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定远、顺义三军回来了。
在他们回来之前,赤水、武兴、固镇三军便已各自出发。
范河调任赤水军军使,副使是梁汉颙——一个让人侧目的任命,当了大帅女婿,升官就是快。
赤水军八千步骑,屯驻在删丹周边,为期两年。
天柱军副使封隐调任武兴军军使,田星也离开了老部队天德军,到武兴军担任副使。
固镇军的军使是义从军出来的卫鼎利,平夏党项卫慕部冒出来的将才,已在军中服役多年。
亲兵十将陆铭升任固镇军副使。
这两军总计一万六千步骑开往山南西道,封隐担任兴凤梁镇遏兵马使,两年后返回灵夏。
邵树德大体算了算,十九支有番号的部队,赤水军在凉州,武兴、固镇二军在山南西道,振武军在河、临,新泉军在朔州,河源、积石二军在青唐,以及即将开赴同州戍守的义从军,六万多人驻守在外。
这会留在灵夏的,计有铁林、铁骑、飞熊、武威、丰安、定远、经略、天柱、天德、天雄、顺义十一军,步骑八万余人。
一旦出征,能带的其实也就六万人罢了,再征四万蕃兵,凑个十万,号称三十万,吓唬吓唬人倒也不错。
从出兵讨李国昌父子算起的话,不知不觉十三年了,有此雄兵,足以壮志哉!
邵大帅心里想着今年如何操练、整军的事情,裴氏则坐在一边,朱唇轻启,为他诵读着陇右镇发来的公函:“……大河内外,嘉谷丰衍,粟麦滋殖。闾阎之间,仓廪皆实,百姓安乐,实曰小康。”
“萧遘尽糊弄这些官样文章。”邵树德靠在胡床上,失笑道:“陇右镇确实不错,仓廪皆实亦很有可能。不过他才修了几个仓城?这表若发给圣人,方可能糊弄住。”
裴氏的脸就像变色一样,一点点红了起来。
“继续念。”邵树德看着裴氏的朱唇,笑而不语。
昨晚他终于拆封了自己的礼物。
苦苦等了差不多四个月,都把玩得差不多了,裴氏的肚子也没反应,顿时放下心来。
此女善于窥探人内心,短短几个月,竟然就摸清了邵树德的脾性。服侍到最后,作势欲躲,更激起人的征服欲,邵大帅抱着都不愿撒手。
裴氏感受到了目光,哀怨地回了一眼,深呼吸之下,袒领处的蝴蝶结几乎要崩断。
“罢了,后面我自己看。”邵树德招了招手,将手放在裴氏光洁的脸蛋之上。
粗糙的大手扫过之处,裴氏不安地扭动起来,双腿又微微绞在一起。
这女人,肯定学过魅惑男人的本事。世家大族,培养帝姬的本事不错啊,就是干的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哦。
“走吧,回家。”邵树德拍了拍裴氏的脸,说道。
裴氏起身,到一旁的案几上收拾东西。
她蹲在那里,薄纱裙裾从中间深深地凹陷了进去。
邵树德一边欣赏,一边问道:“看得懂吗?”
裴氏一顿:“妾不太懂。”
“圣人就没在你面前说过军国大事?”
“谈的多是如何对付中官,以及外镇藩帅跋扈之事。”
“有没有提起过我?”
裴氏低着头:“圣人尝言,朔方乃肘腋之患,须得除之。”
邵树德笑了:“以何罪讨我?”
“跋扈不臣、女。”裴氏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这小妖精!
邵树德直接起身,自己披挂戎服,佩剑、弓梢、弓弦、箭囊一一系好,这才看向裴氏。
裴氏仍蹲在那里,背对着邵树德,耳根都红了,慢慢收拾着公函。
丽子园驿离怀远新城就三十里,第二天就到了。
折芳霭照旧领着一众妻妾相迎。
邵树德有些心虚,毕竟这次带回家的是当今圣上的女官、韩国夫人。在家中稍稍坐了一会后,就火烧屁股一般去了衙署,召集幕僚议事。
“各支军队要好好整顿一下了。”邵树德说道:“轮番远戍,一走便是两年,此番进关中又是一年,不少将士已经三年没见到我了。”
晚唐武夫,第一个考虑的始终是如何防止下面人造反。
虽说这些年一直很注意,镇内没有第二个人的威望接近自己,但邵大帅是个精细人,防微杜渐的事情一直在做,而且要常抓不懈。
这对军府诸将也是好事。
这世道,谁没有野心呢?怕是一个小兵都有野心,别说大将了。
关键是不要给人家机会。
便是忠直如牛礼、卢怀忠,笃厚如符存审、高仁厚,真把太阿之柄送到人家手上,他真把持得住吗?
不要这么考验人性,这是在害人家。
乱世之中,大伙抱团取暖,聚在一个地方也是缘分,邵大帅还是很愿意与大伙一起享受富贵的。
“大帅欲如何整军?”陈诚还没有回来,赵光逢是唯一的心腹幕僚。
“《开元礼》中对田猎与讲武如何规定的?”邵树德问道。
“人型图书馆”赵光逢略略思索了一下,便仔细讲解了开来。
末了,他问道:“大帅欲讲武还是田猎?”
“先讲武,再田猎。”
田猎,一般在仲冬时节举行,避免耽误农事。但就灵夏来说,草原多得是,根本不会影响庄稼,什么时候都可以举行。
而且,他若搞田猎,不会像中原地区那样在猎场周围围上木栏,而是和正常打猎一样,“贵在真实”。反正这年头草原上的动物还挺多,不怕猎物太少难看。
再者,田猎其实也是场大型的社交聚会。
国朝以来,高祖田猎24次,太宗田猎25次,玄宗田猎14次(2次临时终止),其余诸圣,都没超过5次,武后、睿宗、肃宗、顺宗、文宗、懿宗、僖宗甚至因为种种原因都没搞过,宪宗有三次欲田猎,都被宰相劝住了。
唐宋之交,后唐庄宗搞了丧心病狂的33次田猎,他总共才在位四年……
赵大搞了28次田猎,讲武31次,也挺猛,车神来了15次,真宗6次,仁宗2次,其中一次被宰相喷,终止了,剩下几位全是零。
邵树德以前经常和草原诸部头人一起打猎,次数好像挺多……
若他是皇帝,估计早被大臣喷得体无完肤了,但话又说回来了,开国前两代皇帝,似乎都有任性的底气。
“大帅欲在何处讲武?”
“灵州、夏州择其一。罢了,就在地斤泽吧。阴山蕃部、横山党项、平夏党项离得都不远,各部全部过来,一个不许少。”
“欲带何人?”
“军府衙将、幕府僚佐,除必要留守人员之外,全部参加,家小亦可带上。外镇质子、豪商大贾亦一同邀请。”邵树德说道:“怀远留一军戍守,其余诸军,全部开往猎场,分左右两厢,进行讲武。”
所谓讲武,就是两支军队,一攻一守,变幻各种阵型,进行对抗。
国朝的讲武,一般在都外进行。到玄宗时,对抗场地附近车水马龙,大群百姓围观,已经起不到实战训练的意义,娱乐化的性质越来越浓厚。
邵树德带大军到地斤泽讲武,肯定是没多少围观百姓的,实战化训练的成分会高很多。
朔方镇十五万大军了,今后大场面会越来越多,这种诸军联合讲武的行动还是很有意义的。
命令一下,幕府立刻忙活了起来。
首先派人通知各部酋豪,让他们带人赶去地斤泽。
邵树德则抓紧时间批复了一些公文。
首先是在县一级设立医学博士,并招募学生,规模一如经学。
国朝素来只有州一级有医学博士,灵夏诸州各有一人,相当于从九品下参军事的俸禄。无医学助教,现在要招募起来。
重整后,州一级的医学教育开支是:博士一人,年俸144缗;助教二人,年俸156缗;学生四十人,年津贴240缗,总计540缗。
县一级的医学教育开支是:博士一人,年俸48缗;教谕一人,年俸24缗;学生二十人,年津贴60缗,总计132缗。
朔方十州三十九县,州县两级医学教育的总开始是10548缗,经学教育方面的开支要多一些,毕竟规模更大,是20154缗。
粮食方面,全镇医学、经学四千多名师生一年开支四万多斛粟麦。
再加上逢年过节的福利、校舍修缮、教具开支等杂七杂八的费用,颇为可观了。
教育,真的坑钱!
州一级所有官员,从刺史、别驾、司马到底层的典狱、问事、市令、仓督,一年俸禄加起来,十州之地也不过四万多缗,县一级则是七万多缗,差不多占到了开支的四分之一左右——如果算上武学,这个比例还要更高。
财政黑洞,名不虚传,少养了不少兵呢。
第二件亟待批复的公文是有关在丰州大建水车的事情。
这事的起源在于邵树德想做个实验,看看靠利润驱使的商业机构,能不能经营好一项新技术的生产、销售以及售后维护。
丰州是一个理想的实验地点。因为这里平原虽然多,但很多地势高于河面,自流渠甚少,且早已被开发殆尽。后续土地若想持续开发,非得大建提水设施不可。
但邵树德还没想好这个机构的盈利模式。难道向百姓收取用水费?他们愿意交吗?国朝似乎还无这个先例。
至于幕府拨款建水车给百姓用,这个模式首先被排除了,因为老百姓并未参与到这项技术的推广、完善、维修之中,一旦政府力量衰退,水车这个东西很可能就要重现其历史覆辙,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
先试一试吧,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第三件事,幕府支度司、互市司建议在州县两级招募算学博士,开班授课。
这件事的背景在于博览会、清算银行出现之后对算账人才的爆发性需求。
靠挖朝廷的老吏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终究还是得培养自己的人才。不然以后规模扩大了,光盘账都是个麻烦事。
又特么是教育开支!
邵树德将毛笔扔在案上,无语了。
昨天还有人提议在州县开农学呢!
经学、医学、武学、算学、农学,这真是要掏空家底啊。那个,朝廷还有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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