几支火铳防身,但总的说来,在商队中出现火铳,意味着他们的来头的确不小。
“怕什么,就一杆火铳而已,没准是从哪个军卒那里借来吓人的。”强盗头目不屑地说道,“一看就知道这帮人不会用火铳,我们双方相距不足百步,没等他们把火媒点着,咱们的马就冲到跟前了,他们哪有用火铳的机会。”
“哼哼,看我去把那小子的火铳抢过来。”瘌痢头听到头目这样说,自己估了估距离,觉得的确能够在对方点着火之前就冲到他们面前,届时鬼头刀一挥,对方哪有开枪的机会?
“驾!”只见他双腿一夹马肚,战马训练有素,后腿一蹬,便窜了出去,径向陆秀儿等人冲去。
“啊!”陆秀儿尖叫一声,连忙以手捂眼。她倒不是害怕对面的强人,而是知道此人凶多吉少了。
“抨!”
苏小虎手里的燧发枪响了,经过徐光启、郝青等人反复改进的燧发枪性能极其可靠,杀伤力极强。苏小虎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到工厂去帮工匠校枪,枪法练得极准。对着疾驰而来的马贼,他抬手一枪,瘌痢头的胸口便绽开了一朵红花。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翻身从马上栽到地上,直挺挺地一动不动了。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嘘溜溜地惊叫着,奔向旁边的野地。
“杀人了,杀人了!”
“杜老二被人杀了!”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火铳,怎么这厉害!”
强人们一下子都惊了,众人情不自禁地催着马后退了十几步,直到被孤零零晾在前面的头目回过头对他们怒目而视,众人才醒悟到自己犯忌讳了。
“大哥,对面拿的可是真家伙,那火铳咱们都没见过,点子太硬啊。”有人凑到头目身边,悻悻然地说道,也算是为自己的失态而掩饰。
“刚才你见着他点火媒了吗?”头目对手下问道。
“没有!”众人一齐摇头,其实他们也没细看苏小虎开枪的过程,只是印象中觉得没有那么一个动作而已。
“这就邪门了,他拿的是什么玩艺?”强盗头目诧异万分。燧发枪这种东西,勘舆营装备了不少,兵部也采购了一些,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种神器还是非常陌生的。
“对面的强人听着,我等不想动手,不是因为我们怕你们,而是不想伤了双方的和气。这位兄弟不顾我们的警告,欲对我等发难,我们不得不略施薄惩。现在我们再次要求你们让开道路,只要你们肯放行,我们先前承诺的50两银子不变,另外还可以加50两作为死者的抚恤银子,望你们三思。”
徐光启上前一步,对着马贼大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