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卫安到底是去了郑王府。
从前到郑王府,丁氏必然早已经把她住的小楼收拾了出来,欢天喜地的让她住几天再回去,可是这回过来,丁氏的态度冷淡得可怕。
卫安行了礼,她只是淡淡的对卫安说:“因为家里刚刚移种了一批新树,所以您的小楼周围也还乱着,怕是不方便居住了,您不如就先委屈委屈,另外寻一处住几天吧?”
她这话说的很过分了,分明就是不叫卫安住的意思。王府的地方这么大,哪里住不了,她却只是泛泛的这么说,根本不是要卫安留下来。
卫安自己也心知肚明,笑着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我只是过来给王妃请安,看看父王,待会儿便回去了。”
老太太还是让她过来,说是出嫁在即,不要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事,徒惹别人笑话,又说为了不让郑王为难。
卫安答应了,也已经预料到了丁氏的态度,想了想,就很客气的说起了那天祭祀明鱼幼的事。
可是她才说了几句,郑王妃就冷笑了一声看向她说:“不必说了,这天下没有哪条律法是拦着人尽孝的,郡主如此孝顺,谁敢挑剔您的行为岂不是就阻止您尽孝了?再说了,您本来就能干,做事没有不周到的,谁敢说您有不是?我终究不过是个继母,那普慈庵里的灵位那位,才是您的母亲呢。”
她说着又意味深长的笑着抚了抚衣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很有些刻薄的说:“毕竟郡主是个重情义的人么,长宁郡主毕竟犯了大错的,郡主识时务,是俊杰,当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这是讥讽卫安,说她对待另一个母亲丝毫不用心,对明鱼幼却处处看重。
丁氏是不知道卫安真实的身世的,她不知道卫安是明鱼幼亲生的孩子,何况纵然是知道,她心里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对卫安的行为有所改观,反而会更加的厌恶和芥蒂是亲生的就更难对付了。
这回的事,她实在是极为恼怒了。
她当然知道卫安的恩情,从前也的确是对卫安救了她们母子的事极为感激,可是日子久了,这些恩情就渐渐的…..变得不那么像是恩情,反而更像是枷锁了,箍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家里的什么事郑王都习惯性的倚重和偏向卫安,卫安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她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她曾经试探着说出过自己的意思,却毫不犹豫的被郑王拒绝。
就像是她亲生的弟弟,这些年她一直跟弟弟相依为命,加上弟弟是丁家唯一的后代了,她难免有所偏重和偏爱,弟弟快要到十五了,她便想着给弟弟娶亲的事,央求郑王去寻名门贵女。
郑王一开始也答应了。
可是卫安却婉转的说也不一定非得就找贵女,说是普通家里的女孩儿,只要是人品贵重的,也是可以的,不必非得要在名门贵女里头挑选。
郑王竟然答应了,而且真的依照她的话,并没有给她弟弟挑选什么名门望族的女孩儿,而是选了自己身边属官的女儿给她弟弟为妻。
这一件事始终是一枚钉子,在她心里不能平息。
而后来的事,更是桩桩件件都让她知道,她在郑王心里,跟卫安是不能比的,她说的什么话,都不如卫安的管用。
尤其是这次祭祀明鱼幼的事,更是让她积累的怒气到了散发出来的时候她之前就已经去信给郑王了,说是宝哥儿病了,就是因为想要郑王能赶回来先看看宝哥儿。想试探试探宝哥儿和自己在郑王心中的地位。
可是两个活生生的人,竟然真的就是比不过一个已经死了的死人。
郑王没有先回来,哪怕是她故意夸大了宝哥儿的病情,说是已经去请了太医,郑王竟然还是没有改道,直接去了普慈庵祭祀明鱼幼。
这让她恼怒之余更加心里头发凉发寒。
她不能朝着郑王发怒,那怒气自然就得找个去处,一样去祭祀了明鱼幼的卫安就是最好的发泄出口了。
本来就不是她亲娘,她难道不是因为要讨好郑王和卫老太太,所以才那么殷勤的吗?何况这么大的事,她也没有来告诉过自己,知会自己一声……
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她的冷淡和讥笑还是出乎了卫安的意料,她慢慢的跟郑王解释:“王妃,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太太说,您还带着宝哥儿,怕您不方便…..”
哪里有喜欢在原配跟前执妾礼的继室呢,丁氏从前跟卫安算得上是同患难的时候,也是对这个只字不提的。
卫老太太心知肚明,就跟卫安说,不必折腾那么多了。
谁知道,就算是不通知,也是错的。
丁氏冷冷的转头相对,不耐烦的打断她说:“我知道了,郡主做事从来都是有理由的,怎么会错?就算是在王爷那里,您也是永远不会错的。”
卫安愣了愣,并没再说什么,再呆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丁氏也没有留她的意思,连开口都没有,只是懒懒的说了一声让她慢走,就转过头去问婆子点心为什么还没上的话。
正说着,宝哥儿却来了,他自己抛在前头,乳母在背后心急如焚的跟着,见了郑王妃就急忙跪下来赔罪:“宝哥儿醒了听说郡主来了,就急不可待……”
宝哥儿才一岁,走的还不稳当,见了卫安就猛地朝她扑过去,咯咯的笑起来。
他走路算的上是很早了,而且记性也极好,卫安已经月余没见他,可是他竟然还记得,而且听见别人说是姐姐来了,便能分辨出是卫安来了。
卫安一把抱住他,觉得他又重了些,就忍不住笑起来:“你想姐姐啦?”
宝哥儿也不知道听不听的懂,拉着卫安的衣襟不肯放,也不肯要站起来的乳母抱,一副很喜欢卫安的样子。
乳母小心翼翼不敢弄痛他,见他不听,就急忙看着郑王妃,很为难的不知道到底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