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顺着宫门石阶的花纹缓缓流淌自上而下铺满了一地。
紧闭的门扉被冲天而起的鲜血猛的铺满。
赵泗抿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很可惜,他不具备杀人不染血的技能。
倒在地上的无头尸首手指还有微微的颤抖,很显然,赵高本人也想不到,赵泗居然敢在宫禁之中干出来这种事情。
丝毫没有道理,也没有任何宣告。
赵泗提起大戟,然后秒了。
擦了擦脸上的鲜血,赵泗捡起赵高的头颅,事实证明,所有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
赵泗的身体在璞玉光环的浸润之下,依旧在缓慢的提升,就目前而言,还远远未曾达到极限,如今的赵泗,虽说依旧还处于人类范畴之内,但是已经不是区区一二十人能够抵挡。
“不对……璞玉光环没有失效?”赵泗提着赵高的脑袋,即将朝着宫禁之外走去的步伐却又停住。
自己的身体素质明显还在提升,虽然小,但是赵泗还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说明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赵泗猛然回头……
而宫禁之中,夏无且被赵泗推入宫门之内。
床榻之上,始皇帝虚弱的靠在床头,面色显得有气无力,唯有一双眼睛显得炯炯有神。
事实上……
始皇帝是真的生病了。
在即将抵达沙丘之前,夏无且就敏锐的捕捉到体内余毒即将爆发的迹象。
这很令人意外,毕竟始皇帝之前体内累积了巨量毒素都没有爆发,没道理在这种即将稳定的时候却突如其来的爆发。
好在,始皇帝的身体已经足够健康,体内的毒素所剩无几,就算爆发也不过是虚弱一二十天的事情,并不能动摇始皇帝身体的根基所在。
在夏无且经过仔细探查以后,发现余毒的爆发未必是一件坏事,尽数爆发出来,反而能够有效帮助始皇帝一举拔出病根。
当然,还有一个关键原因,夏无且目前没有手段阻止即将到来的余毒爆发。
在察觉到赵泗逐渐反常的举动,又联系到沙丘曾经爆发的宫变历史,始皇帝本能的意识到了什么。
也正因为如此,始皇帝顺水推舟做出了这个决策。
夏无且很乐观,因为他认为始皇帝的身体能够抗住爆发,并且彻底清除后患,可是始皇帝乐观不起来。
赵泗的态度他不得不重视。
毕竟,这可是大秦的祥瑞,赵泗这小子虽然不着调,可是始皇帝能够感觉到,赵泗所做的大多数不着调的事情,往往都有很大的影响。
赵泗的种种动作结合始皇帝自己的身体状况很容易产生联想。
尤其是始皇帝很关注赵泗的情况下。
这小子似乎是笃定了在不久的将来,即将经过的沙丘,自己会发生一点什么?
再加上赵泗对赵高胡亥乃至于所有人的不信任,才有了这段冗杂的剧情。
事实上一切只是顺手而为,实事求是的说,始皇帝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自己,可能熬不过沙丘,熬不过这次余毒爆发。
原本的历史,大秦的二世而亡和始皇帝的过度自信脱不开关系,始皇帝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才立下诏书,根本来不及做出来任何布置就撒手人寰。
那个时候始皇帝直到病重,都不认为自己会死,否则也不至于一点后手不留,只强撑着身体勉强写下来几个字的诏书。
而现在,历史早就被赵泗弄的面目全非。
始皇帝依旧很自信,甚至依旧过度自信,毕竟有赵泗这个天命祥瑞跟在身边,很难让始皇帝不升起一些天命在我的心思。
但是相应的,始皇帝也更在意赵泗身上的种种离奇。
尽管赵泗对神鬼之事十分忌讳,尽力撇清关系,可是这种情况下,谁又会真的认为赵泗没点关联?
也正因为赵泗的态度,让始皇帝提起了警惕,也才有了之后的种种布置。
顿弱,从始至终把控着所有的进展,不管是胡亥还是赵高还是赵泗乃至于李斯蒙毅,都没有脱离过顿弱的视线。
活着,万事皆允。
死了,后世也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布置。
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始皇帝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的。
好消息是……
始皇帝身体的余毒爆发果然如夏无且所说,除了虚弱,并无大碍。
始皇帝的虚弱确确实实不是装的。
半真半假,真假掺半罢了……
只是锣已敲响,赵高,胡亥,李斯,已经纷纷上场,戏就只能接着往下唱。
始皇帝知道,自己的死讯一定是一个重磅炸弹。
所以驾崩之事,从始至终,也只有夏无且出外宣言罢了。
宫外,顿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没有人能够把这个消息传出宫中。
至于天下人所得知的,也无非就是始皇帝于沙丘大病一场,停泊数月,复才恢复。
这本来就是真相……
接下来是赵泗这小子的戏份,始皇帝不知道赵泗会如何唱这场戏,但至此已经到了终场,接下来很显然是始皇帝龙王归来的戏码了。
如果不出意外,以赵高的布置,在得知自己驾崩消息的第一时间,恐怕已经准备动手了吧?
可惜啊……赵高的权利是始皇帝赋予的。
他能够统帅宫人和内臣也只是建立在始皇帝不能发号施令的情况下。
更不用说,其中早已经做好了布置。
始皇帝缓缓起身,夏无且赶忙上前搀扶。
准备给这场戏来一个盛大的收尾。
在夏无且的搀扶之下,略显虚弱的始皇帝缓缓踏向房门,内臣立刻上前准备为始皇帝开门。
伴随着一声宛若撕碎破布的声响,一个球状的物体冲天而起,连带着鲜血阵阵喷涌,宛若喷泉一般。
隔着一道门扉,缣帛糊上的隔断被彻底浸润,鲜红的血液顺着门扉的缝隙缓缓淌入屋内。
一门之隔……
“赵泗!”
始皇帝意识到了什么,也顾不得什么龙王归来的戏码。
这小子杀性起来了!
再不龙王归来,赵泗下一刻就能跑过去给胡亥几个透明窟窿。
虽然……胡亥做的事情很糟糕,可毕竟也是宗室子,赵泗真干出来这种混账事,那是犯上作乱。
门扉之外,赵泗提着赵高的脑袋跨过台阶,一手持戟,背负弓箭,默默的拉下金甲面罩。
一道宫门禁断,外面尽数都是宫人内臣,赵泗知道,自己想要踏出宫禁,和胡亥李斯好好面对面的谈谈,恐怕免不了一场恶战。
至于赵泗,宫中擅杀中车府令,在始皇帝驾崩的前提下,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无所谓了,赵泗有这个心理准备。
他做事会衡量后果,但不会为了后果而瞻前顾后。
惹上一身骚,但是出了一口恶气,赵泗觉得很值得。
本就是二十出头的男儿,一身血勇哪能像个娘们磨磨唧唧?
一群宫人和内臣真能挡得住自己出宫?
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始皇帝钦点的侍郎,况且手持遗诏,并且蒙毅离开以后,随行士卒一直归赵泗统帅。
有这些先决条件,赵泗就算没办法调动禁兵,但也没有人能够调动禁兵对赵泗对手。
所以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赵泗一个人,面对文武百官。
倘若是政治斗争,面对随行百官,赵泗别说以一敌百,随便来两个有心机的都能把赵泗玩的找不着北。
但是武力斗争,赵泗还真不怕。
虽然这个时代尚且武风彪悍,那也无所谓。
不是所有人都像赵泗一身神力,还有量身定制的加厚金甲外加几十斤的陨铁大戟和三石硬弓的。
管他呢,宣读完诏书,用自己的大戟和李相好好谈谈,然后再给他胡亥几个透明窟窿。
至于新君继位以后的事情,那就不在赵泗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扶苏爱容自己不容,大不了跑路就是,反正这里又不是关中,距离沛县和会稽都不是很远。
陈胜吴广还是自己的门客呢,实在不行带着他俩喊出来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主打的就是一个我亲手创造的美好大秦由我亲自送他走向灭亡。
就算群臣再怎么认可扶苏,但扶苏继承的也只是大秦,而不是始皇帝的大秦。
也就是赵泗不是始皇帝的后裔,要不然以赵泗的性格,事已至此,说不定就干脆篡改遗诏,拨乱反正。
至于扶苏?真要是重开分封制的倒车,那不如有多远跑多远。
赵泗一步一级,就在即将迈步踏出宫门,手持大戟杀出行宫之际,忽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大呼。
“赵泗!”
赵泗愣了一下,这声音没来由的熟悉。
他下意识的转过身去,只看到宫人拨开两片染血的木门,夏无且正搀扶着始皇帝站在门下。
赵泗手下意识的一松,赵高的脑袋滴溜溜的落在地上滚动了几圈。
始皇帝没死?
假的?
没驾崩?
赵泗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一大堆的思绪。
刚刚赵泗还有片刻的狐疑,自己的璞玉光环明明对自己还在起作用,为甚么对始皇帝却没有任何作用。
但是现在赵泗明白了一切。
他悟了!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赵泗叹了一口气,将大戟放下,默默的脱下染血的头盔。
“臣,赵泗,参见陛下!”
在这一刻,赵泗甚至对赵高有那么一瞬间的怜悯。
可惜,手太快了……
赵高也就真敢往自己身边站。
赵泗本意是送赵高下去继续给始皇帝当中车府令位极人臣,结果现在赵高是送下去了,始皇帝他娘的没下去。
“也只能麻烦赵高等等了……”
赵泗纷杂的思绪蹦出来一个又一个诡异的想法,场面有点尴尬,赵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脸上的血都没擦干净呢,自己刚刚还打算给胡亥几个透明窟窿呢。
“何故擅杀重臣?”始皇帝一步一步来到满身血污的赵泗的身前微微俯身开口。
“……”赵泗面对始皇帝的询问有些沉默。
怎么回答呢?
难不成说一句多亏陛下你演的好戏?
赵泗选择了闭口不谈。
什么事嘛……赵泗压根没想过始皇帝会给自己来这么一出。
白瞎自己准备了这么久,璞玉光环全功率运转。
赵泗心里是有点气的,这是什么?这是拿自己当傻子玩,这是对臣子深深地不信任,自己忙前忙后图个什么?
到现在还问责自己……
赵泗有心摆烂,干脆回一句大不了一命偿一命。
仔细想想又觉得这样太抬举赵高,索性一言不发开始丢盔弃甲。
不干了,摆烂了算逑。
又让自己当蒙鼓人是吧!
“陛下!臣要辞官!”褪下一身铠甲,赵泗直截了当的开口。
“不准!”始皇帝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了。
始皇帝直直的看着赵泗看了半晌。
赵泗这小子办事办的也太糙了,这小子的胆子也是真的大。
如果自己不拦着,那多半赵泗真干的出来杀出宫外再送胡亥下去跟赵高做伴。
也就是李斯最终的决定没有做错,否则今天下面估计得三人团聚。
始皇帝算是看出来了,赵泗这小子,看似懦弱无刚,实则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甚至包括自己。
他对自己更多的也只是尊敬,以及时至今日,举目无亲的赵泗对自己产生的一丝关于亲人长辈的牵挂。
这小子心里是不怕自己的。
“起锅烧水,好好洗洗身上的污秽!”始皇帝深深地看了赵泗一眼,在宫人和内臣的陪伴下踏出宫门。
接下来的戏码,自然轮不到赵泗,赵泗都已经开始砸场子拆台柱了……
赵泗闻声自顾自朝屋内走去,一身血污确实难受的厉害。
“把铠甲捡起来!”
宫禁之前,始皇帝的脚步顿住。
赵泗停住脚步,也没犟,捡起丢在地上的铠甲径直踏入屋内。
有使女即刻开始布置洗澡的各种用具。
赵泗将铠甲随意扔在地上,将怀里染血盖了传国玉玺的诏书取出,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进了火炉之中。
“晦气!”
赵泗啐了一口唾沫暗骂了一句。
夏无且默默的站在门下幽幽开口。
“陛下是真病着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