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啊?”
尚总管风轻云淡的问道。
院子里黑灯瞎火的,除了身旁几道模糊的人影之外,便只有墙上那对猫瞳还在发亮。
但仅凭这点光,哪里看得清那猫是黑是白。
先前那个延趣殿的太监说得那么笃定,不过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
今晚之事确实诡异,但他们在那个时候除了实话实说以外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他们只是有些眼力见而已,并不具备什么急智,可以在片刻之间编织出一段没什么破绽的谎言,来应对尚总管这样的人物。
可这实话也不好说得过于模棱两可,因此才自作主张确定了一些细节。
要较起真来,那太监也并没有说谎。
他先前看到的猫确实是黑乎乎一团,大小也比划的跟他看到的大差不差。
“问你们呢,答话啊!”
尚总管的语气中多了一丝不耐。
两个太监不敢继续拖延,只得睁大了双眼,努力辨认。
“好,好像是黑的。”
黑暗中,尚总管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点头:
“好,下一只。”
墙上又窜上来一道人影,依旧手里拎着一只猫。
“再看这一只是什么颜色?”
“好像……还是黑的。”
两個太监已经有些认命了,但依旧按照自己所看到的回答。
“最后一只。”
“……”
又上来一只猫,这一回两个太监不敢再猜了。
“老祖宗,我们知错了!”
“那猫长什么模样,我们确实没看清,但那一双猫眼绝对没有看差,就像现在这三只一样,眼珠子亮着诡异的光,异常显眼。”
两个小太监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在话里掺了一点水分,就立马叫尚总管给毫不留情的挤了出来。
“夜里放光的,可不止是猫眼睛,你们就这么确定不是什么豺狼虎豹?”
尚总管也不等他们继续争辩,吩咐道:“把灯点起来。”
随着话音落下,烛光再度亮起,照亮了院落。
两个太监仍旧盯着院墙上面,随着光芒亮起,他们的脸色顿时煞白。
墙上三人拎在手里的确实是三只猫,只是那颜色……
“狸奴、金丝虎、衔蝶。”
“可就是没有你们说的乌云豹啊。”
墙上三人得到尚总管指示,拎着猫跳了下来,来到跟前。
三只猫被牢牢揪住后颈,动弹不得。
尚总管摸了摸三个小家伙的脑瓜,脸上不禁浮现一丝笑容。
“这小东西,脸上的白纹倒是别致。”
他指着那只衔蝶脸上的白色“凸”字纹路,打趣一句。
接着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个小太监,对他们问道:“这三只中也就只有这只衔蝶带着黑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一只往你们脚下扔的食盒啊?”
他们看向这只黑白相间的猫儿,接着表情纠结,跟便秘了三天三夜一样。
这只衔蝶品相不错,就是神情过于呆傻,大大的眼睛里透着难以掩饰的清澈愚蠢,叫人都不忍心欺负它。
“老祖宗明鉴,定是此猫无疑!”
两个小太监指着这只衔蝶,态度坚定的指认道。
这猫被人突然一指,愣了半天,接着才突然往后缩了一下,显然反应也不甚灵敏。
以这样的天资,实在是难堪大任。
但眼下为了活命,这两个太监也顾不得其他了。
“好好好……”
尚总管沉默片刻,才有所反应,似乎对这两人的反应也有些意外。
从一开始,他就没信过这两人的瞎话。
他将食盒从地上捡起来时,就明白这不是小猫小狗能拎的动的重量。
多费一番周折,也不过是消磨些时间,看看这两个人能做到什么地步罢了。
显然,这番周折还是有些用处的。
尚总管也没想到,眼前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还真有些东西。
以他们的能力,只要日后能抓住一次机会,成就不可限量。
他们这番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能力,就连尚总管也不得不服一声老。
“江山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尚总管在他们这般年纪时,还真做不到如此厚颜无耻。
扯起这么离谱的谎言,眼睛都不眨一下,说得真真的一样。
单以心性来讲,无疑这两个年轻人拥有着顶尖的天赋。
“可惜,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尚总管在心中摇了摇头。
偷吃御膳就不说了,开脱的谎言也是拙劣。
“虽是奇才,但短板过于致命。”
在心中默默的做出最后的点评,尚总管已经对这两个人失去了兴趣。
这时,先前搜查的人去而复返,显然有所收获。
“公公,人赃并获。”
此人呈上来一块锦帕,帕子里是几块沾着沙土的骨头,色泽发黑,显然埋在地底有一段时间了。
“他们房间里的地砖下,还有周遭的几颗大树下,皆有此类食物残骸,有旧有新,埋得最久的应该有几个月了。”
延趣殿的两个太监听说这陌生的东西是从自己房间里挖出来的,脸上满是茫然之色,根本想不通是怎么一回事。
“嗯,将他们两个押回去候审,然后留人看护此地,不许任何人擅动现场,其他人跟我回去吧。”
尚总管有条不紊的下令。
“老祖宗,冤枉啊,冤枉啊……”
两个小太监听到这话,吓得目眦欲裂,疯狂的大喊大叫。
可没等他们喊上几句,旁边的花衣太监伸手一掰,他们的下巴当即被人卸下,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无法继续饶舌。
花衣太监们将这两人如同死狗一般拖下去,院子里很快恢复了安静。
尚总管也准备回去,回头看见那三只小猫还被人拎着,最后再逗弄几下,便吩咐道:“行了,把这三个小家伙放了吧。”
金丝虎和衔蝶被松开之后,当即一溜烟的爬上了院墙消失不见。
唯有那狸奴脱困一瞬,反手抓伤拎着自己的太监,然后落在地上炸毛嘶吼,反倒不肯轻易离去。
被抓伤的太监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血痕,眼神一冷,握住了拳头。
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尚总管便无声无息的按住他的拳头,和声说道:“算了,我们无理在先,就当是给这小家伙赔罪了。”
“是,公公!”
那被抓伤的花衣太监当即松开拳头,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俯首应喏。
尚总管上前几步,蹲在那炸毛的狸奴跟前,伸手顺了顺它的毛。
“别恼别恼,明天给你带些好吃的就当赔罪,行不行?”
尚总管语气轻柔,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
但说来也奇怪,那脾气暴躁的狸奴马上就乖了下来,发出了一声不情不愿的猫叫之后便乖乖离去。
“好了,收队回去吧。”
送走狸奴,尚总管背着手当先走出小院,其他花衣太监紧随其后。
“哦,对了。”
“明天记得派人来盘查延趣殿上下,查缺补漏。”
“我倒要看看,那两个小太监是不是真有那么蠢!”
尚总管眸光一闪,发出了今晚最后的一道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