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坪村。
村后的小山坡上,绵绵挎着一只篮子蹲在地上挖野菜,姜先俊拿着一把镰刀站在她身旁。
“绵绵,给。”
他从身上掏出两只捂得热乎乎的水煮蛋送到绵绵跟前。
绵绵抬起头看着他手里的蛋,脸微微红了下,“这是你娘给你的早饭,你吃吧,我吃了早饭过来的。”
“我也不饿,这是带给你的,你吃。”姜先俊索性把鸡蛋塞到绵绵手里。
绵绵摸着手里温暖的鸡蛋,这几日酝酿在心中的那些话,突然又没了勇气说出口。
“绵绵,前几日摊豆丝的事儿……我替我娘跟你赔个不是,你莫要跟她计较了……”姜先俊又哼哧哼哧着开了口。
绵绵苦笑,“她是长辈,天下无不是的长辈,只是,我不晓得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让她不满意,若是哪里不满意就请指出来,我也好改正……”
姜先俊忙地摆手:“不不不,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好,在我眼里,你方方面面都好。”
“既然我哪里都好,那为啥你母亲摊豆丝故意不叫我?这是对我哪里不认同吗?还是觉得我这个媳妇拿不出手?”绵绵歪着脑袋看着姜先俊,最终还是鼓足勇气问出了口。
姜先俊愣了下,脸涨红了,站在那里满脸纠结。
“绵绵,我娘其实就是那个性子,虽是个妇道人家可那性子却跟个老爷们似的大大咧咧粗枝大叶,不像你母亲,温柔细腻,可是,我娘骨子里其实不坏,从小到大她对我真的蛮好的……”
前面那些话绵绵听得都不觉得有啥突兀,可最后那两句,绵绵有点想笑。
“那是你母亲,她不对你好对哪个好?先俊,你这比方打的,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啊。”
姜先俊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嘿嘿……我这人嘴笨,不会说话,不过,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
“惭愧,你的意思……我不明白。”绵绵的脸色冷了几分,垂下眼去抓扯着脚边的一颗野菜。
姜先俊再次愣在原地,看着绵绵,欲言又止。
两人之间一度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唯有风从山坡上吹过,不时掀起一阵松涛声。
半响后,还是绵绵主动出声:“先俊,倘若咱俩成亲了,成亲后的事儿……你是咋样想的?”
姜先俊怔了怔,成亲后的事儿?成亲后能有啥事儿啊?不就是关起门来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吗?
看到姜先俊的模样,绵绵知道他没听明白,咬了咬牙,索性把话说透了。
“我的意思是……你娘好像不咋满意我,若是我嫁过去一个屋檐底下难免磕磕碰碰,”
“与其大家都不舒坦,还不如提早分家过日子,你说呢?”
“砰!”
姜先俊挎在肩膀上的扁担和绳索掉到地上,他眼珠子爆瞪,嘴巴张大,下巴也差点掉到地上。
“绵绵你、你说啥?”
“你、你、你还没嫁进来就要跟我爹娘分家,把他们分出去另过?这,这是为、为啥呀!”
姜先俊声音颤抖,舌头打结,说到最后竟然重重跺了下脚,好像胸腔里有着一千种委屈,一万句言语,却没法一股脑儿说出口,没法被人接受和体谅。
绵绵也站起身,眼神黯然:“你是不是觉着我很不孝顺?”
姜先俊直直看着面前,眼底有些失望,也有些愤怒。
“我没觉着你不孝顺,但你完全可以做个孝顺的好媳妇。”他说。
绵绵咬唇,细细品砸着姜先俊这句话。
突然,她笑了,笑容凉凉。
“嗯,我明白了。你接着砍柴吧,我先回去了。”
撂下这句话,她扭身便走。
姜先俊回过神来,赶紧追上去拉住绵绵的手:“必须得分家吗?不分不行嘛?”
绵绵看着他:“不分当然可以,但你必须给我一个态度。”
“你要啥态度?我都可以给。”
“不,你给不了。”
“我可以的。”
“先前我提分家,你的回应就是你的态度,你给的态度,不是我要的态度。”
姜先俊浓眉紧皱。
绵绵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一言不发的往山下走。
刚走没几步,姜先俊又从身后追上来,结果他看到绣绣和李伟两个从一侧的树林里出来。
“绵绵姑姑。”
绣绣喊了一声,小跑着来到绵绵跟前挽住她的手臂,李伟也不紧不慢的跟过来,两人目光都在往绵绵身后看。
姜先俊立马刹住脚,并找了旁边一棵松树躲到树后面探出个脑袋来张望。
绣绣扭头朝姜先俊这啐了一口,故意扬声道:“怂货!”
“绣绣。”绵绵扯了扯绣绣的衣裳,不准她多说,扭身下了山。
李伟也扭头往姜先俊这边深深看了一眼,抬起一根中指比划了个手势。
姜先俊看得一脸莫名。
待到他看明白李伟那根手指代表的意思后,躁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冲出来跟李伟打一架。
可是,李伟已经护送着两个女孩子下了山。
看着李伟那膀阔腰圆的身板,姜先俊的怒火又缩了回去。
打不过还蛮丢脸了,算了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吃过夜饭,鲍素云留下绵绵在家给蒋桂玲母女作伴,自己则喊上杨若晴一块儿来了孙氏这儿说话。
不是说闲话,话题围绕的中心都是跟姜家亲事的事儿。
“……事情过去都两三天了,对于那天摊豆丝的事儿姜家再无一人过来解释半句,这便罢了,我在池塘那浆洗遇到姜母,她竟然把脸扭到一边去不搭理我,这实在太过分了。”
鲍素云边说边摇头,明明是儿女亲家,可如今却闹成这样。
孙氏苦笑:“不仅不搭理你,也把我给恼怒上了,早上我去桂花家,跟姜母兜面相遇,她也把脑袋扭到一边去了。”
杨若晴捂着嘴‘鹅鹅鹅……’的笑。
“这个姜母,真是一个自负的人啊,这样的态度说明了两点。”她放下手后开始了分析。
“哪两点?”鲍素云问。
杨若晴抬起一根手指头:“她那么有恃无恐说明她对这桩亲事要么是很有自信,觉得咱绵绵是煮熟的鸭子飞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