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余鹏将儿子扛过来之后,赵锦也跟着到了西院,上炕跟赵昊单独说话。
他先将赵士禧和赵士祯都托付给赵昊,满脸歉疚道:“愚兄欠贤弟的,是彻底还也还不完了,便再厚颜拜托你一次……这两个孩子跟着谁我也不放心,还请贤弟切莫嫌弃,替我管教他们几年吧。”
不用赵锦说,赵昊都不会放赵士祯走的,虽然还要再搭上赵士禧这个废柴,但这世上哪有光享受好处,不承担义务的?
就当是正负相抵好了。
“还有件事,也得麻烦贤弟。”待赵昊应下,赵锦又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郑重其事的交给他道:“过年时,徐阁老要在灵济宫中开讲心学,这是我师门大事,也是王学成为大明又一显学的标志。”
赵昊接过那信封一看,里头是一封请柬还有一摞稿纸。
便听赵锦接着道:“愚兄原本是这场讲学的组织者之一,并且会上台讲解《传习录》中重要的两篇谈话记录。”赵锦是王阳明的关门弟子,论起辈分来,徐阁老还得喊他声师叔呢。
“师兄的意思是?”赵昊不解的看着赵锦。
“愚兄已经亲自向元辅解释过了,届时由你替我出席讲学。”便听赵锦出人意料道。
“去坐坐没问题,可讲话还是免了吧……”赵昊不禁直摆手。
“贤弟不必担心,讲稿愚兄已经写好,你只需要稍加整理,照本宣科即可。”赵锦握了下赵昊的手,他相信以贤弟的睿智应该明白,这对一个初生的学术门派意味着什么。便轻描淡写道:“我知道你不信心学,但不管你想什么宣扬什么学派,在学界有足够的名气都是前提。”
“嗯,多谢兄长费心。”赵昊感动的点点头道:“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显然老哥哥这阵子,虽然一直忙的不着家,却一直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
只要自己能在灵济宫上台,科学无人问津的局面,必将大为改观。
所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说得就是两人的关系吧。
“哈哈哈不要紧。你只管放手去干,丢掉稿子按自己的意思说也行!”赵锦却大大方方一摆手道:“反正我远在贵州,他们也无可奈何。”
“好。”赵昊心说我倒是很想去砸砸场子。可那是徐阁老的场子啊,借我个胆子也不敢捣乱啊……
今天时间非常紧,赵锦将事情交代完,就急着要回去东院收拾行李。
他如今身份贵重,行李也随着多了许多。
虽然大都用不着中丞大人动手,但总有些书籍、文移之类的物品,还是亲自整理过才好放心。
听到老哥哥随口感叹余鹏虽然机灵,但终究识字太少。赵昊略一寻思,便提醒道:
“说起来,哥哥如今巡抚一省,需要有得力的幕僚了。”
“可不是吗。”赵锦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可惜愚兄跟脚太浅,夹带中无人可用,只能先这样上任,委托几位同年帮忙慢慢物色了。”
“我给你推荐几个人吧。”赵昊笑着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名字道:
“这几位都是久在幕府、谙熟兵事的智囊。四者得其二,便可帮哥哥将贵州的事情整的明明白白。”
见赵昊如此推崇,赵锦如获至宝的接过纸张一看,只见上头写着‘徐渭、茅坤、沈明臣、郑若曾’,不由倒吸口冷气道:“这些都是胡汝贞当年的幕僚吧?”
“不错,这些人都是有雄才伟略的,如今全都因为胡汝贞的缘故被抑乡里,郁郁不得志。”赵昊点点头,这四位正是当年抗倭总指挥胡宗宪,庞大幕僚天团中的四大台柱子。他微笑看着赵锦道:“哥哥敢用乎?”
“那有什么不敢用的?胡汝贞是抗倭的大功臣,只是受严世蕃牵连罢了。这都已经是隆庆朝了,谁还去翻前朝的旧账?”赵锦寻思片刻,一拍脑门,哈哈笑道:
“也只有这种时候,这些大军师才能为我所用。等再过两年,风波彻底过去,他们必为督抚阁老争相延揽,哪还轮得着咱兄弟挑肥拣瘦?”
一省巡抚可便宜行事,能担待的人和事,甚至比六部尚书还多,所以才会被称为封疆大吏。
“哥哥已经有封疆的气度了。”赵昊笑着竖起大拇指道:
“就是要趁着这种时候,把他们都弄到你幕中。哪怕一时用不了这么多人呢?先养着就是,说不定什么时候,我还得管你借人哩。”
“成,就按你说的办,也不拘这名单上的四位,我尽量搜罗一下,当年总督府的幕僚,能请几个就请几个。”赵锦便豪气干云的拍了胸脯。
赵昊没再跟赵锦提钱的事,就像当年胡宗宪能养得起十几二十人的幕僚天团一样,官当到督抚这个地位,干什么都花不着自己的钱了。
这下老哥哥连最后的担忧都荡然无存,当天晚上连夜收拾好行装。
翌日他便与夫人从积水潭官船码头乘船,准备南下贵州。
兵部左侍郎兼右都御史谭纶,代表朝廷前来送行。吏部左侍郎王本固、大理寺卿朱大器等若干在京同年,也尽数前来相送。
而且谭纶本身,也是嘉靖二十三年这一科的进士。
看着那么多赫赫有名的朝廷大员,围着老哥哥谈笑风生,赵昊那叫一个欣慰。
这冷灶烧的,真值了!
赵锦还不忘将赵昊引荐给一众同年,只是诸位大佬都是四五十岁往上的年纪,又自重身份。跟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称兄道弟,未免略有些尴尬。
因此说几句客套话,混个脸熟,赵昊也就识趣的闪到一旁了。
不急不急,只要认识了,早晚你们都是我的大腿……
待到赵锦夫妇上船,众人洒泪相送,哭得最厉害的,自然是惨遭两人遗弃的赵士禧了。
“爹啊,娘啊……”赵士禧还想再努力一次,却见一旁的赵昊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一眼,他登时条件反射的昂首挺胸,高声对那船上的爹娘道:“请父亲母亲放心,孩儿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老夫妻俩便放心的乘船离开了积水潭,往通州方向而去。
前来相送的大佬们跟赵家父子点点头,便不复多言,也纷纷上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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