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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更新时间:2010-01-01  作者:席绢
当家主母

第七章

“咦,这个……”微微的诧异声,自一名温雅的男性口中逸出。

“怎么?”龙九抬头,眼光从帮务文卷里移开,转而看向一边的邵离。

邵离手拿著那只仿造的冰魄寒蝉,再度确认後说著:

“这只……并非当初於富西城季家所仿制的那一只。当初季家用的是蓝田温玉雕制,

特地找到罕见的白中带红品种,我肯定不是这一只……”莫非……

龙九代他说出疑惑:

“你是说,那叶惊鸿又仿制了一只取代,把第一只赝品给藏了起来?莫非他对冰魄

寒蝉的野心不只是用来吸引你去,还想练出个长生不老吗?或是什么天下第一?”这可

能吗?那个狂人对自身的艺业够骄傲了,似乎不太可能去追寻什么传说中的绝世奇功。

邵离沉吟了下,摇头道:

“我不太明白他的用意,叶惊鸿不是一个盲目追求江湖至宝的人。他的性情几乎可

说是目空一切的,又怎会将这物件看在眼内?”

龙九同意。

“可不是,他连燕楼都舍下了。不过他拿冰魄寒蝉做啥?应当已经知道他手中那只

是假的了吧?”

“我已经跟他说明过了。当他知晓这是假的之後,似乎也不甚在意。”

“那这又是什么玉呀?”坐在一旁听了很久的湛蓝,嗑完瓜子之後,举手发问。

龙九把眼光挪回卷宗里之前,向屋梁抛了记白眼。照例不理她。

邵离温声对湛蓝讲解道:

“这是白色琉璃。能仿制得似玉,也真是不简单,尤其这中间一点殷红,染得鲜润,

像会流动一般。”

湛蓝听了咯咯直笑。

“呀,真是愈来愈不值钱耶,本来是绝世至宝,而後换成蓝田温玉,再然後是琉璃。

那接下来呢?龙帮主你想用什么仿制?白石头?”湛蓝不畏白眼与冷淡,就是要问他。

虽然这个龙九真的很难亲近。

龙九睫毛都没抬一根,遑说眼皮了,根本不理她。他对所有人向来就是这样,不废

话、懒得多言,不理会无义意的闲扯淡。就算这个湛蓝是邵离的心头肉、眼中人亦然。

看重邵离,不代表必须连他身边的闲杂人等也看在眼里,这湛蓝,自求多福吧!

邵离轻轻托回湛蓝的小下巴,让她看著自己,别再去巴望著不可能得到的回应。说

“这倒不是个问题,龙帮主的弟兄里人才济济,据闻有擅制火药的、擅雕刻的、亦

有把漻琳当游艺的……”

“漻琳?不就是今称的琉璃!所以龙帮主也可以拿琉璃仿制冰魄寒蝉!”湛蓝眼睛

一亮,漻琳是尚书里记载的琉璃古称,她有读过。“那这就不是问题了呀!真好。这一

次总算能把这只惹是生非的东西给彻底解决掉了!”

“可不是。”邵离宠溺地应著。

“但要怎么做呢?这么多人想要。”湛蓝一双大眼亮晶晶地。

“龙帮主希望来个皆大欢喜。”邵离说著。

“怎样的皆大欢喜法?”好好奇喔!快说快说!

邵离还没回应,龙九却意外地开口了——

“你想知道?”

湛蓝被吓得不轻。这个冰酷不理人的人怎会突然愿意理会她了?怪异!太吓人了!

拿出去说给人听,不会有人相信的!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又接下去说了——

“我可以告诉你我将如何做。”

湛蓝怔怔地问邵离:“大哥,我看不出龙帮主有易容,所以他应该是原本那一个龙

帮主。对吧?”

“对的。”邵离正经回她。

“那,今儿个外头是否有闪光打雷?”第二次确认。

“没的。”还是很正经严肃地回。

湛蓝慎重点头,低头想了下,才看向龙九,笑问:

“龙帮主,有什么事是湛蓝可以为你效劳的吗?”

很聪明。“当然有。”龙九终於对她露出相识以来的第一抹笑——不会可怕吓人的

那一种笑。“我可以回答你所有的疑问,就当是一场交易,你看如何?”

“交易?”

严茉苏从书院赶回来,正唤著几个家丁把书画往马车上堆,准备再度出门时,龙九

闲闲晃到马厩前对她说著话。

他说他想与她做一场交易。

她眼睛盯著家丁的动作,怕他们太过粗鲁,一不小心就把那些美丽的书画给弄坏了,

那可不得了哇,价值会瞬间灭失掉的。

“我没兴趣,你另找人交易去吧!”想也知道他这人不会有什么好买卖的,上过一

次贼船之後,她深刻体会到这个道理。这人虽然不是商人,但却有奸商的特质——卖出

一件物品,定索求回数倍的报酬。她就是苦主兼证人。

龙九当然不容许她这般忽视他。走到她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要她眼中只有他,

不再有别的,就算她执意要忽略他,也不成。

可恶!她横身跨出一步,他挡!哼,她不会移动开来不给他阻碍吗?可他这人偏偏

就要卯起来挡住她,不让她干正事!一次、两次、三次……之後,她火了,脸蛋往上仰,

冷问:

“敢情阁下是不需要我当帐房,替龙家找财源了?”

“当然需要。”龙九好整以暇说著,一副不知道自己挡到她做事的悠然状。

“那你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

“我要你先把我的提议听完。”

“龙九爷,不管你想交易的物件是什么,我都没兴趣,也没本事与你再做交易。”

她越过他,不想再多说,也……不想正视他那一双令人不自在的眼。

龙九如影随形,这次没拦她,只是亦步亦趋,两人比肩走著。

“令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据说这几个月来已经无法卧床安眠,必须坐著睡了,

是吧?”

“是的,多谢关怀。”她极力把心思放在马车上,扬声吩咐著:“那些书匣好生叠

著,别压到了角落的大画轴。以麻绳多捆几圈,可别等会马车走到一半,全垮了下来。

”不看他,就是不看他。

但……即使刻意不看,却仍是排除不掉他这个人的巨大存在感,压得她心口好紧。

唉!他怎么不快走人?不是很多事要忙吗?给她一个清静吧!

望著她装忙的身影,龙九唇角一抿,忍下了气,声音平平地道:

“我认识一位医术高超的人,她保证能根治令尊的宿疾。”

她身子一顿,什么忙碌都没有了,旋转过身,仍是避免不了与他眼对眼正视的命运。

隐下心中的忧虑与畏却,不让他看出自己居然胆小得不敢正视他,学他一副死板冷脸道:

“我爹这是慢性疾病,要根治非常困难,顶多可以用药剂方做短暂的舒缓罢了,不

会好的,你别随口诓我。”

诓?他诓她?她居然敢这么侮辱龙帮帮主?!

“龙九从不打诓言。在江湖上虽不敢说一诺千金,倒也未曾信口开河,迳自说著天

马行空的浑话。”他语调森寒,非常地不悦。“不知严姑娘是根据哪一点认为龙九是个

胡言乱语的人?”

他进一步,她不自觉退了三步。他生气了,她知道。

“你想打我?”她戒备地问。

“是很想,但不能。”他双手负於身後,让她安心。

“为什么不能?若你这么重视自尊……”他不是最爱打打杀杀的吗?

“你现下是要开始讨论我的尊严是吗?”拒绝谈这个,省得被惹得更生气。“讨论

我这被你践踏的微不足道自尊,会比令尊的病体重要吗?”

她被他讽刺的语调气得好不容易才扬升起的一点点愧疚之心,瞬间全给化掉了。

“你就非得要这么难相处吗?”难怪他的敌人那么多,朋友却这么少!

“承让。”她才是难相处的个中翘楚吧!

“你!”伸手发指他,却气结到发不出声。

龙九不打算与她斗嘴下去,小胜就好,穷寇莫追,正事要紧:

“你自己考虑考虑,若想要令尊身体安康,就来找我。”不理她,他决定出门去走

一遭。拜冰魄寒蝉之赐,肯定会有一些人正洗好脖子让他砍来消火气。如此盛情,他若

执意客气下去,未免失礼!

严茉苏不敢置信他就这样走人了,他话只说一半耶!连忙叫住他:

“你想要我拿什么跟你交易?都当你家帐房了不是,我还有什么别的可以拿出来与

你交易的?”

远去的背影闻言一顿,回身望她,那深眸,不是冒火的怒眼,而是……比冒火更教

人害怕的深邃。她想移开那样的被探视,但却动不了……

“等你同意了,我再告诉你。”轻哼了声,继续道:“放心,肯定是你付得起

的。”

说完,他便走了。留下她在原地心惊胆跳。

她付得起的?哈!她可没他那般笃定!

可恶的龙九,害她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在想著他的目的,并且愈想愈胆寒,知道跟他

交易,向来占不了便宜,可她又有什么便宜可教别人想占呢?

钱吗?色吗?

钱,她是没有的!虽说龙家负债累累,但家底还是有的。好几笔房产,上百亩田地,

加上商号数间等等,除了没现银外,这龙家称不上贫哪!

再说色吧!休说她是个“已婚”的二十二岁妇人了,就算她今日未婚,也不会是个

教男人想夺取的姿色呀!她想都不敢想,拿出去说,甚至会被笑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呀!

龙家的子女都有一张好相貌。

富贵人家多俪人。因为再丑的主人家也会精挑美丽的女子来成婚,几代下来,哪还

有什么丑相?大多会是美丽的後代了!这龙家正是一个铁证。就她目前所看过的龙家人,

都是美丽的,甚至是龙九这样一个摆臭脸的江湖武夫,也是长著一张性格英挺的脸,加

上那涵养了数代的富贵人家气度……唉!

心情突然低落。就算嘴里不承认,她也骗不了自己的心,对龙九,她是感到自惭形

秽的。

愈知道他,愈是看清了自己虚张声势的可笑。无比狼狈的感觉在心里化开成挥之不

去的阴影,将她的可笑赤裸裸呈现,无处可逃……

她可以穿上全天下的华丽,却穿不出真正富贵人家会有的气质;她可以披挂首饰、

抹粉点胭脂,却永远不会是个美丽优雅的女子!

……但她能怎么办呢?如果不这么妆点自己,她什么也不是呀!与其什么也不是,

那不如继续当个修饰过度的俗艳女人吧!她不……在乎!

她也……没什么可以损失的,对於龙九想做的交易,没钱没色的她,还能损失些什

么?她实在想不起来,愈用力去想,只会愈……难堪,愈……心酸。

所以,不想了!再也不想了!

严茉苏没想到这辈子会再见到这些人!

她以为这些人是她过去生命里的恶梦,只会留在记忆中不愉快的那一部份里被锁死,

再不会反刍,永不忆起……

显然天下没她想像中的辽阔,也许月亮呀、旭日的,其实也只在头上不远的地方,

伸手便可触摸到,没她认为的遥远。

在她还在考虑要不要避开时,那些人已经发现她了——

“哎呀!这不是茉苏姐姐吗?”

拔尖的叫声远远传来,不只严茉苏听到了,那些原本围在“墨宝斋”门口的“故人

们”也听到了,严茉苏怀疑搞不好全武昌的人也全都听到了,而且还因此被震聋掉了!

尖声叫唤的人,叫做彭嫦色。如果没有那彭风的背信忘义,这个女人如今会是严茉

苏的小姑。

金钱会腐蚀人心——彭嫦色正是这句话的实践者。

以前当她还只是一个家贫的小村姑时,不时跑到严家混吃混喝,总是要吃到饱足了,

才肯回家。那时严家算是村里日子过得好的人家,而彭家总是穷到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

彭家对严家当然极力巴结,又蒙严老爹不嫌弃,没退了亲事,还极力栽培彭风成材,更

是不时接济彭家……但好心却没好下场,好人不见得会有好报,就是老天给严家的启示。

对於不堪的过去,严茉苏算是认了!五年来的人事变迁,把年少轻狂的怒怨都给消

磨得淡了,她只珍惜著依然健在的双亲,以及好不容易拥有的正常生活。从没想过再寻

去京城找彭家晦气,或讨公道什么的,决定把那彭家种种当作是她曾经不幸误踩到的一

坨狗屎,不再回想。

倒没料到而今会再与这些人见上面,这里是武昌呀,可不是京城,真不知道这些人

来这里做什么!

不管他们是来做什么,现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很乐意在此刻与她相逢,乐

意以糟蹋她当消遣。

彭嫦色一下子就来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完她,接著未语先笑,咯咯咯咯的笑声,像

是以前他们家养的老母鸡一般吵杂刺耳。而最恐怖的是,彭嫦色这样的笑法,把她糊在

脸上的厚粉,都给抖得龟裂,接著分崩离析,一小块一小块地崩塌下来,化为一阵粉雨

还不自知。

见到这种壮观景象,严茉苏暗自花容失色,极力隐忍住不把双手往脸上贴,可又害

怕自己脸上的厚粉也会不小心冒出这种恐怖的奇景,那她还要不要在武昌城做人呀!

这些日子以来,由於龙九“不遗余力”的讽刺,以至於她的粉已不再糊得那么厚了,

想来应该不至於会跟彭嫦色一样吧?更少她的粉从来没“走山”过。

“刘夫人,要在下打发掉他们吗?”站在严茉苏身後的两名劲装汉子之一低声问著。

他们是龙九派随在严茉苏身边保护的人。因为有他们以及三名家丁跟著,所以她才

会没把帷帽戴著,却没料到会遇到这些人,早知道就别贪懒省了这道功夫!

“不了,不好在墨宝斋前生事,我还想给书斋老板留一个好印象呢。”今日是来推

销画作的,保持形象很重要。这墨宝斋可是江南一带远近知名的书画商铺,专卖名家墨

宝、画作,更别说这里的客源全是高官钜富了,普通一幅画若是有机会进驻墨宝斋,当

下就哄抬了三倍以上的价值。她努力了好几天才争取到与斋主见面的机会呢!

“哎呀!大哥、嫂嫂、大家,快来看哪,这不是茉苏姐姐吗?真是他乡见同乡呀,

真是有缘千里会相见哪,真是相逢何必曾相识呀,真是乡音鬓毛催呀,真是……”没人

阻止她,是她自己的肚子里再也榨不出任何听起来很有学问的字眼用,於是声渐悄、嘴

渐闭。

真是够了。严茉苏在心里好心地帮她做结语。

这时一群彭家的人都围了过来,神色很是多样,但严茉苏无意多做探究,管它是高

傲还是羞愧、心虚或睥睨的,这些人跟她都没关系了。她甚至很讶异自己除了感到好笑

之外,居然一点怒气也没产生,可见时间真是愈伤的良药。

“你……看起来过得还不错。”一名男子率先说话了。他是彭风,几年养尊处优地

生活下来,他变得白白胖胖,已不复见当年的朴拙黝黑。讲话的腔调虽然没他的妹妹刺

耳,却也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老爷样。

“是不错。”她笑,皮笑肉不笑的寒暄:“特地来武昌买画吗?还是……”

“我们是来赏春的!就是那种有钱人家才会懂得的风雅,你不会明白的。而且我大

嫂的娘家在这边有别业,别业你不懂是吧?就是有钱人才会有的享受啦!”一边的彭嫦

色立刻又抢白。

“嫦色,你住嘴,大街上嚷嚷什么?失态!”彭风训斥,把一心炫耀的小妹给吼住

嘴了,才又看向严茉苏。他是颇成功的商人,当然看得出来严茉苏的气势今非昔比,虽

然衣著上仍称不上是最好的料子,但一个人出门却有五个人随伺,可见她如今也是有钱

人家的夫人了。若能保持良好的交谊,日後或许就能探得到什么赚钱的机会呢!

仿佛从来不曾与她有恩怨似的,他笑了:

“你就原谅嫦色的口无遮拦吧,茉苏。看你这样华贵,想必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吧?

不知道你家老爷贵姓大名呀?”

“嗳!哪儿话,嫦色那张嘴一向就是如此,我也不是不了解她怕人家知道她其实出

身卑微的事实,总想挤出几滴墨水充能,我在意些什么?不妨的。还有呀,你既然都知

道夫人我是有夫家的人,怎可无礼地称呼我闺名?修修嘴吧你,省得你家夫人误会。我

家相公是开远书院的山长,名唤刘洛华……”

再度被打断。“没听过!他一定是个既没功名又没文名的低下书生吧?哈!人家我

们今日特来这里求取当代名儒罗言真的墨宝呢,大明朝没人不知道罗言真的,可我就是

没听过什么刘洛华耶!”彭嫦色得意洋洋地炫耀,就是要证明自己比严茉苏高级。

罗言真?!

听到这个名字,严茉苏一愣,觉得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怎么老是从别人嘴里听到

这个名字?!还有……这个人真的很有名吗?

“嫦色,不是要你闭嘴了,你就不能像个千金小姐吗?”彭风的不耐烦愈盛,已经

吼得有点脸红脖子粗了。要不是要保持尊贵身段,他一定会像幼时那样,呼过去一巴子

将她那颗笨脑袋教训一番。

他们这边的喧嚷情形引起了诸多注意,连书斋里的人都走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人群里有人这么问。

听到有人问,一群人全转头看过去。都是严茉苏不认得的人,但她很快知道他们是

谁了,拜彭风之赐。

就见彭风一下子变得好谄媚起来,直挺挺的肥腰都给弯下去了!

“哎哎哎!这不是何编修大人以及罗大才子吗?久仰久仰!在下是京城彭记的

老板彭……”

可惜没人理他。彭风口中的两位知名人物的眼光都放在严茉苏身上,一瞬也不瞬地

打量著。这两人都有浓厚的书卷气质,很年轻,长得更是俊雅不凡,其中一名看来倨傲

一些的黄衣男子开口了:

“你说,你的夫婿是刘洛华?”

这人是谁?就是一直追著洛华不放的罗言真吗?

“你回答呀你!快些回答何编修大人的话!发什么愣呀!”彭嫦色见她胆敢不答,

叫了出来。

呀,姓何?那就不是他。那么……就是穿白衣的这一个了?她打量著眼前这位斯文

雍容的白面书生,想著他这样的人怎会是一个龙阳之癖者……

“夫人?”白衣的那个人也开口了。

“是。我是刘洛华的夫人,就是那个既没功名又没阁下文名的书生的夫人。”她点

头,也捕捉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愠恼。

“是谁有眼无珠说我的学弟洛华是没有文名的呢?他可是我两人恩师的独生爱子,

生性淡泊名利而已,却非不具文名!若他愿意参加科举,今年殿试的状元不会是本

官。”被称为大人的那人傲然质问,同时高高地抬举了刘洛华。还摆出一副被连带侮辱

到的模样。

围在一边旁听的民众闻言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纷纷打听著刘洛华是何许人也?居

然被新科状元如此盛赞!连原本高高在上以对严茉苏的彭家人,也都立即对她另眼相待,

没料到她居然能与状元公攀亲带故起来……

严茉苏扬高了眉,虽不知道这两个男子来意是善是恶,但至少现在的立场是站在她

这边为她出头的。可这出头,大概是因为听不得洛华被讥笑的无礼辞令吧?!

“茉苏……”彭风亲密地叫著。就要开始修补过往的交恶情况。他是商人,一个很

懂得钻营的商人……

“嗳!不早了,我与墨宝斋的店主有约,得进去了……”没空理会那票他乡恶故人,

她声音略高,就要招呼家丁走人。

谁知这位不易见到的墨宝斋主根本早就恭候在两位贵客身边,听到她这么说,马上

与有荣焉地站出来,很是恭敬道:

“在下正是墨宝斋的朱老板,刘夫人请随小老儿到里头奉茶。”

“这怎么好意思?真是多谢了!”她眉开眼笑,马上领人走去。真是跟老天交了好

运,眼下的局势对她来说真是太有利了!她有预感今日必能在墨宝斋谈成一笔大生意

——拜洛华的学兄们所赐!

真是始料未及。也真的是……大快人心呀!

虽然……可能会……有点对不起洛华。

“严姑娘请留步。”清雅的男音在她身後扬起。

严茉苏溜得不够快,叹了口气,认命停步。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好蒙混,平白顺利

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呢?唉!

“刘夫人?”随扈低声询问是否要他们代为挡人。

“不必了,你们先到外头等我。”她把他们打发出去。

见护卫与家丁都出去之後,她才勾起笑,回身面对罗言真。

“请叫我刘夫人,谢谢。”

“刘夫人?”几乎是嫌恶的口吻,但因为有斯文的气质掩护著,脸色不至於太狞。

“你永远不会是刘夫人。”

“嘿!你这是拒绝承认我与洛华成婚的事实吗?太失礼了!”她抗议。

罗言真像是耐性已被逼到极限,不与她兜旋,开门见山道:

“你我都知道洛华的真正身份,更知道你们夫妻俩不过是一双假凤虚凰。”

喝!这这这……他怎么会知道?!

严茉苏当下张口结舌起来!她想过数十种可能性,就是没想到这罗言真可能是知道

洛华真正身份的,她几乎都相信了他是个性向异於常人的现代龙阳君了,可他现下这一

番话,又把她的认定给彻底推翻掉!

“你……不是……”她很想问清楚他的情感取向,但又很难对这样一张端正的脸发

问,觉得光这么想就很侮辱了。还在犹豫呢,他便开口要求了。

“让我见洛华。”罗言真说著。

“她在书院执教。你人都来了,不可能不知道如何找她吧?”她哼。

“你是故意说笑吗?休说她现下有人护著,旁人近不得她身;就算我见得著她,她

也是躲得老远,不会给我说话的机会。我希望你能帮我安排,让她能静下心好好听完我

的话。”

严茉苏感觉他是个沉稳淡定的人,决定不问他私人感情的癖好,她必须先确定他对

洛华无害——

“你想说什么?洛华无意跟你争流芳书院的继承权,加上你们的办学理念如此不合,

就这样各过各的不很好?你怎么就是不肯放过她?这些年还不断派人伤害她!你到底想

要什么?!”

罗言真望著她,并不想对不相干的人解释与洛华之间的事,但却又明白,倘若过不

了她这一关,他绝不可能得到与洛华长谈的机会。於是只好道:

“我只是派人找她,没有派人伤她;办学理念上的不谅解,是我必须与她谈的主因;

还有,恩师病殁於京城时,交代我一些遗言,我一直没机会转达她;最後,则是与洛华

之间的私事,也必须作个了结。”

“私事?”她扬眉。“什么私事?”

罗言真显然认为自己说得够多了,淡瞥她一眼,客气而冷淡道:

“外人不方便知道。”

外人?当她是外人?!

“外人没必要帮你。”她哼。

罗言真执扇的手往後面一点,方位正是墨宝斋:

“你确定不帮在下这个小忙?”

严茉苏一窒,死穴被戳个正著。当下笑眯眯起来:

“哎哟!哪儿话!不过是小忙嘛!就别跟我客气了!能帮上罗才子的小忙,是小女

子莫大的荣幸呵。呵呵呵呵——”

可怜的洛华,你就壮烈成仁以取义吧!

女人?她嫁的是女人!

望著她咯咯咯的得意母鸡式笑声大显神威,

他开始计画著如何“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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