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老板回家了!
在汤河县里,现在燕老板的动静比焦书记影响还大。
晚上还好,大概是大家都知道他第一个晚上在父母家里,给他留了个一家团聚的机会。到了第二天早上开始,电话就开始响了个不停。
还正吃饭呢,燕文海端着碗看他那忙个不停的样,淡定地说道:“家里也没啥事,你要忙就去忙,反正一会儿我们还去上班。”
燕超才不懂忙不忙,一听见老爸说上班,立刻就来劲:“那我可不可以不上学,一会儿跟着哥哥去玩呀?”
“你不准去,你哥忙正事呢!”林秀梅立刻给燕超当头棒喝。“好好上你的学,考试都排不到前十名,天天就知道玩。”
“人家刘浩宇考试第五名,他爸爸就给他奖励了一双新鞋。你都不给我买……”燕超噘着嘴反驳妈妈的话。
“哎,破孩子,你还犟嘴。”林秀梅不依了。“等你考试到第五名,我也给你买。你能考到吗?”
“我下次就能。那你先给我点零花钱,我得买个钢笔用,刘浩宇就有新钢笔用了。”燕超瞪着大眼睛三分不服三分期待地说道。
“你连字都写不好,还用钢笔。你们班里有几个同学用钢笔的?学习不好要求还挺高,赶紧吃饭,吃完赶紧上学去。”林秀梅眼一瞪就想发火。
“不给就不给,恁厉害干啥……”燕超一看形势不妙,低头嘀咕一句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吃起饭来。
燕飞笑了笑:“等你考试前五名了,哥哥给你买。你买……”
“吃你的饭,吃完忙你的去。”林秀梅没等燕飞说完就对他怒目而视。“都赶紧吃饭。”
燕文海低着头吃饭不吭声,这家里女主人太强势,不敢惹啊!厂里的大老粗们说婆娘不听话就得打,燕文海听了就是笑笑不说话,一来舍不得打,二来……打不过怎么打?自取其辱吗?
吃饭就吃饭,燕飞也不吭声了。
林秀梅看着这爷仨都不吭声,自己也开始低着头,吃着吃着自己忍不住了:“燕飞,要不我回家去场里干点啥吧?现在这厂里的活干着可真没意思,我都不想去了。”
“你想干啥都行,要不还去化肥厂,让我爸也去,你们俩想干啥就干啥。”燕飞立刻来了精神。
林秀梅和燕文海的工作,确实干着没什么意思了。连林秀梅这没什么文化的,都给安排了个办公室的小领导的职务。
至于燕文海,更是早就没法升了,反正他也不怎么管事,给什么职务都一样,无非是工资多点。县里几次想让他去其他单位担任个职务,但是他的书生意气,绝对接受不了父凭子贵,所以就成了无事人。
林秀梅的性子在车间干着体力活都能浑身是劲儿,但是到了办公室,她就不是坐得住的人。偏偏这还是化肥厂和县里各级领导的好意,她都没法拒绝。再说了她现在去车间,里面的管事的也不敢让她干活,怕她累着担不起那责任啊!
总而言之,燕文海夫妇现在的工作,基本上算是提前步入养老阶段。每天去上班或者不去上班也没人管,去了大家热情招待,不去也没人有意见。工资奖金福利是一样不会少,哪怕人不去都有人给送家里来。
这样的工作,有些人是求之不得,但是对于这夫妇两个,那是真没意思。
燕飞其实早想让父母回三岔河,不过现在一来燕超在这里上学,二来他知道燕文海未必会回去,所以就没说,虽然没说,但是在他心里,化肥厂就是给老爸准备的。
这要从他和徐小燕定亲说起,那时候事业刚起步,燕文海又执意要给他出彩礼钱,偏偏夫妇两个存的钱也不多,还从厂里多支了几个月的工资。因为这件事,导致当时正要上升个小领导的燕文海失去了那次晋升的机会。
燕飞当初还暗暗发誓,以后自己发达了,就把化肥厂买下来,让老爸当厂长的。不过现在他早没了那想法,接收一个肉联厂就够麻烦的,就不要多想别的了除非是昧着良心收购,否则真不如自己另开张重新建个新厂子。
何况借着全县整体经济发展的春风,现在化肥厂的效益还算不错。他想买只要出钱肯定能买到,但是绝对不会像上次,有人来追着他求他买。
不过燕文海注定要让家里人失望了,他沉吟了片刻:“我还是留在厂里干吧,你妈想回去就让他先回去,小超不是还得上学吗?我在这里正好也不耽误他上学。”
“那你们去肉联厂也行啊!”燕飞急道。这次是个机会,难得老妈主动提出不想在化肥厂干了,正好让他们俩到自家的场里干,不管干点什么,总比现在过的不开心强。
“不去了不去了。”燕文海拒绝的话说出来之后,再拒绝就更顺口了。“让你妈看看想去哪儿,你就让她去……”
“那你想想再说也行。”林秀梅抬头看了一眼燕文海,这次没再多说。小事她随便怎么都行,家里老公孩子们都顺着她。但是这关系到老公工作的事儿,她知道自己说了也没用,而且也不是自己一个女人该管的。
“嗯,我再想想。”燕文海看了看媳妇,又看了看两个孩子,笑了笑。“反正我现在就是不干,也饿不着,再歇歇也行。”
“那也行,妈你想去哪儿?”燕飞也利索。他知道燕文海除了对化肥厂有感情之外,还有心理上的坎儿过不去,所以也不多说。反正燕文海说的对,就算父母想全世界旅游都不是问题,工作如今对这个里来说真不是多大的事。
“我去……肉联厂吧?肉联厂近点,我怕我不在,他们俩饭都不着热乎的。”林秀梅本来想去自己比较熟悉的化肥厂,但是看看老公,还是改了口。化肥厂在三岔河,虽说离的不远,可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每天回来给他们做饭吃。
肉联厂倒是比县里的化肥厂离家还近点,骑自行车估计都用不了十分钟。
“那以后你们俩要不一起上班了,妈我也给你买个车开开。”燕飞建议道。
“我才不开,让你爸送我就行,反正也顺路。”林秀梅看了一眼燕文海说道。
“那给你弄个手机总行吧?”燕飞退而求其次,想到老妈到现在不舍得用手机,借这个机会给她买一部,免得找她也得给老爸打电话。“以后你没事也多开开车,等熟练了就买一辆。不然我爸有事,你想干点啥都不方便。”
“那你给我弄个小点的……”林秀梅想了想说道。
“这样的行不?”燕飞在身上摸了一下,摸出来一个手机。“这种手机出了一款新的,比这个还小巧点,我媳妇用的就是。你看看合适不合适?”
“合适合适!”林秀梅点点头。“差不多就行,能打电话就可以。这是你现在用的吗?多少钱买的?新的得比这个贵点吧?”
“不贵不贵,新的也就千把块钱。”燕飞说着把手机塞回兜里。“这个不是我的,我给媳妇买了个新的,这个旧的用不上了,我带回去看场里谁还没手机给他们用。”
“你看看你,一点都不知道怎么过日子。千把块的手机……现在有千把块的手机吗?”林秀梅忽然反应了过来。“你个死孩子,连你妈也糊弄是吧?你以为我是小星那傻丫头,你说啥就是啥是吧?”
燕飞脸都黑了,实际上他连徐小燕都没糊弄住。姑娘拿着手机一到学校,立刻有人告诉她新手机得多少钱,回来就说他乱花钱。如果不是他先斩后奏,姑娘肯定舍不得那么快换手机。
燕文海在旁看着都忍不住笑,刚笑一下就不笑了,旁边燕超激动的不行:“哥哥哥哥,我也要手机……”
“你要个屁……”林秀梅立刻变了脸。“吃完饭了就去上你的学去,自己走。”
燕飞明智地没吭声,看着燕超委委屈屈的自己挎上小书包,一步三回头的朝外边走去。想想当初自己跟着爷爷是对的,虽说爷爷有时候对自己连恐带吓的,但是至少平时还不错。最低门口的老丁的卤肉没让他少吃过,成绩好坏也不管他。
这年头的孩子大多都是燕超这样被打骂着长大的,棍棒底下出孝子,这是大家普遍认为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当然比起来以后动不动补习班的孩子们,这一代的熊孩子还算过的好点,至少现在的假期就是假期,而不是补习期。
他还正感慨燕超日子不好过,没想到接着就见林秀梅手一伸:“把手机给我,我就用这个了。”
燕飞也不多说,赶紧把手机拿出来说道:“等会下楼我给你拿另一块电池和充电器。你想要什么手机号,我认识人,给你弄个好点的号。”
“我随便什么都行,不用你费事,你忙你的去,等会我自己去买。”林秀梅干脆地说道。
“我还是说一下吧,找个好记的。”燕飞想了想说道。“不然以后我们给你打电话还得想电话号码,麻烦。”
摸出自己的手机,给市里通信公司的老易打个电话,说了一下要个号码的事。老易立刻说让县里分公司的人给送过来,要不是林秀梅在旁边说自己去拿,燕飞就真让送过来了。
说着话燕飞也吃完了饭,站起身道:“爸妈,那我先去肉联厂一趟,庞发和陈立强俩人打电话催了半个月了,非得让我去看看。等会我妈拿了手机号爸你送她过去,你们俩商量商量让我妈过去管啥,一会我给他们安排下。”
要说林秀梅过去,哪怕是想当厂长燕飞也敢给。问题是她知道自己文化水平底,前些年又一直在车间干活,真让她当厂长她自己都不敢去。
下了楼,又凭空拿出来块手机电池和一个充电器,放到了老爸的车里。接着开上车就要去肉联厂,没想到出了门没走多远,就看到燕超背着小书包,和一男一女两个小学生嘀嘀咕咕的,一步三挪的在离校门口不远的地方磨蹭。
看那模样,这最后二十米的距离,估计这仨学生能再走上十分钟都未必能走到。燕飞想了想停下车喊他:“小超,过来过来。”
“干啥哩哥?”燕超喜滋滋地在两个小朋友羡慕的目光中跑了过来。“你有牛肉干没有,给我点吧?咱妈都不让我吃……”
燕飞无语的很,看着这两年吹气似的长膘的弟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了想他摸出来几个苹果,又摸出来两把大枣:“牛肉干没了,给你点水果装书包里慢慢吃。再给你五块钱零钱……算了没零钱给你十块吧!去买个笔。以后好好练字学习知道不知道?”
有吃的还有钱,但凡不是傻子,这会儿肯定不会回答不知道。看着燕超美滋滋地答应着就开始撑开书包让他装水果,燕飞总算知道老妈为什么脾气那么火爆了。
幸亏现在小学生们的书包里面就两三本书加个小文具盒,即使如此,那小书包也给塞满了。还有几个苹果塞不进去,燕飞让他给那两个小朋友分了。那两个小孩也是化肥厂职工子弟,平时这些孩子们在家属院都是到谁家吃谁家,根本不知道客气。一人拿着苹果,这才美滋滋地去学校。
开着车再走没几分钟就到了肉联厂,离老远就看到门口扯了个大横幅:欢迎燕总来分厂莅临指导!
燕飞当时脸又黑了,下了车让人把车开走去找地方停,他拉着庞发就提意见:“我来不用这么搞形式吧?”
“谁让你都不来呢!”庞发满腹的意见。“好歹是你的厂子,你也不多来看看。看现在我和小强两个为了这个厂子,这都……胖了一大圈……”
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先笑了起来,除了陈立强在旁边愁眉苦脸地低头看了一眼肚子,其他人都是看着他们笑。原来在大家一起的时候还不怎么样,现在两个人独立挑大梁,平时吃喝应酬都少不了的,这还没多久呢,一个个将军肚都起来了。
燕飞没管他们,来这里主要还是看其他人员,像陈立强和庞发,都算是自己人了,回头有话慢慢说。快走两步看着红光满面的邢师傅说道:“邢师傅好呀,各位都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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