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县,清晨。
徐晃带着人马回城,他这两天将周围的地方都巡视了一遍,确定对方除了斥候之外并没有军队过来。
城中的景象有些闹,因为徐晃力阻的缘故,杨奉并没有如同胡才和李乐那般坚壁清野,而是用了如同当初陈默在河东消灭郭太时用的招数,乡里联防,各乡宗族自发建立寨墙守御,一石发现敌踪便立刻燃放狼烟。
虽然是敌人用过的招数,但管用就行,徐晃没那么多顾及,而且他们地方小,人手可比当初的陈默足了太多。
很多妙计你如果从现在往过去看,破解真的不难,当时的陈默根本就是虚张声势,并没有太多能调动的兵马,如果从现在看,只要当时郭太狠下心来强攻,最终胜负可真的难说。
但当时郭太显然没有这个勇气,也不知道陈默的虚实,被陈默给唬住了,让陈默在河东逐步立稳脚跟,现在徐晃吧这一招拿来用,底气可比当时的陈默要厚的多了。
连日奔波,徐晃已经有些疲惫,不过杨县防御是没问题了,现在徐晃担心的反而不是陈默,而是胡才和李乐。
这两人带来了大批人马,却不肯分出一部分来协助建立防御,如果这两人联手要逼走杨奉的话,并不是什么难事。
幸好,胡才和李乐之间没有联手,甚至相互之间还有矛盾,但终归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这两人赖着不走又不肯出力,也着实让人头疼,徐晃建议杨奉把粮草给卡住,以此来节制胡才和李乐。
只是这两人没了粮食就纵兵抢粮,这才短短几日,私下里跟各乡宗族的械斗就有数十场之多,死在这事上的人反而更多。
交了令牌,徐晃不想回家,找了一家驿馆准备吃些东西垫垫肚子,进到驿馆中却发现胡才正在那里温酒。
犹豫了一下,徐晃也没法当做没看见,默默地上前对着胡才一礼道:“见过胡将军。”
“徐将军不需客气,坐,等你多时了。”胡才微笑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席位笑道:“将军常来这家驿馆吃食,果然有几分滋味。”
“胡将军也吃这些?”看着桌上的粟米饼,徐晃坐下来。
“偶尔吃吃,也别有一番滋味。”胡才笑道:“此番巡视,可有收获?”
“河东军在牛角河畔建起了关卡,看样子,暂时不会北上。”徐晃摇了摇头,没收获是最好的,眼下如果陈默打来,他真不知道凭胡才和李乐如今的作为,真的战起会是怎样的情况。
“连得两城之地,他手中也不过五千余兵,至于那些降军,一来不多,二来他也未必能放心用。”胡才点点头,他也觉得陈默这个时候没能力再往北打。
徐晃心中不以为意,陈默用兵多诡谲,不能以常理度之,谁知道这次是不是假象,当初两千多人就能把郭太逼得走投无路,现在有五千人,未必就不会有什么奇谋。
“我曾建议打回去,但无论杨将军还是李将军都不肯,白白让陈默得了空暇整治两城,实为可惜!”胡才叹了口气,一脸遗憾的道。
徐晃没有搭腔,如果他二人愿意出兵的话,他相信杨奉绝对愿意支持,只是这两人各怀鬼胎,才使得如今杨县四周挤着近三万兵马却动弹不得。
气氛有些尴尬,胡才轻咳一声笑道:“说起来,之前与徐将军有些误会,还望徐将军莫往心里去,在下有时候也是心直口快了些,并无恶意。”
“将军言重。”徐晃拱手道:“若无要事,末将便先告辞了。”
本来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胡才,本是要打声招呼就走,谁知道被胡才拉来说些有的没的,现在徐晃连吃饭的心情都欠奉,只想告辞离开。
“公明啊。”胡才笑道:“莫要怪我背后硕人,其实杨奉此人,当断不断,并非明主,将军一身才华,若屈居此人之下,未免可惜了。”
“末将只当没有听过,告辞。”徐晃面色一冷,对着胡才一礼,转身离开,接下来的话,他不想听,也没必要听,杨奉确实算不上什么明主,但胡才更不是。
“主公,就这么让他离开?”胡才身边,一名将领皱眉看着徐晃离开的方向道:“此人太过无礼!”
“人家有本事。”胡才起身,看了看手中的粟米饼,有些嫌弃的扔在地上又踩了两脚,若非想跟徐晃套近乎,他才不吃这种东西。
“他有什么本事?还不是学那陈默?”将领有些不服道。
“你连学都学不来。”花菜瞥了他一眼,带着人往外走去,策反是门学问,他相信今日徐晃跟自己一起吃饭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杨奉耳中,以他对杨奉的了解,肯定会对徐晃生疑,到时候再想想办法,杨奉麾下这员得力干将未必不能拉过来。
相比于杨县的拥挤与繁乱,襄陵与平阳随着陈默的梳理,这几日已经开始渐渐恢复秩序。
“主公,迁徙来的民众还有三千余户未曾安置,眼下我等能用的地不多了。”崔耿带着卷宗进来,递给陈默道:“另外平阳、襄陵两县有不少富户送来了粮食,加起来也有万石左右,是否收下?”
“收下吧,不收这些人也不放心。”陈默笑道,三千户算是可控制的了,就算最后也没能分到田地,陈默也养得起。
“这是两县官吏的名册,你整理一下,你和钟云只是暂代县令,等击退了这批白波贼,自会有新的县令上任。”陈默将一卷竹简递给崔耿道。
崔耿、钟云这是陈默的老部下,能力也足以担任校尉,而且是比较全才的那种,只是做一县县令,有些屈才。
“杨县之事主公准备何时动手?”崔耿接过竹简询问道。
“暂时别动,虽然没有准确消息,不过这帮人到现在也没有反攻迹象,内部怕是已经出了矛盾,我等先静观便是,你多派些人,去永安看看那韩暹有何动静?”陈默摇了摇头,杨县现在的反应跟陈默预料的差不多,现在打过去不是最佳时机,等他们自己乱,三万人马,光是粮草消耗就绝非一个杨县能够支撑住的。
“韩暹一直在观望,也是按兵不动,主公可要对他用兵?”崔耿摇了摇头道。
“中间隔着杨县,不好动手,而且我们现在能调动的兵力不多。”陈默笑道,有一点胡才他们没有猜错,现在陈默能动用的兵力真不多,高顺在前方筑起了坞堡,也是陈默为防自己没有算对出现变数做的准备,光是那里,陈默便留了两千人马,兵力上的捉襟见肘,也是陈默此次目的只是驱赶白波贼而非歼灭的一个次要原因。
崔耿点点头,却没有离开。
“还有事?”陈默看着崔耿问道。
“刚刚安邑传来讯息,老夫人已经到了安邑,主公你……不回去探望?”崔耿笑问道:“蔡公前日也已经过了蒲板,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安邑了。”
有那么一刻,陈默真的有种立刻回去的冲动,他跟母亲已经分别了好几年了,自离开当利之后,就再没见过,只是通过书信寄托思念。
最终,陈默还是摇了摇头:“今日能将白波贼逼至此境地实属难得,若此时离去,让白波贼有了喘息之机,众将士连日来心血便废了一半,不可因私废公!也不差这几日。”
话虽如此,但崔耿看得出,陈默神态中那急切是瞒不住的。
“末将定助主公早日荡平贼寇!”崔耿对着陈默一礼道。
“越是这等时候,越不能急。”陈默摇了摇头,看着崔耿道:“此时定要稳,做好一切能做之事!切莫将私情掺杂其间,否则定然事败!”
“末将明白!”崔耿连忙肃容道。
崔耿告辞离开后,陈默又招来几名小吏,将手头的事情细分了一番,让他们去做。
作为主公,除了开始的时候陈默会亲力亲为,当事情步入正轨之后,他会放权,这世上的事,一个人永远做不完的,作为主公,他要做的是把握大方向不错就可以了。
不知道母亲这些年有没有消瘦,黑子多大了……
陈默甩了甩脑袋,想要将心中不断涌出来的思念甩开,却怎样也甩不掉,去洛阳的这几年,大概是他们母子分开最久的一段时间,虽然知道不能乱,但此刻打发走崔耿之后,陈默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些想要迫切结束战争的情绪。
“主公,我回来啦!”典韦拎着自己的铁戟踏步进来,却见陈默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眼神……典韦感觉有些不太好,侧了侧身子,却见陈默还是直勾勾的盯着门外,典韦这才松了口气,走到陈默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询问道:“主公?”
一连叫唤三声,陈默才回过神来,扭头瞪了典韦一眼:“何事?”
“主公,你哭了!?是谁惹了主公,我去拧下他脑袋!”典韦却是勃然大怒。
“小点儿声!”陈默暴怒,狠狠地踹了典韦一脚:“你怕人家听不到是不?”
“我知道了,主公你想娘了?”典韦愣了片刻,突然咧嘴笑道。
陈默面沉似水,咬牙道:“千字文,去誊抄十遍!”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