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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追逐游戏?本能!

更新时间:2011-11-27  作者:先飞看刀
她们说我是剑侠

,最后更新:2011112413:56:38

这是一篇穿越文。

一个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有纪律,同时还身兼少女之友的腹黑……咳,英勇少年,穿越到了《镜花缘》的世界。

什么,没看过《镜花缘》?

没有关系,你只需要知道:

――这是一个有剑侠的世界!

――书里有一百位争妍斗艳的漂亮美眉!

这样就可以了……

第一章唐小峰

唐小峰是个穿越者。

至于在穿越之前,他叫什么名字,那就不重要了,总之,在穿越后,他的名字叫做唐小峰。

他穿越的是周朝,这个周,不是姜子牙“兴周八百年”的周,而是武则天改唐自立的那个周。

他有一个姐姐,叫做唐小山,他的父亲叫做唐敖,他还有一个舅舅,叫做林之洋。

唐小峰前世虽然死得早,上高中的第一天就被车撞死,但在撞死之前,他好歹也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上课都要抱本课外书偷偷看的好孩子,所以他知道,他穿越到了《镜花缘》的世界。

对于自己穿越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家庭,他只能在心里一边感叹,一边暗骂。

他爹是个拥有复唐大志,饱学多才的文士,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他老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整天就知道游山玩水,家也不回,偶尔回回家,还要听他抱怨奸臣当道,朝政日非,恨不得拿只笔杀上长安,把武则天从宝座上揪下来,在她脸上画花。

拜托,你要反唐反周都没关系,别把我这天真可爱的好孩子给牵连进去好不好?非要弄得全家陪着你一起抄斩,你就乐意了?

唐小峰经常拿眼睛斜他爹。

他的姐姐唐小山,按书上说是百花仙子转世,听说她刚生下来的时候满室生香,十里皆闻,以至于连这地方,都被人改名叫做百香衢。

他这姐姐模样长得不错,漂漂亮亮的,就是人太笨。

丫的,前世明明是个神仙,却被嫦娥玩得团团转,结果神仙做不成,投胎到这里做凡人,你说她是不是笨死的?

做凡人也就算了,她这人没什么爱好,整天就喜欢拿着《毛诗》、《郑笺》、《孔疏》在那看,她自己看也就算了,还要逼着唐小峰一起看。唐小峰偷看一些传奇志怪被她发现,她还唠叨个没完,丫的,你前世笨死就算了,今生还想再笨死一次?

偶尔不看书的时候,她就会把凳子叠在一起,拿根棍子跳来跳去,她说她是耍枪弄棒,习武护身。每当这时候,唐小峰就会离她离得远远的……不知道脑残会不会传染?

他的母亲林氏,是一个最典型的中国古代传统妇女,以前看《镜花缘》的时候,唐小峰对她唯一的印象就是这个女人很能哭,现在成了她的儿子,唐小峰终于用很无奈的事实印证了他的印象……这个女人真的很能哭。

当然,唐小峰其实也很理解她,嫁给一个整天游山玩水,从来没有赚过一分钱回家的男人,又生了一个喜欢像猴子一样拿根木棒跳来跳去的脑残女儿,换作谁都哭。

终于有一天,他那个秀才老爹开始认识到整天游手好闲是不对的,准备跟着唐小峰的舅舅林之洋去做生意,只不过别人出海是带银带货,他居然带着十二个空花盆……丫的你是去做生意还是去采花啊?

难怪《本草纲目》上说,脑残无药可医。

不过,读过《镜花缘》的唐小峰开始意识到,这次出海,他老爹是不会回来了。当然,他不回来还更好,少了一颗随时会害得全家陪他一起抄斩的定时炸弹。

但问题是,唐敖出海不归后,他的姐姐唐小山也会跟到海外去,想要把他们的老爹找回来,结果去了两次后,连唐小山也留在蓬莱不回来了。在那之后,唐小峰就只能守着他母亲一个人过日子,哪里也去不了。

丫的,你们两个跑到仙境去做神仙,却把我这个天真善良粉嫩可爱的好孩子扔在家里,照顾一个整天就知道哭来哭去的女人,你们两个亏不亏心?

为了防止这种悲惨的结局,唐小峰终于决定下来。

他要离家出走……

唐小峰收拾包裹,偷了些银俩,悄悄地就溜出了家门。

对于自己离家出走后要去哪里,他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他要去找“女中侠”颜紫绡。

书里所记载的一百名才女中,有几个本事超凡的女剑侠,其中一个就是颜紫绡,书里说她“幼谙剑侠之道,长通元妙之机”,拥有顷刻之间来去数里的神奇本事。

唐小峰想要去拜师学艺。

对于书里的这个女剑侠,唐小峰的印象非常深刻,按书上说,她虽是官宦之后,但自幼父母双亡,家境贫寒,虽然有一个哥哥,不过她那哥哥为了参加武试,去了几年都没有回来。

她是跟她八十多岁的祖母住在一起。

“按照时间推算,她现在也才十一二岁,”唐小峰在心里嘿嘿地想,“就算她从小学习家传剑术,本事了得,但我好歹也是多活过一世的穿越者,难道还没办法把她勾引……咳,欺骗到手,让她教我剑术?”

颜家虽然不算太远,但也有十几里的路程,在这个时代又没有汽车火车,唐小峰一路走一路打听,好几天后,才终于来到了颜家所住的平安村。

颜家虽然是剑侠世家,住的却是破旧不堪的木屋,唐小峰敲了敲木门,门却一下就往里倒去,倒在地上,震得尘土乱飞。

一个人影从里面移到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唐小峰赶紧解释……他生怕那个女剑侠会拿把剑冲出来。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婆,她拄着拐杖,颤颤抖抖地问:“小家伙,你找谁?”

唐小峰小声地说:“颜小姐在吗?”

“啊?”老太婆将一只手放在耳朵旁。

“颜小姐在不在?”唐小峰大声问。

“燕子?”老太婆呵呵笑着,“飞走了,飞走了。”

唐小峰汗了一下,心想看来颜紫绡出门了,自己还是等下再来。

他四处乱逛了一下,也没看到长得像是剑侠的女孩子,他心想难道是自己找错了村子?

就在这时,他看到村头有几个小孩子正在打架。

说是打架,其实根本就是三个大孩子在欺负一个小孩子,那小孩子差不多十一二岁的样子,身上脏兮兮的,虽然处在劣势,他的性子倒是极硬,一次次地跌倒又一次次地爬起,握着小拳头朝三个大孩子乱揍,只是他气势虽然不错,但一个打三个,显然只是被揍的份。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唐小峰将双手枕在脑后,漠不经心地从他们旁边走过。

就算多活过一世,但他现在也只是一个小孩子,这种牺牲自己助人为乐的事,他可不想去做。

悄悄看去,那孩子已经被两个大孩子踩在脚下,另外一个大孩子则往他身上乱踢。

那孩子拼命挣扎,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不关我事,真的不关我事。

唐小峰继续往前走。

那孩子虽然痛得呜咽,呜咽声却又显然受到愤怒和倔强的压制,声音很轻,却又很刺耳。

不关我事啊……唐小峰猛一转身,朝那两个大孩子扑了过去,直接将他们扑倒在地。

那小孩子翻身而起,跟第三个大孩子扭打起来,紧接着就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大战。

虽然那三个孩子块头更大,但唐小峰在穿越重生前好歹练过一两年的跆拳道,懂得一些格斗技巧,而跟他并肩作战的这个孩子明明伤痕累累,却像小老虎一样怎么都不服输,让人看着害怕。

一阵乱战之后,两个大孩子终于怕了起来,转身逃跑,第三个逃得太慢,被唐小峰他们追上,揍得嚎啕大哭。

直揍得心满意足后,他们两人才收手放过这倒霉蛋。

“谢了,”那孩子看着唐小峰,声音清脆,“咦,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我是路过的,到这里来找人。”唐小峰耸了耸肩,瞅了这瘦小的孩子一眼,心想,你这孩子也是笨死的,这时代最厉害的女剑侠可就住在你们村子里,你要跟她学个几招,别说一个打三个,就是一个打三十个,那也是轻轻松松。

“找人?”那孩子用脏兮兮的袖子擦着脸上的灰尘,“这村子里的人我都认识,你要找的是谁,我带你去找。”

唐小峰说:“颜紫绡。”

“咦?”那孩子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找我?你找我干嘛?”

唐小峰张大嘴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你就是……”

“嗯,”女孩说,“我就是颜紫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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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孩就是“女中侠”颜紫绡?

唐小峰傻傻地看着她。

“傻了么?”小女孩拿手在他面前乱摆,“你还没说你是谁,为什么要找我?”

唐小峰干咳一声,开始编故事,他说他父母是被朝廷追杀的“李唐余孽”,父母被官兵杀死,他自己则被小女孩的哥哥颜崖救了下来。又说他无家可归,颜崖让他来这里找他妹妹,让他先住在这里。

“是我哥要你来找我的?”颜紫绡疑惑地看着他,“他自己为什么不回来?”

“他说他没有拿到武状元,没脸回来。”唐小峰眼睛都不眨一下。

颜紫绡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小男孩,觉得他好像比自己还小一两岁,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也就多多少少相信了。她把唐小峰带到家中,把唐小峰暂时住在这里的事跟她奶奶说了一声。

“什么,要养猪?”老太婆使劲点头,“好,好。”

“是他要住在这里,不是要养猪。”小女孩在耳朵大声喊。

“好,好,”老太婆呵呵地笑着,“养猪好。”

于是,唐小峰就在颜家住了下来。

有好一阵子,唐小峰都在怀疑自己找错了人,这个连三个小屁孩都打不嬴的丫头,怎么可能是“幼谙剑侠之道”的那个女中侠?

然而,除了她不会剑术这一点外,其它事却又分明都对得上。

好在,颜紫绡对他这个在关键时候帮助自己打嬴那一架的男孩子蛮有好感,并没有将他视作外人。于是,在唐小峰的旁敲侧击下,他开始知道,颜家确实有一本家传剑谱,只是颜紫绡不知道那本剑谱被藏在了那里。

“我哥离开前跟奶奶说过,可是奶奶忘记了。”颜紫绡躺在床上,悻悻地说,“整个屋子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剑谱,看来只有等我哥回来,才会知道它藏在哪里。”

颜家只有两个屋子,颜老太婆住在里间,外间则用布简简单单地分开,颜紫绡睡在床上,唐小峰铺着稻草睡在地上。

外头雨很大,窗户敲着木框,咣当作响。

唐小峰心想,等你哥回来,我恐怕直接就被他赶出去,什么也别想学了。

对于颜崖这个人,唐小峰了解得不多,只知道这个人小心眼。按照书上所说,自己长大后跟这家伙学过几天剑术,只可惜这家伙藏私,根本就不肯多教,连念出来的口诀都故意漏掉几句。

而在颜紫绡跟着他的姐姐唐小山前往蓬莱不再回来后,颜家的剑术,似乎也因为颜崖的密而不授,以致最终失传,没有人会了。

“话说回过,那家伙竟然忍心扔下八十多岁的老人和不懂事的妹妹,一下子走了几年都不回来,这人的德行也是有够差的,如果他稍为顾一下家,紫绡也不会在参加武则天举办的女科时,因盘缠不够而不得不跑到我家来,让我姐带她一起上京,”唐小峰想,“不过按书上说,虽然她那没人性的老哥一直都没回来,但她去见我姐时,却已经学会了他们颜家的家传剑术,这样看来,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她还是找到了藏起来的那本剑谱。所以呢,我只要一直留在这里,跟她拉好关系,将来成为剑侠的机会还是蛮大的。”

“小峰,”颜紫绡将布帘拉起一些,探过头来,“你为什么不说话?”

“紫绡姐,”唐小峰翻过身趴在地上,双手撑着下鄂,笑容满面,“你想不想听故事?我说故事给你呢。”

“好啊。”颜紫绡兴奋地说。

说完故事后――

“紫绡姐,你想不想听歌,我唱歌给你听。”

“好啊。”

唱完歌后――

“紫绡姐,你想不想喝水,我倒水给你喝。”

此时的颜紫绡原本就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姑娘,哪里敌得住唐小峰的刻意拉拢?只是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就跟唐小峰要好得像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

当然,除了时时献殷勤外,唐小峰也没有少陪这丫头跟别人打架。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颜紫绡好像把村里其他所有的男孩子都得罪光了,两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就算没有打也要跟人对骂个几句。

“还不是我哥害的,”颜紫绡坐在石上,双拳紧握,“自从学会飞来飞去的剑侠本领后,他就到底欺负人。他在的时候,那些人打不过他,不敢吭声,等他一走,就全都跑来找我麻烦。”

颜紫绡挥着拳头:“可我也不是那么容易欺负的。”

唐小峰心想,其实这丫头根本就打不过别人,只是她个性太强,打不过也死要打,到后来,总是能够把那些孩子打怕。

水面粼粼地晃动着,两个孩子一同坐在大石上。河的另一边是一口井,再过去就是颜家的一点菜地,和他们住的小木屋。

颜紫绡跳了下来:“我去看看林子里的陷阱捉到小鸟没有,小峰,你去给那些菜浇浇水。”

“知道了。”唐小峰也跳下来,心里想着这丫头还真是得寸进尺,已经很会命令人了。

颜紫绡离开后,他提着水桶往菜地走去,才刚走到井边,就看到上次的那三个大孩子围了过来。唐小峰暗道不好,这三个家伙分明就是一直藏着,在等他落单。

唐小峰二话不说,拔腿就要从其中两人中间窜过去,但是他们早有准备,一下子就将唐小峰扑倒。如果一个打一个,唐小峰自忖个头虽小,但绝不会怕了他们,就算是一个打俩,他至少也有逃跑的余地,但是一个打三个,他却显然没这本事。

那三人将他按在井口,问他服不服。

唐小峰这几天啥都没学会,就是学了颜紫绡的硬气,大声喊着不服,还往后一蹬,把身后那个踹倒在地。那家伙爬了起来,大怒,冲上来一脚踹出,偏偏唐小峰还在学驴子后踢,屁股抬得略高,被他一脚踹中,一下子就往井里滑去。

那三个孩子见他落井,不禁也害怕起来,吓得一轰而散,也不敢去跟大人说。

唐小峰落在水里,好在他原本就会水,很快就浮了起来。此时正值夏季,井里的水虽凉,倒也冻不着他。他在水中大喊救命,却没人理会,他暗自后悔,心想他们刚才问我服不服,我说服了就是,何必跟他们过不去?

丫的,我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好孩子,难道就要死在一口井里?

虽然会水,但水位高了些,他无法踩到井底,扶着井壁,渐渐的有些支撑不住。一个失神间,他咕噜噜地往下沉。就是这时,他隐约看到前方有光亮传来,怔了一怔后,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往光亮游去。

井底竟然有一个暗道,他从水面窜出来,抬头看去,发现这里是一个石室。石室的角落里种着一棵会发光的树,光亮就是来自这里。

他爬进石室,使劲喘着气,休息了好一会儿,这才站起来,四处打量,又见里面还是一间,于是走了进去。

壁上画着一副副画,画的尽是舞剑的小人,还有不少口诀刻在壁上。

他心中狂喜,立时知道这就是颜家的家传剑谱,难怪他和颜紫绡翻遍了木屋也找不到,原来剑谱被藏在屋后的井里。

要不要把剑谱的位置告诉颜紫绡?

他想啊想,觉得自己知道就成,还是不要说出来的比较好。

休息了一会儿,他从水道里穿出去,然后就听到颜紫绡的哭泣和大喊。他赶紧回应着,然后就看到女孩儿扶着井口探过头来,哭得梨花带露:“小峰、小峰……”

她还是很担心我的!唐小峰想。

算了,还是告诉她……

颜紫绡用粗绳绑住井边的轱辘,拉着绳子滑了下来。唐小峰扶住她的腰,带着她落入水中。然后,两个孩子手牵着手向井底的暗道游去。

见到刻着剑谱的石室,颜紫绡也是心中欢喜。两人再仔细看去,见壁上有一行大行,上面写着“颜氏紫歌剑诀”,旁边又有一行小字,写着“不得外传”。

唐小峰心想,糟糕糟糕,对于颜家来说,自己就是“外人”。

早知道就不告诉她了。

又想到,管它呢,反正自己已经知道这个地方,这丫头就算不让我学,我自己偷偷跑来,她也拿我没办法。

颜紫绡却没去想那么多,而是欣喜地四处乱翻,在一个柜子里,竟翻出一本书和一云红柄红鞘的剑来。书的封面上写着《颜氏家训》,小女孩顺手将它一扔,连看的兴趣都没有,只将剑取出,用力一抽,剑锋吐芒,精光四射,耀得二人眼花。

“小峰,”女孩儿高兴地说,“以后我们就可以学剑了,不过虽然这里是井底,但进来时还是要小心些,不要让别人看到才好。”

唐小峰指着壁上的小字,提醒她说:“可上面写着,不得外传。”

“是这样的么?”女孩儿想了想,也有些犹豫,“那怎么办?”

唐小峰开始诱导她:“其实,既然不能外传,那只要让我不是外人就可以了,我们可以……”

“这,这不好,”一向胆大硬派的颜紫绡竟然害起羞来,扭捏地揉着衣角,“这种事是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虽然你我都是孤儿,但我还有一个哥哥,怎么也得等他回来,替我作主……”

喂喂,我是说我们可以结拜姐弟,这样,姐姐带着弟弟一起练,也就不算是“外人”,不是说要结成夫妻啊。

那可是早恋啊早恋。

女孩儿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拔出剑来往壁上划,她的力气并不算大,但这剑却有削铁如泥之势,很快就把“不得外传”四个字削得干净。

女孩儿回过头来,吟吟地笑着:“这样就可以了。”

唐小峰使劲点头,心里也是乐开了花,又想起刚才颜紫绡刚才找他时哭成泪花儿的样子,心想自己这两个月还真是没有白献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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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的时候,唐小峰以为修炼剑术的方法,是按照上一世看的武侠书里所记载的,修炼真气什么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除了壁上的口诀,柜子里还有许多记载着解说又或是练剑心得的纸页,原来,修炼剑术的根本在于一个人体内的“灵”和“魂”。

按这些心得所说,每个人自身魂魄都具有足够的能量,关键是要如何将这些能量引导出来。这种能量在口诀中虽然也被称作是“气”,但和那些武侠或是仙侠小说通常所讲的气根本不是一回事。

自己找到剑谱后,清晨,唐小峰和颜紫绡都会坐在山里的崖壁上,将灵魂里自有自足的“气”引导出来,最初,引导出来的气不但微弱,且无形无色,根本无法用来炼剑。

按颜氏紫歌剑诀所说,剑气共分四种境界,分别是神华、紫华、红华、黄华。换句话说,至少要将引导出来的气炼至“黄华”的境界,才能够引导飞剑,而要想御剑飞行,则必须要到红华的境界。

练出剑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两个孩子都有毅力,又彼此鼓励,不知不觉地,就这样锲而不舍地炼了半年。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唐家为了寻回丢失的幼子,也曾找到平安村,不过唐小峰在第一次与颜紫绡见面时就骗她说自己是逃犯之后,为了替他“隐瞒身分”,颜紫绡对村里的其他人宣称唐小峰是她的远亲,又换了个假名,也就没有被唐家人找到。

终于,有一天两人竟同时练出黄色剑气,颜紫绡将手一引,那只红剑立时脱鞘而出,在头顶绕了几绕,搅得树叶纷飞。

唐小峰也跳了起来,眼睛闪动着精光,举止间飞扬着神采。他神气十足地将手一挥,一柄菜刀飞了出去,劈在石上,动也不动。

他蹲在地上画圈圈。

颜紫绡嘻嘻笑地说:“小峰,不要着急,以后我们肯定有机会帮你找到飞剑。”

唐小峰蹲在那里,用一只手撑着脑袋,空自郁闷。

剑术剑术,光有“术”还是不够,还得有“剑”才行。而且这剑还不能是一般的剑,必须是由玄寒铁加上一些特殊材料制成,只有这样的剑,才能和入神识,用来御剑。

自从炼气以来,颜紫绡天天抱着她的红剑,连睡觉也不放下,又按着剑谱所教日日祭拜,她的神识已经和入剑中,所以一炼出黄华剑气,就能引导飞剑。然而飞剑只有一支,颜家又穷,连一把普通的剑都买不起,唐小峰只能带上一把菜刀,想试试能不能用剑气带动菜刀。

现在事实证明了……菜刀果然是飞不起来的。

颜紫绡见唐小峰闷闷不乐的样子,于是抿着嘴儿笑了一笑,将手指去,飞剑到处乱划,一棵棵树倒了下去。唐小峰瞪大眼睛问:“你在做什么?”

女孩儿道:“虽然还没有飞剑,却也不能让你拿把菜刀当剑用啊。我们劈些木材到城里卖,看看能不能买支剑来。”

唐小峰心想也好,跳到石旁拔起菜刀,将剑气覆在刀上,手起刀落,削木头跟剁菜一样。他心想,就算没有飞剑,这剑气却也不是白练的,以后不当剑侠去当木匠,至少也能养活自己。

县城,城门两边摆着许多摊子,又有百姓来来往往。

武则天虽然改唐立周,杀了不少官员,打了几场战争,但周朝整体上还算政治清明,百姓相对安居乐业。

此时,所有人都在看着从远处走来的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在十一二岁左右,女孩的年纪大概要更大一些,却也不会大上太多。

在他们的背上,各自背着一捆木材,每捆都有八尺之长,高得像座小山,用粗绳绑着勒在两个孩子肩上,而他们居然还能各自扭头,说说笑笑。

众人暗暗乍舌,心想这两个孩子怎么会有这般大的力气,这么大捆的木柴,就算是大人也无法背动,只怕要用牛车才能拉来。

两个孩子寻了个空地,把木柴放下,开始叫卖。然而木柴劈得实在太长太粗,拿去烧火还得重新劈过,大多数人也就是看看了事。

日头渐渐西移,颜紫绡开始有些坐不住了,把自己这捆也扔给唐小峰,说是难得进城,要去买些东西,一下就窜进了城门,跑得没影。唐小峰看着两大捆木柴,心中叫苦,想着再没人买,难道我还得把它们背回去?

好在没过多久,一个老者过来问起价格,唐小峰也不知该卖多少,随口说了个价。老者见这些木柴虽然劈得不规则,每一个面却都是平滑光洁,跟用刨子刨过一般,心想这些木材稍做修整,倒是做家具的好材料,这小子却只当做寻常柴火来卖,运气、运气,于是要将两捆全都买下。

唐小峰一看就知道这死老头在打什么主意,不过算了,还是把这两捆柴卖掉要紧,他可不想再守下去。老者却又说道:“虽然买去,却是要雇人来拉,颇为费事。”

唐小峰只想把它们赶紧卖掉,他双手各抓一捆,竟将两捆都扛在肩上,一眼看去,他那瘦小的身影几乎被木柴埋住:“你住哪里,我帮你送去。”

“好力气,好力气,”老者道,“就住城东半里开外,一会就到。”

唐小峰跟着老者走了一段,虽然引得人人侧目,他却并不在意,甚至有些神气十足。就在这时,前方行来三个女孩,其中一个突然叫道:“小峰?”

唐小峰从两大捆木柴间抬起头来,见那女孩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脸错愕的样子。他赶紧把两捆木紫往那老者身上一扔:“送给你了。”

老者被压在柴下大叫,唐小峰转身就跑。

这贪小便宜的死老头,压死活该。

那女孩想要追他,却又哪里追得上?气得直跺小脚。

“婉如,”旁边一名女孩问道,“他是谁?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叫做婉如的女孩恨恨地说:“他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个离家出走的表弟。这大半年来,我舅妈因为找不到他,整天哭得跟泪人儿似的,想不到他却跑到县城里来。”

这个女孩就是林之洋的女儿林婉如,旁边两个,则是她的好友秦小春和田凤。秦小春叫道:“小小年纪就知道离家出走,一点都不懂事,他跑城里去了,我们去追他。”

秦小春和田凤都是渔夫家的女儿,跑起来快,林婉如却娇生惯养得多,再加上脚又缠得小,跟着她们跑了没几下便已气喘吁吁,无奈之下,秦、田二女也只好停下来等她。

唐小峰一边跑一边暗叫倒霉,他家所住的百香蘅跟颜家所在的平安村原本就是在同一个县,只不过这个时代信息并不发达,也没有网络可以让人把他的照片到处发,他原本想着难得进一次城,没有那么容易撞到熟人,没想到却被他的表姐撞个正着。

林婉如也是被天庭谪下人间的百花之一,至于书上说她是什么花转世,唐小峰早就记不得了,《镜花缘》里虽然写了一百个女子,但当初看书时,他真正记住的却也并不太多。

颜紫绡是凌霄花花神转世,这个他是知道的,但也只是因为在看书时,他对这位能够飞来飞去的女剑侠印象极佳,所以多注意了一下,其他人又哪里记得住?

唐小峰左找右找,终于在官府的布告前找到了颜紫绡。

颜紫绡站在那里,看着板上的布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唐小峰跑到她身边,还没问话,她先已转过身来,看到唐小峰站在那里,兴奋地抓着他的胳膊:“小峰小峰……”

“啊?什么事?”难道你突然秀逗了?

“我们去打老虎!”

打老虎?

唐小峰往布告认真看去,这才知道,在县城北面的彭岭中出现了一只大虫,经常伤害过路商旅。那彭岭乃是岭南与中原相通之要道,官府虽然多次派人围剿那只大虫,但那只大虫实在厉害,不但围剿不成,反而被它伤了多人,无奈之下,官府只能发出布告,以百两纹银悬赏,希望有民间的打虎人士能够将大虫除去。

所谓大虫,其实就是老虎。

“纹银一百两,”颜紫绡兴奋地说,“卖柴要卖到什么时候才能赚到这么多钱?有这么多钱,我们可以替你买一支很好的剑了。”

唐小峰见颜紫绡磨拳擦掌,知道她与其说是冲着那百两纹银,不如说是想要一试身手。

唐小峰想了想,也有些意动,又看到林婉如和那两个女孩儿正在远处左寻右找,于是拉着颜紫绡就往另一边绕去。

颜紫绡叫道:“我们去哪里?”

“就算要打老虎,现在这么晚了,至少也要等到明天再去。不然的话,我们出来卖柴卖得一个晚上不回家,你奶奶不是要急死?再说了,就算上了山,也不见得一下子就能找到大虫,在山上待个两三天是很正常的事,你难道不该准备些干粮,再跟奶奶说一声?”

颜紫绡觉得是这个理,又问:“那两捆木柴就卖掉了?”

“送人了。”唐小峰拉着颜紫绡绕过一个建筑,避开林婉如,出城门去了。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到,打到小松鼠。松鼠有几头,让我数一数。数来又数去,一二三四五……”

唐小峰背着一个大包裹,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一边行一边唱。

颜紫绡掩嘴笑道:“什么烂歌。”

切,这丫头一点音乐细胞都没有。

岭南本就是多山多水,虽然风景秀丽,山路却不太好走。两人进入彭岭,虽然遇到不少小动物,却没有找到那只伤人的大虫。

夕阳落在山岭之间,黄金色的柔和光线散了下来。两人寻到一条小溪,肩并肩地坐在一起,吃些干粮。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他们虽然学了些剑侠的本事,自忖就算老虎真的出现也打得过,却终究是第一次跑到山中露宿,心里多少有些发毛,也就没有再找下去,每人裹着一条毛毯,靠着大树,聊起天来。

夜色深浓,弯月挂在天空,散出的光线清清淡淡,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挡在上头,透不下来。篝火晃动,周围的影幽幽绰绰,就像有鬼魂飘来飘去一般。

颜紫绡有些发困,却又不敢睡。唐小峰见她睡不着,干脆缩进毛毯,睡得香香的,让她在那守夜。

过不多时,忽听远处传来一声虎啸,颜紫绡跳了起来,一脸兴奋,她不怕大虫,却怕这山中有鬼,想着早些打完大虫,回山下去。

唐小峰被她的动作惊醒,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什么事?什么事?尿裤子了?”

颜紫绡提着红剑在前面跳,唐小峰只好钻出毛毯,提着菜刀在后面追。

一边追一边想:“跑这么快做什么?赶着投胎啊?”

跑到一处土坡,两人一同朝坡下看去,却见坡下不但有只金斑吊尾白晴虎,还有许多小动物。白晴虎半坐在草地上,那些小动物匍匐在它的面前,战栗不安。

还令人怪异的是,其它地方都是幽幽暗暗,唯有这里蟾光明耀,就像是月亮对其它地方都不屑一顾,只把大部分光线洒在了这里。

白晴虎冲着一只白兔吼了一声,那白兔颤着身子自己跳到它的面前,白晴虎一口便将白免吞下,接着又连吞了一只松鼠和一只猴子。其它动物看着它大口吞吃,却是没有一只敢动,也没有一只敢逃。

颜紫绡见识不多,以为老虎都是这个样子的,心想:“难怪人家说虎乃山中之王,果然是这个样子,它想吃谁,那些动物竟要自己送到它面前让它吃。”

唐小峰好歹多活了一世,心中想道:“这哪里是什么老虎?这简直就是妖怪了。”

大概是吃得饱了,白晴虎一声低吼,那些小动物大喜,纷纷散开,一会儿就都没了踪影。唐小峰心想这家伙显然不是普通的老虎,我们还是不要去惹它的好。

他往旁边抓去,想拉着颜紫绡悄悄退走,谁知却拉了个空。

颜紫绡已跃了出去,朝着白晴虎一声娇叱:“大虫受死。”

唐小峰没有出去,而是缩在后头拿眼睛斜她……笨丫头一个。

颜紫绡将手一指,飞剑脱鞘而出,劈向白睛虎。白睛虎见飞剑劈来,也吓了一跳,它虽然还没有修到化形成人的地步,却也如唐小峰所想,并非普通老虎,而是一只虎妖。

它知道能够使用飞剑的都是剑侠一流,赶紧跳开。

颜紫绡遥指飞剑,飞剑划出光芒,转着圈子斩向妖虎。

那妖虎见面前这女孩不过十二三岁左右,稚嫩得很,又见她的剑光薄而不密,分明就是初学,也就不再惧怕,闪开飞剑,朝女孩直扑而来。

颜紫绡没有想到自己的飞剑连这老虎的皮毛都挨不到,又见疾风扑至,自己怎么也来不及将剑回防,不由吓得俏脸苍白。

就在这时,一道光芒破空而来,劈在妖虎颈部。那妖虎被劈得摔向一旁,扭头看去,见落在地上的竟是一把普通菜刀,不由怒吼一声,吓得远远近近鸟兽飞奔。

唐小峰跳了出来,他适才躲在暗处找准机会进行偷袭,然而菜刀明明劈中这只老虎,却只在它的颈部留下一条小小血痕。他暗暗乍舌,也不敢去捡菜刀,抓了颜紫绡就跑。

才跑了一丈,身后狂风扑至。两个孩子分左右滚开,避开妖虎。

唐小峰知道要想逃过妖虎追击并不可能,怒向胆边生,一跃而起,一下就跳到妖虎背上,拳头乱砸。他将黄华剑气贯注在拳头上,虽然远不及飞剑,却也砸得妖虎怒吼不止。妖虎左扑右跳,却无法将他震下来。

颜紫绡滚到草丛中,回头一看,见唐小峰跑到了虎背上,赶紧以飞剑前去相助。然而虎妖跳得厉害,她生怕误伤到唐小峰,飞剑只在周围飞绕,不敢真的刺下去。

唐小峰心知刚才注入剑气的菜刀都无法伤到这只恶虎,自己就算砸再多拳也是无用。要想杀它,恐怕还是要靠颜紫绡的飞剑,于是踩着虎背,气运双脚往上急跳,一下子就跳了半丈有余。

颜紫绡趁机一剑刺下,刺中妖虎。妖虎虽然被刺了一剑,却是不死,抬起头来,朝空中落下的男孩张开巨口,要先将这男孩咬下半截再说。

颜紫绡小手再指,飞剑却卡在妖虎体内,动也不动。眼见唐小峰遭遇危险,她却无法救援,不由急出一身冷汗。

唐小峰知道生死在此一瞬,也不敢多想,学着电影里黄飞鸿的无影脚,借着下坠之势双腿乱踢,幸运地一脚踹在妖虎的鼻梁上。

妖虎被踹得失去平衡,歪倒在地。唐小峰却也摔在妖虎身上,他死死地抓住嵌在虎身上的剑柄,猛一用力,血光飞溅,妖虎的身子被拉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唐小峰带剑滚向一旁,妖虎却是未死,狂吼一声,凭着怒气疾扑而来。唐小峰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看就要被妖虎扑中。幸好旁边的颜紫绡冲了过来,凌空飞起一脚,竟凭着蛮力将妖虎踹倒。

“紫绡姐。”唐小峰将剑一扔。

颜紫绡抓住飞剑,快速一斩,刚好斩在妖虎撕裂的伤口处。妖虎的脑袋滚落一旁,洒出的浓浓血水将两人都溅得浑身血腥。

两人守在一旁,过了一会,见被分尸后的妖虎不再动弹,这才放下心来。想起适才险恶,颜紫绡回过头来,朝唐小峰笑了笑。

唐小峰翻个白眼,抬头看天。

虽然赢得有些侥幸,但毕竟真的杀了这只妖虎,颜紫绡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一个人跑回去拿来毛毯,将虎头裹住,好带回县城作个见证。

唐小峰休息完后,想着谁也保不准这山上不会有第二个妖怪,还是早点离开这里的好,于是怂恿颜紫绡连夜下山。颜紫绡见自己身上尽是虎血,腥臭恶心,也不想在这山上多呆,于是两人收拾好东西,一同下山去了。

两人所不知道的是,就在第二天早上,一道黑气卷着风沙落在这里,黑气中闪动着一双巨大的眼睛。看到地上被斩去脑袋的虎尸,黑风中传出一声直冲九霄的怒吼。

山川震动,鸟兽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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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和颜紫绡连夜离开彭岭,找了一条小河,两人隔着两百米之远,各自脱衣入水,洗去身上血迹,又换上包裹里准备的粗衣粗衫,方才会在一处。

之后,唐小峰提着虎头,颜紫绡背着包裹,两人就这样继续赶路,又过了大半个白天,来到县城时,已是傍晚。

唐小峰直接往县衙闯,几个衙吏提棒将他拦住,其中一人瞪着他道:“哪来的小孩,出去,出去。”

唐小峰嘿嘿笑道:“把县太爷找来,我们要领赏。”

那人道:“领赏?领什么赏?”

“外面的布告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谁能杀得彭岭上的大虫,谁就能领到纹银百两的么?我们已经杀了大虫,快叫县太爷把赏金给我们。”

众衙吏哄然大笑,那人更是摇头道:“小小年纪莫要说谎,那大虫厉害得很,多少人去剿杀它都不能成功。府尹已派人前往河东,请河东燕家派人来岭南除虎,那只大虫,恐怕只有精通剑侠之道的燕家才能除得去。”

唐小峰方自冷笑一声,正要说话,颜紫绡却已在旁边说道:“什么鹰家燕家的,难道就比得过我平安村的颜家?小峰,把虎头给他们看看。”

喂喂,这样子就没意思了,要先让他们取笑个够,再把虎头拿出来,这样才叫打脸成功。

唐小峰耸了耸肩,将毛毯一抖,虎头滚落在地。那衙吏见这虎头带着金斑,白睛怒睁,死不瞑目,分明就是彭岭上的那只老虎,不由大吃一惊,赶紧将两人请到后院,又告诉他们县令正在城外查案,很快就会回来,让他们稍等片刻。

几名奴仆端茶上糕,唐小峰也不客气,就这样把糕点往嘴里塞。

不多时,却是一名身穿金蝶彩衣,外罩石榴红对襟半臂的典雅少女行了过来,这少女比唐小峰和颜紫绡都要大上许多,她看着座上这两个农家打扮的孩子,暗自诧异,心想:“多少豪杰都未能除掉的那只恶虎,竟然会被这两个孩子杀了,莫非这两个孩子都是剑侠不成?”

少女施礼道:“不知两位英雄如何称呼,又是如何杀了那只恶虎?”

颜紫绡拿眼睛瞪她:“你是县令?”

少女笑道:“我不是县令,我是县令的女儿,姓祝,名题花。”

颜紫绡哼了一声:“既然你不是县令,我凭什么要回答你。”

祝题花见这女孩儿抿着小嘴,模样可爱,于是笑了一笑。她以前从不插手父亲事务,只是这次听说,为岭南百姓除害的打虎英雄竟是两个孩子,心中实在好奇,忍不住就过来看了一看。

祝题花自幼博闻广记,不像那些衙吏识不得人,她见颜紫绡年纪虽小,眉宇间自有英气,于是也不敢看轻,又转向唐小峰,不由得怔了一怔,心想:“这不就是半年前百香衢唐家报官说,失踪了的那个孩子?”

原来,在唐小峰离家出走后,她姐姐唐小山将他的肖像画出,送往官府,希望官府帮助查找。唐小山本就是百花仙子转世,学书学画,莫不一点就通,画出来的肖像又加入了丹砂和青,画得惟妙惟肖。

祝题花亦精于画道,当时无意间看到画像,对画画之人的笔法颇为赞叹,不免多看了几眼。

如果是其他人,就算看了画像,过上大半年,也早已将它忘了,但祝题花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一眼看到唐小峰,立时便将这男孩与画中的唐家公子对了起来,于是小心问道:“不知两位英雄如何称呼?”

唐小峰在听到祝题花的名字时,便已知道,这又是一位花神转世。十几年前,因为触犯天条,又输了与嫦娥的赌约,百花仙子带着座下的九十九个花神一同谪落人间,受孽海无边之苦。

或许是因为百花仙子就是在岭南出生,又或者只是凑巧,单这附近,转世的花神就有好几个。

唐小峰见祝题花口中问着他们两人的姓名,却将眼睛悄悄瞄向自己,立时猜到她多半是认出了自己,赶紧微笑道:“我叫颜黄华,她是我姐姐颜紫绡。”

颜紫绡见唐小峰报出假名,又见祝题花眼带怀疑之色,立时想到,唐小峰说过他是被官府追捕的“李唐余孽”,不由后悔自己大意,不该将小峰带到县衙里来,赶紧跳了起来,牵了唐小峰就走,口中还喃喃道:“县太爷既然不在,还浪费我这么多时间做什么?我们走。”

喂喂,急什么,还没领到赏金呢。

唐小峰掂记着那一百两赏金,并不想走,无奈颜紫绡担心他真的被官府捕去,二话不说,硬是拉着他走。府口的衙吏见他们把虎头留了下来,人却这样离开,愕然相顾,却也不好拦阻。

祝题花追到府外,一下子就看不到那两个孩子的身影,于是更加深信,那“颜黄华”就是离家出走的唐家公子,只是他们既然已经走了,她也就没什么办法,只得等到父亲回来,将事情交待清楚,便回自己屋内,掌灯看了些书后,沉沉睡去。

过不多久,府内突然响起一声怒啸,祝题花被啸声惊醒,惊坐而起,又听到父亲慌乱的叫声,赶紧起身,在诃子外罩件衣裳,赶到衙前,却见父亲被一个高大的黑衣汉子踩在地上,周围衙吏纷纷倒地。

黑衣汉子指着案上的虎头,怒吼道:“是谁杀了吾儿?”

祝县令脸色苍白,冷汗直流。他因彭岭恶虎被人除去,正在写上报府尹的公文,谁知这汉子就这样闯了进来,将他踹倒在地。祝题花看到父亲遇险,又惊又怕,却又不敢上前。

“是谁杀了吾儿?”黑衣汉子再问一声。

祝县令颤声道:“听说是两个孩子。”

黑衣汉子冷然问:“谁家的孩子?”

他将视线在周围所有人身上扫了一遍,那冰冷的杀意,让每一个人都为之心悸。一名衙吏受不了这种无形的折磨,面色苍白:“那个女孩说她是平安村颜、颜家的……”

黑衣汉子将脚一踩,竟将祝县令脑袋踩爆,然后身子一卷,化作黑风破顶而起,将屋檐撞出大洞。祝题花见父亲惨死,尖叫一声,扑到父亲尸体上,心碎欲绝……

唐小峰与颜紫绡离开县城,走在回平安村的路上。

昨夜惊惊险险地杀了妖虎,今天白天又赶了一天的路,两人都是些疲惫,于是就在河边芦苇间找了个地方坐下歇息,吃些干粮。

唐小峰仍在为没能领到赏金嗟叹不已,颜紫绡却喜孜孜地说:“虽然没有领到赏金,但那么厉害的老虎都被我们杀了,足见我们这半年里没有白练。”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心想:“果然,什么赚钱替我买剑,不过是说着好听,她其实只是想试试身手罢了。”

当然,就算领到赏金,买支剑来,不是那种能够和入神识的飞剑,其实也没啥用处就是。

但它至少比菜刀好看。

休息完后,两人继续赶路,说说笑笑间行了一个时辰,唐小峰突然叫道:“紫绡姐你看。”

前方竟然腾起熊熊火光。

颜紫绡辨出着火的地方是平安村,不禁心急起来。两人急匆匆赶了过去,一到村口,就看到遍地尸体。此时本就深夜,夜色昏暗而又深沉,整个村子除了火烧残木所引起的噼啪声,就再无其它声音。

颜紫绡跑回家中,见自己所住的木屋也着了火,屋外则倒着一个老妇人。她惊叫一声“奶奶”,扑了过去,痛哭不止。

唐小峰看着周围,也是越看越惊。周围血气扑鼻,那些着火的屋子有不少也是刚刚才烧着,换句话说,这些村民被人屠杀不过是适才的事,然而周围并没有看见人影,以前也不曾听说本县有什么山贼盗匪。

就在这时,一座木屋轰然倒塌,紧接着就窜出一团黑风。黑风具现成形,化作一个黑衣汉子定在空中,唐小峰窜前一步,护在哭泣的女孩身前,瞪着那黑衣汉子:“你是谁?这些人是你杀的?”

黑衣汉子冷笑道:“是又怎样?”

“没事,没事,”唐小峰露出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您继续忙,继续忙。”

回过身拉着颜紫绡的衣裳就要走。

黑衣汉子怒喝道:“你二人杀害吾子,还想走不曾?”

化作黑风,狂卷而来。

唐小峰见黑风来势汹汹,暗叫一声“我的妈呀”,赶紧抱起依旧痛哭的女孩,用力往一旁跳去。

黑风所过之处,沙石乱舞,地面被刮伤出一条长坑。

两个孩子扑倒在地,颜紫绡滚了一滚,单手撑地回过身来,见尸体被风沙刮得支离破碎,气怒攻心,又知是这古怪汉子害死了她的奶奶和平安村村民,于是叱上一声,飞剑如电,朝那汉子急射而去。

那汉子摇身一变,竟变成一只全身漆黑的巨大恶虎,一口咬住飞剑,就将它甩了开来,紧接着张口一吐,从口中喷出熊熊烈焰。

唐小峰暗道不妙,急忙将颜紫绡扑倒在地,他虽以黄华剑气护身,背上却还是被炙得又热又痛。黑色巨虎纵跃过来,幸好颜紫绡及时召回飞剑,将巨虎挡了一挡。

巨虎一声怒啸,周围房屋崩塌,溅起无数火星。此时,两个孩子都已知道自己绝不是这虎妖对手,同时翻身而起,转身就逃。

没逃几步,唐小峰就已摔倒在地。颜紫绡转身看去,见唐小峰背上皮肤焦黑,又鼓出许多水泡。她知道刚才唐小峰为了保护自己,被这黑色虎妖喷出的火焰击中,心中焦急,赶紧用左手搀住唐小峰,右手一招,飞剑掠来,她抓着剑柄,一下子就飞向远处山头。

巨虎扑了个空,抬头看去,一声冷笑。

它见那女孩只是用单手抓住剑柄悬在空中,被剑带着飞向高处,知道她其实根本不会剑遁,这种飞行方式不可能坚持太久,于是纵身而起,化作黑风紧追不舍。

唐小峰被颜紫绡挟在肋下,已是全身无力。他艰难地回过头去,见那团黑风越迫越近,而颜紫绡的娇躯却是摇摇颤颤,知道这样根本不是办法。

他知道,就算叫颜紫绡把他扔下,这笨丫头多半也不会听从,更何况那虎妖绝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人。

他低下头来,见飞剑刚好带着他们越过山崖,立时叫道:“我们下去。”

颜紫绡往下一看,见崖下是一条大河,立时二话不说,将手一松,与唐小峰一同坠了下去。

等那黑色巨虎坠上来时,只听一声扑嗵,水花坠起,连那只飞剑也射入水中,消失不见,气得一声怒吼,又想着那两个孩子就算被急流带着往下冲去,也绝对逃不了多远,于是沿着水面往下游寻去,等着那两个孩子冒出头来。

县衙后院,白绫飘飘。

祝夫人身披麻衣,哭得呼天抢地。祝题花虽然也是伤心难过,却只得尽心安慰母亲。

祝县令官风颇好,乃是一个清官,他死之后,祝家也没有多余的银两将丧葬办得豪华。

前来拜祭的人络绎不绝,直到天色渐晚,才慢慢散去。

祝题花欲劝母亲回房歇息,就在这时,一道剑光从天外飞来,落在殿上,乃是一个腰插宝剑的锦衣青年。

周围奴仆何曾见过这种飞天遁地的本事?担心又是妖怪杀来,一个个吓得发抖。祝题花虽是女流,胆子却反而大些,见这青年眉峰若剑,一身正气,不像是个妖怪,于是上前施礼道:“这位公子从何而来,有何要事?”

那青年回礼道:“在下河东燕勇,本是受人之托,前来彭岭除虎,只是在彭岭转一圈后,发现恶虎已被人除去,故而来此看看,想知道可还有在下尽心之处。”

原来是何东燕家的人?祝题花叹道:“燕公子来得迟了。”

燕勇见这里挂白灯,悬白绫,分明是在办丧,不由诧异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祝题花流着泪,将昨夜发生之事告诉燕勇,又道:“已有衙吏赶到平安村,回来后报说平安村已被妖怪毁去,无一人能活。只是昨日那两个孩子的尸体并未发现,也不知他们现在是生是死。”

“竟有这样的事?”燕勇诧异道,“那妖怪竟如此滥杀,实是天理难容,在下必定全力将他找出,替小姐报杀父之仇。”

祝题花心知,昨夜那黑衣汉子既然是个妖怪,单靠县里的衙吏,根本就拿他毫无办法,也只有河东燕府这样的剑侠世家,才有可能将它诛杀,于是拜道:“多谢公子。”

燕勇道:“只是,在下对岭南不太熟悉,不知该上哪去找那妖怪。”

祝题花道:“昨夜那汉子将被两个孩子杀死的恶虎称作‘吾子’,他是来报杀子之仇来着。观他摧毁平安村的手段,只怕他不但要杀死那两个孩子,连他们的家人也要牵连进去。那两个孩子,一个是平安村的颜紫绡,另一个,却似乎是百花衢唐府走失的公子。燕公子要寻那妖怪,恐怕还得到百香衢去一趟。”

燕勇问:“百香衢在那里?”

祝题花将百香衢的位置指给燕勇,燕勇将身一晃,化作剑光,飞了出去。

祝题花走到府口,看着消逝在天际的那道白虹,心想:“我以往只想着读经看典,格守《女诫》,然经典读得再多,又能如何?连父亲的血仇都只能假手他人。”

由此存了弃文习武,寻师练剑的念头。

乌云遮天,娥眉月的那点光芒被乌云蔽去,到处一片黑暗。

颜紫绡将唐小峰拉上岸来,自己却也是瘫倒在地。昨夜跳入大河后,她知道那妖怪仍在附近寻找,便一直躲在河道里,不敢上岸,直到天黑,才终于上了岸来。

此时虽是夏夜,河水不算太冷,又有黄华剑气护身,但在水中泡了一天,寒气还是不免渗入肌肤,她打了个寒颤,又见唐小峰依旧昏迷不醒,心里替他担心。

她担心那妖怪会找到这里,不敢太多耽搁,将剑插在腰间,背起唐小峰,踉踉跄跄地往林中走去。

走了没几丈,她双腿一软,栽倒在地。

唐小峰在草地上滚了滚,脑袋撞在石块上,反而多少清醒了些。

他也知道现在形势不妙,于是忍着疼痛,爬过去搂着女孩双肋,把她继续往林里拖。两人跌跌撞撞,滚滚爬爬,渐渐地远离那条大河,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颜紫绡偎在唐小峰胸口,她自己全身发冷,直打哆嗦,唐小峰却是身子滚热,就好像体内藏着火炉一样。两人的肌肤贴在一起,反而彼此好过一些。

乌云慢慢散来,周围魅影幢幢,颜紫绡抬头一看,发现前方竟有一处尼庵。

她见唐小峰的身子越来越烫,脸色泛黑,整个人开始变得浑浑噩噩,心中焦急,爬过去强行推开木门。尼庵内烛光隐现,一个少女坐在佛像前,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她,而她却已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那少女见有人昏在庵外,于是呼了起来,不一会儿,又走出一个女尼。两人合力,将唐小峰和颜紫绡都搬入佛堂后的静室中。

女尼替他们检查伤情。那少女问:“师父,他们怎么样了?”

那女尼道:“这女娃只是耗尽力气,又沾染了些寒气,并无大碍。这男孩背上尽是水泡,皮肤泛黑,分明是中了妖物的毒火。好在庵中还藏了些东海冰玉,良箴,你去将冰玉取来,磨成粉末,再掺入佛灰,替他敷在背上。”

那少女见女尼起身往外行去,又问:“师父,你去哪里?”

那女尼叹道:“今夜外头风沙乱起,虫呜鸟叫皆不可闻,我本就有些不太放心。现在看来,只怕是周围有妖物出现。这两人想必是被妖怪追杀,一路逃亡到这里。此处虽然隐蔽,却只怕难逃妖物搜查,我先到外头布些迷阵,希望能够躲过妖人注意。”

女尼出去后,那少女便按着师父所教,磨碎冰玉,掺入佛灰,替男孩敷在背上。渐渐地,冰玉渗入男孩皮肌,中和火毒。

没过多久,唐小峰便醒了过来,见旁边坐着一个不认识的少女,诧异地问道:“是你救了我们?这是什么地方?”

那少女答道:“此处名为间山,山下便是清源县百香衢。我姓宋,名叫良箴,在这山中随我师父末空带发修行。”

唐小峰忖道:“想不到逃了一路,竟然逃到自己家门口来。”

又想道:“宋良箴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难道也是我姐前世座下的九十九个花神之一?”

虽然有些怀疑,但毕竟不是十分确定,又伸手去推颜紫绡。颜紫绡惊觉,翻身而起,见唐小峰没事,又惊又喜。弄清状况后,两人一同向宋良箴道了谢,商议着要连夜逃离这里。

然而就在这时,外头传来轰然巨响,整个尼庵都在震动。

宋良箴颤声道:“莫非是妖怪已寻了过来?”

唐小峰和颜紫绡对望一眼,一同掠了出去。来到静室外头,却见一个女尼立在佛像前,念着佛号,庵外则是妖火汹涌,间伴着那黑色虎妖的怒吼声。

宋良箴也追了出来,问:“师父,出了什么事?”

末空尼叹道:“我虽在庵外布下迷阵,却还是逃不过这妖怪的搜索,它正在用妖火强攻,这五行阵术,我也只是跟我的亡夫习过一些,并不精湛,最多一个时辰,它只怕就能闯进来。”

颜紫绡心想:“她们师徒一片好心救下我们,我们不要反害了她们。”

唐小峰抬头看天花板,想着:“本来是我和紫绡有危险,现在多了两个人陪我们一起死,蛮好的。”

颜紫绡咬了咬牙,道:“小峰,我们出去。”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心想这样子出去还不就是送死?

心中念头一动,他忽地笑道:“好,我们出去对付它。”

他让颜紫绡走在前边,自己跟在她身后,突然一拳击在她后脑勺上,颜紫绡立时栽了下去。

末空尼见唐小峰竟然出手将自己的同伴弄晕,都有些错愕。

唐小峰却取过颜紫绡的飞剑,回身看着她们,说道:“那妖怪实在厉害,我们根本对付不了它,唯一的办法,就是由我一个人冲出去,将它引开,你们带着紫绡姐从后墙逃走。”

算了,一个人死,总比四个人死要好一点点。

唉,我真是一个好孩子。

就在这时,他看见宋良箴睁大眼睛,看向他的身后。

他察觉有异,立时一个低头,耳边拳风擦过,却是颜紫绡悄悄跳了起来,一拳向他偷袭。

原来,颜紫绡也不是傻瓜,在唐小峰刚才笑上一笑的时候,就已猜到他要弄鬼。她乃是凌霄花仙子转世,机敏过人,在往前走时,就已悄悄用黄华剑气护住自己,而唐小峰担心伤到她,下手又轻了一些,未能真的将她敲晕。

颜紫绡心想,一人引开妖怪注意,其他人悄悄逃走,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于是脚步一错,扑上去要把唐小峰打晕,唐小峰哪里会让她得手?立马反击,两人竟然就这样扭打起来,看得末空尼和宋良箴甚是好笑。

“小峰,”颜紫绡叫道,“我比你大,有危险的事,也应该由我来做。”

“好啊,你去就你去。”唐小峰对颜紫绡已极是了解,知道除非把她打晕,否则根本不可能说服她扔下自己逃走,口中说着“你去”,下手却毫不留情。

末空尼虽然是个尼姑,却颇有一番见识,见这两人虽然滚在地上扭打,就像寻常小孩子打架一般,身上却不时散出黄色剑气,显然都修过剑侠之术。于是问道:“你们既然有剑侠的本事,为何不同心协力杀了那只妖怪,也免得它再为祸一方?”

颜紫绡跨坐在唐小峰身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两个人一同学剑,都知道彼此之间相差不了多少,除非颜紫绡动用飞剑,否则谁也赢不了谁。颜紫绡气馁地道:“那妖怪厉害得很,昨天我们两个联起手来都打不过它,差点就死在它的手下。”

唐小峰也无奈地道:“虽然我们两人都学了剑术,可惜飞剑只有一支,不然说不定可以跟它打一打。”

末空尼道:“原来如此,说起飞剑,我这庵内倒是藏了一支,你二人且随我来。”

说完,她便转身往内室走去。颜紫绡与唐小峰愕然地对望一眼,慌忙起身,与宋良箴一同跟在末空尼身后。几人来到内室,末空尼打开一个暗门,门内有一条向下的石阶。

一直来到石阶尽头的秘室,颜、唐二人往室内扫上一眼,见角落里坐着一具尸体。这尸体身披金甲,也不知死了多久,肤色虽然灰暗,身体却还没有腐烂。

颜紫绡见这人腿上放着一口宝剑,心中想道:“以前听我哥说,剑术练到一定程度后,剑气与体内气脉浑然天成,就算死了,尸体也可以保存百年以上,看来这人生前也是一名剑侠。”

末空尼将那口宝剑取在手中,道:“此剑名为飞将,乃是我丈夫生前所用飞剑。我丈夫十多年前便已死去,这支剑也成无主之物,不如就送给你们。”

唐小峰接过宝剑,抽开一看,见剑锋光寒如雪,心中大喜。又往周围看去,见角落里还放着不少金银珠宝,不由暗自诧异,想着她们既然如此富有,为何却要住在这无人知道的深山老林中?

想到这里,他突然醒悟过来,朝末空尼睁大眼睛:“你丈夫莫非姓乔?”

末空尼脸色一变,盯着唐小峰:“我丈夫确实姓乔,你如何会猜得到?”

唐小峰看向宋良箴,笑道:“姐姐莫非不是姓宋,而是姓李?”

宋良箴亦是震了一震,退后一步,眼带警戒。

此时,唐小峰早已将《镜花缘》里的部分情节和小时候听到的一些事迹结合起来,猜出宋良箴的来历。他又笑道:“姐姐不用担心,我不是坏人来着。小时候,我曾听我爹说起过,当年武后称帝时,太宗第八子忠勇王李贞带兵起事,与徐敬业、骆宾王遥相呼应,只可惜事败被杀。我爹还说,当日忠勇王府被困之时,有一位剑客闯了进去,救出了两个婴儿,那位剑客正是姓乔,名字叫做乔琴。”

末空尼盯着唐小峰,心道:“此事已过了十来年,记得当年之事的人已是不多,更何况,就连武也不知道当年闯入忠勇王府救人的剑客的名字,他又如何得知?是了,刚才这女孩将他唤作小峰……”

末空尼道:“莫非你的父亲,就是住在山下百香衢里的唐敖唐探花?”

末空尼这才放缓脸色。原来,唐敖虽然只是一介书生,却曾跟徐敬业、骆宾王、魏思温等人结为异姓兄弟,徐敬业起事时,唐敖正在四处游历,还没来得及参与,徐敬业就已兵败被杀,而他也幸运地逃过一劫。在那之后,唐敖虽然在殿试中中了探花,但因被人翻出旧事,武则天虽然未能找到他与徐敬业等人合谋的证据,却还是将他革去功名。

而宋良箴其实就是忠勇王李贞最小的女儿,当日乔琴虽然从忠勇府中救出了两个婴儿,却也被武则天派兵追杀,他将其中的男婴托付给河东宋家村的一个旧识,又带着女婴赶到岭南,想要托付给唐敖,不想却在中途遇袭,身受重伤,勉强带着妻子和那个女婴来到间山,就已不幸去世。

末空尼因丈夫死去,心灰意冷,又想着武正四处搜索李唐余孽,而唐敖与徐敬业、骆宾王等人结交的事,又恰好在这时被人告上朝廷,自身都未必能够保全,把这女婴交给唐敖,恐怕只会害了唐家,于是干脆在间山建座尼庵,自己带着这个女婴悄悄住了下来。

末空尼在知道唐小峰是唐敖之子后,放下心来,颜紫绡却疑惑地看了唐小峰一眼,想着小峰不是说他父母双亡么?而且他也从来不曾说过他是住在百香衢。

上头轰声连连,尼庵震动得更加厉害。末空尼心想:“就算有了飞剑,这两个孩子要想除去外头的妖怪,只怕仍然有些难度。”

想到这里,她从角落里取出一张纸卷,道:“这是我丈夫生前得到的一招剑式,他曾说过,这招剑式若是由双人合练,会有出人意料的效果。只可惜我虽然会些阵法,却不通剑术,无法与他合练。你们不妨试一试,或许能够打败那只妖怪。”

唐小峰接过纸卷,将它展开,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风雷破九霄”。

虽然得了飞剑,却也不是一下子就能使用。

唐小峰手持宝剑趺坐在地,静默于心,将自身神识和着剑气注入剑中。

颜紫绡则趁着这点时间,在那研究剑式。在泣芳亭的那块石碑中,她的点评是“幼谙剑侠之道,长通元妙之机”,此时虽然年幼,却已聪慧过人,对剑道一点就通,很快就弄清了这招剑式的奥妙。

她在心中想道:“原来这招剑式,是教人如何将自身剑气与风雷二气混合,在对敌时风雷相交,生出霹雳,重创敌人。如果一个人同时拥有双剑,亦能够将它用出,但现在时间不多,我与小峰只能一个练习风诀,一个练习雷诀,彼此配合,才能将这招用出。”

心领神会之后,待唐小峰将飞剑注入神识完毕,她立时将其中的雷诀教给唐小峰,自己练习风诀。两人的天资本就相当,当日他们一同找到颜氏剑谱,一同修炼,又无巧不巧地在同一天练出黄华剑气,由此可见一斑。

只一会儿,颜紫绡剑气带风,身轻如燕,唐小峰剑光闪动,凌厉异常。两人试着按剑式所教,捏完剑诀,各自出剑,剑尖一个碰撞,只听轰然一声巨响,石室震出裂缝,无数碎石洒落。

颜紫绡喜道:“我们只是用了一点点剑气,就有这种效果,如果全力施为,再厉害的妖怪也不用怕。”

唐小峰却道:“虽然只用了一点剑气,但我的手指却有些发麻,如果全力用出,我们自己只怕也会被震得受不了。这一招必须要在关键时刻用出,才能凑效。”

“你有没发现,捏着剑诀的时候,就算不用出这招,我们也比以前强上许多?”

唐小峰点头,道:“嗯,单是捏着雷诀,我就感觉自己劈出来的剑气凌厉了不少。”

“我也是,捏着风诀时,只觉整个人像是被风吹起一般,看来将风雷二气保持在体内,就算不用出这招‘风雷破九霄’,也别有妙处。跟那妖怪战斗时,我们就维持这种状况,说不定能够胜它。”

唐小峰还要回答,上方却传出强烈震动,两人不敢再多耽搁,带着剑气掠出暗室,只一会儿就来到佛像前。

向外看去,只见妖风已扑至庵门,室内热气滚滚。末空尼低声道:“妖人破阵在即,这座尼庵只怕是保不住了。”

颜紫绡咬了咬牙:“小峰,我们出去跟它打。”

唐小峰看着末空尼,道:“我们出去后,请师太立即带着良箴姐从后门下山,到我家住上一段,我们如果胜了,自然会去找你们,我们要是死了,也不至于连累到师太和良箴姐。”

唉,我果然是一个替人着想的好孩子!

末空尼见颜紫绡神情决然,颇有一种置自身而不顾的侠气,暗自点头。

又见唐小峰眼睛滴溜溜的,竟是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心想这孩子的本质只怕有些问题。

当下,颜、唐二人以剑气带动自身,刹那间飞出庵门,穿透妖火,紧接着就是剑气冲霄,风沙狂卷。

末空尼带着宋良箴从后门溜出,赶下山去。

宋良箴回过头来,见夜空乌云蔽日,星月无光,尼庵腾起熊熊烈焰,紧接着就轰然倒塌,于是在心中默祝道:“佛祖保护,但愿他们两人平安无事。”

黑衣汉子双手负后,立在草地上。

唐小峰与颜紫绡各点着一根树枝,以宝剑摇指着敌人。远处火光冲天,映红了他们的脸。

黑衣汉子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目光阴冷而又犀利。

颜紫绡一声娇叱,纵身而起,旋身斩向敌人。唐小峰同时出手,飞剑一抛,后发先至,闪电般击向黑衣汉子。

黑衣汉子闪开飞剑,口中一团妖火喷向颜紫绡。颜紫绡早已知机飘走,同时将手中飞剑射出。二人一妖战成一团,那黑衣汉子见围着自己乱转的两口飞剑,一支剑光凌厉,一支飘忽不定,心中暗暗诧异,想着这两个孩子逃了一天后,本事竟比昨天又厉害了许多。

只是,虽然唐、颜二人本事见长,但这黑衣汉子却是修炼了两百多年的委羽山虎妖,又哪里是他们这两个才炼了半年剑术的孩子可以相比?只见他时而化作黑风,时而现出人形,唐、颜二人空自飞剑乱转,却无法伤他分毫。

唐小峰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悄悄地向颜紫绡使了个眼色。两人一个怒吼,一个娇叱,同时纵身而起,气势惊人。

那黑衣汉子见他们突然间剑气暴涨,像是要用出什么惊人手段,不由得顿了一顿,眼睛微眯,警戒起来。

颜紫绡却趁他这一迟疑,暗捏风诀,身子一折,一下子就改了方向,小手牵住唐小峰,带着他一个旋身。两人在枝头上同时一踩,暗使巧劲,一下子就纵到远处。

黑衣汉子见这两个孩子作出强硬气势,原来却是要逃,而自己竟然会被他们吓住,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心想要是再被这两个孩子跳入大江大河,找起来又得费事,于是化作黑风,如浪潮般直扑而去,要将他们瘦小的身影直接撕成碎片。

眼看着两个孩子就要被卷入风沙,黑衣汉子一声冷笑。然而就在这时,唐、颜二人却突然转身,飞剑划破虚空,如电光般射了过来。黑衣汉子心道不妙,想要躲避,竟是来不及了。

两道剑光射入风沙,互相撞在一起,只听轰然一声震响,气劲狂卷,风沙乱泄。

颜、唐二人对望一眼,见黑风中洒下艳红血雨,知道已重创了这只妖怪,心里一阵惊喜。两人收回飞剑,只觉体内血气翻涌,气力虚脱……这招“风雷破九霄”威力虽大,损耗的剑气却也非常惊人。

他们轻喘着气,紧张地看着那虎妖所化的黑风,希望能够就此将它诛除。

然而黑风一阵挣扎之后,竟越涨越大,化作一只顶天立地的黑色巨虎。巨虎身上鲜血淋漓,凶恶之相却一丝不减。巨虎冲着他们一声怒吼,喷出狂烈妖火,竟将半里之内的所有树木都卷入其中。

两个孩子的身影一下子就被妖火吞没。

黑色虎妖冷哼一声,停在那里直喘着气。

它本以为对付两个初学剑术的孩子乃是轻而易举的事,想不到一时大意,自己竟会被那两个孩子所伤,心中恼怒可想而知。现在那两个孩子既已死去,它也不想再留,想要离开这里,回去养伤。

就在这时,从它腹下突然窜出两条身影,这两条瘦小身影跳得极高、掠得极快,一下就窜到了黑色虎妖面前。黑色虎妖方自一怔,两道剑光暴射而出,同时刺穿了它的两只眼睛。

原来,在这妖怪变成凶恶巨虎的那一瞬间,唐小山便已知道糟糕,但他不往其它地方逃,反拉着颜紫绡往它腹下穿。这恶虎身型变得太大,虽然喷出的妖火范围极大,却未能注意到自己腹下,反被唐、颜二人趁机偷袭。

黑色虎妖被刺瞎双眼,痛得在地上打滚,又将妖火乱吐,巨掌乱扫。

唐、颜二人担心被它伤到,手牵手踩着飞剑,飞到远处山崖,转过身来,见下方火势汹涌,而虎妖兀自在那乱滚乱喷。

唐小山道:“让它再这样破坏下去,只怕山下的百香衢也会被火势波及。”

“杀了它。”

两人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黄华剑气提至极致,再注入飞剑之中。

两人同时出手,剑光如雷霆般射出,刺入妖虎体内,一道霹雳穿云而下,击中妖虎,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妖虎四分五裂。两人收回飞剑,在那不断喘气,这招“风雷破九霄”在全力施为之下,竟能引动天雷,着实让他们惊喜过望。

天雷搅动了夜空中的乌云,电闪雷鸣后,阵雨倾盆而下,火势开始衰减。

“这下子,看它还死不死。”

话音未了,却听一声怒吼:“你们也给我去死。”

火海中飞出一个黑影,带着绝望和不甘,朝他们狂扑而来。原来,这虎妖虽然被天雷轰碎,却凭着无限的怒气和最后一点妖力,将破碎的身体重新聚合,欲冲上来与这两个孩子同归于尽。

唐、颜二人没有想到这妖虎竟然还能发出濒死一击,尽皆失色。他们适才以全身剑气施展“风雷破九霄”,这下子不但无法作出任何反击,连逃的力气都已失去。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劈下一道剑光,刺在黑影身上,那黑影发出一声惨叫,在唐、颜面前爆成无数血肉。

唐小峰拉着颜紫绡向后退了几步,见地上满是殷红肉块,煞是恶心。他知道是有人救了自己,于是抬起头来,却见夜空中飞来一个身影,落在他们面前,却是一个英俊的青年。

唐小峰见这人裹着剑气御剑而来,比他们踩着飞剑迅速多了,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剑遁。他看着来人,问:“这位大哥是……”

那青年抱拳道:“河东燕勇!”

听到这人自报姓名,颜紫绡想的是:“原来他是河东燕家的人,听说燕家是有名的剑侠世家,这人御剑而来,刹那间救下我们,我却连他的剑气都没看清,他比我和小峰厉害多了。”

唐小峰想的却是:“原来他就是燕勇。”

在上一世,唐小峰就对剑仙剑侠这种传奇人物很感兴趣,也正因此,在看《镜花缘》时,他对书里出现的几个剑侠都比较有印象。这燕勇有个妹妹,名字叫做燕紫琼,同样是个本领不凡的女剑侠,只可惜最后下场凄凉,在反周复唐的战斗中误陷敌阵,死于乱马之下。

“刚才多谢燕大哥出手相助,燕大哥为何会凑巧来到这里?”作为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唐小峰首先绽露出甜甜的笑容。

燕勇见这两个孩子虽然比自己小上许多,身上满是尘土,又在与妖怪的战斗中险死还生,脸上却依旧清新,看不到丝毫惧怕,不由暗暗称奇。他将那妖怪曾闯入县衙杀害祝县令的事说了出来,又道:“我本想到百花衢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你们,却先看到这里火光冲天,又夹杂着妖气和剑气,所以赶来看看,幸好你们没事。”

唐小峰这才知道,为何那妖怪能够找到平安村去,又想着祝题花受到自己连累,死了父亲,心里倒也有些替她难过。

颜紫绡想的则是这只妖怪虽然已被诛除,但奶奶和村里的无辜百姓都已死去,心里也是一阵酸楚。

此时阵雨不但未歇,反而越下越大。燕勇道:“幸好有这场大雨,火势应该不会漫延开来,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再来详谈。”

唐小峰点了点头,却又说道:“这是什么?”

燕勇与颜紫绡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却见地上的血肉被雨水冲刷开来,露出一个黝黑的令牌。唐小峰将令牌捡起,见上面写着“委羽、十六”四字。

燕勇看到令牌,脸色微变,道:“这是委羽山的通山腰牌,死在这里的,难道是委羽山妖门排行十六的‘彻地虎’流离多?”

唐小峰心想:“流离多?这名字倒古怪得很,不过既然是妖怪,取个这么古怪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见燕勇脸色难看,知道这虎妖只怕有些来历,于是小心问道:“这妖门又是什么?”

燕勇道:“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雨再说。”

三人找了个山洞躲了进去,席地而坐,燕勇问起唐、颜二人与虎妖战斗的经过,益发肯定那虎妖就是委羽山的“彻地虎”流离多。

燕勇在心中忖道:“那流离多乃是修了两百多年的虎妖,想不到竟会死在这里。虽说流离多最后是死在我的剑下,但在我出剑时,它分明已经伤痕累累,只是凭着最后一口气想要跟这两个孩子同归于尽罢了,这两个孩子竟然能够将流离多逼到如此绝境,实是不可小看。”

他道:“委羽山在人间十大洞天中排名第二,仅次于排名第一的王屋山。而妖门,则是一个聚集了中原诸多知名妖怪的妖类联盟,江湖之上,近乎无人敢惹。而妖门门主,恰恰就是流离多的父亲,是一只修了上千年之久的虎妖,听说它原本是上界某位仙神的座骑,后来私自下凡,在下界为非作歹,你们在这里杀了它的儿子,只怕它不会放过你们。”

唐小峰在心里吐嘈无力:“在彭岭杀了一只恶虎,那只恶虎的老爹跑了出来,现在好不容易把它老爹杀了,它的老爹还有老爹,这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他苦笑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燕勇沉吟片刻,说道:“妖门的势力只在中原,你们若是留在这里,难免会被它们找上,到那时,连你们的家人也会被牵连在内。唯今之际,你们恐怕只有远赴海外,暂时躲它们一逃,等日后修成上乘剑术,不再怕它们时,再行返回中原。”

颜紫绡轻叹一声,说道:“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唐小峰却在心中想道:“这家伙怕也藏了一些私心,虽说流离多是因我们而死,但最后给它一剑的却是这姓燕的家伙,他让我们远赴海外,表面上是替我们着想,其实也是怕我们被那妖门找上,将他燕家也牵扯进去。”

又想道:“管他呢,待在岭南也没啥意思,到海外走走,也挺不错。至于那什么妖门,他们不找上我就算,真要找上我,我第一句就告诉他们那流离多流离少什么的,是这姓燕的杀的……我爹从小教育我,做人要诚实!”

当下,唐小峰写了一封书信,让燕勇替他带到唐家。他知道父亲最大的心愿就是反周复唐,于是在信中找个借口,说自己年纪虽小,却知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道理,离家出走是为了学习剑侠之道,希望有一天能够为复兴唐室尽一分力。

燕勇带着书信下了间山,来到唐家,此时,唐敖因幼子失踪,早已打消出海的念头,一直留在家中,接到唐小峰书信后,不禁拍案而起,为自己有子如此,大感欣慰。

唐小山却比唐敖这做父亲的更了解弟弟一些,知道弟弟一向腹黑得紧,这封信多半是写来骗人的,只是唐小峰走都走了,她也不知道该上哪去找,也只好听之任之,希望有一天他自己知道回来。

而宋良箴则就此在唐家住了下来。

唐小峰与颜紫绡回到平安村,此时,村里百姓的尸体都已被县衙带人葬在了乱葬岗里,颜紫绡在坟前痛哭一场,才和唐小山进入井底,将刻在壁面的未学剑谱全都用笔墨抄下。

唐小峰觉得既然要走,那不如就将壁上的这些剑谱毁去,颜紫绡却说:“就算把它们留在这里,也没有谁会无端端地跑到井底来,不用担心它们被人看去。再说,万一我哥还没学全,回来后又找不到我,那又如何是好?”

唐小峰耸了耸肩,心想颜崖有没学全毫无关系,只要我学全就可以了。

当然,这毕竟是他们颜家的剑谱,还是得由颜紫绡说了算。

颜紫绡在暗室里留了封书信,让哥哥回来后可以看到,想了一想,又将那本颜氏家训揣入怀中。两人收拾好东西后,各自带着一口飞剑,就这样离开了平安村。

两人来到海边,却见大海茫茫,且不说他们还没学会御剑飞行的本事,就算学会剑遁,茫茫大海,他们也无法整日整夜地飞行。颜紫绡没了主意,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唐小峰笑道:“先去我舅舅家,我舅舅经常出海做生意,最多我死缠烂磨,逼着他带我们一起出海。”

颜紫绡点了点头。

唐小峰带着颜紫绡来到舅舅的住处,却见大门紧闭,询问乡里,却原来林之洋前些日子就已带着妻女出海去了。唐小峰无奈,只好再出主意:“实在不行,我们就在港口打听,有谁的商船要出海,就悄悄溜到船上,等船出了海再出来。到时吃他们的,住他们的,他们难道还能把我们扔下船去?就算想把我们扔下去,他们也得打得过我们才行。”

颜紫绡瞪大眼睛:“这和无赖有什么区别?”

唐小峰嘻嘻笑道:“带上我们这两个剑侠,对他们来说也不吃亏啊。万一遇到海盗杀人劫货,我们还能救他们一救。”

颜紫绡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又道:“那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我们是去避难,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到时找个无人的荒山野岛,就在那里练剑修行。以我们现在的本事,既不用怕毒蛇猛兽,也不用怕海盗山贼,活下来应该问题不大。等学成本事后,我们再回来,到时管它什么委羽山王屋山,只要是住着妖怪的地方,我们全把它一窝端了,还有那妖门的妖怪,来多少杀多少,还真怕了它们不成?”

颜紫绡也是豪气顿起,娇声道:“好,就这么办。”

当下,两人就按着计划找了只商船,悄悄溜了进去,商船启动,载着他们远离岭南,驶入了大海……

两年后――

海外东荒第一大岭,名字叫做东口山。

东口山左邻君子国,右靠大人国,山势陡峭,又有许多猛虎野兽,寻常人根本难以登上。

在东口山南侧,有两座山峰,俱有如擎天一柱,虽不算粗,却是极高。

此时,在这两座山峰上,分别立着一个身影。

站在南边山峰上的是一个少年,少年身上穿着兽皮制成的粗衣,右手持剑,左肩裸露在外。经过两年野外生活的风霜和磨砺,他的身型已远比其他同龄人要魁梧得多,眉宇间带着一丝朝气。

站在北边山峰上的却是一个少女,少女身上穿着一件打了许多补丁的襦裙,她体态玲珑,模样清秀,腰间缠着一件兽皮短裙。这衣裳对她来说已是太小,极不合身,将她凹凸有致的身子裹得曲线毕露,反让她多出一种令人怜爱的天真与妩媚。

她的手中亦持着一口飞剑,与南面山峰上的少年遥遥相对。

忽地,两人同时喝上一声,纵身而起,化作两道红色剑光,在空中撞在一起。只见精光四射,风雷乱起,两道剑光时分时合,彼此纠缠。

又是一道清脆的交击声传来,少女身形一飘,如风一般飘到少年身后,一剑劈出。少年御着剑气,回身一挡,挡住剑光,又在飘退中将剑掷出,迅若雷霆。

然而少女身子一幻,一下子又没了身影。

两人缠斗了一个多时辰,俱都精疲力尽,气喘吁吁,于是一同往下方飞去,落在两峰间的一条小溪边。少女收起飞剑,手捧溪水洗了下脸,然后才看向身边少年:“小峰,你觉得我们现在算不算很厉害?”

唐小峰想了想,说:“我们半年前就练成了红华剑气,这些日子以来又从来没有间断过练习,有多厉害我不知道,但应该不会太差?”

颜紫绡看着水中倒影,说:“不过照这进度,要想突破到紫华剑气,恐怕至少还需要几年时间。”

颜氏紫歌剑术共分四个阶段,分别是黄华、红华、紫华、神华。这四个境界,每一个都天差地别,黄华剑气只是能够操纵飞剑,红华剑气就已能够让人御剑飞行。至于神华境界,按剑谱上的记载,已是能够上天入地,于罡风业火中来去自如,不过这个境界,颜家似乎还从来没有人真正练成过。

此时,两人已将红华剑气练得操控自如,又将各自所学的雷诀、风诀混入剑法之中,远不是两年前那初窥御剑之道的孩子可以相比。唐小峰自忖,若是现在再遇到流离多这种妖怪,他一个人就对付得了,就算是两年前的燕勇,自己只怕也不输于他。

颜紫绡跳了起来,道:“这身衣服已经没办法再穿了,我们在这里待了两年多,再待下去,恐怕真的会变成野人。”

唐小峰翻个白眼!

颜紫绡虽是女孩,对缝衣做饭这种事却没有半点天分,能把两年前带来的这几件衣裳缝缝补补穿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如这样,”唐小峰说,“我们就在这山中打些野兽,然后再看看这几天有没有顺路的商船经过,让他们载我们到君子国去,换些食物和衣裳。”

如果是在唐小峰上一世所处的世界,海外自然没有什么君子国、大人国、劳民国,但他穿越的却是《镜花缘》的世界,海外岛国不知多少,而与东口山最近的就是君子国,据说是个礼乐之邦,国中百姓好让不争,在海外诸国中口碑极佳。

颜紫绡嘻嘻笑道:“我们现在不是会剑遁么?不如我们就这样御着剑飞过去。”

唐小峰乍舌道:“紫绡姐,你是在开玩笑么?君子国再近,也有两三百里,我们途中怎么落脚换气?再说了,我们也只知道它大概的方向,万一飞了两三百里,发现飞错了位置,到时剑气用尽,我们两个岂不是要一起跳海殉情?”

“殉你个头,”颜紫绡没好气地瞅他一眼,“东口山与君子国之间的海道本就是商船来往的必经之路,这一路过去,总会遇到一两艘船。就算没有商船,君子国和大人国也都在这附近,出海打渔的渔船总会有?实在是运气不好,连渔船都遇不到,我们两个落在海里,也不见得马上就会淹死。”

唐小峰心想,不马上淹死,那就是慢慢淹死,没什么区别。

虽然心里有一万个吐槽的意愿,不过颜紫绡显然是定了下来。无奈之下,唐小峰也只好跟她一同做准备,两人在山中打了一只山鹿、一只野豹,各自背在身上,纵身而起,御着剑光往君子国的方向飞去。

两人御着剑光飞了数个时辰,却见雾气苍茫,竟是难辨方向。

此时,两人的剑气都快要消耗贻尽,唐小峰叫苦连连,颜紫绡也开始后悔。两人以前在东口山上时,经常都能看到船来船往,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太过倒霉,别说商船,竟连渔船也没看到一艘。

无奈之下,两人只好将各自所背的野兽抛入海中,手牵着手,坚持着往前飞,希望在剑气耗尽时能够飞到君子国,又或是遇到什么小岛礁岩,让他们落脚休息。

又飞了一会儿,眼看着两人就要坚持不住,颜紫绡突然叫道:“小峰,你看那里。”

唐小峰往下方看去,果然见到三条大船停在海面上。他大喜过望,正要和颜紫绡一同往下落去,却又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其中一条显然是商船,但另外两条却没有任何标志,船上有许多持刀汉子沿着勾索和架桥登上商船,见人就杀。

颜紫绡俏眉一挑:“海盗?”

唐小峰心想:“废话。”

显然,两艘没有标志的乃是海盗船,而那艘商船正在被海盗劫杀。

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两人的剑气即将耗尽,不下去也不成。于是,他们二话不说,直落而下,降在商船上。几名海盗杀人杀疯了头,也没去管他们是怎么出现的,直接冲了过来,被他们各自出剑,连杀了好几个。

“什么人?”海盗船上跳过来一个彪形大汉,他上身,胸腹俱是刺青,手持一柄金环大刀。瞅着唐、颜二人,他恶狠狠地道:“鬼斧山好汉在此做生意,不想死的人趁早滚开。”

唐小峰笑道:“虽然我们不想死。”

颜紫绡接道:“但是我们也不想滚。”

那彪形大汉见这两人年纪虽轻,但被自己的手下团团围住,却是丝毫不惧,不禁也开始惊疑起来。他见周围分明没有船只,而这两人又各持一口宝光森冷的利剑,不由忖道:“难道这两个人跟大哥一样,都是能够御剑飞行的剑侠?”

又想道:“就算他们是剑侠,小小年纪,又能够有多大本事?”

于是喝道:“上。”

那些海盗一拥而上,唐、颜二人再行出剑,剑光乱闪,一下子就将他们纷纷挑落。彪形大汉勃然大怒,纵身而起,金环大刀以千钧之势斩向唐小峰。

唐小峰将剑反手往上一架,精光四溅,虽然挡住大刀,自己却也被震得手臂发麻。彪形大汉双手握着大刀疯狂斩来,斩出道道刀影,唐小峰已知道这人天生神力,于是慌手慌脚,左拙右支。

颜紫绡连踏数步,剑华若花,一下子又杀了数名海盗,回过头来,却见唐小峰已被那彪形大汉逼到退无可退,即将落海的地步,不由气道:“小峰,你在做什么?”

唐小峰打了个呵欠:“随便耍耍。”

出手一剑,一下子就破入幢幢刀影。

彪形大汉发出一声干哑的呜咽,砰的一声倒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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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海盗见这少年刚才还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突然间,一下子就这么逆转过来,才知道这少年是在耍他们玩。

“三当家死了!”海盗们的惊呼声此起彼落,一个个不敢再战,纷纷逃离商船,只一会儿,就驾着两艘海盗船逃入迷雾,不见踪影。

躲在船舱内的人见海盗逃走,这才胆战心惊地走了出来,向唐、颜二人拜谢。一名身穿锦衣的老者将他二人请入舱中,倒水奉茶,请教大名。颜紫绡娇笑道:“老人家不用这么客气,我二人也只是凑巧路过这里,见义勇为,原本就是我辈的本色。”

唐小峰心想,没有遇到他们,这艘船固然难逃劫难,但没有遇到这艘船,他和颜紫绡只怕也会被大海淹死,从这一点说,谁救谁还不一定呢,于是笑容满面,抓着老人的手连说:“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老者问起来,才知道他们原本是从东口山飞往君子国,不由诧异地道:“君子国在东口山的正南面,而这里却位于君子与大人二国之间,乃是东口山的西南,两位可是飞错了方向?”

颜、唐二人愕然相顾,想着自己明明是往正南飞,怎么会飞错方向?

他们却不知道,虽然他们起步时是飞向正南,但人与候鸟不同,在没有明确的参照物下,根本无法靠自身辨明方向。这就好像一个被蒙上眼睛的人,虽然他自认为是在沿着直线往前走,但在别人看来,他却是七扭八弯,如同喝醉酒一般。

他们两人虽然没有被布蒙上眼睛,但大海茫茫,没有一个参照点,再加上雾气又重,他们自以为是飞向正南,其实早已错了方向。

当然,这主要也是因为他们虽然学会御剑飞行的本事,却是第一次长距离飞越,没有什么经验,再加上大海不同于其它地方,就算是再有经验的水手,在没有指南车又或是灯塔引导的处境下,往往也会弄错方向。

也幸好他们先遇到这艘商船,要是继续往前飞,左不靠君子国,右不靠大人国,最后的结果,恐怕就真的是掉入海中,做一对落海鸳鸯。

老者笑道:“两位既然是去君子国,不妨就在这船上歇息。老朽正是要去君子国做些珠宝买卖,却不想在这里遇到贼人。两位若是不嫌弃,到了君子国后,再让老朽做东,答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唐小峰嘿嘿笑道:“不嫌弃,不嫌弃。”

这时,一个孩子脑袋从老人的背后探了出来,好奇地看着唐小峰和颜紫绡。颜紫绡见这孩子很是有趣,逗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孩子大约五六岁左右,稚气未脱,他的眼睛像星星般眨啊眨:“我叫许优优,他们说你们会飞,你们真的会飞吗?”

唐小峰面无表情:“我们会飞,其实我们不是人,我们是妖怪,你见过不会飞的妖怪吗?”

小孩子呀的叫了一声,又缩到了老人身后。

颜紫绡没好气地瞪着唐小峰一眼,把许优优拉了过来:“别听他瞎说,我们虽然会飞,但不是妖怪,等下我就飞给你看。”

颜紫绡从后边抓着优优的腰,一会儿飞过来,一会儿飞过去。

唐小峰躺在船舷上,用眼睛斜他们,一会儿斜过来,一会儿斜过去。

许老拂须站在船头,看着颜紫绡跟自己的孙儿玩耍,呵呵地笑着。

此时,唐小峰已经知道,许老是来自最东方的流离岛,那个岛接近东荒之极,珍珠美玉有如粪土一般毫不值钱。

但是在君子国,珠玉奇缺,偏偏又人人都喜欢镶珠带玉,所以他做的,就是以珠玉换丝绸的买卖,做上一次生意,往往利润极高。

当然,这种海上生意利润虽高,风险也大,遇到大风大浪,船毁人亡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

唐小峰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这就好像在中国古代,把本土不值钱的茶叶和丝绸运到中亚,往往就能卖出上百倍甚至上千倍的价格,经常有人出一次海,回来时就成了家财万贯的富商,外人不知道实情,还以为他是在海上捡到个聚宝盆。

但所谓富贵险中求,就像这次,如果不是遇到唐小峰和颜紫绡,许老这趟生意白做不算,连命都要陪进去。

颜紫绡带着优优在天上飞了一回,突然落了下来:“那边有船过来。”

几人一同看去,却见驶过来的是五艘战船,其中包括一艘斗舰和四艘走轲。战船上翠旗飘飘,画的是一串美玉。“这是君子国的战船?”

“正是,”许老道,“君子国以玉为图腾,意即‘好让不争,温良如玉’。国中无论贫富贵贱,举止言谈莫不恭而有礼,耕者让畔、行者让路。听说这君子国乃是五胡乱华时,由天朝逃出之官吏百姓合力所建,如今天朝尽染胡风胡气,唯这君子君则依旧保持着天朝上古礼仪,圣圣相传,礼乐教化,便是上古尧舜之时,也不过如此。”

许老所说的天朝便是中原,自五胡乱华及南北朝之后,胡风进入中原,不管是礼仪还是风俗都与汉晋时相差较远,更不用说读书人人人向往的“周礼”,基本已不复存在。

唐小峰见那五艘战船上布满兵甲,勾弩齐满,分明是为剿寇而来。那艘斗舰越驶越近,有一人站在甲板上,朗声道:“船上的莫非是许老?”

“原来是吴相?”许老大喜,又向唐小峰和颜紫绡解释道,“来的是君子国的吴之祥吴相爷,他与他兄长吴之和俱为君子国重臣,往日与我见过几次,彼此交好。”

颜紫绡诧异地道:“既是相爷,为何却亲自带兵出海?”

唐小峰笑道:“君子国效仿的不是上古礼制么?上古之时,朝中重臣是没有文武之分的,所谓入则为相、出则为将,相国亲自领兵,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许老笑道:“小兄弟懂得真多。”

唐小峰耸了耸肩,在上一世,他就是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孩子,这一世又摊了个中过探花的老爹和爱读书的姐姐,耳濡目染之下,懂的东西自然也要比别人多些。

几块板桥架了过来,吴之祥与许老互相见礼。许老向吴之祥诉说了遇到海盗劫掠的事,吴之祥拜道:“愚正是因近日大人国海域流寇四起,担心有人遇害,这才日日率船队巡视海域。许老遇险,愚却未能及时相救,惭愧惭愧。”

许老赶紧回拜:“我等遇险之处,乃是在大人国境内,相爷何须致歉?”

吴之祥再拜:“虽非君子国海域,却也是在我国周边,实乃本相治国无方之错,若是愚与愚兄治理有方,自然德服四海,流寇海盗自行远去,又怎会害得许老遇险?惭愧惭愧。”

许老再次回拜:“相爷苛己过严了。”

颜紫绡见这位吴相国地位尊崇,却不断反省自身,不由赞道:“果然不愧是君子,什么时候我朝的官员也有这般风度,那就天下太平了。”

唐小峰翻个白眼。

吴之祥问:“不知许老又是如何从贼寇刀下逃脱?”

许老这才向他介绍道:“幸好有颜小姐和唐公子二人及时赶到,救下老朽,令我祖孙得以保全。”

吴之祥见唐、颜二人岁数不大,不由暗自诧异,又得知两人都有着御剑飞行、十步杀人的剑侠本事,自是不敢小看,与二人一番寒暄,弄得唐小峰和颜紫绡也只好跟他拜来拜去。

吴之祥问:“不知你们遇到的是哪路盗寇?”

唐小峰耸了耸肩,道:“有一个最厉害的家伙,自称是鬼斧山好汉,别人都叫他三当家。”

吴之祥一震,道:“那人是否满身刺青,用的是一口金环大刀?”

吴之祥叹道:“那是鬼斧山的‘鬼刀’威震山,在东海之上,一向杀人如麻,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多少,想不到二位竟然能够从他刀下逃生。”

“原来他的外号叫鬼刀?”唐小峰笑道,“他的刀确实很快,力气又大,让我连生擒他的机会都没有,只好顺手将他杀了。”

吴之祥又是一震,道:“小兄弟竟然能够将他杀死,实在是了不起,了不起。不过鬼斧山一共有三位当家,为首的是‘鬼剑’石中天,听说他练就一口飞剑,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东海之上,几乎无人能敌。排行第二的则是‘鬼水’胡二娘,听说她擅使妖术,神秘莫测,别人往往看她一眼就会化作血水,魂飞魄散。两位今日杀了他们的结拜兄弟,他们日后必定会来复仇,两位可要小心。”

唐小峰和颜紫绡对望一眼,心里也没有太多惧意,他们在东口山上隐姓埋名练了两年的剑术,也想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本事如何,如果那什么石中天、胡二娘真的要来找麻烦,那就让他们来好了。

五艘战船护送着许老的商船往君子国驶去。

在途中时,许老为他答谢救命之恩,要送唐小峰和颜紫绡一些金银珠玉,颜紫绡眉头一挑,说她既然出手救人,那自然是不求回报,若是为了钱财,那何不学那些海盗,直接将船劫走?

唐小峰更是自豪地挺着腰杆,说我辈中人,济世救人、惩奸锄恶那是份所当然,你给我们钱,那就是看不起我们。

颜紫绡见唐小峰跟自己想的一样,不禁眉开眼笑。

等她跟优优玩去时,唐小峰却跟许老勾肩搭背地进入舱中,出来时怀里多了一个袋子,至于袋子里藏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摇起来琳琳琅琅,清脆悦耳。

下午时,商船来到了君子国港口。

唐小峰见岛上被城墙围了一圈,城门出用古篆写着“惟善是宝”四个大字,城外有亭市集,人烟辏集,作买作卖,一切都井然有序。许老在城外包了间客栈,将运来的珠宝搬了进去,又请唐、颜二人一同住进。

唐小峰不解地问:“既然要住,为什么不在城里找家客栈,却要住在城外?”

许老苦笑道:“君子国民风纯朴,外邦都喜欢来这里作生意,只是外邦之人,各色各类都有,有的只是单纯来做生意,还有不少却是偷鸡摸狗的窃贼或是奸商,后来因事情出得多了,上任国王就定下规矩,外邦之人在夜里只许住在城外。”

住下后,许老就到处下拜贴去了,唐小峰和颜紫绡带着优优,到城里四处乱逛。唐小峰看到一家衣铺,拉着颜紫绡往里面走,颜紫绡因为身上没钱,有些犹豫,唐小峰却笑着从口袋里翻出些银两,说自己早已向许老借了一些。

颜紫绡这才放下心来,跟唐小峰一同进入衣铺。

她却哪里知道,这点银两只不过算是“小费”,在唐小峰的怀里,揣着整整一袋的珍珠。

两人从东口山来到这里,本就是因为身上衣裳已不合身,于是各自在衣铺里选了一套,问起价格,却是便宜得不像话。颜紫绡见这衣裳明明是好布好料,老板娘却在那说自己的货不如别人的好,说着说着又给他们打了八折,于是想着:“难怪他们说君子国好让不争,这样子做生意,难道不会赔本么?”

当下,两人就老板娘替他们量身修改,借着店里的单房直接换上。走出来时,唐小峰一身小青科纳短衫,异常合身,再转头看向颜紫绡,却见她上身穿着红绸短衫,下身穿着红绸袄裤,头上束着红绸鱼婆巾,腰间缠着大红丝绦,脚上还登着一双红色绣花鞋。

她将那只红剑插在腰间,再加上红润润的俏脸,竟有若红玫瑰一般,红得艳丽,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优优叫道:“颜姐姐好漂亮。”

唐小峰心想,这才是书里那个单是出场就让人惊艳的“女中侠”。

颜紫绡见唐小峰看花一样盯着自己看个不停,不知怎的,脸儿竟热了一下,又喜孜孜地瞅他一眼。

唐小峰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与她一同往前走。

两人在山野间独处了两年,彼此间有若姐弟一般,现在不知怎么,彼此间虽然亲密依旧,却多了一种颇为暧昧的感觉。

走了几步,唐小峰突然回过头来。

颜紫绡问:“怎么了?”

“总觉得有人在看我。”唐小峰左看右看,却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颜紫绡哂道:“你又不是花,谁会跑来看你?”

唐小峰心想:“你是花,是花就很了不起么?”

他们带着优优又逛了一阵,顺便买了一份画有东海各岛的羊皮地图和指南针。不知不觉,天色渐黑,他们回到城外客栈,与许老会在一起。许老向他们各自递上了一张请柬。

“这个是……”颜紫绡疑惑地问

许老笑道:“这是君子国二王子姚华殿下的请贴,二王子今晚在朱鹤设宴,他听说了二位在海上斩杀‘鬼刀’威震山的本事,故邀请二位与老朽一同赴宴。”

唐小峰和颜紫绡在许老的带路下,来到朱鹤。

一个身穿大科纳绫及罗长衫的青年立在前,许老带着唐、颜二人向这青年见礼,又向他们介绍道:“这位便是二王子殿下。”

“原来二位就是在海上诛杀鬼刀威震山的少年英雄,”王子华抓住唐小峰的手,“幸会,幸会。”

颜紫绡见这位君子国二王子衣衫的布料虽然极好,样式却并不华丽,走在路上,很难分出与普通士子之间的区别,又见他举止优雅,颇有气度,心里顿生好感。

唐小峰却在心里吐槽:“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你抓我手干嘛?岂不闻男女授受不亲,男男授受更加不亲?”

王子华亲自将两人引入中,又替他们引见其他人。除了吴之祥外,吴之祥的哥哥吴之和也在座上,还有一位叫做枝室的岐舌国通使,以及几个本地商人。

君子国流行的是“古风”,宴席上自然也是席地而坐。而这种坐法不要说是一千年后,就算是现在的中原,也早已不流行了。自从五胡乱华之后,胡风流入中原,各种风俗都已改变,人们日常里也都是坐在凳子上,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胡坐”,也正因此,唐、颜两人跪坐在席边,都有些不太适应,只是大家都是这么坐的,他们也不好改变姿式。

几个人彼此敬酒,又聊到唐、颜二人杀海盗的壮举,轮流敬了一番,颜紫绡原本就不怎么饮酒,只一会儿就俏脸酥红,益显可爱。唐小峰却没有颜紫绡这么老实,借着上厕所的机会,用剑气将酒逼出,回来后又反敬回去,于是人人都说他海量。

酒过三巡,话也多了起来,不免聊起海外各国风情,又得知唐、颜二人来自中土,吴之和道:“我听说天朝有一风俗,凡生子女,逢满月、百日、岁月,必定大宰猪羊,张筵演戏,不知是也不是?”

唐小峰心想“来了”,他微笑地道:“确实有这风俗。”

吴之和叹道:“吾闻‘上天有好生之德’,今上天既赐子女与人,而人不知仰体好生之意,反因子女宰杀许多生灵,是上天赐一生灵,反伤无数生灵,岂乃天之过,抑或人之过?”

唐小峰张嘴欲答,吴之祥却又先问:“我听说贵处宴客时,往往喜欢罗列珍馐,穷极奢华,是也不是?更可怪者,菜肴不论味道之好坏,反以价贵者为者,甚至有人往菜肴贴上金铂,如此做法,岂非是主人花钱而客人嚼蜡?或将这浪费之钱财用于赈济穷人,不知可令多少人感恩戴德,不知小兄弟觉得,我说得有理没理?”

唐小峰点头微笑:“有理有理!”

这两兄弟见唐小峰赞同,更是你一言我一语,颜紫绡听他们口口声声说着“天朝上邦”,却是诸多批评,心里有些不快,偏偏这两人字字句句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上举尧舜之制,下用四书五经,讲的又都是时弊,让人辨无可辨,驳无可驳。

好在这两兄弟见他们不驳,久了也觉没意思,又转过头批评其它国家去了,一席话听下来,只让人觉得其他国家就是差啊就是差,他们君子国就是好啊好就好。那位岐舌国的枝通使辨上几句,反被他们从上到下,将岐舌国的各种政策批了个精光,枝通使被批得满脸通红,却辨不过他们。

酒宴散去,诸人向王子华与吴氏兄弟拜别,唐小峰背着已喝得醉熏熏的颜紫绡,与许老、枝通使一同往城外客栈走去。许老叹道:“君子国不愧是礼乐之邦,听他们一番话,果然是巍巍荡荡,无一句不是警世名言,令人自惭不如。”

唐小峰朝天翻了个白眼,没有说什么。那位枝通使却冷笑一声,没有接这个话题,反而问道:“不知许老大约何时离开此地?”

许老道:“君子国王室急需珠玉,我已经跟二王子殿下和两位相国谈好价钱,以珠玉换他们的金银绫罗,这几日大约便可离开。”

枝通使淡淡道:“恭喜许老做成了笔大生意,不过异国它乡,并非久留之地,许老不妨早些离开。还有唐兄弟,鬼斧山的石中天、胡二娘两位当家并不好惹,你与颜姑娘也要小心才是,这君子国,能不久待,还是不要久待的好。”

许老愕然道:“这是为何?君子国一向政治清明,连那些海贼流寇,惧于君子国之威德,也只在境外犯事,然听大人之意,却似乎觉得老朽留在这里并不安全?”

枝通使没有多言,只是回身一拜,道:“在下随口说说,许老莫要放在心上。日后许老若是途经岐舌国,在下再行作东,在下另有要事,需连夜赶回国去,请容在下先行告辞。”

说完,就这样大步离去。

许老与唐小峰错愕地对望一眼,这位枝通使适才那句话,分明带着警告意味,却又点到即止,不肯多说,让他们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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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唐小峰将颜紫绡放在床上,悄悄打量,见她睡态可掬,娇躯玲珑,不由想道:“在这两年多里,她可是漂亮了不少。”

嘿笑一声,到外头借来笔墨,在她左右脸各画一朵花,心里说道:“紫绡姐,你是花神转世,脸上当然要有花才行。”

唐小峰替她盖好被子,关好房门,想了想,并没有回到自己房间,而是悄悄溜了出去,来到海岸边,却见一艘船正悄无声息地驶离港口。他想道:“看来那个姓枝的家伙,真的是要连夜离开君子国。奇怪,就算要走,为何不选在白天离岸,反弄得这么神神秘秘?今晚那个二王子和吴氏兄弟刚请完他,他不在酒席上向他们告别,反在离席之后,急急忙忙地赶着溜走,怎么想都让人觉得不对劲。”

他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忽地打个呵欠,自言自语道:“其实对劲也好,不对劲也好,这又关我屁事?”

转身欲回客栈睡去,就在这时,他像是感应到什么,忽地又回过头来,看到一只小舟借着夜色驶了出去,悄悄缀在枝通使的船后。

看来那姓枝的家伙有麻烦了。

自己要不要跟上去?唐小峰犹豫着。

跟上去嘛,那姓枝的跟自己无亲无故,他是生是死,和自己又有什么相干?不跟上去,心里却又多多少少有点在意。

“多岐国,姓枝,”唐小峰喃喃道,“总觉得这人多多少少有点印象。”

就好像在他看到吴氏兄弟时,就知道这两个家伙一定会讲大道理一样,在《镜花缘》这本书中,他的父亲唐敖出海后路经君子国,和多九公两人就是被这两兄弟讲得一楞一楞的,其实说和做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但唐敖是个老实人,总觉得能说出这一连番大道理的,必定是今世大贤。

如今唐敖因为幼子失踪,没有按照书里的情节跑到海外,反而是唐小峰自己跑了出来,唐小峰毕竟是多活过一世的人,知道挥舞着民主大棒的人未必就真的民主,自然没有那么容易被那两兄弟吼住。

而这“姓枝的通使”,他隐隐记得书里好像也有提到过,只不过书里提到的人太多,连那“百花”的名字他都没办法记全,其他路人甲又或是路人乙的角色,他自然更加记不住。

算了,就看在“似曾相识”的份上,我还是去救他一救。

唐小峰御着剑光,悄悄跟在那艘小船后边。

天色越来越昏暗,弯月挂在天空,将海水晃映出粼粼的光影,几只飞鱼在水面低掠。唐小峰绕过小舟,悄悄溜到枝通使所乘的那条船上。

船驶离了君子国海域,忽地,一道焰火从船后小舟上飞起,窜上天空爆炸开来,枝通使急急揭帘而出,看着天上焰火,惊疑不定。

十来道黑影从海底窜出,将枝通使围在中央。枝通使长叹一声,问:“尔等可是来自君子国?”

其中一个黑衣人森森然道:“吾等都是鬼斧山好汉,与君子国何干?”

枝通使冷笑道:“真的无关么?”

那黑衣人不再答话,只是低叱一声:“上,一个活口也别留下。”

其他人一拥而上,刀光耀目,寒气森森。枝通使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想起家中孤女日后无依无靠,心中难过,却也只能长叹一声,闭口等死。

死亡并没有来临,耳边却听到一连串的交击声,枝通使猛然睁开眼睛,只见身边剑气纵横,光芒四身,只一会儿,贼人便一个个倒地身亡,只剩下那为首的黑衣人立在那里,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的身后。

他蓦一回头,这才看到,在自己右后方的位置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懒洋洋的少年,身穿短衫,腰佩宝剑,看似无精打采,眼角却闪着犀利冷光。

那黑衣人没想到自己带来的手下如此轻易地就被人解决,他看着这来历不明的少年,怒喝道:“你是什么人?”

唐小峰淡淡道:“我乃君子国剑客,奉二王子之命,前来护送通使大人……”

黑衣人厉声道:“不可能。”

唐小峰冷然道:“为什么不可能?你不是鬼斧山的好汉么?难道君子国派人保护异国使者,还要通知你不成?”

月色下,黑衣人额头冷汗直冒。他虽然不知道唐小峰的来历,却知道自己绝不是这少年对手。他咬了咬牙,忽地一翻身,往海里纵去。

枝通使赶紧道:“唐兄弟,不可让这人逃走。”

“他逃不了。”

剑光一闪,正要向这黑衣人追袭,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道箭光不知从何而来,刺入那黑衣人体内,黑衣人一声惨叫,身体爆炸开来,化作血水洒落,竟将海面染出丝丝血红。

紧接着便是一串似有若无的娇笑声响起,笑声若隐若现,有如女鬼夜歌。一道海浪冲天而起,顿在空中,浪尖上立着一个半透明的女子,虽然体态轻盈、动作惑人,但一眼看去,却有如冰雕一般,连月色都可从她身上穿过。

枝通使抬起头来,看着浪花上的半透明女子,脸色大变:“‘鬼水’胡二娘?”

原来她就是胡二娘?

唐小峰看着浪花上的半透明女子,也不知她到底是人还是妖魅。

他看着胡二娘,问:“刚才那人不是你鬼斧山的好汉么?你为什么要杀他?”

胡二娘妩媚地瞅他一眼,道:“我鬼斧山的人,又怎会如此无用?像这么无用的人,还不如趁早死了的好。”

“原来他不是你们的人,”唐小峰耸了耸肩,“不过威震山总是你们的人了?好像也不是很有用的样子。”

“原来老三是你杀的,”胡二娘娇笑道,“看你岁数不大,本事倒是不小。”

唐小峰盯着她:“你不生气?”

胡二娘道:“我不是说过了么?无用的人,还是早死早好。老三原本也就没什么本事,我们不过是看在他还算勤快肯干,再加上模样狠恶,走在路上可以吓一吓人的份上,才让他在鬼斧山做个三当家,要不然,就凭他那点本事,又怎会被我和老大看得上眼?”

枝通使踏前一步,大声问:“你们和君子国王室,到底有何关系?”

胡二娘淡淡地道:“你莫非不知?”

枝通使叹道:“我原本只是有些怀疑。但现在,既然君子国要派人来杀我灭口,连你也无巧不巧地赶到这里,看来我已没必要再怀疑了。”

唐小峰在一旁苦笑道:“莫非君子国和鬼斧山,原本就是一伙的?”

枝通使冷笑道:“鬼斧山贼寇在大人、岐舌、智佳等国肆虐为祸,却从来不曾进入君子国海域侵扰,人人都说是因为君子国以德伏人,纵连海寇也不敢侵犯。我国为了剿灭海寇,令我一路拜访诸国,希望各国联手剿杀海寇,却不想凭着我各国收集到的各条线索,细心推敲,反发觉包括鬼斧山在内的十大寇里,有好几个都跟君子国有所勾结。今晚二王子和两位相国设宴,大概就是因为对我已有所警觉,故而将我拖在国中,好暗中通知你们,在此将我劫杀。”

胡二娘微笑道:“君子国乃是礼仪之邦,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自然不能让你死在君子国境内。”

枝通使道:“这里已是大人国的海域。”

“所以,”胡二娘妩媚一笑,“你可以死了。”

身子一旋,无数利箭从水中飞出,朝枝通使疾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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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踏前一步,飞剑连闪,将这些利箭全都截下。利箭劈落在地,化作海水,又像虫子一般蠕动,向唐小峰和枝通使爬来。

唐小峰一剑刺下,红华剑气散来,将这些蠕动的海水挡在外头。

就在这时,月色突然一黯。

唐小峰抬起头,却见胡二娘化作一条蓝色半透明的巨大飞龙,朝他们疾扑而来。唐小峰冷叱一声,持剑倒迎而上,剑华划出华丽的曲线,飞龙直接被剖成两半。

看似斩杀了飞龙,但唐小峰心中却没有半点松懈,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斩断的不过是一滩海水罢了。海面上波涛乱卷,胡二娘娇美惑人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谁也不知道她真人到底藏在那里。

一道道海柱冲击着船身,躲在船舱内的水手惊呼嚎叫。唐小峰心道不妙,这样下去,这艘船就算不解体,只怕也会被海浪冲翻。

他纵上空中,左手暗捏雷诀,将剑一劈。雷声震响,一道闪电冲霄而下,射入海内,整个海水亮了一亮。

一条身影立时飞了出来,飘在空中。

唐小峰落在船上,收回飞剑,看着这个被自己用雷诀逼出的女子,虽然这个女子从外形看去,与刚才显露在他和枝通使面前的“胡二娘”一模一样,但身体却不再是半透明的,毫无疑问,这个才是真正的胡二娘,而刚才那个,只不过是用海水化出的分身罢了。

胡二娘笑道:“你这孩子还真是有点本事,模样儿也不错,让人喜欢,你可要加入我们?我可以说服老大,让你做鬼斧山的三当家。”

“能不能我做老大,你们做我的手下?”

胡二娘道:“你这娃儿野心倒是不小,只可惜,要想做鬼斧山的大当家,你的本事还嫌不太够来着。”

唐小峰耸肩:“不能做老大,那就没什么意思。”

胡二娘冷笑道:“就算没什么意思……却也比死了要好!”

唐小峰哼了一声,想看看这个女人能弄出什么名堂。就在这时,从胡二娘的双目中竟爆出一种诡异的红光,虽然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唐小峰还是下意识地想要躲来她的视线。

但是迟了,就像有一种强大的能量牢牢地束缚住他,让他逃不开,躲不掉。他感到自己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在燃烧一般,炽热万分。他强行用剑气在体内流转,却怎么也无法摆脱这种桎锢。

在他旁边传来一声嘶吼,枝通使猛掐着他自己的喉咙,跌跌撞撞地冲了几步,紧接着身子便爆炸开来,碎裂的肉块散落在地,如同被点燃的蜡烛一般,一块块地融化成血水。

唐小峰大吃一惊。

他感到自己的咽喉像是要冒出火来,同时也知道自己马上就会跟枝通使一样的下场。但他不知道胡二娘是怎么做到的,仅仅是眼睛,他仅仅是在看着胡二娘的眼睛,为什么却会陷入这样的绝境?

胡二娘的脸上闪现着嘲弄,下方的这个少年虽然精通剑侠之术,但他显然没有对抗仙术的经验,以至于如此简单地就被自己利用五行之气勾动肺火,发动“洪炎入鼎”之术。

见唐小峰虽然昏昏欲倒,却还能凭着剑气勉强相抗,没有像枝室一样炸开,胡二娘再次冷笑一声,想要发动更多的洪炎之气闯入少年体内,只是还没等她继续,只见剑光一闪,这少年已闪电般跃起,一下子就飞入了海中。

胡二娘暗自一惊,心想这少年明明已被大量洪炎之气侵入体内,居然还能摆脱她的魅术,如此毅力,实在是不可小窥,心里更是下定无论如何要将这少年除去的念头。

她双手一抬,无数水龙冲天而起,又撞向大船,大船立时四分五裂。胡二娘冷笑道:“你若是上天入地,我还拿你没办法,你跑到海里,难道还想活命不成?”

身子一扎,如鱼儿般扎入海中,她心知唐小峰绝不可能逃得太远,于是在水中游来游去,想要将他找出来,然而不管她如何寻找,就是无法找到那少年身影,心里不禁暗自奇怪。

她却不知道,在她入海的那一刹那,唐小峰却又从海里窜了出来。

在落海的那一瞬间,冰凉的海水冲刷着唐小峰的身体,让他多少冷静了一些。他看到胡二娘操控浪花和海水的手段,自然知道躲在海里根本不是办法,更何况他虽然会水,却不是鱼儿,不可能在海中闭气太久,于是马上从船底绕了过去。

胡二娘毁船入水,他把握时机,从船身的另一端跃了出来,落在缓缓下沉的甲板上。

虽然想要御剑飞走,但体内依旧是燥热难支,他跪倒在甲板上,双手撑着身体,硬是咳出了几口鲜血。

逃是逃不掉的。

他深深地清楚这一点。

更何况,虽然枝室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但自己既然已经跑来保护他,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这一点实在是让唐小峰感到火大。

内心的愤怒和活下去的渴望,让唐小峰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放过胡二娘。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胸腔内的闷热和痛苦,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将自己的神识,以及强行逼出来的红华剑气,全都注入飞剑。

胡二娘在海里找不到他,早晚会飞出来查看。

在她出海的那一瞬间,就是自己的机会。

也是唯一的机会。

越是绝境之下,越能激发一个人的潜能。在这一刻,唐小峰不但没有被体内的洪炎之气击垮,心灵反而冷静到了极点。他静静地持剑半跪在那,任由残船一点一点地下沉。清冷夜空中洒下的月光,深蓝海面上晃动的粼纹,竟全都被他清晰地掌握在心头,一丝不漏。

一小块阴影在海面上浮现,海水漾出几不可察的波痕。

唐小峰突然出手,飞剑划破虚无,连空气都被刺出焦味。在水面分开的那一瞬间,剑尖竟是无巧不巧地从分开的水纹刺了进去。

紧接着听到的就是一声娇呼,胡二娘鱼跃而出,同时洒下殷红血水。

唐小峰一眼判断出,这女人虽被当胸刺了一剑,刺穿的却不是心脏位置。眼见她落在海面上,惊恐地扭头看来,唐小峰召回飞剑,放声大笑:“你中计了。”

怒腾而起,朝胡二娘一剑斩下。

胡二娘大骇,她本以为唐小峰落海后纵然不死,也必定会被体内的洪炎之气压制得无法动弹,却没想到在海里没有找到唐小峰,出来后反被他暗中偷袭,刺了一剑。眼看唐小峰杀气腾腾地斩来,她吓得一个扭身,乘着一朵浪花疯狂逃去,连回头看上一眼的胆子都已失去。

她却不知,唐小峰残存的所有剑气都用在刚才偷袭她的那一剑上,现在这一斩,不过是做做样子。

眼见胡二娘逃走,唐小峰苦笑一声,紧接着就扑通一声,落入海中,连灌了几口海水,快速地往下沉去。

他连游泳的力气都已失去。

就在这不断的下沉中,他昏昏沉沉看到,有什么东西向自己游了过来。是人?是鱼?他已经分不清楚……

唐小峰突然惊醒,然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块礁石岛上。

他看到在另一边的礁石上,坐着一个少女。少女背对着他,正在梳弄那瀑布般柔美顺滑的秀发,她穿的是一身深蓝色的束胸长裙,蓝得就跟大海一样,又有着纤细的腰肢和玲珑的曲线,有一瞬间,唐小峰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条美人鱼。

少女转过头,看到他醒了过来,于是轻盈地向他走来。

礁石上长满了各类苔藓,她光着脚丫行来,就像是美丽的精灵行走在轻盈的荷叶上一般,没有失去一点平衡。

她的肌肤细腻如锻,洁白如雪,再配上红润的脸蛋和柳叶般的眉,搭配出一种让人窒息的美。她的眼眸就像是黑色的珍珠,散出神秘而又惑人的光泽,又像是天上的星辰,闪亮在漆黑的夜空。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唐小峰忍不住问道。

“奴家廉锦枫,见过唐公子。”少女缓缓下拜。

唐小峰心头一震,想道:“原来她就是廉锦枫!”

廉锦枫同样也是花神转世,只是跟颜紫绡又或是书里的其他少女不同,在后世,廉锦枫取参救母的故事并不只是出现在《镜花缘》这本书里,同时也被改编成各种戏曲,连著名的京剧大师梅兰芳,都曾出演过这个人物。

由她取参救母改编而成的戏曲,名字就叫《廉锦枫》!

唐小峰自然不能跟这少女说,自己早就听说过她的事迹。他问:“锦枫姑娘,是你救了我么?”

廉锦枫声音轻柔:“公子与胡二娘交手时,奴家恰巧藏在暗处。虽然那胡二娘擅长舞水弄浪,但奴家却也习得一些水性,能够在深海中藏得一日一夜,固而未让她发现。那鬼斧山贼寇与奴家有深仇大恨,幸有公子杀死鬼斧山的三当家,昨夜又刺伤胡二娘,替奴家报得部分深仇,奴家深是感激。昨夜见公子赶走胡二娘后,沉入海中,性命垂危,故将公子救到这里。”

唐小峰诧异地问:“你跟鬼斧山有深仇大恨?”

廉锦枫垂泪道:“家父廉礼,本是君子国的上大夫,数年之前,被国王派去征剿海寇,不想误中敌计,被鬼斧山海寇围攻,全军覆灭,家父也死于‘鬼剑’石中天的幽泉剑下。父亲死后,家中财产耗尽,仆婢流亡,家母忧劳成积,一年前也不幸去世。母亲去世后,奴家虽有心为父报仇,奈何鬼斧山的三位贼首本事了得,奴家根本没有报仇的本事。昨日,奴家在水仙村听得有人杀了鬼斧山的三当家,故曾进入城内,在城中见了公子一面,只是公子不曾注意罢了。”

廉锦枫是在君子国出生,父亲因带兵剿贼而死,这些书里都有记载,只是她的父亲竟是死在“鬼剑”石中天的剑下,这点唐小峰倒是第一次听说。

唐小峰小声问道:“不知昨夜枝通使与胡二娘所说的话,姑娘有没有听到?”

“公子问的,可是鬼斧山贼寇与我国互有勾结之事?”廉锦枫低声道,“其实此事,奴家亦多少有些怀疑。家父性情梗直,一向刚正不阿,当日被派去剿贼时,虽然小心谨慎,但不知为何,所行路线竟会被贼人掌握得一清二楚,这才导致全军覆没,如今想来,只怕是家父在朝中得罪之人太多,这才被人借贼寇之手害死。”

唐小峰苦笑道:“你们君子国不是礼乐之邦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廉锦枫叹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国向有禁令,但凡批评国政,又或是在外人面前有辱国体者,不但自己要受重罚,家人也要连坐。这‘君子之风’,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看罢了。不过,只要不妄谈国政,不行有辱国体之事,就算跟外人做生意时吃些小亏,朝廷也总会给予补偿,故而国人在与外人做生意时,往往并不拘泥于小得小失,时长日久,也就博得这‘好让不争’的声誉。”

原来如此……

这所谓的“君子之风”、“好让不争”,对君子国来说更像是用来吸引外族前来做生意的招牌,而在暗地里,他们却又募养和勾结海盗,在东海四处劫掠,用来补贴国民。

此时,金乌已从大海的另一边升了起来,霞光照射在海面上,仿佛铺上了无数的秋枫。唐小峰想起一件事,问:“说起来,昨夜那胡二娘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我仅仅是看着她的眼睛,就感受身体里像是着了火一样,连枝室也在我身边自燃而死,姑娘可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廉锦枫道:“我只听说胡二娘的这道妖术,名为‘洪炎入鼎’,其它也就并不清楚。昨夜将公子带到这里时,公子全身发烫,仿佛高烧一般。奴家别无它法,只能试着给公子喂些冰菊、海桑等清凉解毒的药剂,好在吉人天相,公子的高烧终于退去,至于是那些药剂起了作用,还是胡二娘的妖术过了时效,奴家却并不清楚。”

唐小峰想:“原来她昨晚,竟是在我身边照顾了一个晚上。”

又见廉锦枫美若天仙,比颜紫绡还要漂亮得多,不由多看了几眼。

廉锦枫见他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脸不由得红了一红。唐小峰低声问:“锦枫,你说你想要报杀父之仇,但威震山虽然已死,石中天和胡二娘却还活着,你想要怎么报仇?”

少女见他竟直呼起自己的名字,于是抬头看他一眼后,低下头去:“不管是石中天还是胡二娘,奴家都没有杀他们的本事,这仇……奴家也不知道该如何报得。”

唐小峰大声道:“如果我帮你报了仇,你要怎么报答我?”

廉锦枫没想到他竟然问得这么直接,一时怔了一怔。她在心中忖道:“这人先是盯着我看,又直呼我名,明明还没助我报仇,却先问我该如何报答,毫无君子之风。”

又想道:“我国从上到下,人人都以君子自居,却又如何?暗地里的勾当,其实并不比外面那些男盗女娼之辈好上多少。为人子女,若不能替父母报仇,那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只要他能替我报得深仇,他是君子也好,小人也好,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少女毅然拜道:“若是公子真能替奴家报得深仇,奴家情愿为奴为婢,一生服侍公子。”

唐小峰脱口说道:“我不要你做我的奴婢。”

廉锦枫低低地咬了咬唇,虽说只要能够报得父仇,自己就算纵身火坑,亦是无悔,但唐小峰的色心却还是让她从内心深处生出不豫。若不是这人确有剑侠的本事,并非单纯的空口说大话,只怕她现在早已掉头而去。

她生冷地道:“公子替奴家报仇之后,不管要奴家做什么,奴家定……”

唐小峰兴奋地道:“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在上一世,他刚上高中就被车撞死,连女朋友都没谈过一个,这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遗憾。穿越到这个时代后,虽说唐代的礼教比起明清要松上许多,但男女之防却也还是存在,不可能男男女女一窝蜂地去上学,自然也没有什么女朋友,虽说这两年有个颜紫绡一直陪在身边,但那更像是一同学习的同学或是姐弟,所以在心里头,他还是想要有一个真正的“女朋友”,以满足上一世没谈过恋爱的缺憾。

廉锦枫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他,同时在心中想道:“我错怪了他,原来他是想让我做他的红颜知己。其实也是呢,他要真的对我心存淫念,以他杀死威震山,杀退胡二娘的本事,若要对我强行施暴,我又如何敌得过他?而现在,他只是为了与我结交,便欲助我诛杀仇人,如此作风,倒是颇有侠士之风。”

她感激地道:“多蒙公子厚爱,不管公子能否助奴家报得父仇,奴家都愿意做公子的女朋友。”

她只从字面上去理解“女朋友”三个字,以为这“女朋友”与“红颜知己”是差不多的意思,却不知道自己的理解,与唐小峰的意思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唐小峰高兴得差点跳起脚来,抓住她的手,激动地道:“真的吗?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你可不能反悔。”

廉锦枫想,我只是答应与他为友,他为何就开心成这样?于是微笑道:“奴家自然不会反悔。”

唐小峰牵着少女的手,只觉得细腻如水,握在手中,就好像握着软玉一般,心里开心得不得了。好在虽然开心,他却也知道有些事猴急不得,于是牵着少女在石上坐着,与她谈天说地,培养感情。

廉锦枫虽然被他握着手,但古时候握手言欢乃是常事,虽说这种“常事”一般只在同性之间,异性之间比较少见,但见唐小峰眉开眼笑,却没有更多举动,反觉得他坦坦荡荡,与其他男子不同。

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多,一个来自天朝岭南,一个生于海外岛国,聊起身边的各种事迹,自然觉得处处新鲜。这时,唐小峰想起一件事,问她:“锦枫,你说你能够在水中闭气一天一夜,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书里确实也曾提到,说廉锦枫有这种奇特技能,但唐小峰一直以为这只是说说而已,毕竟人又不是鱼,怎么可能在海底待上那么长时间?

廉锦枫道:“家母一向有阴虚之症,服药即吐,只有以海参煮食,才能稍微缓解病情。然而在父亲死后,家产耗尽,母亲病情加重。奴家听说海参产自大海,只要有入海的本事,就能在海底取得,于是找一口大缸,天天伏在水中,练习水性,当时只是想着,能够练得与那些能够在水中闭气数刻的水手一般,也是好的,却连自己也没有想到,竟在误打误撞中,学会了一套内息之术,将一口气藏于经脉之间,时时游走,竟真的就能数个时辰潜在水中,不用上来,自那之后,奴家便时常入海取参,又自学了些剑技,以应对海兽。可惜虽然海参能够缓解母亲的病情,却未能彻底治愈,家母终究还是因病而死。”

唐小峰见她神情哀伤,不由想起书里那句“愿开一面仁人网,可怜儿鱼是孝鱼”,心里也不禁替她难过。

他问:“这内息闭气的办法,会不会很难学?”

廉锦枫拭去泪痕,道:“当初奴家自己练习闭气时,虽觉艰难,但领悟出来后,却又觉得其实也简单得很。你若要学,我便教你。”

唐小峰笑道:“我只是想,那胡二娘外号叫做鬼水,以后我仍然有可能在海上与她相撞,到那时,如果我会这种海底闭气的本事,要对付她时,也就容易一些。”

当下,廉锦枫就将自己悟出来的那套闭气之术讲解给他听,她本是水仙花花神转世,同样有过人天资,这套内息闭气的方法虽然是她自创,却暗合道家内景修炼之法,且别有创新,只是她自己还没有这个意识罢了。

唐小峰按着廉锦枫所教,将一口外气化作内息,在体内循环不休。两人一同跃入海中,廉锦枫带着他在海底游走,唐小峰见这大海深处五彩斑斓,光怪陆离,又看到各种诡魅植物和奇异海兽,竟是流连忘返,直想着,原来海底竟是这个样子。

从海里出来后,唐小峰看去,见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极是难受,往廉锦枫看去,却见她秀发和肌肤都是湿的,偏偏身上这件蓝裳,水珠自然滑落,看上去竟依旧干爽,心中诧异。

廉锦枫见他一脸疑问,笑道:“大半年前,我在海底捕鱼,无意间救下一位鲛族的人鱼姐妹,这件衣裳就是她送我的报酬。鲛族一向善长织绡,她们织出的绡衣遇水不湿,遇火不焚,也不知道是怎么制出来的。”

唐小峰这才明白过来。

此时,日头已移过中天,他心想再不回客栈去,颜紫绡只怕会到处找他,于是向廉锦枫说了一声,又用剑光载着她一同往君子国飞去。

廉锦枫在唐小峰身后踩着飞剑,开始时还是些提心吊胆,谁知飞在空中,却有一种红色的气流托着自己,竟比乘船还要平稳,心里不由得暗暗羡慕。只是她出生自谦恭有礼的君子国,再加上脸儿也薄,虽然羡慕,却不好意思让唐小峰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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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将少女送到君子国水仙村后,急急忙忙回到客栈。

颜紫绡一看到他就冲了过来,雌虎般盯着他问:“死小峰,你昨晚去了哪里?”

唐小峰赶紧举起双手:“你脸上的花不是我画的……”

颜紫绡狠狠地瞪他一眼:“以后再找你算帐,我们快走。”

唐小峰刚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一群将士便已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吴之祥排众而出,厉喝道:“将凶手拿下。”

那群士兵齐涌而上,颜紫绡剑光一撩,他们手中的长矛纷纷断落。颜紫绡冷然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不许你们抓他。”

吴之祥哼了一声,看着唐小峰:“你可知罪?”

唐小峰笑道:“知什么罪?”

吴之祥死死地盯着他:“昨夜,岐舌国通使枝室,在海上遭人劫杀,有人指认你是凶手,你有何话可说?”

这还真是恶人先告状了。

唐小峰耸了耸肩:“你们有证据?”

吴之祥冷笑道:“你杀人劫货后,虽然想要毁船灭迹,但有一人在落海后,被渔民救起,将你告发。而经过调查,你昨晚回到客栈后便悄然离去,你去了哪里?”

唐小峰叹一口气:“我去了什么地方,好像没必要向你汇报。”

他原本打算一回来就拉着颜紫绡离开君子国,倒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直接栽赃,把他说成是杀害枝室的凶手。而这也更加证实了,君子国与胡二娘之间必定有着某种联系,否则,这些人怎么会知道他当时在场?

颜紫绡见他不吭声,急道:“你们肯定弄错了,小峰跟那姓枝的无冤无仇,绝不会好好的跑去杀他。”

吴之祥面无表情:“既然如此,你们何不先束手就擒,随我去公堂对质?我君子国乃礼仪之邦,断不会冤枉好人。”

颜紫绡有些犹豫,唐小峰却在心里冷笑。

这里是君子国的地盘,真要听他的话束手就擒,到时没有罪都可以被他整成有罪。

“紫绡姐,”唐小峰淡淡地道,

颜紫绡问:“去哪里?”

“自然是离开这里,回东口山去,”唐小峰的嘴角溢着似有若无的嘲弄,“什么君子国,不过是伪君子国罢了。”

吴之祥脸色一变,冷笑道:“莫以为你们精通剑术,就真有离开这里的本事。”

话音未了,从无处飞来一群异兽,这些异兽俱是人面狮身、长有双翼,狮背上还坐着手持强弩的战士。唐小峰看着这些异兽,暗自忖道:“这些,莫非就是《山海经》里所记载的英招?”

数十支利弩对准唐、颜二人,两人挚出飞剑,背靠着背,小心戒备。

吴之祥森冷地道:“现在放下兵器还来得及,最好不要自误。”

颜紫绡见他咄咄逼人,心里也涌起怒意:“不放下兵器,那又怎样?”

吴之祥的目光闪过冰冷的杀意:“放――”

“箭”字还没出口,唐小峰突然一声大叫,他叫得惊天动地,就好像突然看到大怪兽一般。所有人都愕了一愕,朝他看去,他却捂着裆下跳脚:“尿急,尿急,你们等等,我去撒下尿。”

抓着颜紫绡的手就往客栈里跑。

少女大叫道:“你上茅厕,抓我一起去干嘛?难道我一个女孩子还跟你一起上……”

吴之祥突然反应过来:“放箭!”

唐小峰却已抓着颜紫绡窜入客栈,紧接着就是轰的一声,两人从客栈的背面破壁而出,御着剑光朝大海飞掠。

吴之祥又气又怒:“追。”

数十名骑着英招的战士急追而去,然而唐、颜二人御剑的速度太快,他们又如何能够追上?

唐小峰与颜紫绡一同往北面的东口山飞去,没几下,就已将那些骑着英招追赶他们的士兵甩在后头。

颜紫绡气道:“小峰,我们这样逃走,以后哪里还说得清楚?”

唐小峰耸了耸肩……不管逃不逃,反正就是说不清楚。

“而且,就算要逃,也不用弄这种花样?那些人根本就挡不住我们。”颜紫绡对唐小峰的“尿遁”很不满,觉得这样很没有面子。

唐小峰嘻嘻笑着,他当然知道那些士兵根本拦不住他们,但他就是喜欢弄这样的小花样。

我可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怎么能学街头混混一样,整天打来打去?

见颜紫绡还在生气,他正要哄上几句,安慰安慰,就在这时,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很难说清,就好像是一个盲人在深渊前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并不知道自己面前是可以让人粉身碎谷的险地,他只是在那一瞬间,无缘无故地感受到了危险,然后停下了脚步。

他一下子拉住颜紫绡。

两人一同御着剑气顿在空中,惊疑张望,就在这时,远处突然飞来一道黑雾,黑雾急速幻化,具现成形,变成一支巨大的黑剑。

一支漆黑如夜,诡秘莫名的剑。

一支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的剑。

黑剑一下子就向他们斩了过来。

他们腾身而起,黑剑从他们脚下斩过,将空间撕出黑色的裂口。

眼见黑剑连续不断地劈来,两人各出飞剑,击在黑剑上,交击出绚丽的火花,却无法将它截下。两人大吃一惊,虽然不知道敌人是谁,但这种千里御剑的本事,却是他们比不了的。

他们左拙右支,狼狈闪避。

黑剑在他们身边斩出道道裂缝,连空气都被裂缝的强大吸力拉扯进去。

他们心知不妙,彼此对望一眼,一个手捏雷诀,一个手捏风诀,突然出手。两支飞剑撞向黑剑,再发出轰然一声巨响,黑剑被这招“风雷破九霄”撞得抛飞,却又很快定在那里,越涨越大,化作一支直连华山也可轻易劈开的巨剑。

强大的杀意狂涌而来,丝丝寒意直扣人心。两人同时生出无法抵挡的感觉。

少女颤声道:“怎么办?”

唐小峰抓住她的手,直往下沉,黑剑在他们身后蓦然劈落,而他们已跃入了大海。

黑色巨剑劈在海面上,海水立时分开,现出一条深遂的裂口。

紧接着,黑色巨剑有灵识般地在天空飞旋,直到海面闭合,风平浪止,也没有看到唐、颜二人出来,这才化作一道黑影飞向天际,闪电般消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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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拖着昏迷的少女,爬上一座礁石岛。

他跟廉锦枫学了内息闭气的本事,就算在海底沉上几个时辰也不会有事,颜紫绡却没有他这样的好运,连灌了几口海水,一下子就不醒人事。

他让少女趴在自己腿上,帮她咳出海水,见她终于缓过气,这才安下心来。

将少女翻过身来,见她还没有苏醒,唐小峰嘿笑着,心想上一世从电视上学到的“人工呼吸”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了,于是低下头去,要去亲颜紫绡的嘴儿。

颜紫绡迷迷糊糊地张开眼,见唐小峰的脸越贴越近,不由尖叫一声:“小峰,你做什么?”

可惜……她怎么不迟点醒来?

颜紫绡发现自己被唐小峰抱在怀中,两人的衣裳本就已经湿透,在这样的暧昧姿势下,颇有一种肌肤相贴的感觉,脸无由地红了一红,不知怎的,竟有些扭捏起来。

唐小峰见她居然没有马上跳起,也不管那么多,左手环着她的背,右手从正面搂着她的腰,竟还抱得更紧一些:“紫绡姐,你没事?”

他当然知道,颜紫绡的御剑之术跟他一样练到了红华境界,灌上几口海水,其实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却还是故作关切地问一下。

“有、有一点头晕……”颜紫绡觉得自己的脸热得跟被火炉烤过一样。

她再怎么胆大硬派,终究也只是一个初谙男女之别的黄花闺女,虽然跟唐小峰相处了两年多,却也从来没有“亲热”到这种地方,心里不免有些羞怯,偏偏唐小峰还抱着她不放,一时间,竟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唐小峰低头看去,见颜紫绡脸儿绯红,身上的红衣紧贴娇躯,曲线玲珑,连胸前那发育未熟的纤挺双峰的形状也美妙地勾勒出来,极是诱人。又往她的腰下看去,湿漉的红裙在小腹形成了一个奇妙的三角形,然后便是一条凹线在双腿间直滑而去,那娇小柔美的体态,若隐若现的肌肤,让他的心跳得好快。

颜紫绡当然知道他在偷看自己,只是、只是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但并不讨厌,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悦。

女孩子总是喜欢被人看的。

就算是她也不例外。

当然,这样湿漉漉地抱在一起终究不是办法,再加上从昨夜到现在什么也没吃,唐小峰饿得厉害,于是放开颜紫绡,从岛上收集了些柴火。

“紫绡姐,”唐小峰嘻嘻笑地看着少女,“湿衣服穿在身上,会感冒的,我们脱下来烤一下。”

“啊?”颜紫绡瞪大眼睛看着他。

“放心,我不会偷看的。”唐小峰一本正经地转过身子,背对着她。我可是一个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有志气的四有少年。

颜紫绡抿着嘴儿……他一定会偷看的。

这是女孩儿的直觉!

颜紫绡问:“小峰,那支黑剑是怎么回事?那么难对付?”

唐小峰想了想,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支黑剑,恐怕就是鬼斧山大当家石中天的……幽冥剑!”

“幽冥剑?”

“嗯,”唐小峰道,“那石中天绰号‘鬼剑’,听说他跟我们一样精通剑侠之术,甚至到了能够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地步,恐怕比我们要高出不知多少。除了因为杀死威震山得罪了那伙海盗,我们在东海也没有别的仇敌,那支剑的主人,多半就是石中天。”

颜紫绡问:“那昨晚你又到底去了哪里?”

唐小峰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她,颜紫绡这才知道原来鬼斧山的那伙海盗,跟君子国王室竟是互相勾结的,连枝室也被胡二娘害死,不由义愤填膺。

“小峰,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颜紫绡问

唐小峰叹道:“我本来以为那威震山没什么本事,鬼斧山的另外两个当家就算比他厉害一些,本领应该也有限得很,现在看来,不只是那胡二娘不好对付,那石中天的本事也同样非同小可,我们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差点被他的幽冥剑劈死。以我们现在的修为,拿鬼斧山没有太多办法,看来这东海,是待不下去了。”

颜紫绡恨恨地道:“两年前我们得罪了妖门,从岭南逃到东海,现在我们得罪了鬼斧山和君子国,难道又要逃到别的地方去?这样子逃来逃去,想想都叫人气闷。”

“那又有什么办法?”唐小峰苦笑道,“既然不是石中天的对手,不逃还能做什么?那些人已经知道我们住在东口山,我们躲在那里也不安全。虽说东海并不只有君子国和鬼斧山,但君子国在东海之上声誉极佳,他们把枝室的死算在我头上,不只是君子国,连岐舌国恐怕都会来找我麻烦。而石中天听说是那什么十大寇之一,这十大寇纵横东海,无恶不做,单靠我们两个人,根本没办法跟他们作对。”

颜紫绡虽然有些不愤,却也知道唐小峰说的是事实,只好无奈地问:“那我们去哪里?”

唐小峰嘻嘻笑道:“俗话不是说,五湖四海么?东海待不下,我们还可以去西海、南海、北海,总有地方可以去。”

想了一想,又说:“不过,离开这里前,我还要去见一个人。”

颜紫绡问:“谁?”

唐小峰说:“昨晚认识的一个朋友。”

他说的自然是廉锦枫。

他在心中想道:“锦枫,抱歉了,虽然昨晚答应过替你报仇,但现在看来,胡二娘还好对付一些,那石中天的幽冥剑,却实在是难对付得紧。但好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这个仇,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报的。”

他想着,就算要走,也无论如何要去跟廉锦枫说一声,最好是廉锦枫愿意跟他一起走,不管怎么样,她可是答应过要做自己的女朋友的。

就这样直接回君子国去,似乎不太妥当,于是,唐小峰跳到海里抓了几条鱼,一边烤来吃一边等天黑。吃鱼的时候,颜紫绡坐在石上,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于是把梗在腰上的一本书取了出来。

这是她从平安村带出来的那本《颜氏家训》。

唐小峰见她顺手把书扔在一旁,一开始也没怎么注意,只是多瞄几眼后,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拿了过来:“紫绡姐,你看,这书好像有些古怪。”

“怎么了?”颜紫绡一边啃着半焦的鱼,一边瞅他。

“紫绡姐,你想,”唐小峰说,“你刚才在海里泡了那么久,衣裳都湿透了,可这本书翻起来,居然一点没烂,连上面的墨迹都是好好的,奇怪不奇怪?”

颜紫绡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由疑惑起来,与他肩并肩一同,开始研究这本《颜氏家训》。从外表看去,这本书书页泛黄,纸质摸起来亦是粗糙得很,完全看不出它为什么没被海水泡烂,唐小峰试着撕它,结果发现,不管他如何用力,就是无法将书页撕开哪怕是一条裂口,放在火上小心烧了一下,却也是连一点边角都燃不起来。

唐小峰上辈子网络小说看得多,脑中念头一闪而过,兴奋地说:“紫绡姐,这必定是你颜家先人留下来的武功秘籍,你想,如果它不是真的重要,颜家的先人又怎么会把它跟紫歌剑法的口诀一同藏在井里?它所隐藏的功法,只怕比刻在墙上的那些剑诀还要厉害得多。”

颜紫绡也觉得,小峰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两个人连烤鱼也忘了吃,一同认真翻看,只是翻看了一两个时辰,却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上面所记载的,确确实实是由北齐颜之推所撰写的家训,虽然《颜氏家训》在后世广为流传,在中国一两千年的岁月里,一直被认作是家教范本,但和武学、剑术根本就没有丁点关系。

唐小峰自然不相信这样一本泡不烂、烧不着、撕不掉的书,上面除了每一个读书人都会背的颜氏家训就什么也没有,但不管怎样,反正他就是无法找出其中秘密,而天色已经开始变黑,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暂时放弃,想着以后再来研究。

(周一了,!)

天色入黑后,两人悄悄溜回君子国,来到水仙村。

唐小峰知道,既然君子国把他说成是杀害枝室的凶手,此时他的肖像恐怕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于是躲在村外,让颜紫绡帮他去找廉锦枫。

他在月下等了许久,终于看到颜紫绡飞掠而出,他赶紧问道:“紫绡姐,有没有找到锦枫?”

颜紫绡不安地看着他:“村里的人说……她被官府抓走了!”

“抓走了?”唐小峰大吃一惊,“官府为什么抓她?”

“官府说她结交匪类,说清晨时有人看到她跟官府通缉的要犯在一起。”

唐小峰脑袋轰的一响……官府所说的“要犯”当然就是他,可早上他送廉锦枫回来时,路上明明没有看到其他人,为什么那些人会知道?

当然,这里毕竟是君子国的地盘,从他现在所掌握的线索来看,君子国外宽内严,表面示人以礼义,事实上对治下百姓却是管得极严,他与廉锦枫走在一起时被人看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甚至有可能在廉锦枫救他时,就已经被鬼斧山的贼人看在眼中,又暗中通知了君子国王室。

一定要去救她……她可是我的女朋友!

此时此刻,这是唐小峰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唐小峰和颜紫绡藏在女牢外头。

虽然没有看到有多少守卫,但在唐小峰心中,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就好像里面藏着一个张开巨口的怪兽,自己和颜紫绡只要一进去,马上就会被这只怪物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唐小峰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陷阱。

话又说回来,这种事,就算不靠直觉也能猜到。廉锦枫只不过是水仙村一个普普通通的孤女,就算跟他见过面,也不会有什么危害。王子乔或是吴氏兄弟之所以抓她,就是希望唐小峰为了救她自投罗网。

唐小峰在心中冷笑……这么简单的陷阱,也就只有傻瓜才会上当。

颜紫绡盯着女牢:“小峰,你的朋友肯定在里面,我们闯进去。”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傻瓜还是有的。

唉,其实这世上傻瓜蛮多的,像我这样聪明伶俐又不失天真善良的,才真的是少数。

唐小峰牵着颜紫绡掉头就走。

颜紫绡疑惑地问:“你不去救你朋友么?”

唐小峰打了个呵欠:“为什么要去救她?说到底,她也就跟我认识了一天不到,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去冒险?”

颜紫绡气道:“小峰,你怎么这么不讲义气?”

唐小峰冷笑道:“义气能当饭吃么?是义气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

他飞上夜空,东张四望后,又落了下来,拉着颜紫绡七拐八弯,竟然来到君子国的王宫外头,躲在一片竹林里头。

唐小峰低声道:“紫绡姐,你在这等我。”

说完,一下子就溜得没了影,没过多久,却又扛着一个被打晕的卫兵跑了过来。少女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只见唐小峰在远处将那卫兵弄晕,先是用布塞住他的嘴,一剑削下他的左手食指,痛得那卫兵直冒冷汗,然后才把剑横在他的咽喉处,将塞嘴的布取出,狠狠逼问。

那士兵满脸惊恐,有问必答,什么事也不敢隐瞒。

问出想要知道的事后,唐小峰用剑柄将他敲晕,这才掠了过来,跟颜紫绡会在一起。

他带着颜紫绡绕到王宫的另一头,见王宫内外守卫森严。颜紫绡低声问:“小峰,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我看那位二王子极不顺眼,不把他狠狠揍一顿就不舒服。”

颜紫绡睁大眼睛:“你不去救你朋友,却跑到这里来找那二王子麻烦?可这里的守卫这么严……”

唐小峰嘿笑道:“紫绡姐,你错了,人人都想得到我们会去女牢劫狱,所以那里的防卫才是真正的森严,甚至连石中天和胡二娘都有可能藏在里面。但是,没有人想得到我们敢跑到王宫闹事,再加上真正的高手都防止我们劫狱救人去了,所以,这里看似严密,其实松懈得很。”

“那我们也没必要……”颜紫绡顿了一顿,突然反应过来,“小峰,原来你是想抓住二王子,用他来交换你的朋友?”

哇,紫绡姐,你终于变成天才儿童了耶!

王宫虽然完备森严,但那也只是相对普通人来说,毕竟像唐、颜这种精通剑侠之道的人,普通士兵连他们的影子都别想摸到。

他们两人悄悄地溜入王宫,来到王子华所居住的知礼殿附近,见那里灯火晃动,不时传来浅吟低笑。

数十名骑着英招的护卫来来去去,他们不想打草惊蛇,守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找着空隙,从这些护卫间穿了过去。

只是,还没等到他们掠进知礼殿,就听到一声兽吼,一条黑色的奇怪大狗从暗处窜了出来,狠狠咬向颜紫绡的咽喉。

颜紫绡被吓了一跳,身子一扭,一剑刺向大狗,这只野兽却一下子就闪了开来,放声大叫,它的样子虽然像狗,叫声却像猩猩一样,感觉极为怪异。

它其实并不是狗,而是一种名为遴甲的野兽,在海外经常被人养来看守家院,其感知和嗅觉远比普通家犬超出不知多少。

遴甲这么一叫,那些护卫立时知道有人闯入,齐涌而来。唐小峰和颜紫绡不敢耽搁,化作两道剑光就往殿内闯去。

一名带甲侍卫冲上前来,长戈横挡。

颜紫绡一剑劈断他的长戈,唐小峰一脚把他踢飞。

他们在知礼殿内来回飞掠,快若电光,根本无人能够将他们拦下。

只一会儿,他们就找到了王子华。

王子华搂着一个宫女,两人光溜溜地缩在床上,唐小峰抓起被子直接扔开,飞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同时把眼睛在那吓得花枝乱颤的宫女身上瞄啊瞄。

那些护卫冲了进来,颜紫绡剑横当胸,俏目怒瞪:“谁敢上来?”

那些侍卫看到二王子落在敌人手中,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再上前一步。

“这、这不是唐兄弟么?”王子华从苍白的脸上挤出笑容,“你、你想做什么?”

唐小峰见床上这宫女相貌清丽,身材丰满,不由在心中大骂这位二王子殿下作风,怎么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可以锦衣玉食,夜夜风流?

“两位真是好雅兴,”他朝王子华和宫女咧嘴一笑,“有道是一刻值千金,只羡鸳鸯不羡仙……”

王子华嘀咕:“这两句不是放在一起的。”

唐小峰没理他,只是将剑尖移到那宫女的心口,还故意在她的饱满胸脯上触了几下,吓得她花容惨淡:“二王子,我如果就这样捅下去,不知你可会伤心难过?”

王子华叹气:“伤心难过是免不了的,但唐兄弟真要这么做的话,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

难过你个屁,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会难过。

唐小峰继续微笑,剑尖又点在了王子华的咽喉处:“那么,如果我杀的是阁下,不知这位姑娘,又是否会难过?”

王子华汗如雨下:“唐兄弟……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唐小峰叹一口气:“有道是爱江山不爱美人,二王子在这里郎情妾意,恩恩爱爱,却又怎么忍心拆散他人?”

王子华像是直到现在才会意过来一般,满脸堆笑:“原来那位锦枫姑娘是唐兄弟的意中人,唐兄弟何不早说?在下、在下这就让人把她放了。”

唐小峰笑容不减:“也不用劳烦别人,就请二王子跟我们走一趟便是。”

王子华在唐小峰的威胁下颤颤抖抖地穿好衣服,往宫外走去。周围虽然围了一大堆宫廷侍卫,碍于唐、颜两人手中有人质,没有一个敢冲上前来。

吴氏兄弟也赶了过来,知道唐小峰的要求,吴之和冷着脸,命令手下人去女牢提取犯人。唐小峰见他们要把廉锦枫带来,也就懒得再走,胁持着王子华等在这里,同时在心里想道:“锦枫啊锦枫,这样一闹,你就别打算在君子国待下去了,想不跟我走也不成,嘿嘿,反正你已经答应了做我的女朋友,我们先好好培养一下感情,然后你再嫁给我,我会像二王子疼刚才那个宫女一样,疼你爱你的。”

过了许久,那些士兵果然押着一个少女急匆匆行了过来。夜色本就昏暗,少女穿的依旧是那件深蓝色束胸长裙,像是被夜风吹得冷颤不止,让人心怜。

唐小峰冷哼一声,看向吴之和:“放她过来。”

一名士兵伸手一推,廉锦枫踉踉跄跄地跌撞过来。

颜紫绡正要去扶她,唐小峰却突然心生警戒:“等一下。”

穿着深蓝长裙的女子却像是未曾听到一般,直撞而来,指尖一点,袭向颜紫绡的咽喉。颜紫绡乃是凌霄花转世,平常时候虽然不爱多想,关键时刻却也异常机敏,飞剑一下子就反削回去。

那女子蓦然一退,抬起头来,目光从披散的乱发中射出。

“不要看她眼睛。”唐小峰大声提醒。

颜紫绡赶紧避开她的目光。

那女子娇笑着掠上屋檐,看着唐小峰:“你这小子,倒是越来越机灵了,这样子都骗不了你。”

她竟是胡二娘。

胡二娘原本想伪装成廉锦枫,趁机偷袭,就算不能救下王子华,也要制住颜紫绡,只是她虽然伪装得好,唐小峰却一眼看出,她的身材远不及廉锦枫纤细窈窕,而且脚步看似杂乱却异常拘谨,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处于惊慌中无力自保的少女。

唐小峰将剑架在王子华脖子上,怒视吴之和:“你们不要他的命了?”

“等一下,”吴之和汗水直流,“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明明……”

他看着那几名士兵,厉喝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女囚在哪里?”

几名士兵畏惧地互相对视,其中一人颤抖着身子正要说话,胡二娘却一声冷笑,伸出玉了个响指,只见轰的一声,这几名士兵的身体竟同时着起了火,一下子就烧成了飞灰。

胡二娘娇笑道:“你问他们也是没用,那丫头早已经被我劫走,送往鬼斧山去了。”

吴之和怒道:“胡二娘,这里不是鬼斧山,你莫要得意忘形。”

胡二娘淡淡地道:“你冲我吼什么?把那丫头送往鬼斧山,是大当家的主意,你有本事,就冲他吼去。”

吴之和脸色一变,王子华本就惶惶不安的脸色,也刷的一下,变得更加苍白。

唐小峰暗道不妥,吴之和的样子不像是在作伪,照这样看,就算鬼斧山与君子国真的有所勾结,胡二娘适才的作为,却也不是君子国控制得了的。

显然,胡二娘原本是藏在女牢里,等着唐小峰去救人,结果人没有等到,却得知二王子被人劫持的消息。

她自然知道,以君子国的立场,只能用廉锦枫去交换二王子,于是竟强行劫走廉锦枫,又用洪炎入鼎之术在那几名士兵体内种下火毒,逼他们执行自己的计划。

就算是唐小峰,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继续挟持王子华,胡二娘既然敢在这种情形下劫走廉锦枫,那显然是根本不在乎这位二王子的死活,不挟持的话,却又还能够再做什么?

胡二娘看着唐小峰,流波转动,语声妖娆:“大当家让我告诉你们两个,你们白天竟然能够躲过大当家的幽冥剑,也算有些本事,明日傍晚,大当家会在鬼斧山设宴,你们要是想救那姓廉的丫头,那就到鬼斧山赴宴好了。”

唐小峰冷冷地道:“赴宴不能没有礼物,你说,我要是把这位二王子的人头带去做礼物,石大当家会不会高兴?”

胡二娘用手背遮着嘴儿,笑道:“放心,你真要用他的人头做礼物,大当家就算不会太高兴,至少也绝对不会伤心,你要是不相信,问问这位二王子就知道了。”

唐小峰扭头看去,见王子华双腿发颤,面无血色,显然不只是害怕唐小峰真的把他杀了,同时亦是对那位石大当家,有着深深的恐惧。看到这种情形,唐小峰心里也不由犯起嘀咕,想道:“君子国和鬼斧山到底是什么关系?按理说,那石中天再怎么厉害,他和他的手下也不过是一群海盗,然而现在看来,鬼斧山的人可以在君子国内为所欲为,君子国却完全控制不了他们,看来君子国与鬼斧山之间,绝不仅仅是为了做海上生意互相勾结这么简单。”

“明日晚上,我与大当家在鬼斧山等你,可不要忘了哟。”胡二娘向唐小峰抛个媚眼,借着夜色飘然而退,一下子就没入黑暗之中。

她一走,所有人都看着唐小峰。

唐小峰微微一笑,收起飞剑。

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就算杀了这个二王子,除了跟君子国结下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不会再有其它任何效果,继续挟持他,又要胁不了根本不在乎他死活的鬼斧山,反而在身边多了个累赘。

“紫绡姐,我们走。”

唐小峰与颜紫绡化作两道红色剑光,破空而起,有如流星般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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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内――

王子华喝了一碗安神汤,心神不宁地待在房间里。

外头的夜色依旧深沉,一颗夜明珠置在桌上,发出淡淡光线。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正要上床歇息,就在这时,他猛地一个扭头,发现床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由于今晚的这场意外,殿外护卫幢幢,然而这人却来得无声无息。

这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劲衣,背上背着一口黑色的宝剑,脸庞像是蒙上雾气一般,竟是谁也看不出他的相貌。

“鬼剑”石中天!

王子华的脸色变得惨白,仿若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姑娘。

“王兄……”王子华低低地唤了一声。

鬼剑看着王子华,嘴角溢着一丝嘲弄:“我让二娘把那丫头劫了去,没有用她来换你,你是不是在怪我?”

王子华缩了一缩:“王兄自然有王兄的想法,我、我怎么敢怪王兄?”

鬼剑淡淡地道:“我把那丫头劫走,才是在帮你,你身为堂堂君子国的二王子,落在奸人手中,竟要让人拿一名女囚来交换,若是传了出去,成何体统?把廉锦枫劫走,那两人才更不会动你,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朋友已经被送到了鬼斧山,就算杀了你,也没什么用处。”

王子华牵强地笑了笑:“王兄说的是。”

“你放心,”鬼剑用手托起王子华的脸,“你可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么可能真的对你见死不救?他们要是真的敢伤你一丝一毫,我定会让他们生不如死,后悔他们的爹妈把他们生出来。”

王子华想要说话,鬼剑却已将他一拉,竟逼得他趴在桌上。他感到自己的后臀突然变得清凉,有什么东西捅了进去。

鬼剑阴沉沉地笑道:“我可是比谁都要疼你,你从小就知道的。”

光影幻灭不休,桌子开始有节奏地摇动。

王子华没有拒绝,不敢反抗,只是趴在那里,看着在他面前散出荧光的夜明珠。

在他的眼眸深处,闪动着无法抑制的火焰,悲哀、怨毒、痛苦、屈辱……应有尽有。

唐小峰和颜紫绡落在海中的一个小岛上,一同看着海天相交处的那一抹光线。

“小峰,我们现在该怎么做?”颜紫绡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什么事都要问唐小峰意见的,仿佛只要是唐小峰想出来的主意,就一定要比自己好得多。

唐小峰冷哼一声:“去鬼斧山。”

颜紫绡讶异地道:“现在就去?”

“昨晚,胡二娘显然是临时起意,把锦枫送到鬼斧山去的。我们如果动作快些,现在就赶过去,说不定能够在锦枫进入鬼斧山前就把她劫下。就算无法做到,石中天和胡二娘约在傍晚,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们一离开君子国,连停都不停地就赶过去,必定会有所松懈,我们说不定有机会悄悄地潜进去,救下锦枫。”

“我明白了,”颜紫绡嫣然一笑,“他们以为你会进女牢,你就偏偏去王宫,他们想让你傍晚去鬼斧山,你就偏偏现在赶去,总之,绝不按着他们的计划走,是不是这样?”

“没错。”唐小峰嘻嘻笑道,“我们又不是他们手中的木偶,凭什么他们怎么想,我们就要怎么做?那石中天利害得紧,我们光明正大地去找他麻烦,根本没有胜算,倒不如趁着现在悄悄溜去,出其不意,说不定还有机会。”

两人取出昨天逛街时买的羊皮地图和指南针,然后一同御着剑光,往鬼斧山飞去。为了防止再出现他们从东口山飞往君子国,不知不觉乱了方向的错误,他们不时拿出指南针看一看。

就这样子,他们终于赶到了鬼斧山。

鬼斧山位于一个海岛上,上宽下窄,一眼看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斧头。周围小轲来回巡逻,构成一个严密的防御圈。

唐、颜两人御着剑气顿在云端,唐小峰在心中忖道:“就算昨晚胡二娘急急让人把锦枫送过来,但以我和紫绡姐御剑飞行的速度,却也未必会比他们慢。如果他们是用船护送,现在,锦枫只怕还没有被送到这里。”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猜测,毕竟那胡二娘精通妖术,也许她有什么其它手段,早就将廉锦枫送了过来,这种可能性也是相当的大。

唐小峰观察了一下,见远处驶来一条战船,奇怪的是,这战船残破不堪,连船舷都被烧了一大块。他拉了拉颜紫绡,两人悄悄落了下去,循着船身一个破洞躲了进去。

战船靠近港口,岸上有人大声问道:“赫老六,出了什么事?”

船头一个秃头男子气恼地道:“我们在淑士国海域做生意,结果遇到那姓骆的丫头,生意没做成,还被她狠狠整了一下。”

岸上那人皱眉:“莫非你们闯入了麟凤山的地盘?那姓骆的丫头不讲理得很,连老大也拿她没什么办法,不是一直提醒你们不要捞过界么?”

秃头男子气馁地道:“我们也不想捞过界,实在是被我们盯上的那只船溜得太快,我们要追它,一不留神就冲了过去。不过那丫头也实在太不给我们鬼斧山面子,二话不说,就带人杀了过来,幸好我们逃得快,要不然,只怕真的就要船毁人亡。”

岸上那人哼了一声:“最近东海事多,大当家正忙着替三大家报仇,没空理她,不然,早晚要她好看。”

秃头男子问:“岛上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戒备这么森严?”

岸上那人道:“二当家抓了个小姑娘回来,说杀死三当家的那两个家伙随时都会找上门来救她。二当家让我们警觉些,那两个家伙跟大当家一样,都有飞来飞去的剑侠本事,万一三当家的仇还没报,就让他们把人救了去,那我们鬼斧山的面子都要丢尽了。”

外头动静越来越小,声音也渐渐远去。

唐小峰躲在船舱内,忖道:“看来锦枫已经被胡二娘带到了这里。”

他们溜到外头,左看右看,飚地一下,离开破船,飞入了岛上的一个建筑。

岛上男人女人都有,男的都是些靠出海劫掠为生的海盗,女的则是他们的家眷又或是被抢来做丫环奴婢的良家女子。

唐小峰先偷来两套衣服,和颜紫绡一同换上,换衣服时,两人虽然背对着背,唐小峰却还是悄悄扭头,偷看少女的蛮腰和翘臀。他们把自己打扮得跟岛上那些贼男贼女相差不多,然后开始往山头潜去。

在山腰处的一个广场上,他们看到胡二娘正在那里指挥着什么。

他们守了许久,直至看到胡二娘做完手头上的事,往一座竹屋行去。两人静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

胡二娘推开竹门,正要进去,却又犹豫了一下,回过头来。

唐小峰和颜紫绡却已同时发动,闪电般掠了过去。胡二娘心头一惊,待要闪时,这两人的速度太快,飞掠中剑光暴散,剑势凌厉,让她不得不往屋内退去。

这一退,唐小峰和颜紫绡更是肆无忌惮,直接冲入屋内,剑光连闪,一个指在胡二娘的心口,一个指在她的咽喉。唐小峰再用脚一勾,直接把门关上。

从强行出手到制敌取胜,只不过是一刹那的工夫,不但外头没人看到发生了什么事,连胡二娘也来不及发出声音。当然,对于唐小峰来说,这亦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从昨夜交手的情形来看,抛开她那古怪的“洪炎入鼎”不谈,胡二娘的本事并不比他更强,而他和颜紫绡在这两三年间,都是一同修炼剑谱,配合默契,两人同时出手,胡二娘自然没有反击的余地。

为了不看她的眼睛,唐小峰强迫她转过身去,将她按在床上,从床头被单撕下一块布,绑在她的眼睛上。胡二娘苦笑道:“你们两个还真有一套,我本以为你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快就跑到鬼斧山上来。”

唐小峰嘻嘻笑道:“早也是来,迟也是来,自然是早来早好。”

胡二娘冷笑道:“我看你们还是早走早好,等大当家回来,就算你们像猫一样有九条命都不够死。”

唐小峰耸了耸肩:“那样的话,你最好指望你自己也有九条命,那样你就够死了。”

颜紫绡低声问:“小峰,我们现在怎么做?用她去跟石中天换人?”

唐小峰心想:“锦枫不过是水仙村的一个孤女,我们昨晚拿那二王子去换她,结果石中天却让胡二娘把锦枫劫走,以那二王子的身份地位,石中天擅且不在乎他死活,现在拿胡二娘去换锦枫,也未必能够成功。”

胡二娘哼了一声:“你们最好不要做这种无聊的事,大当家绝不会受任何人要胁,也不会在乎任何一个人的死活,你们拿我去换那丫头,只不过是自讨没趣。”

唐小峰笑道:“难道对石大当家来说,你这个鬼斧山二当家,还没有被抓来的一个丫头重要?”

胡二娘冷冷地道:“对大当家来说,根本没有谁是重要的。”

“这样啊,”唐小峰无所谓地道,“那就只好由你带我们去救人了。”

胡二娘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这样……”

她话还没说完,唐小峰已一手按住她的后脑,一手拔剑,剑光一闪,直接刺入胡二娘的左边大腿,钉在地上。胡二娘痛得发出一声闷哼,连颜紫绡也没想到唐小峰出手如此狠辣,吓了一跳。

唐小峰将手松开一些,阴森森地道:“不要跟我搞花样,也不要跟我乱扯,如果我救不了人,你也别想活下去。”

胡二娘声音嘶哑:“如果我放了那丫头,大当家知道后,照样不会放过我。”

“是么?”唐小峰冷笑着拔出刺在她腿上的飞剑,带血的剑身横在她的脖颈上,“看来,你只能选择是现在死,还是带我们去救人,然后跟我们一样,有多远逃多逃,你说呢?”

胡二娘听出他语气中的杀意,额上冷汗直流……这小子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廉锦枫缩在牢房的一角。

栏栅外,两个贼人打量着她,其中一个低笑道:“这丫头水灵灵的,皮肤白,身材好,玩起来一定很有滋味。”

另一人瞪他一眼,道:“大当家拿她还有用处,你最好先不要打她的主意。”

那人淫笑道:“没事,等她没有用处时,大当家总会把她赏下来。如果三当家还在,说不定还会把她强行占了去,现在三当家死了,到时候人人有份,就看谁先喝到头羹。”

廉锦枫听着这两个人的淫词秽语,心生绝望,想着被官府抓了去,最多也就是被屈杀而死,现在落在贼人手中,纵然能活,也不免受辱,倒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这里,趁那两个贼人不注意,她悄悄摘下头上一根银钗,用手藏在身后,用石砖磨尖。她本想以此割脉自杀,却又想着,割脉自杀耗时太多,到时血还没流尽就被贼人救起,那就是想死也死不了了。

她咬了咬牙,握着银钗从左乳内侧往心口戳去,钗尖刺入肌肤,但离心脏却还远着。她将银钗使劲往下按,偏偏银钗太短,又不够利,虽然痛得娇哼,却没有那么容易死去。

其中一名贼人看到她情形不对,拍了拍木栅:“丫头,你没事?”

廉锦枫没有理会,她本就是缩在墙角,双腿蜷在胸前,右手按在胸口,那两个贼人只看到她样子难受,却没有看出她是在寻死,也没有如何在意。

迷迷糊糊间,廉锦枫隐隐听到两声沉闷的声响,紧接着就是牢门被人打开的声音。她艰难地抬起头来,却是视线模糊,也看不清是谁进入牢中,只想着若是没有死成,身子早晚遭贼人玷污,然而不知是刺偏了位置,还是银钗确实太短,虽然心口痛得尖锐,却还是没有死成。

廉锦枫又急又气,而来人发现她的异样,竟抓开她的手,硬将她搂了过去。她想要挣扎,却早已力气全无,而来人竟然开始解她胸襟,更是让她羞怒得几乎哭出来。

“锦枫、锦枫……”

那个人的声音却也充满了焦急和关切。

廉锦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聚集,她终于看清了这人的脸。

“唐公子……”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她昏了过去。\');

唐小峰小心翼翼地拔出银钗,撕一条布按在廉锦枫的伤口处,心里痛恨自己怎么没有早来一步。

好在廉锦枫虽然昏迷过去,但气息还在,那支银钗虽然刺破胸口,却没伤及要害,让他多少放下心来。

在他身后,颜紫绡一边挟持胡二娘,一边悄悄打量廉锦枫,见廉锦枫花颜月貌,桃腮杏面,只怕比传说中的天仙还要美丽。颜紫绡一向觉得自己也算漂亮,然而看到唐小峰怀中的这个少女,下意识地便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心里想道:“难怪小峰只是跟她见过一面,就对她恋恋不忘,无论如何也要救她。”

心里涌起一丝酸溜溜的感觉。

胡二娘木木然然地道:“我已经把你们带到这里,大当家回来,连我也脱不了干系,现在再不离开,难道我们一起在这等死不成?”

唐小峰也知道时间不等人,于是抱起廉锦枫,与胡二娘和颜紫绡一同向外走去。刚一来到外头,一股强大的杀气直涌而来。

在他们前方,站立着一个黑衣男子,他身材魁梧,背着黑剑,脸上像是涂了一层蜡,暗黄得很。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他便予人一种无法抵御的感觉,在他身后,簇拥着上百名鬼斧山盗贼,这些盗贼虽然人多,却只像是他的背景一般。

胡二娘失声道:“大当家!”

原来他就是“鬼剑”石中天!

唐小峰与颜紫绡对望一眼,心里同时生出寒意。

胡二娘想要解释:“大当家,我……”

石中天突然出剑,剑光如迅雷般横扫过来。唐小峰和颜紫绡同时生出警觉,一下子就窜回地牢。

剑光闪过,竟将胡二娘斩成两截,她兀自未死,在地上惨叫连连,凄凉爬行。石中天踏前两步,一脚把她踢飞。

那些盗贼眼睁睁看着二当家就这样被大当家杀死,俱都不敢吭声。

地牢内,唐小峰与颜紫绡面面相觑。颜紫绡低声问:“小峰,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其实在这种绝境下,根本不可能再有什么办法,她只是下意识地问上一问。

唐小峰也是一阵头疼,石中天既不在乎王子华的死活,也不在乎胡二娘的死活。就跟胡二娘说的一样,在这个人眼中,只怕没有谁是不能杀的,要想让石中天放过他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前方光影一暗,石中天的幽冥剑划出华丽的轨迹,飞了进来。唐、颜二人赶紧各出飞剑,与幽冥剑战在一起。剑气纵横,寒光四溅,他们被幽冥剑逼得节节后退。

唐小峰看到身后还有一条斜斜向下的石路,赶紧叫道:“紫绡姐,我们先进去。”

幽冥剑剑气暴涨,他们同时叱上一声,两支飞剑撞了过去。

随着轰然一响,石室震动,碎石纷落。唐小峰和颜紫绡同时反身,往地道内掠去。

石中天负手而入,接住倒飞而来的幽冥剑,冷哼一声,口中喷出一口血气,血气和入剑中,他将幽冥剑一掷,剑光如虹,往地道内狂冲而去,那锐不可挡的速度,竟连空气都刺焦味。

颜紫绡发现幽冥剑迫近,直袭唐小峰后心,心中一急,竟不顾一切地反身截去。飞剑击中幽冥剑,只听一声脆响,飞剑竟碎散开来,而她更是喷出一口鲜血,娇躯抛飞。

“紫绡姐!”唐小峰大吃一惊,腾出一只手来搂住颜紫绡,见她嘴角溢血,脸色惨白。

颜紫绡倾力一击,将幽冥剑多少迫退了些。唐小峰不敢耽搁,一手搂着廉锦枫,一手搂着颜紫绡,以心御剑。飞剑不断轰在石道顶部,石块塌落,将他们的来路填埋。

他们现在就像是中的鳖,哪怕能够拖延片刻都是好的。

石道外,石中天收回幽冥剑,见巨石越塌越多,竟将这条通道完全封死,不由皱了皱眉。他当然知道下方不过是条死路,这几人根本无处可逃,但为防意外发生,他还是立即命令手下搬运落石,清理通道,以便早点解决此事。

石道内七拐八弯,竟然还藏了好几个敌人,都被唐小峰御着飞剑一一解决。很快的,他飞到一昏暗之处,这里到处都是浊气,腐臭难闻。他四处张望,竟没有再找到任何通道……这已是地下通道的尽头。

虽然早已猜到,这个地方既然被当作地牢,就不可能还有别的出口,但在知道这里果然是条死路后,他的心中还是不免失落。

就在这时,角落里突然传来阴沉沉的声音:“小子……你是什么人?”

唐小峰吓了一跳,愕然转头,这才发现在那里有一具用链条锁着的……骷髅?

缩在那里的当然不是骷髅,而是人,只是虽然是人,看上去却也和骷髅差不了多少。他的身子苍老而又瘦小,四肢有好几块地方已烂得能够看到森森白骨,他的眼睛发出惨绿色的幽光,看上去阴冷而又怪异。

在他身上,穿着一根根铁链。

他的模样实在太过可怕,连一向硬派的颜紫绡也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就缩到了唐小峰身后。

“你是谁?”唐小峰瞪着这人。

这人怪笑道:“不管我是谁,都跟你没有关系,看你们的样子,可是被姚冲追杀,不得已逃进这里?可惜这里只是死路一条,你们在这除了等死,没有别的路可逃。”

“姚冲?”唐小峰皱眉,“追杀我们的不是什么姚冲,而是鬼斧山的大当家石中天……”

这人大笑道:“姚冲就是石中天,石中天就是姚冲。他既是君子国的大王子,又是纵横东海的大海盗。人面兽心,刻薄寡恩,你们被他盯上,也算是你们倒霉。”

唐小峰和颜紫绡同时一惊。

原来“鬼剑”石中天,真正的身份竟是君子国的大王子,也就是王子华的兄长?难怪鬼斧山与君子国关系如此密切,难怪昨夜胡二娘说是“石大当家”让她劫走锦枫时,王子华和吴之和的脸色如此难看。

唐小峰将廉锦枫放在地上,又听上面不断传出敲击声,显然是那些海盗正在设法打开通道。他看着怪人,忍不住问:“你又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我是谁?”这人四肢乱舞,身上铁链锵锵作响,他的声音充满悲愤,“我就是姚冲的师父,他的幽冥剑是我送给他的,他的幽冥十二式是我教给他的。然而,他为了从我身上得到更多,竟偷偷给我下毒,将我锁在这里十多年。好徒弟,真真是个好徒弟。”

唐小峰与颜紫绡对望一眼……那石中天,果然是心狠手辣。

这人冷哼一声,在唐小峰和颜紫绡身上扫了一眼,道:“我看你们两个身带红华剑气,学的分明是紫歌剑法,颜之推是你们的什么人?”

颜紫绡愕然道:“颜之推是我的先祖,我和小峰学的,正是我们颜家秘传的紫歌剑术……”

“颜家秘传?”这人嘲弄地道,“老夫当年不过是一时无聊,又经不住颜之推的苦苦哀求,才将他收作徒弟,将这套紫歌剑术传授给他,这套剑术,怎么就成了你颜家秘传?不过颜之推那小子拘谨有余,天份不足,最多也就能够将这套剑术练到紫华境界,要想练成神华,不过是妄想罢了。”

唐小峰和颜紫绡再次对望一眼,都有些不太相信。

颜紫绡低声道:“在我颜家传下来的典故里,确实有先祖在海外遇到高人,学成剑术的记载,在典故中,那位教先祖剑术的高人自称姓竺,名字叫做竺乾……”

老人怪笑道:“老夫就是竺乾。”

颜紫绡睁大眼睛,唐小峰更是叫道:“这不可能,颜之推是北齐的人,你要是从那时候活到现在,起码要有两百岁……”

竺乾老人冷笑道:“剑侠之道,修炼到极致,活个两三百岁有何稀奇?”

颜紫绡还想再问,唐小峰却已硬拉着她一同跪下,嘻嘻笑道:“原来是祖师爷在此,失礼失礼。”

唐小峰用右手按住颜紫绡的脑袋,让她跟自己一同向这怪老头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抬起头来,愤愤地道:“祖师爷,那石中天……不是,是那姚冲,实在太过可恶,不但忘恩负义,将祖师爷您囚禁在此,还要赶尽杀绝,连您的徒子徒孙……也就是聪明可爱人畜无害的我和紫绡姐也不放过,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像这样的恶人,活在这世上简单就是天理不容,祖师爷,您说是不是?”

竺乾老人瞅他一眼,道:“你这孩子倒也有趣,你可是想让我传你一两个绝招,好让你出去打败姚冲?”

唐小峰张开双臂:“祖师爷英明!”

这地方别无出口,石中天早晚能够杀进来,到那时,他们就只能跟石中天硬拼到底。然而,他和颜紫绡双剑合壁时,擅且不是石中天的对手,现在颜紫绡的飞剑已断,单靠他一人,只怕石中天伸伸手指就能灭了他。

而这老人不但是石中天的师父,竟还是颜家先祖颜之推的师父,石中天将他关在这里十多年却不杀他,显然是想从他口中逼问更多的秘传功法,如果他肯教自己几个旷世绝招,说不定自己就不用再怕那“鬼剑”石中天。

临时抱佛脚,听起来虽然有些可笑,但却似乎是当前唯一的希望。

竺乾老人看了看他,叹一口气:“没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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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死老头这声“没有用的”,唐小峰的心立时便往下沉,其实他也知道希望不大,但是……这不是没别的办法吗?

竺乾老人道:“姚冲剑术上的弱点,我自然是一清二楚,只可惜,你现在的等级与他相差太多。你若是炼成了紫华剑气,我再教你几招,你要破他的幽冥剑,那自然是轻而易举,只可惜,你的剑气才练到红华境界,就算我把那几招教你,你也学不去。”

果然是这样!

唐小峰心里叹气……亏我还向你这死老头磕了三个头,等下叫你磕回来。

这时,廉锦枫也幽幽地醒了过来,唐小峰赶紧将她扶得坐起。廉锦枫本以为自己已是必死,没想到醒过来后,发现自己竟还活着,一时又惊又喜,她看着唐小峰,低声道:“唐公子,是你救了奴家?”

唐小峰苦笑道:“还没有救成呢。”

他将现在的形势告诉廉锦枫,廉锦枫这才知道他们竟还在鬼斧山中,脸色不由益发苍白。唐小峰将廉锦枫搂在怀中:“锦枫,是我连累了你。”

廉锦枫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与一个男子如此亲近,脸儿不由红了起来,轻轻地说:“公子无须自责,那石中天与胡二娘,与奴家本就有血海深仇,奴家落在他们手中,亦是无奈之事。倒是害得公子与奴家一同深陷险境,奴家实是不安。”

唐小峰左手搂着少女,右手握住她的纤纤小手,凝视着她美丽无瑕的俏脸:

廉锦枫被他看得极难为情:“公子……”

颜紫绡站在一旁,用眼睛斜他们。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响起竺乾老人的狂笑声:“有趣,有趣……小子,你有救了。”

唐小峰愕然看去,见这死老头一会儿看看颜紫绡,一会儿看看廉锦枫,内陷的眼眶里闪动着绿荧荧的幽光。竺乾老人嘿笑道:“兰心玉质,灵郁逼人,刚才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丫头体质独特、命相非凡,分明便是天上仙女转世,像你们这样的体质,遇到一个已不容易,想不到竟在这里,让老夫同时遇到两个,有趣,有趣。”

唐小峰心想,两个有啥稀奇,像这种转世的仙子,这世上至少有一百个,他姐就是其中之一。他看着老人:“仙子转世,和凡人有何不同?”

竺乾老人淡淡道:“仙子转世,自然与凡人不同,她们上一世原本就是神仙,想必是犯了某条天规,又或是为了完成某个运数,这才被谪下人间。既是神仙下界,那不论气质还是慧根,自然都远胜常人,不管是学任何东西,都要比他人快得多。更重要的是,像这样的神仙转世,从一出生,往往就自带先天灵气,而先天灵气,对人间的那些修仙之人,却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东西。”

颜紫绡和廉锦枫对老人的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唐小峰却是大感佩服,颜、廉二女都是花神转世,一个是凌霄花仙子,一个是水仙花仙子,这都是他从书上知道的。这老头当然不可能看过《镜花缘》,但他仅仅是将二女扫上几眼,就看出她们来历非凡,这样的眼力与学识,让人想不佩服都不行。

竺乾老人冷笑道:“你可知道,但凡修仙门派,往往都喜欢将那些几世积德又或是地仙转劫的孩童收作门下弟子?皆因这样的孩童,其慧根通常都要胜过普通人,入门快,修行易,其中只要有一两个修成金仙,整个门派便能因此而光大。但是再好的慧根,又哪里及得上转世的神仙?她们两个的来历要是被那些修仙门派知道,只怕会有许多人为了将她们收作徒弟而打抢。”

唐小峰使劲点头。

按书上记载,武则天开女科,取中一百个才女,而这一百个才女恰恰就是百花仙子和随她转世的九十九个花神,其他女孩一个也挤不进去,由此可知,神仙转世就是跟其他人不一样,天生的慧根摆在那里,别人想比也比不了。

上头的动静越来越大,唐小峰也没空再去讨论神仙转世的好处。他看着老人,问:“祖师爷,你刚才说我们有救了,那是不是说,凭着锦枫和紫绡姐的慧根,你只要教她们几招,她们就能出去杀了姚冲?”

竺乾老人失笑道:“就算是慧根独具,也没有如此快法,慧根好的人学东西较快较易,那也只是相对而言,哪有可能让人一下子就从低手变成高手?”

唐小峰一脸失望:“那不还是没戏唱?”

竺乾老人淡淡地道:“要是没戏唱,我又何必跟你说这么多废话?虽然我不能让她们一下子变成高手,但她们与生俱有的先天灵气,却也不是假的。我恰恰知道一套采补之术,名字叫做‘蝶恋花’,可以助你将她们体内的先天灵气采集到你的体内,再加上我教你的一套心法,足以让你在短时间内,变得强大起来。”

“这会不会伤害到她们?”

“你这娃儿,倒还真是怜香惜玉,”竺乾老人哼了一声,“你放心,这套采补之术,只是让你以自身为蝶,以她们为花,而她们体内的先天灵气,就是供你采集的花蜜,你见过被蜜蜂采蜜采死的花么?将先天灵气提供给你后,她们虚弱一两天是免不了的,但用不了多久,失去的先天灵气,她们靠自身的灵根就能添补上,这就好像只要根还在,被割去的草总会自己再长出来一样。”

又道:“只不过,我教你的功法,虽然能够助你将采来的先天灵气转化成强大力量,但这先天灵气毕竟不是你的,最多一两个时辰就会自行消散,然后,你就会被打回原形,所以,你必须在一个时辰内杀了姚冲。”

唐小峰大声道:“我明白了。”

采补之术……采补……采补……

唐小峰上一世可是一个爱读书的好孩子,那些不健康的武侠书也没少看,当然知道“采补”意味着什么。

嘿嘿!

老人怪笑道:“单只有你一人明白可还不够,还得她们也明白才行。先天灵气是她们的,若是她们心不甘情不愿,你想采也采不去。”

唐小峰小心地看向二女:“紫绡姐,锦枫,你们看呢?”

二女俱都红起脸来……唐小峰聪明,她们却也不傻,这“采补”二字,不管怎么想都有点色色的……

颜紫绡小小声地问:“祖师爷,到底要怎、怎么做呢?”

难道、难道要被小峰他……

竺乾老人淡淡地道:“既是采补之术,自然要气息相交,你们以口对口就可以了。”

二女同时松一口气。她们本以为,要和唐小峰做某种更让人害羞的事才行……虽然“以口对口”也挺让人害羞的。

“就是这样?”唐小峰大失所望,“只是亲亲嘴儿?”

两个少女同时拿眼睛瞅他……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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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安慰。)

所谓采补,顾名思义,就是通过阴阳相交的方式,来吸收对方体内的精华,此术最初据说是由彭祖所传,又被称作房中术……当然,这只是传说罢了。

其实采补术原本只是双修术中的一种,所谓双修,乃是阴阳交感、双修双益,本来并不是什么让人看不起的恶术。只是,术法本身无所谓好坏,但是修术的人却有好坏之分,有些人学会此术后,专一采阴补阳又或是采阳补阴,损害他人真元以利自身,有违天道,时长日久,此术也渐渐被人当成邪道。

唐小峰按竺乾老人所教,先将自身阳气在体内形成涡流,再吻住颜紫绡,在与少女真阴互相交感的那一瞬间,将她体内天然拥有的先天灵气吸入自己体内。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明明没有闻到花香,却像有一股浓郁醉人的香气涌入他的体内,让他像是吃了人参果一样,每一个细胞都舒展开来,竟是无比的舒服。

而颜紫绡却一下子变得虚弱起来,连站都无法站稳。唐小峰赶紧将她搂住,唇分之后,将她双腿勾起,小心放在地上:“紫绡姐,你怎么样?”

“只是、只是有点累。”颜紫绡低声说。

先天灵气乃是她自身灵根所生,跟邪道中人利用采补之术所盗取的真阴不同,损失一些,并不会损害到她的寿命。但是,就跟那些献血自愿者一样,失去一些血液虽然对身体无害,最终也能靠着骨髓的造血功能自行补上,但暂时的虚弱还是免不了的。

吻完颜紫绡后,唐小峰站了起来,与廉锦枫面对面地站着。

廉锦枫整个脸都红得跟桃花似的,虽说是事急从权,但她出身于一向讲究礼仪的君子国,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现在竟要让一个男子来亲吻自己的嘴儿,她如何不羞?

“锦枫,”唐小峰将她搂了过来,嘻嘻笑道,“可以么?”

少女羞羞地“嗯”了一声。

唐小峰用单手托起她的脸儿,见她眼儿微闭,眼睫跳动,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仿若一枚任君品尝的草莓,一颗心也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

他低头吻在少女娇嫩的双唇上,连舌头也大力地挤了过去,挑逗她香软的小舌。

少女哪里想到他这般放肆?更是羞得整个脸都是热热的。

同样是先天灵气,颜紫绡予唐小峰的感觉是浓郁醉人、舒适无比,从廉锦枫体内流过来的,却是清新自然,柔和如水,让人恋恋不忘。

看来,这就是凌霄花和水仙花的区别!

采集完先天灵气后,唐小峰将廉锦枫抱到颜紫绡身边,再按老人所教,打坐运气,将二女的先天灵气与自身剑气混在一起,彼此相交相感,互相融合。

他只觉得剑气在自己体内快速地涌动,就好像是一盆温和的火,突然被烧上了热热的油,一下子就变得高涨起来。

颜紫绡看到唐小峰身上腾起一股强大紫气,这股紫气霸道异常,予人一种万夫莫敌的感觉。她心中一惊,忖道:“莫非这就是紫华剑气?”

“紫华剑气?”竺乾老人嘿笑道,“不错,不错。”

旋又想道:“我只将心法简简单单地对他念了一遍,他马上就能领悟过来,运转得一丝不错,这少年的天分实在是不简单。还有这两个丫头,她们的先天灵气别具特色,且都强得可怕,一下子就帮这少年突破到紫华境界,她们的前世,只怕不是靠积善修德登上仙境的普通仙神,而是禀承某一类天地灵气,不修而得道的天仙。”

老人眼眸中的幽光,莫名地跳动起来,忽明忽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唐小峰跳了起来,将手一指,飞剑在他身边霹雳般交错不休。

紫华剑气果然不同凡响,与红华剑气根本就不在同一阶段,这一瞬间,唐小峰只觉得整个大地都与他融成一体,体内仿佛有用不完的能量。

“你先将我身上的铁链劈了,然后我再教你三招剑法,”竺乾老人冷笑道,“我早知姚冲这人寡恩无情,当初教他幽冥十二式时,就悄悄留了一手,你只要学了我这三招剑法,就可以破尽他的幽冥十二式。”

“祖师爷,”唐小峰问,“您既然知道他是那样的人,那你还教他?”

莫非你有自虐倾向?

竺乾老人哼了一声:“他是君子国的大王子,我恰好有用他之处。再加上,他学的全是我教给他的,就算他天生反骨,我也并不担心他能做出什么事来。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连我也不曾想到,他竟然有本事从北海找来阴魅蚀魂水,此水无色无味,防不胜防,竟将我一身功力化于无形,才会着了他的道。”

果然是自虐。

“虽然我教你的这三招能够破尽他的幽冥十二式,但你千万不可大意,”老人淡淡地道,“幽冥剑法,其实共有十三式,这第十三剑才是最霸道最可怕的一剑,他要是练成这第十三剑,那你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的对手。”

唐小峰怔道:“他如果用出那一剑来,我该怎么做?”

“什么也不用做,”老人冷冷地道,“就算你有先天灵气提升功力,但他只要施出那一剑来,你仍然是死定了。所以,你不妨祈祷他还未将那一剑练成。只不过,这一剑难练得紧,就算以姚冲的天分,现在应该也还是未能练成,所以,你的胜算大得很。”

唐小峰这才松了口气。

上方石道轰声连连,唐小峰深吸一口气:“紫绡姐,锦枫,你们等我!”

化作一道紫虹,直掠而去……

“鬼剑”石中天双手撑着幽冥剑,立在石道间,在他前方,数名海盗仍在搬运落石,疏通地道。

眼看地道就要打通,突然间,只听轰的一响,前方突然炸了开来,那些海盗被激崩的碎石撞得血肉模糊,一个个惨死当场。

一团紫气狂涌而来,石中天心中一惊,身形快速后退的同时,幽冥剑往前一斩。

如此凌厉的一剑,竟然无法将那团紫色剑气破开。

石中天飞出地牢,来到外头,紫色剑气顿住,在他的前方,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少年如松树般立在那里,脸上溢着懒洋洋的笑容,眼眸闪动着锐利的光芒。

群盗涌上前来,欲将少年砍成肉酱,少年身子一转,剑气暴涨,随着几道剑环,冲上前的海盗纷纷扑倒,鲜血染红了地面。余下的惶惶而退,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石中天眼睛微眯成一条缝,冷冷地看着唐小峰。

冷风刮过,两人的剑气在彼此的对恃中撞在一起,互相冲击,互相切割。那森冷的杀意,将周围那些海盗紧紧地桎梏住,让他们栗栗发抖,连站都无法站住。

石中天冷然道:“老头子教了你什么?”

唐小峰耸了耸肩:“你说呢?”

石中天面目阴冷,却无法隐藏住内心的惊疑。就在一个时辰前,这少年还连他的随手一剑都无法接下,然而现在,这少年的剑气竟能与他分庭抗礼。他固然知道被他囚禁在地牢深处的老头子精通不少奇门异术,然而,再怎样的奇门异术,按理说,也不可能让一个人在短短时间内,变得如此厉害。

他却怎么也未曾想到,竺乾老人虽然帮了唐小峰很大的忙,但另一方面,也是唐小峰运气好,身边正好带着两个具有先天灵气的少女,否则,只修了两三年剑术的唐小峰,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突破到能够与石中天硬拼的地步。

石中天在那惊疑不定,唐小峰却也知道,最多一两个时辰,他从二女体内采集而来的先天灵气就会消散,到那时,他依旧不是石中天的对手。时间紧迫,他也不敢多等,剑光一闪,飞剑和着紫华剑气,飞龙般绞向石中天。

上头轰隆作响,整个地牢都开始震动。

颜紫绡和廉锦枫不知不觉地手牵着手,都在替唐小峰担心。

虽然唐小峰靠着她们的先天灵气,功力提升了许多,但她们都知道石中天的可怖,对唐小峰是否能够战胜石中天,心里没有一分把握。

竺乾老人闭上眼睛,静默良久,然后睁眼看向她们,淡淡地道:“你们不用担心,外头虽然打得激烈,但那小子却始终占着上风。”

颜紫绡诧异地问:“祖师爷,你知道外面的情形?”

竺乾老人缓缓道:“我有一套神视之术,就算不通过耳朵眼睛,也能观能感,你们要学的话,我可以教你们,只不过能否学会,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

二女对望一眼,廉锦枫低声道:“请老人家教我们。”

竺乾老人缓缓念出口诀。

二女俱是天生慧根,一听即明。然而,颜紫绡按着口诀所说,屏蔽五观,神识游走,却是怎么也无法做到,她看向廉锦枫,却见廉锦枫眼睛微闭,静默于心,显然是达到了老人所说的“灵心”境界。

颜紫绡心想,难道我竟比不上她?于是又试了几次,只是她越是焦急,就越是不成,心绪反而越来越乱。

没过多久,廉锦枫便已睁开眼睛,喜道:“那恶贼快要撑不住了。”

颜紫绡见她果然能看到外头情形,而自己却怎么也无法做到,心里不由一阵气馁,想道:“她既比我漂亮得多,又比我聪明,难怪、难怪小峰明明才认识她一两天,却对她比对我还好。”

竺乾老人盯着廉锦枫,问:“丫头,莫非你以前修习过道家的内景之术?”

廉锦枫愕然问:“什么是内景?”

竺乾老人道:“内者,心也,景者,象也,所谓内景,便是心灵之极致。身之精华曰阳,心之精华曰幽,幽者,含气者也。但凡道家练心,都是从含气开始,外气屏绝,五魔不染,心居身内,存观一体,直至将自身视作宝藏,予取予求,自给自足,此便是道家内景之术。”

廉锦枫低声道:“奴家并没有学过什么内景之术,只是以前为了取海参给母亲治病,时常含一口气深入海底,久加练习后,便是一天一夜不出来,也不觉得气闷。”

竺乾老人大笑道:“原来竟是自学,如此天分,真是世所罕见。”

又看向颜紫绡,见她一脸郁闷,于是笑道:“丫头,你也不用嫉妒,每个人天分不同,这内景之术,原本就只适合性情清静之人,你又不是要去做道姑女尼,静不下心又有什么关系?好好磨练你的剑术便是。”

颜紫绡想想也对,心里也就舒缓了些。

而廉锦枫担心战况,又将心灵化作内景,以老人所教的神视之术,查看外头动静去了。

地牢外头,剑气纵横。

石中天越战越是心惊。

不管他的幽冥十二式如何变化,都被唐小峰破得一干二净。

他大喝一声,幽冥剑狂斩而去,唐小峰一声冷笑,竟手持飞剑倒迎而来。手腕一扭,飞剑振出数道光华,不但击破了石中天的剑气,其中一道光华更是刺向石中天防守中那一瞬即逝的漏洞,直接在他身上划出一条剑痕。

石中天飞退数丈,额上尽是冷汗,他低头看去,见胸膛鲜血淋漓,若非他刚才应变及时,此时恐怕已被开膛破肚。

石中天在心中大骂,此时他已看出,自己的幽冥十二式被对方克制得一塌糊涂,换句话说,那死老头从一开始教他剑法时,就故意留下破绽,才会导致他现在如此被动。

唐小峰斜斜地将剑尖指向石中天,嘿笑道:“大当家,如果你就只有这点本事,那你的运气,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

他已将石中天的幽冥十二式都看了一遍,现在的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这家伙已是黔驴技穷,必败无疑。

石中天冷哼一声,嘴角慢慢流露出若有若无的嘲弄:“你真的觉得,你杀得了我?”

看着他那古怪的笑容,唐小峰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妥的感觉……这家伙太镇定了。

一个人陷入绝境的时候,绝不可能如此的镇定,这就说明……这家伙留有后招。

唐小峰闪电般掠向前去,想要快速解决战斗。

石中天却腾身而起,足点虚空立在高处,他伸手一挖,竟将自己左眼眼球挖出来抹在幽冥剑上。幽冥剑幻出红光,艳红如血,他那空洞的左眼滴出血珠,雨串儿般地打落在地。

他双手持剑,举在高处,空间突然划出裂痕,裂痕越拉越大,内中卷起涡流。

唐小峰想要冲上去,然而石中天大喝一声,莫名的死气从空间裂缝里涌出,立时间,天昏地暗,地动山摇,死气紧紧压制着唐小峰,让他不能动,不能逃,只能任由一颗心直往谷底落去。

同一时间,地牢深处的廉锦枫猛然睁开眼睛,颤声道:“这是……”

竺乾老人长叹一声:“幽冥剑法第十三式……纣绝阴天斩!”

(新显示器已经先拿了一台回来,新电脑还在配,明天就可以拿回家。到时就有两台电脑,再也不用怕美眉跟偶抢电脑了。嘿嘿。)

(顺便!)

“纣绝阴天斩?”廉锦枫和颜紫绡对望一眼。

“纣绝阴天斩,乃是以自身意志强行打通通往鬼界的要道,从鬼界提取阴幽戾气的强大招式。阴幽戾气,至阴至寒,纵连神仙碰到它也会化作血水,纣绝阴天斩便是以剑气带动阴幽戾气的可怕剑式。”

“那、那小峰怎么办?”颜紫绡俏脸苍白。

“没有用的,”竺乾老人无奈地道,“姚冲这一剑施展出来,莫说那小子必死无疑,整个鬼斧山也别想有人能够活下来。”

二女暗自心惊,竺乾老人却也叹息难止,他在这地牢深处被姚冲关了十多年,今日终于等到再见天日的机会,却想不到,姚冲竟然真的练成了幽冥剑法的第十三式……那至邪至恶的一剑。

石中天高举黑剑。

无数死气在他上方聚集成形,化作一颗阴森诡异的黑色行星。

地面上,那些海盗尽皆战栗,死亡的恐惧深深地抓住他们的心,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石大当家用出这一招,他们也不知道这一招的威力到底如何。

但他们却止不住的害怕。

仅仅是看着那颗黑色行星,他们就有一种除了死亡、别无出路的绝望。

他们已是无路可逃,他们即将死在这里……他们深深地知道这一点。

整个鬼斧山中,只有一个人没有在害怕。

那个人就是唐小峰。

他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由阴幽戾气聚集而成的黑球,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从它里面散发出来的可怖能量,他清清楚楚地知道,石中天的这一招有可能将整个鬼斧山都一同毁去。

但他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看着那颗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惶惶不安的黑色行星,他竟然有一种可笑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某个人在他面前吹嘘自己有房有车,多么富有,结果一转身,拿出来的却是一辆破旧的自行车。

此时的唐小峰,就是这样的感觉。

石中天的脸上流露出阴毒和扭曲的笑容。

他的心中涌起即将毁灭一切的快感,尽管这招“纣绝阴天斩”付出了他的一只眼睛,尽管他苦心经营多年的鬼斧山也将毁在这招之下,但他不在乎,他的心中从来就只有破坏和杀戮,不管是对亲人,对朋友,还是对那些为他打拼打抢的手下,他都只有在欺压他们、虐待他们的那一刻,才能感受到痛快。

明明是君子国的王位继承人,却跑到海上来做强盗头子,这只是因为,他天生就喜欢这种烧杀抢掠、肆意破坏的感觉。

石中天大吼一声,幽冥剑直斩而下,随着他这惊天动地的一斩,阴幽戾气朝唐小峰狂轰而去。

这是连金仙也可以轻易摧毁的一击。

天昏地暗,众神惶惶。

唐小峰却双腿一蹬,倒迎而上。

石中天的嘴角溢着冷笑……这小子居然还嫌死得不够快?

然而,这道笑容很快就凝结了。

裹着强大死气的黑色行星轰在唐小峰身上,而他竟然一点事都没有,就这样直冲而来,反而是黑色行星突然碎散,那滚滚死气,有若倒泻的天河般直闯入少年体内,被他吸收得一干二净。

唐小峰双手持剑,一剑劈下。

阴幽戾气化作闪电,雷霆般击向石中天……纣绝阴天斩!

石中天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连神仙都能杀死的阴幽戾气竟然会被这少年占为己有?为什么这少年能够如此简单地把他的绝招学去?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再不逃,那就死定了。

他愤怒地将幽冥剑甩了过去,黑色雷霆击在幽冥剑上,幽冥剑四分五裂,而他转身就逃。

唐小峰大喝一声,剑势不停,一剑便将石中天的右手连臂带肩斩了下来。

石中天惨叫一声,带血跃入大海,海浪翻腾,溅起无数血花。

唐小峰冷笑一声,定在那里。

乌云消散,天地复明,山上的海盗全都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天空中的少年,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他们知道他们的大当家输得惨不忍睹,但他们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唐小峰收起飞剑,低下头来,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

这些人脸色大变,狼狈逃窜,深怕这少年会来找他们麻烦。

颜、廉二女搀扶着老人,慢慢地走出地牢。

此时,金乌已经落向大海,天色开始变得昏暗。

唐小峰懒洋洋地落了下来。

“小子,”竺乾老人淡淡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接下刚才那一招?”唐小峰伸伸懒腰,“那一招只是看着吓人,好像也没什么厉害的。”

竺乾老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接下来,唐小峰就在山中找了些吃的,与老人和二女一同分着吃了,又找了一艘大船,把鬼斧山抢来的好几箱财宝搬到船上后,抓了几个海盗,强迫他们做水手开船出海。那几个海盗眼睁睁看着唐小峰打败了他们的大当家,哪里还敢拒绝?

圆月慢慢地移上夜空,繁星点点,有若幻灭不定的灯火。

廉锦枫受了一整天的惊吓,胸口又被银钗刺穿,虽然伤得并不算重,却也无法再坚持下去。颜紫绡在硬拼石中天的过程中受了内伤,再加上体内的先天灵气被唐小峰吸去,还没有补上,身体也是又累又重,帮廉锦枫涂上海盗所藏的伤药后,二女便在船舱内找了个房间,沉沉睡去。

那几名海盗战战兢兢地问唐小峰要把船开去哪里,唐小峰却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去,就让他们先在海上飘流。

夜深人静,涛声滚滚。

唐小峰一人在甲板上,想起在与石中天交手时,他弄出来的那团黑气闯进了自己的身体里,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于是盘膝坐下,察看体内气脉,谁知不察还好,这一察看,竟发现自己丹田之处积着一团诧异的气流。

他试着用剑气去碰触这股气流,气流散出丝丝寒气,却又并不让他觉得难受。

这时,竺乾老人也柱着一根木杖颤颤抖抖地从船舱走了出来,唐小峰赶紧向他请教。竺乾老人道:“阴幽戾气,本是天底下最为阴寒的天地之气,你竟然能够将它吸引,你的体质,只怕与常人不同。只不过,就算体质契合,放着不管的话,它早晚还是会侵蚀你的五脏六腑,让你整个人化作血水。”

唐小峰苦丧着脸:“祖师爷,那我应该怎么做?”

竺乾老人看他一眼,问:“我先问你,你现在可还用得出紫华剑气?”

唐小峰摇头:“先天灵气散去后,就用不出了。”

“那先天灵气原本就不是你的,就算暂时帮你提升剑气,也早晚还是会散去,”老人淡淡道,“我问你,你想不想让自己在一夜之间功力大涨,不但直接进入紫华境界,便连最后的神华境界,也指日可待?”

唐小峰大喜:“祖师爷,你有什么好办法?”

“办法倒也简单,”老人面无表情,“那两个丫头都是天仙下界,白天你只是吸收了她们体内的先天灵气,就能轻轻松松打败姚冲,如果你再进一步,直接盗走她们的真阴,她们的先天灵气,自然便会归你所有。到那时,你以先天灵气炼化体内的阴幽戾气,这天底下,还有几个人是你敌手?”

唐小峰眼睛一亮:“要怎样盗取?”

“女子真阴藏于牝户,你只要用我教你的采补之术与她们行房,盗取过来,轻而易举。”

“这个……她们要是不肯怎么办?”

“我看她们两个对你都还不错,你下点工夫,让她们委身于你,有何难处?”竺乾老人冷笑道,“更何况,那两个丫头,一个本领有限,另一个失了飞剑,就算她们不肯,你对她们用强,她们还阻得住你?”

这是强奸啊强奸!

唐小峰小声问:“我把她们的真阴盗过来后,她们会怎么样?”

老人哼了一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与其去管她们失了真阴后会怎样,何不想想你把她们体内的先天灵气占为己有后,又会怎样?到那时,你有先天灵气和阴幽戾气打下根基,随随便便练上几年剑法,自然能够纵横天下,谁还能奈何得了你?只要有天下无敌的本事,这天底下的女人,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原来不是强奸,而是奸杀……

唐小峰心想,看来像紫绡姐和锦枫这样的天仙转世,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这死老头才遇到两个就觉得极是难得,嘿,他要知道被谪下人间的天仙足有百个之多,不知道会不会激动得要死?

又想到,这老头把先天灵气说得这么有用,那么,我把我姐和她手下九十九个花神的真阴全都盗来,岂不是一下子就能成仙成魔,天下无敌了?

“做这种事,不会有报应?”他瞅着老人。

“报应?”老人冷笑道,“古往今来,那些成就大业者手中莫不沾有无数鲜血,老天给他们的报应,莫非就是让他们称王称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天底下枉死的人多了去了,谁又曾报复过天?你要是弱小得有若猪羊,就算不做坏事,也难逃厄运,你要是比天还大,那就算将世上之人杀尽杀绝,天也不敢惹你,你说、是也不是?”

他目光闪动,声音低沉,语气中仿佛带着穿越人心的力量。

霸业与权势,原本就是每一个男人的追求,老人深深地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几人能够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而像这种仅仅通过男欢女爱就能获得力量的采补之术,虽然一向被视作邪道,但千百年来,仍有不知多少之徒前去尝试。

像这样的不劳而获,它的吸引力实在是太过强大,太让人难以抵挡。

唐小峰兴奋地跳了起来:“祖师爷,该怎么做,你教我。”

见这小子已经意动,老人的心中涌起阴毒的冷笑,他把采补真阴的办法说了出来,唐小峰二话不说,直接就往船舱冲去,来到二女房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管是颜紫绡还是廉锦枫都已累了一天,睡得昏昏沉沉,有人进来也不知道。

唐小峰站在床前,看着她们那美丽无瑕的脸蛋,嘴角溢出一丝邪恶的笑容。

紫绡姐、锦枫……对不住了!

他嘿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碳笔,开始……在她们脸上画花!

天色开始发亮。

唐小峰坐在船头,一边钓鱼一边唱歌。

他钓的是鲨鱼,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棍子,上面系着长绳,绳下绑着一个破口大骂的死老头,几只鲨鱼在死老头脚下游来游去。

他唱的是:“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小书包……”

他的歌声跟死老头的大骂混在一起,彼此呼应,甚是有趣。

船舱内突然传来一个少女的尖叫,没过几下,颜紫绡就冲了出来:“死小峰……”

她的脸上黑黑的……上面本来画了一条花,又写了几个字,她擦了好几下,却没擦干净,反而把整个脸都弄得黑黑的。

“哇,紫绡姐,你的脸怎么了?”唐小峰嘻嘻笑。

颜紫绡恶狠狠地瞪着他。

唐小峰装作很无辜很无辜的样子。

紧接着,廉锦枫也红着脸儿,轻轻地走了出来,不过她更细心一些,早就把脸儿洗得干干净净、粉粉嫩嫩,不像颜紫绡,仍是一团黑。

“为什么要在我们脸上画花,”颜紫绡握着拳头,“还写了很多字。”

“有吗?有吗有吗?”唐小峰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睛,“写的是什么?”

两个女孩俏脸同时一红……颜紫绡脸上写的是“小峰的亲亲”,廉锦枫脸上写的是“小峰的爱爱”。

真难为了唐小峰,在那样柔软的小脸蛋上,居然还写得龙飞凤舞、漂亮好看,上一世不愧是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这一世没辱没了他那中过探花的爹。

颜紫绡双拳紧握,恨不得将唐小峰揍上一顿,然而唐小峰嬉皮笑脸,一脸无辜,又让她下不了手,只好继续瞪着这混蛋小子。就在这时,她身后的廉锦枫却一声惊叫:“唐公子,他、他……”

颜紫绡愕然看去,这才注意到被唐小峰当作“鱼饵”钓鲨鱼的老人,立时睁大眼睛,气道:“小峰,你要死噢,你怎么这样对待祖师爷?”

唐小峰翻个白眼,心想你要是知道他怂恿我做些什么,你自己都会拿剑劈死他。

颜紫绡叫道:“小峰,你还不把祖师爷放了?”

唐小峰哼了一声,双手一挥,死老头立时飞了起来,在空中划了一个华丽的曲线,然后便是咣的一声,摔在了另一头的甲板上。

颜紫绡和廉锦枫赶紧跑过去扶他。

唐小峰悠悠荡荡地走了过去,颜紫绡瞪着他:“小峰,你干嘛这样子做?”

竺乾老人心里有鬼,赶紧呵呵笑道:“没事,没事,老夫我在地牢里关了十来年,想要运动运动,是我让他将我绑在那儿,玩耍玩耍。”

唐小峰嘻嘻笑:“祖师爷,你玩得开心么?”

竺乾老人使劲点头:“开心,开心。”

二女疑惑地对望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太阳终于跃出了海面,将大海耀出粼粼的光芒,几只海欧飞来飞去,天空还飘着悠闲的云彩。

几个人围坐在甲板上,讨论着接下来该去哪里。东口山显然是不能再住下去了,廉锦枫也不能再回君子国去,颜紫绡想到许老和优优,担心地问唐小峰他们会不会有事。

唐小峰耸了耸肩:“许老只是个生意人,君子国一向爱惜名声,绝不会公开难为他。至于私底下,除非那个二王子和吴氏兄弟真的不要命了,我们不但闯进鬼斧山救出锦枫,连石中天也断了一只手,受伤逃走,他们怕我们报复,哪里还敢再去找许老麻烦?这时候,许老可能已经安安全全地到大人国去了。”

当然,说是这样说,事实是不是真的这样,他却既不想管,也难得去查证。

颜紫绡却是放下心来,又想起自己的飞剑在鬼斧山被石中天弄断,心里有些闷闷不乐,剑侠剑侠,没有剑,还算什么侠?她现在空有一身剑气,没有飞剑,却是连飞也飞不起来。

唐小峰当然舍不得把自己的飞剑给她,于是笑嘻嘻地安慰几句,说一定会帮她找一支更好的飞剑,反正吹牛又不要钱。

颜紫绡当然也没指望唐小峰把他的剑送给自己,只不过是徒自在那郁闷罢了。

这时,竺乾老人的眼睛忽然眯了一眯,微笑道:“想要飞剑的话,我倒是知道该上哪去找。”

颜紫绡兴奋地道:“哪里?”

老人的眼睛里闪动着荧荧的幽光:“你们可曾听说过,东海长生宫?”

唐小峰和颜紫绡一同摇头,廉锦枫却愕然道:“莫非是吴人魏伯阳生前用来铸剑炼丹的那个长生宫?听说那本是上古仙人所住之处,在魏仙人飞升后,就再无人知道它的所在。又听说数百年来,不知多少佛道中人前来东海,寻找长生宫的所在,最后却都失望而归。”

“你们可知道姚冲为什么把老夫关了这么多年,却一直不杀我?”老人冷笑道,“他就是想从我口中逼问出长生宫的下落,这长生宫里,不但有诸多仙剑法宝,灵丹妙药,还藏有上古仙人留下来的符文秘笈,我传给颜之推的紫歌剑法,教给姚冲的幽冥剑法,都是从这长生宫内所得,连姚冲的幽冥剑也是我从长生宫内取出来送给他的。”

颜紫绡听到这长生宫里藏着许多仙剑法宝,自是大为意动,对她来说,什么符文秘笈、灵丹法宝都无所谓,关键是要有飞剑……她可不想用菜刀。

唐小峰却嘻嘻笑道:“祖师爷,你告诉我们这个,难道是想带我们到长生宫去?”

竺乾老人一本正经地道:“如果不是遇到你们,到现在我还被石中天关着,恐怕到死也别想出来。老夫我一向有恩必偿,你们既然救了我,我带你们到长生宫去,帮你们找几支上好飞剑,有何不可?”

颜紫绡大喜:“多谢祖师爷!”

她实在是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好事。

唐小峰却在心里冷笑……这死老头会有这么好心?

他倒是想要看看,这老头到底想要弄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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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国,王宫。

王子华迈着步子,往他所住的知礼殿走去。

从鬼斧山传来的消息实在是不容乐观,胡二娘死了,王兄在重伤之后落入海中,现在生死未卜。

那两个孩子竟然有大破鬼斧山的本事,实在是大出王子华的意料,而他更是在心中恶意地想,如果他的兄长就这样死在海中,那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君子国,都将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一想到从小到大,兄长让自己所受的屈辱与痛苦,他的心中仍有一种莫名的害怕。而他更是深深的知道,以兄长的性格,终有一天,君子国将被他带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进入殿内时,他在心中想道:“如果那几人没有说谎,那么,王兄在落海之前,他的幽冥剑已经毁坏,右手也完全断去,连眼睛也少了一只,那样的伤,在落海后根本不可能再活得下来。”

他从内心深处涌起一阵愉快的感觉。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身子忽地一震,整个人顿在那里。

在白玉桌旁,坐着一个阴沉的男子,他的左眼空空洞洞,右肩断臂处缠着绷带,绷带上血迹斑斑。

男子面无表情地看向王子华,独眼闪动着森冷的光芒。

“王兄……”王子华的双腿开始发软。

“你好像很开心?”君子国大王子的嘴角溢出一丝嘲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二弟如此的开心?”

王子华的面容极是僵硬:“听说王兄遇险,小弟、小弟一直都在担心,现在看到王兄平安归来,小弟、小弟才开心起来。”

“是么?”姚冲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他用左手拔弄着桌上的玉杯,淡淡地问,“有你这样的好弟弟,愚兄又哪里舍得不回来?”

王子华低着头,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愤怒和怨恨,却不敢让他的兄长看见。

蓦地,在他心中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你为什么要怕他?”

王子华心里一惊……他不知道这声音从何而来,只是凭着感觉,他知道这声音来自一个女子,它听上去是那般的轻柔而又充满诱惑。

女子的声音再次从他心中响起:“他受了重伤,筋疲力尽,好不容易才逃回这里,你为何还要怕他?就因为你一直都在怕他,他才敢这样一直欺压你,你被他欺压了这么多年,难道还要一直被他欺压下去?”

王子华悄悄抬起头来,看见姚冲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显然,心里的这个声音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听到。

石中天将怀中的水一饮而尽,冷冷地道:“立即派人去打听,那姓唐的小子现在到了哪里,有没有一个老家伙跟他们在一起。”

王子华再次低下头来:“是。”

那女子继续道:“你的怀里不是藏着一支短剑么?无数个夜里,你不是都想着用这支剑狠狠刺穿你大哥的心么?现在,你就慢慢走过去,把剑偷偷拿出来,一剑刺过去,然后就一了百了了,你将成为君子国唯一的王位继承人,你将再也不用害怕任何人,谁也不敢欺负你,谁也不敢看不起你……你在等什么?”

王子华轻轻地向他的兄长走去。石中天用眼角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

女子的声音再次从王子华心底响起:“告诉他,你不但已经知道那几人去了哪里,你还找到了生长宫的位置。”

“好教王兄知道,”王子华木然地道,“小弟早已经在派人追踪那几人的下落,不但如此,小弟还找到了传说中的长生宫。”

石中天动容道:“你找到了长生宫?在哪里?”

王子华离石中天只有一步之遥:“就在……”袖子一翻,一柄短剑直夺石中天心口。

石中天一下子就用左手抓住短剑,剑身割破他的手掌,他冷冷地看着王子华:“你做什么?”

王子华丢开短剑仓皇后退,脸色苍白,汗如雨下。石中天站了起来,手掌一翻,将剑柄持在手中,慢慢地向王子华逼近,他的身形本就高大,再加上多年的淫威,将王子华压迫得缩在墙角,根本不敢动弹。

“我还真是小看了你,”石中天森然冷笑,“想不到,连你都敢向我出手,你真以为,就凭你的这点能耐,也能杀得死我?”

王子华颤声道:“我、我……”

那声音又一次在他心头响起:“你还真是没用呢……不过不用担心,还有我呢。”

石中天突然大喝:“什么人?”

他骤然转身,却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他惊疑不定,四处张望,又回头看向王子华,他看到王子华瞪大眼睛看向他的脑后,然而等他快速一转,却还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但是王子华看到了……他看到一个娇小的黑影飘在他兄长的身后,轻灵如烟,迅捷如魅,不管他兄长如何转身,那黑影总能先一步避开。

石中天左臂一扭,短剑诡异地甩向身后,却听铛的一声,短剑与墙壁交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心中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他能够感受到暗藏的杀机,却怎么也无法找出敌人,这种处境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害怕。

一条白绫凭空出现,蛇一般缠上了他的脖子,白绫的另一端飞上横梁。

石中天不断挣扎,却怎么也无法扯断白绫,直至口吐白沫,身体僵直,死鱼般吊在空中,再也无法动弹。黑影飘了过来,停在王子华面前,却是一个玲珑娇小的少女,她身穿翠衫儿,头挽双丫髻,肩上披着彩色飞绫。

少女看着王子华,笑得有若春天绽放的桃花:“我说过,不用担心的,是不是?”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极是好听。王子华突然觉得不害怕了,他看着翠衫少女,问:“姑娘,你是谁?”

“我叫纪沉鱼!”少女收起笑容,问,“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王子华沉吟片刻:“沉鱼……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聪明,”少女双手一拍,喜笑颜开,“我叫纪沉鱼,是因为我漂亮,天底下难道还有别的名字配得上我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王子华看着纪沉鱼,他开始觉得这个少女真的很漂亮,漂亮得就像天上的仙子一样。

“你想不想做我的小狗狗?”少女说,“像我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做我的小狗狗,怎么也不会辱没了你,对不对?”

王子华张口结舌,想要说话,然而一种奇怪的声音莫名地闯入他的心灵。他突然那么地渴望做她的狗,这种奇妙的渴望,让他幸福,让他快乐,这样的幸福与快乐是他以前从来也没有过的。

他趴在地上,冲着少女汪汪地叫了两声。

“乖,以后我会照顾你的哟,”纪沉鱼笑得花枝乱颤,“你做了我的小狗狗,就没有人再敢欺负你,谁要敢欺负你,我就会帮你杀了他,所以呢,你以后做什么事都不用怕,知道了么?”

少女伸出手来,摸了摸王子华的脑袋,身子一飘,如烟雾一般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兄长的尸体依旧挂在那里,王子华真的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古怪的梦,在梦里,遇到了一个精灵古怪的少女。他看到地上的短剑,爬过去捡了起来,咬了咬牙,朝他兄长的尸体冲去,从石中天的后臀一剑刺入。

十几年来,一直压抑心头的愤怒多少宣泄了些,他大口地喘着气,然后爬到床上,对挂在那儿的尸体不想再多看一眼。

他想要入睡,但是却怎么也睡不着,那奇怪少女的身影不断出现在他的眼前,闭上眼睛是她,睁开眼睛也是她,明明才刚认识她,但在他心中,却像是第一次恋爱的少年一样,怎么也无法把她忘记。

他在脑海中不断地呼唤着少女的名字:“纪、沉、鱼……”

大船绕过大人国、黑齿国,不断往东驶去。

唐小峰房间里休息,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少女清清脆脆的声音:“唐公子,在么?”

唐小峰一下子就跳过去将门打开,果然看到廉锦枫亭亭地站在那里,于是便将她拉了进来,又将门关上。

廉锦枫见他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拉入房间,脸儿也不知怎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唐小峰打量着她,见她冰肌莹彻,淡雅脱俗,腰身婀娜纤细,胸儿曲线诱人,云鬓轻贴粉颊,衣香仿若幽香,美得简直不可方物,越看心中越是喜欢。

女孩儿心想:“他怎么又盯着我看?”

“锦枫,”唐小峰轻柔地问,“你找我有事么?”

廉锦枫盈盈下拜,唐小峰赶紧将她拉住。她低声道:“公子替奴家报了血海深仇,奴家还一直未曾谢过公子。”

唐小峰摇头:“你不用谢我,胡二娘是被石中天杀的,至于石中天,我虽然伤了他,但却还是被他逃了去。”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嘿嘿地想:“你想怎么谢我?”\');

“若非公子不顾危难,前往鬼斧山相救奴家,胡二娘又怎么会死?”廉锦枫抬起螓首,感激地看着唐小峰,“至于那恶贼,他带伤落入海中,只怕早已死去,纵然未死,他失了幽冥剑,又断了右臂,以后也再难以为恶,公子大恩,奴家至死也难以报答。”

说完,又往下拜。

“锦枫,你也太客气了,”唐小峰失笑道,“你可是答应要做我的女朋友的,替女朋友报仇雪恨,难道不是应该的?不过呢……”

他嘿然道:“既然你这么想报答我,那就帮我……”

他把想要这位美人儿做的事说了出来,美人儿想了想,羞红着脸点了点头。没过多久,颜紫绡从房前路过,却听屋内传来两人的声音。“公子,这样可以么?”

“重一点,再重一点……太重了,轻一点……”

“这样吗?”

“嗯,好、好舒服……对了,锦枫,以后不要再公子公子的叫,太见外了,你就叫我小峰哥哥,你答应过的。”

“啊?奴家、奴家什么时候答应过这种事……”

他们在做什么?

颜紫绡推开门,直接往里看去,结果看到唐小峰趴在床上,廉锦枫斜倚床沿,在他背上又揉又按。颜紫绡瞪大眼睛,心想这是什么游戏?人家说男女授受不亲,他们这也太、太有伤风化了?

廉锦枫看到颜紫绡,脸儿立时一片晕红,虽说也没有做什么苟且之事,但自己毕竟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这样子服侍一个男人,确实是有点不妥的样子。

唐小峰的脸皮却要厚得多,再说了,又不是脱光衣服做那种事,看到就看到,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真的脱光了衣服,紫绡姐也不是外人,一起参与嘛……

他扭头看着颜紫绡:“紫绡姐……”

“咣!”颜紫绡将门一甩,一下子就跑开了。

咳,她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是在……吃醋?

颜紫绡独自坐在船舷上,看着茫茫大海,双腿悬空,咬着下唇。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不开心。

在她还小的时候,父母就已经去世,她的哥哥颜崖为了参加武举扔下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虽然有奶奶与自己相依为命,但奶奶年老耳聋,连交谈都成问题。这种孤苦的感觉,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真的是种让人伤心的记忆。

直到唐小峰找上了她。

对于唐小峰来说,他是为了学剑术,才想方设法找到这个在书里被称作“女中侠”的女孩子,但是对这个女孩子来说,唐小峰的出现,却让她从此不再感到孤单。

而在奶奶被虎妖流离多害死,自己与唐小峰逃离岭南,流落到东口山的这两年里,在某种程度上,对她来说,竟是从小到大最开心最有趣的日子,虽然住在海外深山里的日子比较艰苦,但她从小就苦惯了,虽然在这些日子里只有唐小峰一个人陪着她,但在那之前,她却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她本以为,以后的日子依旧会这样开开心心地过下去,她与小峰两个人,学成剑术,然后四处流浪,去过那种仗剑任侠的日子,然而廉锦枫的出现,却让她感到自己与小峰之间,像是被横生生地插入了什么,让她感到深深的失落。是自己心胸太小了吗?还是应该怪那该死的小峰?

少女将自己的嘴唇咬得发疼。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她心想肯定是小峰看到她刚才气呼呼地跑开,于是追过来安慰她,心里涌起一阵喜悦,赶紧偷偷擦干模糊的泪水,扭头看去。

然而来到她身后的却不是唐小峰,而是竺乾老人。

压抑着心中的失望,少女低低地唤道:“祖师爷……”

老人看着她,眼眸里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脸上现出的却是佛祖般的仁慈与怜爱,他微笑着在少女身边坐下,温柔地问:“怎么了?好好的,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哭鼻子?”

少女脸儿一红:“我哪有哭鼻子……”

“我老人家都活了多少数了,难道你还瞒得住我?”老人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可是觉得,小峰更喜欢那廉丫头,所以你心里难过,心里不高兴?”

“哪、哪有不高兴,”少女不敢看他,“再说了,锦枫人漂亮,长得又好看,就算小峰喜欢她,也很正常……”

“她漂亮好看,所以你就要把自己喜欢的人让给她?”老人冷笑道,“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不是做在这里哭鼻子就能哭来,平常看你这丫头大大方方的,怎么遇到这种事,就一点主见也没有?”

“如果你不是之推的后人,我还懒得帮你,”老人淡淡地道,“在我收下的那几个徒弟里,颜之推那小子也算是老实本份,你是他的后人,那也就是我的徒孙,情情爱爱这种事,老夫也算是有些经验。我且问你,在小峰认识廉丫头后,他对你可是更加冷淡,或是不理不睬?”

“这个……倒也没有。”

“既然没有,你又为何伤心?”

颜紫绡犹豫道:“这个……”

“你伤心,是因为他对你虽然没有变得冷淡,但他对廉丫头,却显然比对你更好,是也不是?”老人道,“你可知道,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因为……”

“因为廉丫头比你漂亮?错了。”

“错了?”

“不但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老人的眼睛闪动着幽光,“廉丫头虽然漂亮,但你也绝对不比她差。小峰之所以对她更好,不是因为她比你更加漂亮,只是因为,她是新人,而你是旧人。”

颜紫绡睁大眼睛,有些不能理解。

“从来只有新人笑,谁会去看旧人哭?”老人道,“小峰对廉丫头比对你更好,是因为他对你实在是太了解了,他知道你孤苦伶仃,除了他就再没有可依靠的人,他知道你喜欢他,怎么也不会离开他,他还知道,就算你看到他对廉丫头好,会不开心,会不高兴,可除了在这哭鼻子,你就什么事也做不了,所以,他对你一点也不担心,反正你怎么也离不开他……”

颜紫绡本就乱了方寸,被老人这么一激,脾气立时上来,气道:“谁说我离不开他?谁说我只会哭鼻子?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对他太好,想伴在他身边照顾他,对不对?”老人见好就收,脸上挤出充满关怀的笑容,“可是他不会这样想,你对他越好,他就越觉得你对他的好是应该的,是天经地义的,再美好的事物也只有在失去后才会珍惜,要想让他珍惜你,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道,你不是真的离不开他,所以,你不妨离开他几天,这样他才会知道你对他是多么的重要。等他千辛万苦找到你后,他才会更加地对你好,才会知道不是你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你,等你再生气的时候,他就会加倍的哄你爱你,深怕你又一次的离开他。”

颜紫绡越听越觉在理,一颗心不由得活络起来……离开小峰一些日子,让他来找我……

“可是,”颜紫绡低声说,“我现在失了飞剑,就算想走,也走不了啊。”

“这有什么难的?”老人微笑道,“小峰的飞剑不是还在么?虽说那支飞剑是他的,但你只要把它盗来,我可以帮你画张符咒贴在上面,让它暂时归你使用。”

“可是,”少女还是有些犹豫,“大海茫茫的,我要去哪里?”

“这个嘛,”老人装出思考的样子,然后才像是突然想到,“你何不用剑载着我,我们到长生宫去?一来,到那里后,我可以帮你找到新的飞剑,二来,我们原本也就是要去哪里,只要给小峰留下一张地图,他自然会跑到那里去找你……你还是想要让他找到你的,不是么?”

颜紫绡红着脸儿:“就算他不来找我,我、我也不稀罕。”

女孩子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就算心里是这样想,很多时候,也还是要嘴硬的。可惜,羞答答的她,怎么也没有注意到,老人脸上无意间流露出的……那阴毒的笑容。

夜已深沉。

颜紫绡悄悄来到唐小峰房间门前,仔细地听了听,见里面没有动静,这才小心地推开门,溜了进去。她先将字条和老人给她的地图放在桌上,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床头,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仔细寻找唐小峰的飞剑。

窗外浪声连绵不断,偶尔还能听到海鸥的叫唤。

唐小峰睡在床上,呼吸平稳,而他的飞剑竟然被放在身子的里头。

颜紫绡伸出手,却无法勾到飞剑,于是不得不用双膝轻轻地压着床沿,从唐小峰身上伏过去。为了不惊动唐小峰,她的动作极是轻灵。

就在她好不容易拿到飞剑的那一瞬间,她的蛮腰突然一紧,唐小峰竟伸手抱住她的腰,突然用力,少女失去平衡,一下就滚到里头,而唐小峰像抱睡枕一样侧过身来,右脚架在她的腿上,脑袋半枕在她的肩头,连呼出的热气都喷吐在她的粉颊上。少女睁大眼睛,不知如何是好,她悄然看去,发现唐小峰并没有醒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虽然想要爬起,但由于腰被唐小峰抱住,一时间,她竟无法挣脱,只得将腰轻轻拱起,试着拉开唐小峰的双手。好不容易将他的手拉开,谁知他一个梦呓,右手一滑,竟然滑到了她的胸上,隔着红衣半握住她柔软的椒乳。

少女的脸儿一下子就热了起来,偏偏又不敢动弹,心儿如小鹿般跳得好快。

“紫绡姐……”唐小峰突然叫出声音。

少女吓了一跳,扭头看去,但没有看到唐小峰醒来,而是继续睡着。她想道:“原来是在说梦话。”

一想到小峰在睡梦中都在喊着她的名字,少女心头涌起奇妙的喜悦。她用手臂轻轻架开唐小峰那不规矩的右手,谁知他的右手刚一离开她的酥胸,却又往她的腹下滑去。

她赶紧一手按住,不让它继续往下滑。

然而唐小峰却又动了起来,他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呵欠,身子往上翻,竟然翻到少女身上,还用双手紧紧勾着她的香肩。他的脸侧贴着少女的粉颊,胸膛紧压着少女的胸脯。少女抿着嘴儿,又是好气又是好哭。

更气人的是,好像、好像有什么硬硬的东西隔着裙子顶在她的、她的……少女突然张嘴,咬在唐小峰的耳朵上,唐小峰痛得“呀”了一声。少女连推带打,打完又踹,硬把他踹下床去。

他根本就是在装睡。

唐小峰爬了起来,半趴在床头,嬉皮笑脸:“咦,紫绡姐,你怎么跑到我的床上来了?”

“死小峰,”少女瞪着他,“你明明没睡着,也不说一声。”

唐小峰嘻嘻笑地凑上脸去:“紫绡姐,你三更半夜偷偷跑到我房间里来,还爬到我的床上,也没见你说一声啊,怎么,是不是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想找个人来陪你一起睡?”

“睡你个头。”颜紫绡跳下床,想要带着飞剑跑出去。

唐小峰却一把将她拉住,二话不说又把她压到床上,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紫绡姐,你不会是真的要离开我,让我跑去找你?”

“你、你说什么?”心事突然被拆穿的少女,一下子变得慌张起来。

傻丫头,你还真是被人卖了都要帮人数钱。

“紫绡姐,你知不知道那老家伙为什么要出主意,让你带着他偷偷跑到长生宫去?”唐小峰说,“他根本就不想把我们带到那里,这几天,按着他指引的路线,船其实一直都在绕着黑齿国打转。石中天废了他的功力,把他关了十多年,都没能从他口中逼问出长生宫的下落,他又怎会那么简单的,就把长生宫的位置透露给我们?他骗你带他到长生宫后,就会把你害了,让我再也找不到你……”“可是、可是他留下了地图……”

“你怎么知道那张地图是真的?”唐小峰道,“他要真想带我们去长生宫,这几天我们问他长生宫的位置时,他的口风又怎会这么紧,一点也不肯透露?他把你骗走后,却留一张假的地图给我,到那时,我又上哪去找你?”

“可这样子的话,从一开始,祖师爷就没必要把长生宫的事告诉我们。”

“那样的话,谁把他带到这里来?”唐小峰道,“另外,紫绡姐你和锦枫一样,都是仙子转世,体质与别人不同,这也是他想要把你骗到长生宫后,再出手害你的原因之一,到时候,你就算被他煮着吃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颜紫绡听他说得这么认真,也有些将信将疑起来,这时,她又忽然想到,唐小峰分明就是偷听到她与祖师爷的对话,那、那她的心事……

“紫绡姐,”唐小峰在她耳边哄道,“就算我这几天对锦枫好些,那也只是因为她被迫离开君子国,无依无靠的,她又不像紫绡姐你这般能干,所以我多照顾她些。可是我对她再好,难道又好得过紫绡姐?咱俩谁跟谁啊?”

“谁,谁要你对我好了?”少女脸都红透了。

唐小峰自然知道她口是心非,于是嬉笑着又哄了几句,颜紫绡本就单纯得很,哪里是他对手,几下子就被她哄得心花怒放。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祖师爷还在那等着她,于是问唐小峰该怎么做?

唐小峰二话不说,伸手解她衣裳。

“你、你要做什么?”少女的心儿跳得好快……

夜色依旧深沉,竺乾老人悄悄溜到船头,耐心等待。

一个身影从舱内掠了出来,穿着红裙,拿着飞剑,大概是没有时间梳弄,披头散发的,还低着头用手搓弄眼睛,像是哭了许久的样子。

看到颜紫绡真的偷了飞剑出来,老人这才松一口气,虽然傍晚时就已将她骗住,但那姓唐的小子聪明得很,老人一直在担心她没能够从唐小峰手中盗得飞剑。少女将飞剑递给他,他赶紧贴上一张符纸。

少女御着飞剑,用剑气载上老人,飞上夜空。海风很大,星月无光,老人一路上指点方向,少女也不吭声,一切都听他的。

就算是御剑飞行,也不可能数个时辰都不落脚,好在黎明前,老人就已指着远处:“丫头,就在那里。”

少女见那里海浪翻滚,并没有岛屿,虽然心里感到奇怪,却还是飞了过去。

突然间,云开雾散,一个海岛莫名地显现出来,岛并不小,还有一座造型奇怪的山峰竖在中央,少女也不知道这么大的一个岛,自己刚才为什么竟然没有看到。她载着老人落在岛上,好奇地四处张望。

老人看着她的背影,露出森冷的笑容,从袖子里悄悄取出一张纸符……他虽已被石中天用阴魅蚀魂水化去一身功力,但他所学颇多,这几天悄悄制了几张效果不同的咒符,而这张画的便是茅山道法中的缚神咒,被缚神咒制住的人,就算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也难以动弹。

老人装作不小心摔了一跌,少女赶紧转身扶他。趁着这个机会,他将缚神咒直接往少女身上贴去。谁知还没等咒符贴上,他的手腕便已一紧,被“少女”握个正着。

他大吃一惊,抬头看去,“少女”拔开散乱的头发,冲他怪笑:“祖师爷,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这小子……”老人发现上当,原来这穿着红衣红裙的竟然不是颜紫绡,而是将颜紫绡的衣裳脱下后假扮成她的唐小峰。今晚原本就是夜黑风高,再加上唐小峰对颜紫绡的动作姿态极是了解,在他的刻意模仿下,老人竟然没有觉察。

老人又惊又怒,又毫无办法,唐小峰也懒得废话,一拳轰在他的脸上,先把他轰晕再说。

等老人醒来后,天色早已发亮,二女也被唐小峰接到了这个岛上。至于那艘船,由于不想让被逼作水手的那几个海盗知道长生宫的位置,唐小峰直接把他们打发走,连从鬼斧山搬到船上的那几箱珍宝也不要了。

老人被唐小峰用绳子绑得紧紧的,气得破口大骂。唐小峰也不理他,只是跟二女在海滩上悠闲自在地烤鱼吃,颜紫绡终究心软,觉得不管怎么说,这老人都是她的祖师爷,这样子实在是大逆不道,问唐小峰要不要把他放了。

唐小峰笑容满面,摇摇晃晃地来到老人身边,帮他解开绳子,还好心地替他拍拍灰尘:“唉,祖师爷,您这是何苦来着?来,吃鱼,吃鱼!”

老人朝他干瞪眼。

对于这小子,竺乾老人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他本以为自己算得精,却没想到这小子算得比他更精,他费尽心思想要甩掉这小子,结果还是把他带到了这里。唐小峰把竺乾老人先晾一边,转头向岛中央的怪诞山峰看去,在老人醒来之前,他便已御着飞剑绕山峰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有什么长生宫,看来长生宫是藏在那山峰内的某个地方。

从这里看去,这山峰经过海风的多年侵蚀,早已变得千疮百孔,一个个岩洞纵横交错,看上去就像是个失去血肉,只剩下一堆骨架的巨大骷髅,唐小峰隐隐觉得,如果没有人带路,贸然进去,很容易便会发生一些不祥的事……若不是有这样的感觉,他早就一脚把这死老头踹到海里去了。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对这长生宫短生宫倒也不是真的很感兴致,然而现在,这死老头越是耍心机玩手段,他就越是想进到长生宫里看一看,不为别的,就为把这死老头气个半死,也是好的。

老人看着他,忽地冷笑一声,他笑得阴森诡异,让两个少女看得头皮发麻。

唐小峰也跟着他笑,甚至从表情上看,简直就跟他笑得一模一样,但是在两个少女眼中,却觉得他的笑天真可爱,她们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同样的笑容,在两个不同的人脸上,感觉怎么就如此的不一样呢?

老人阴阴地道:“你们真的想去长生宫?很好,很好,那你们就跟我进去……只希望你们莫要后悔才好。”

从山峰北面的一个岩洞进去,竟然有许多条的小道,这些小道就像是被巨大蚯蚓爬过一般,纵横交错,错综复杂。

沿着一条小道不断向下,其中又遇到许多条岔道。

老人冷冷地道:“你们不要小看这些岔道,这岔道共有三百八十四条,暗合爻卦之数,其中只有一条通往下方长生宫,其它三百八十三条全是机关重重的绝路,一旦走错,就只有等神仙来救你。”

唐小峰几乎是贴在老人身后,笑容满面:“别说只有三百多条,就算有三万多条,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一切都有祖师爷呢。”

老人哼了一声。

颜紫绡和廉锦枫跟在后头,心里倒是都有些忐忑。

他们走了许久,要是按地平线算,只怕都已到了大海深处。

直至来到一个空空旷旷的地下洞穴,唐小峰仔细看去,见前方是一个大坑,底部离这里足有数十丈之遥,若是不用御剑,摔下去只怕是不可能活得下来。

然而老人却直接往下跳去。

唐小峰二话不说,跟着他一起跳。

二女大吃一惊,一同看去,见唐小峰居然不用剑气护身,而是与老人一同笔直地往下摔。过了好一会儿,这一老一少两个人都落到了底部。

她们看到唐小峰抬起头来,向她们使劲招手。

颜紫绡问:“下去?”

她虽有剑气,但失了飞剑,没有飞剑,自然无法御剑飞行。

廉锦枫轻轻地“嗯”了一声。

虽然如此,但这样的高度,两人终究是有些害怕,于是手牵着手一同往下跳。下落的速度先是越来越快,没过多久,却又有一阵微风吹来,减缓了她们的坠势,让她们向是漂浮一般,有一种惬意的感觉。

很快,她们就像羽毛一样落在唐小峰身边,她们抬起头来,一同朝上方看去,都想不明白这么高的位置,她们为什么没有被摔死。

竺乾老人道:“此处到处都是无涯之气,又布有禁制,就这样跳下来,不会有事,但要是妄想用剑遁或是仙术飞行,禁制立时便会发行,将那人撕成碎片。”

“原来这里是不能用剑遁的啊,”唐小峰拍着心口,惊魂未定的样子,“还好,还好,刚才掉下来时,我吓得要死,差点就要用飞剑飞下来。”

说是这么说,但他脸上嘻嘻笑的,一点也不像是在后怕。

老人哼了一声。

底部有个石洞,他们钻入石洞,继续往前走去,一路上,到处都是陷阱禁制,二女越看越是心惊,这样的地方,如果不是有老人带路,她们像猫一样有九条命恐怕也不够死。

唐小峰却不管那么多,他紧紧跟着老人,老人怎么走,他也就怎么走,老人做什么,他也就做什么。

到后来,几人都有些饿了,他们喝了些水,吃了些干粮,这才继续上路。

他们来到一个暗室,壁面上画着许多花,随着轰的一声响,身后通道突然闭拢。“好像……有点香……”颜紫绡喃喃地说了一句,紧接着便是娇躯一软,倒了下去。

“是有点……香……”唐小峰咕咚一声,竟然也栽了下去,倒在颜紫绡身上。

廉锦枫心中一惊……由于太过紧张,她不知不觉地,早已发动内息,屏住呼吸,故而没有闻到香气。一种淡淡紫气从石缝间溢出,充盈着整个密室。她看到老人站在紫气间,阴森地笑着,还没等她做出更多反应,一张符纸已将老人袖中飞出,贴在她的身上,一下子就让她无法动弹。

廉锦枫徒自焦急,却是毫无办法。

老人在一块石砖上按了一按,紫气立时便被暗藏的机关抽离。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唐小峰,冷笑道:“看你还能弄出什么花样?”

唐小峰再怎样聪明,对这里的机关陷阱,终究是并不了解。老人在踏入这个暗室前,就已经用道家的内景之术屏住了呼吸,等着唐小峰自己吸入毒气。

石壁上有一座灯台,老人将灯台扭了一下,一道暗门自行打开,门内是一个满是光明的大殿。老人看着廉锦枫,怪笑道:“这里面就是长生宫,老夫这就进去,至于你们,就在这里慢慢的等死。”

廉锦枫急道:“你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老人嘿然道,“此处是进入长生宫的最后一个陷阱,我进去后,马上就用机关将此室封死,到时候,就算这小子跟颜丫头醒过来,你们在这里没吃没喝,用不了几天,想不死都不成。”

他得意洋洋的,就欲往殿内走去。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窜到他的身后,他立时僵在那里:“小子……你没有吸入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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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锦枫也是又惊又喜:“唐公子,你没有昏迷。”

唐小峰嘻嘻笑道:“这样的小花样,怎么可能骗得住我?”

廉锦枫这才想起,唐小峰是跟自己学过内息闭气之术的,只是竺乾老人并不知道这点。

老人冷冷地道:“刚才的九残迷香粉,只要吸入一点点就会马上昏迷,在进入此室前,你难道就知道这里有迷香?”

唐小峰笑道:“我当然不知道,只不过我一直都在注意你,你以为你悄悄屏住呼吸,不会被我知道,但我却连你的呼吸和心跳也一直在监听,在你进入这里时,心跳突然加快了些,那时我就知道,你又要搞名堂。”

老人气馁地道:“你这小子,倒真是人小鬼大得紧。”

唐小峰用飞剑将老人逼退,自己往殿内看去,见里面金碧辉煌、宝帐婆娑,兴奋地道:“原来这里面就是长生宫。”

老人一脸愤怒,却是无可奈何。

唐小峰掠过来,将贴在廉锦枫身上的缚神符取了下来,廉锦枫终于能够动弹。紧接着,他又将颜紫绡抱起,淡淡地看向老人。

老人哼了一声:“这九残迷香粉只会让人昏迷,对性命无碍,过一两个时辰,她自然就会醒来。”

唐小峰抱着颜紫绡,得意洋洋地往殿内走去,老人垂头丧气地跟在他的身后,廉锦枫则紧随着老人。

方一踏出秘室,两道栅栏突然落下,唐小峰心中一惊,急退时就已来不及了,而在他身后,更是传来廉锦枫的惊呼声。

他转过身来,发现老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剑,短剑指着廉锦枫的后心,而他则缩在少女身后探出头来,朝唐小峰冷笑。

唐小峰又惊又怒,落下来的两道栅栏一前一后,刚好将他堵在中央。他突然出手,想用飞剑穿过栅栏,刺向那死老头,却听“锵”的一声脆响,飞剑竟然穿不过去。

“你不用白费力气,”老人嘲弄地道,“这栅栏是以万载玄铁和万载冰晶所制,就算是飞剑也别想毁坏。”

唐小峰苦笑道:“原来这个,才是最后的陷阱。”

老人取出一张缚神符贴在廉锦枫后心,再次将她制住。他来到石壁旁,将那盏灯台又转了一下,旁边又打开了一道暗门,而这暗门,同样是通往唐小峰身后的大殿。

老人冷冷地道:“灯台转一下,出现的只是陷阱,再转一下,出现的才是进入长生宫的秘门。我刚才故意往这陷阱里走,只不过是在装给你看,就算你不拦,我自己也会停下来。”

唐小峰无奈地道:“这样啊,但你又怎么知道我刚才是在装昏?”“我不知道,”老人嘲笑地道,“我只知道,你这小子狡猾得紧,单靠迷香就想将你骗住,实在是不太可能。”

唐小峰只好继续苦笑……他确实是大意了,这一路过来,不管死老头玩多少花样,他都能轻易看破,眼看着长生宫就在眼前,心里自然不免开心得紧。却没想到行程百里半九十,在这最后一刻,自己竟然会被这死老头骗住。

当然,这也是因为死老头刚才的无奈和气馁装得实在太像,让他真的以为老人已经黔驴技穷,再没有别的手段,却没想到老人用的竟是计中之计。

“祖师爷,你赢了,你果然是老而不朽,万寿无疆,聪明绝顶,智勇双全,”唐小峰抱在颜紫绡,在牢内大唱赞歌,又可怜兮兮地问,“祖师爷,您想把我们怎么样?”

“别以为说好话,装可怜,老夫就会放了你,”老人哼了一声,“颜丫头死了虽然可惜,不过她既然跟你一起被关在里头,也就只好让她陪你一块死了。至于廉丫头……”

竺乾老人扭头看着廉锦枫,发出淫秽的笑声。

廉锦枫被他看得浑身恶寒,就好像身上的衣裳已被他一件件剥下了一般。唐小峰睁大眼睛:“死老头……不,祖师爷,你想做什么?”

老人冷笑道:“还记得我教过你的采补之术么?这两个丫头都是天仙转世,只要盗走她们的真阴,就能够得到她们的先天灵气。”

唐小峰叫道:“死老头,你害不害臊?锦枫小得都可以做你的曾曾曾孙女了,你竟然想要欺负她?”

老人淡淡地道:“姚冲毁了我的功力,若不如此,我又怎能重修功法,回复以前的一身本事?”

唐小峰摇头道:“老头你到底行不行啊?你都两三百岁的人了,就算把锦枫脱得光光的,你硬得起来么?就算硬得起来,锦枫青春貌美,以你这残破得一塌糊涂的老身体,只怕动个几下就精尽人亡,到那时,不要说采阴补阳,恐怕连老命都没了。”

老人怒道:“你刚才还说我老而不朽……”

“老而不朽是乌龟,你都变乌龟了,那还不缩?”唐小峰哂道,“死老头,我可是在替你着想,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要爱惜身体啊。”

廉锦枫听着他们这么露骨的话,早已臊得满脸通红,偏偏又被缚神咒制住,动都无法动一样。

老人冷笑道:“好,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他淫笑着一步一步向廉锦枫走去,少女定在那里心中焦急,心中想着,与其让自己的身子被这老贼糟踏,那还不如咬舌自尽算了。

只是,还没等她下定决心,老人却是双软一软,倒在地上直踹着气。

唐小峰在牢内嘿嘿然:“死老头,我就说你不行?你看你看,这还没开始呢,就瘫成这样,唉,人要有自知之明,都老成这个样子了,还不知自重,你看你看,遭报应了?”

老人怒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唐小峰嘻嘻笑道:“其实也没做什么,你忘了么?半个时辰前,你不是喝了水袋里的水么?我只是在里面下了点药,这药也不是我的,是我向那几个海盗要来的,叫什么鸡鸣五更消魂散,它也比不上你说的什么九残迷香粉,只不过吃了后,半个时辰内不服解药就会全身无力,昏睡过去罢了。”

“那水袋里的水,这两个丫头也喝了……”

“但她们还吃了我带过来的三花糕,解药就在里面,”唐小峰眨着眼睛,“那三花糕我不是也递给你了么?只可惜你自己不吃,所以说,不听少年言,吃亏在眼前。”

老人又惊又怒,却又突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鸡鸣五更消魂散只不过是最普通的迷药,”老人忍着昏沉沉的感觉,冷笑道,“就算我现在被你迷倒,睡上几个时辰,药力散去后还是会醒来。你和颜丫头被光在牢里无法出来,廉丫头被缚神咒定住,符咒不取下,她一辈子动不了,等我醒来,你们还不是、还不是得任我宰割……”

老人终于坚持不住,瘫倒在地,昏睡过去。

唐小峰的笑容僵在那里……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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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锦枫颤声道:“唐公子……”

唐小峰苦笑道:“这死老头说得倒也没错,他终究是会醒过来的,等他醒来,我们还是拿他没办法。”

他给这死老头下药,只不过是为了预防万一,哪里想得到真的会弄到这种局面?早知道刚才就应该一剑捅死他。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廉锦枫想到一旦老人醒过来,自己还是得受他欺辱,心里一片焦急。

唐小峰却将怀中少女放到地上,开始研究面前的栅栏。栅栏间镶着万载冰晶,这些冰晶就跟后世的钢化玻璃一样,虽然看着透明,却根本无法损毁。

只是,他又想到,既然自己与廉锦枫能够隔着栅栏交谈,那这上面必定有气孔,否则的话,外面的声音又如何能够传进来?

找了一会,他果然找到了几个孔眼,只是这些孔眼实在细小,他的飞剑根本无法穿过去,能穿过去的,恐怕只有头发。

头发……

他若有所思地转过身,从颜紫绡脑袋上摘下一根长发,试着将红华剑气与神识注入其中,然后把它当飞剑使。

只可惜头发终究不是飞剑,沿着细小孔眼飞出去后,一下子就飘落在地。

唐小峰心想:“用老头子教我的‘蝶恋花’,像对付石中天时一样,将紫绡姐体内的先天灵气吸收到我的体内,再用紫华剑气控制头发,说不定能让头发飞过去,将贴在锦枫身上的符纸摘下。”

只是,要使用“蝶恋花”,就要让颜紫绡醒过来,心甘情愿地被他亲吻。

他对颜紫绡又摇又叫,又摸脸又摸胸……咳咳,少女就是没有醒过来。

唐小峰心想:“听说童子尿可以解迷香,我要不要在她脸上尿一泡?”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罢了,看颜紫绡睡得又香又甜,这九残迷香粉的效果,只怕要远远胜于他骗老人喝下的鸡鸣五更消魂散,恐怕等那死老头醒来,这丫头都还在睡着。

廉锦枫亦是聪慧之人,猜到唐小峰要做什么,定在那里道:“唐公子,奴家以前也曾看过一些医书,奴家想来,不管是何种迷香,说到底,也不过是透过呼吸,让可以致人迷醉的药物侵入他人肺腑和血液,而药力发散的快慢,则与血液流转的速度有关,公子何不先助颜姐姐推血过宫,加速她体内的血液循环,以助她早些醒来?”

“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推?”

廉锦枫道:“《黄帝内经》有言,心出于中冲,流于劳宫,注于大陵,行于间使……手中指之端为中冲,掌内间为劳宫,肘两骨之间为大陵……”

唐小峰按着廉锦枫的指点,一边推拿,一边想着:“像这样子从手到肘、从脚到胸地乱摸一气,真的有用?”

想是这么想,但除了这样做,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再说,就算最后没有效果,反正他把颜紫绡的腿也摸了,胸也摸了,怎么也算是占足便宜,不摸白不摸。

几个循环后,颜紫绡居然真的幽幽地醒了过来。唐小峰大喜:“锦枫,还是你聪明,果然有用。”

廉锦枫听他夸奖,身子虽然不能动,星辰般的眼眸里却还是微露喜悦。

看过《黄帝内经》的人数不胜数,背得下来的却是不多,而她居然能够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也算是相当难得,真不愧是水仙花花神转世。

颜紫绡醒过来后,只觉全身发酸,更奇怪的是,紧靠心房的左乳不知怎的,又热又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小峰嘻笑着将她扶起,少女看看他,又看看定在外头一动不动的廉锦枫,和倒在地上的竺乾老人,赶紧问发生了什么事。唐小峰把情况告诉她后,少女自然是心甘情愿地献上香吻。

将少女体内的先天灵气“采”了过来,又从她脑袋上拔下一根头发,唐小峰再次将升级了的剑气和自身神识注入发丝。

发丝从孔眼穿过,飞向廉锦枫,将贴在她身上的绕了几绕。

“成了。”唐小峰兴奋地叫道。

发丝一拉,符纸脱落在地。

廉锦枫问:“现在又该怎么做?”

“你试试看,将那个灯台转几下。”

廉锦枫行了过去,扭动壁上的那盏灯台,栅栏竟然真的就升了起来。

唐小峰和颜紫绡大喜过望,两人赶紧掠了出去。唐小峰更不客气,出来后,先把倒在地上的死老头扔过去,栅栏再次下落,将死老头关在了里头。

这样做虽然有些“欺师灭祖”,但廉锦枫恨老人想要自己,颜紫绡更是想着,如果那时不是小峰看破祖师爷的奸计,自己只怕也要受其污辱,心里对这位祖师爷已是万分鄙夷,自然也就没有阻止唐小峰。

“先不管他,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唐小峰嘿笑几声,带着二女,扔下老人,从旁边的秘门进入长生宫内……

进入长生宫后,只见夜明珠镶在各角,又有千年不灭的龙须烛在多处点燃。

到处都是书架,还有许多玉梯在高高的书架间架着,让唐小峰感觉自己像是到了古时候的图书馆。

廉锦枫将书架上的书籍翻看过去,见都先秦时的百家典籍,有许多现在都已失传。她道:“这必是魏伯阳魏仙人飞升前收集来的。”

这长生宫虽是上古仙人所建,数千年来,却也被其他人住过,而这些典籍大多都是先秦诸子所著,而汉朝的典籍则是一本也找不到,廉锦枫猜测它们乃东汉仙人魏伯阳所收集,自然是有道理的。

大殿内还有一条通道,三人一同往里头走去。唐小峰见颜紫绡动作迟缓,腿儿发软,知道她体内迷香方散,又被自己采了先天真气,自是浑身无力,于是笑道:“紫绡姐,我背你。”

在她身前蹲了下来,将她背在背上。

颜紫绡见小峰如此体贴,心里喜滋滋的。

通道内头,有许多元室,他们来到第一间,见中央处有一药炉,炉下生着紫火,炉上香气萦绕。唐小峰乍舌道:“那死老头在鬼斧山被关了十多年,这十多年里,这里应该是再没有人进来,这火却是始终不灭,也不知道它到底烧了多久。”

廉锦枫笑道:“能够找到这长生宫的不是仙人,也必是奇人异士,这里既是仙人所居,一切自然不足为奇。”

旁边还有许多玉盒,盒内盛着许多丹药,各式各样的都有,俱是香气扑鼻。

其中一个盒子上用行草写着“固本小还丹”,廉锦枫推测道:“先秦时流行的本是篆文,像这几个字的写法,只有在东晋后才会出现,住在此室的,多半是晋朝之后的修仙之人。”

“固本小还丹,这名字听起来,应该不是什么毒药。”唐小峰用左手托着背上少女的香臀,右手捏起一颗放下口中,只觉入口生津,一下子就化入咽喉。唐小峰喜道:“紫绡姐,锦枫,你们也吃一颗。”\');

二女听他吩咐,都服了一颗,一服下去,便见体内疲态一扫而光,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尤其是颜紫绡,体内先天灵气自行补上,只觉浑身舒适,妙不可言。

廉锦枫看到旁边放着四本道书,其中一本封面上写着《紫度炎光经》,内中教的是如何将天精炼作天火,另外三本,则分别是《仙药卷》、《黄白卷》、《辨问卷》,翻到第一页,都还写着“抱朴子”三个蝇头小草。

少女微笑道:“奴家知道是哪位仙人,曾在此室住过了。”

唐小峰亦笑道:“莫非是东晋仙人葛洪?”

“原来公子也早已猜到了。”

“看到‘抱朴子’三个字,要是还猜不到是葛洪,那也算是白读书了,”唐小峰道,“葛洪虽然传下了《抱朴子》内外二篇,但内篇最重要的三卷却早已失佚,导致后来,除了他的孙子葛玄外,再无人能够凭着这内外二篇练出仙药灵丹,这三本书,大概就是那失传了的内篇三卷。”

廉锦枫取出手绢,将小还丹包了几粒,藏在袖中。然后,唐小峰与她一同往下一个元室走去。

“小峰,”颜紫绡低声道,“放我下来,我已好得多了。”唐小峰嘿笑道:“你虽然好多了,但我却喜欢背着你,你就让我继续背好了。”颜紫绡脸儿微红,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有几个元室是空的,再往内走,然后又看到一个元室内摆着许多盒子。唐、廉二人进入室内,廉锦枫打开一个盒子,见里面放着一个铁丸,她又打开几个,里面也全都是铁丸,于是心中疑惑,不知道这些铁丸是作什么用的,扭头看去,却看到唐小峰和颜紫绡俱是又惊又喜。

颜紫绡从唐小峰背上滑了下来,取出一个铁丸,将红华剑气注入其中,再随手一抖。一支晶莹剔透、宝光四射的利剑立时出现在她的手中,她喜不自胜:“果然是剑丸。”

按她颜家传下来的一些记载,古时代的剑侠往往喜欢将飞剑制成剑丸,好随身携带,而能够制作成剑丸的飞剑往往都是精品,随手随放,质地远胜于寻常仙剑。

唐小峰也连取了几粒剑丸,全都抖开,见无一不胜过他身上这支,心里也是一阵兴奋。对于剑侠来说,炼成剑术固然重要,但空有剑术,没有上好飞剑,却也像是明明有一身厨艺却没有上好材料的厨子,怎么也无法做出好菜来。

其中一盒里,放的却是金色剑丸,唐小峰将它抖开,立时见,宝光冲霄,晃得三人眼花,那森森寒气在室内卷动开来,让人有种杀意凛然的感觉。唐小峰仔细看去,见剑身上用古篆刻着“湛卢”二字。

“原来这就是欧冶子所铸的湛卢剑,”廉锦枫叹道,“古籍有云,欧冶子挟其精术,取五金之英,太阳之精,雨师洒扫,雷公击劈,蛟龙捧炉,天帝装炭,盖三年而成此剑。剑成后精光贯天,日月斗耀,星斗避怒,鬼神悲号。湛卢剑在春秋时便已失落,想不到,却是被人藏在这里。”

唐小峰摇头道:“湛卢剑虽然号称天下第一剑,终究只是凡人所铸,未必就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说是这么说,却分明是爱不释手。

颜紫绡见他喜欢,自然也不会去跟他争,又继续看去,又看到一个盒子里,放着一粒双色剑丸,这粒剑丸半红半蓝,艳丽好看。她将双色剑丸取在手中,抖开后,竟是红蓝双剑,红剑上刻着“云光”,蓝剑上刻着“月流”,更奇妙的时,这两支剑方一抖开,其莹莹光芒便将唐小峰手中的湛卢剑压了下去。

唐小峰看着手中的湛卢剑,大失所望,所谓剑比剑,气死人,颜紫绡手中的云光月流剑,虽然他以前听都没有听过,但显然才是真正的仙人所用,单单凭着剑光,便已胜过他手中的“天下第一剑”不知多少个档次。

颜紫绡见他一脸失望,于是便将手中的红剑递给他:“你用一支,我用一支。”

唐小峰笑道:“虽然是两支飞剑,合起来后,却是一个剑丸,大概是雌雄双剑,每人用一支,反而不能发挥它们的威力。再说,这两支剑这么漂亮,连名字听起来,也像是女孩子所用,我要带着它们,只怕别人会说我娘娘腔,还是紫绡姐你一个人用得好,这么漂亮的剑,也只有像紫绡姐这么漂亮的人才配得上。”

明知道这家伙只不过是油嘴滑舌,颜紫绡还是喜孜孜地瞅了他一眼。

虽然如此,唐小峰还是将室里又翻了一遍,只是再没有找到能与云光月流双剑相比的,就连能够与他手中这柄“湛卢”相比的,也没有了。

三人又继续往下走,来到下一个元室门口,朝内看去,却看到室内有一玉榻,榻上竟斜卧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脸儿似笑非笑,眼波灵光涌动。

三人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有人,都吓了一跳,颜紫绡更是气道:“喂,你这人到底知不知羞,竟连衣服也不穿?”

然而这女子却不回应,只是卧在那里,动也不动。

三人静了许久,廉锦枫才低声道:“这人,只怕已经死了。”

他们进入元室,这女子果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她实在是美得出奇,肌肤如雪,腰肢细长,乳峰纤挺,双豆嫣红,单就相貌而言,虽然略逊廉锦枫一筹,却要胜过颜紫绡许多,若以雪肤而论,她更是完美无瑕,细腻得简直就像是出生未久的婴儿。

唐小峰心想:“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完美的肌肤,她应该是修了某种奇妙功法。”

颜紫绡和廉锦枫自然不会像他一样,只盯着床上的裸女看个不停,而是将视线扫向一旁。只是不一会儿,两人俱都满面通红,颜紫绡羞道:“我们、我们还是去下一室,这里、这里尽是没正经的东西……”

唐小峰见她们神情变得如此奇怪,不由也好奇起来,往周围看去,这才注意到,周围竟挂着许多画,画的尽是男欢女爱的淫秽之图,各种姿势应有尽有,而且俱都画得惟妙惟肖。更古怪的是,画中的男子换了好几个,而女子却全都是床上的这个女人。

唐小峰笑道:“你们仔细看这些画。”

颜紫绡呸了一声:“这些没正经的画儿,谁去看它。”

廉锦枫亦是俏脸晕红:“她莫非是青女子,这些男子都是她的客人不曾?只是就算这样,把与自己欢爱过的男子全都画下,这女人也、也实在就无耻的紧。”

“我不是叫你们看这个,”唐小峰说,“我是叫你们看画上这些男人的衣服。”

二女疑惑看去,这才注意到,画上这些男人虽然大多,但脱落在地存车处或是半掩身体的衣衫,样式却是各不相同,看上去,竟不是来自同一个朝代。

“这女人,莫非活了数百甚至上千年?”

廉锦枫道:“看这副,这男子戴的是扁帽,穿的是套子衫,这至少是商周以前的穿着。而这一位,覆冕板,系带勾,多半是先秦时的诸候或是卿大夫。这边这个,戴的是远游三梁冠,穿的是银带缺羽衫,这样的装束,只在五胡乱华后才开始流行。”

唐小峰看到玉柜上有几副书卷,便将其中一卷摊了开来,见上面用漂亮的字体写着:“河上姹女,灵而最神,得火则飞,不见埃尘;将欲制之,黄芽为根,三五相交,雌雄相结;男生而伏,女偃其躯,秉乎胞胎,受之初……”

底下又写着一行小篆:“彭师道法,采女谨记。”

再往下翻,则是各种阴阳双修,采补交合的房中术,连竺乾老人教给他的“蝶恋花”也在其中。

唐小峰收拢书卷,笑道:“原来她就是采女,按古籍记载,彭祖以房中术采阴补阳,活了八百多岁,后又将其术法传给采女,采女以此术驻容养颜,延年益寿,直至她两百多岁时,有人看到她,都还跟十五六岁一样。按这些画来看,她是活到五胡乱华后才死去的,从西周到东晋,至少也活了近千年,看来这种双修术法,确实有奇妙的地方。”

廉锦枫咬着嘴唇:“虽然这样,但她毕竟不曾像魏伯阳、葛洪、葛玄那般飞升而去,可见此术虽然有用,但还是比不得真正的仙家妙法,况且,损人以利己,终究是有损天道。”

唐小峰笑了笑,知道二女面薄,再讨论下去,只怕她们都会找个地洞往下钻,于是将手中书卷随手一扔,带头走了出去。

二女紧跟着他的身后,直至来到外头,眼中再看不到那些淫图秽画,才放下心来。

三人继续往内走去,其中过道纵横交错,宛若围棋棋盘上的线一般,有些元室住过人,大多数却是空的。

在一些住过人的元室里,他们找到了记载着紫歌剑术的《紫歌剑谱》,找到了石中天所学的《幽冥剑谱》,还有炼丹、制符、阴阳、五行等诸多道家典籍,甚至还有佛门高人在此住过,留下了几样佛门法宝。

“难怪人人都想要找这地方,原来有这么多仙人曾在此间住过,又将典籍与法宝留下,赠予后来之人。”

“但这长生宫据说是上古仙人所建,既称‘上古’,至少也该是虞舜以前,但我们找到的,却都是商周后修仙之人留下来的东西,看来水分还是很大。”

廉锦枫道:“夏商之前,常人所用的文字只是初具雏形,都是甲骨文字,自然不会有什么‘典籍’,而上古仙人所用的据说是古篆,所谓古篆,乃是蝌蚪文字,就算传了下来,现在只怕也没人能够看懂。”

唐小峰笑道:“好像也有道理。”

颜紫绡心想:“这一路过来,他们两人又是抱朴子又是采女,还讲了许多典故,大多却是我听都不曾听过的。”

心里涌起受挫与自卑的感觉。

走到通道尽头,却还有一个秘门通往下方,他们担心再有机关陷阱,一路小心谨慎,好在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穿过斜斜向下的玉制阶梯,他们眼前突然一亮,这里竟是一个奇妙的地底花园,上空云气缭绕,地上桃李缤纷,还有巧峰清泉,阁幽所,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园。

三人四处乱逛,又惊又喜,颜紫绡低声道:“这么好的地方,真让人不想离开。”

唐小峰笑道:“那我们就在这里住下来好了,我们不是还要继续练剑么?刚好就在这里隐居,也没有人找得到我们。锦枫,你要不要学剑?我可以教你。”

廉锦枫道:“奴家也学不来打打杀杀的本事,只是想着,若是能够早一点寻到此处,葛仙人留下的那些仙药里,定有些能够治好家母所患之症。奴家想,若是能够习得葛仙人传下的那内篇三卷,日后炼丹制药,或许能够救下更多的人,让世间子女能够不再像奴家这般沦为孤儿,也是好的。”

唐小峰牵住她的手:“锦枫,还是你有同情心,人又好,心又好。”

他只是找个借口去牵少女娇嫩滑美的小手,颜紫绡却抿着嘴儿,在一旁闷闷不乐地想:“她人也好,心也好,我却只会些打打杀杀的本事,我就真的比不上她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要将自己去跟廉锦枫比。

唐小峰想起一事,冷笑道:“这里还有许多地方可以探索,但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那死老头也差不多要醒来了。”

颜紫绡低声问:“小峰,你要拿祖师爷怎么样?”

唐小峰静默片刻,然后笑道:“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祖师爷嘛。只是把他留在这里,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坏事来?等下我就逼他立下毒誓,让他绝不把长生宫的所在告诉别人,也不再回到这里,然后,我把他送出去,找一个常有渔民经过的孤岛,让他自生自灭就是。”

颜紫绡松了口气,微笑道:“这样就好。”

廉锦枫却轻轻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三人一同往上层走去,经过其中一个元室时,廉锦枫突然拉住颜紫绡:“颜姐姐,你看这间。”

颜紫绡朝里头看去,见里面不但有纺车,还有许多上好布料,这些布料虽不知放了多久,看上去却依旧光鲜。

廉锦枫喜道:“以前住在这里的,必是鲛族的修仙之人,这些都是上好的鲛纱与云光绣。颜姐姐,小妹幼时也学过一些裁剪,我们不如在这里找些布料,小妹帮姐姐做些好看的衣裳。”

颜紫绡想要说话,廉锦枫却已二话不说,硬将她拉了进去。唐小峰笑道:“反正也没什么重要事,你们不如就等在这里,我把祖师爷送走后,再来找你们。”

颜紫绡张口结舌,想要跟去,廉锦枫却开始解她衣裳。她吓了一跳:“锦枫,你要做什么?”

廉锦枫含着笑道:“既是做衣裳,小妹自然要知道姐姐腰粗腰细,胸大胸小,脱了衣裳,这才好量。”

颜紫绡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外衣就已被廉锦枫解得零乱,连内里的胸兜都露了出来,哪里还敢这样子去追唐小峰?

唐小峰来到外头,而竺乾老人早已醒了过来。

老人怒瞪着他,却也不再多言。唐小峰笑嘻嘻地转动壁上灯台,将老人放了出来,就这样抓着他,御着剑气,沿进入长生宫的道路往上飞。

他早已将路过的岔道与陷阱全都记得一丝不漏,只一会儿,便将老人带到了海岸边。

“祖师爷,”唐小峰微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遇到你这臭小子,算我倒霉,”老人冰冷冷地道,“只不过你也不要太过得意,太聪明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像你这般小小年纪就如此鬼计多端,总有一天,你的下场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唐小峰打了个呵欠:“过奖过奖,其实我也并非聪明,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湛卢剑突然划出光华,直接将老人的脑袋削了下来,然后全都扔入海中。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把这老头放走,要是让他把长生宫的位置透露出去,只会给自己惹上更多麻烦,但要不放他走,一直把他带着,这老头阴险狡诈,颜紫绡和廉锦枫又太过善良,早晚会被他算计到。

杀了老人后,唐小峰回到长生宫内,找到二女。

颜紫绡问:“小峰,祖师爷他……”

“我让他发完誓后,已经把他送出去了,”唐小峰微笑,“虽然他的毒誓未必信得过,但他毕竟是祖师爷嘛,我们总不能去做杀师灭祖的事,对不对?”

颜紫绡“嗯”了一声……不管怎么说,老人总是曾将她的先祖收作徒弟,又将紫歌剑法传给他们颜家。虽然知道这样子做是放虎归山,但她绝不愿做那般大逆不道的事。

廉锦枫却低头摆弄着手中的鲛纱和云光绣,对唐小峰的“善后”问也不问。

当下,三人便一同在这长生宫里住下,颜紫绡与唐小峰一同研习在那些石室中找到的各种剑谱,廉锦枫则自行学习东晋仙人葛洪留下的《紫度炎光经》和《仙药》、《黄白》、《辨问》三卷。廉锦枫本就是花神转世,聪慧过人,虽然在父亲遭劫后沦为孤女,但以前毕竟也是一位官家小姐,读经看典,见识不凡,很快就掌握了炼丹制药的本事。

这样的日子,与唐、颜两人在东口山时颇为相似,只不过多了一个廉锦枫,而廉锦枫针线女红、洗衣作饭等各个方面,却又远远强于颜紫绡,让他们两人再也不用过那种有一餐没一餐,餐风饮露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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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唐小峰与颜紫绡一同练完剑法。

颜紫绡练得香汗淋漓,自己到地底花园右侧的清池里洗澡去了。

唐小峰往廉锦枫选居的阁走去,他虽然也练了好几个时辰,但用的是体内的阴幽戾气,这股戾气原本是石中天从鬼界召出,却莫名其妙地被他吸收,现在已经完全为他所用。

阴幽戾气跟紫歌剑气完全不同,用起来阴气森森,练完后别说出汗,若不好好休息,让身体回暖,整个人只怕都要大病一场。

来到花园左侧阁,廉锦枫正跪坐在金炉前一动不动,金炉腾起枭枭香气,炉下紫火缭绕。

唐小峰知道她正在默念《紫度炎光经》,守护炉火,练制丹药,一旦受到打扰就会前功尽弃,也就没有与她说话,只是侧卧一旁,斜斜地欣赏着她。

少女穿的是她自己以鲛纱缝制的翠绿色和风伴月束胸裙,又罩了一件对襟半臂,头上挽着飞仙髻,两束秀发从肩头搭下,恰巧落在悄然鼓胀的酥胸前。

炉火让唐小峰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没过多久,少女也睁开了眼睛,见唐小峰卧在那里盯着她看,也不再脸红(这两个月来,她已经习惯了),她将金炉打开,几颗金色灵丹飘了起来,剔透如珠,香气四溢。

她将灵丹递了一颗给唐小峰,唐小峰也不客气,接过来直接咽下,体内寒气立时一扫而光,整个人也如沐春风一般,畅快得很。

唐小峰笑道:“幸好有你在这里,我和紫绡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将紫歌剑气炼到紫华境界,我本以为,至少还要再练三五年。”

少女摇头道:“葛仙人原本就留下了许多小还丹与培元丹,只有这几日的,才是奴家自己炼成。”

小还丹可以快速恢复消耗掉的剑气与精力,培元丹更是可以帮人强魂健魄,就是靠着这两种丹药,再加上唐小峰和颜紫绡这两个月来的不断修炼,才使得他们能够快速地将自己体内的剑气提升到新的境界。

与此时,唐小峰也成功地将吸收来的阴幽戾气在体内炼化,与他自身剑气彼此融合,互为依托。

而小还丹与培元丹,在葛洪留下的《仙药卷》里却只不过是最初级的灵丹,由此看来,有关葛洪与葛玄炼成仙药,服丹飞升的传说应该不假,毕竟,连最初级的灵丹都有这种神奇效果,那真正高级的仙药,能够让人飞解成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廉锦枫遗憾地道:“可惜长生宫内,只能找齐炼制小还丹与培元丹的普通灵草,而一些上乘灵丹所需要的材料,却是难以找到。”

“那些就等以后慢慢找好了,”唐小峰看着少女,问,“我和紫绡准备去一趟黑齿国,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少女疑惑地问:“为何要去黑齿国?”

唐小峰笑道:“也不为什么,只是这地方虽好,但也就是刚开始住下时让人新鲜,时间长了,不管是紫绡姐还是我,都想到外头走一走。上一次,我们俩人也是在东口山将黄华剑气修炼到红华剑气后,不想再练,才跑到君子国去,一不小心惹出事来。这几天,紫绡姐已将剑气修到紫华境界,哪里还坐得住?只恨不得再跑出一个石中天来,让她大试身手。”

“这样啊,”廉锦枫掩嘴笑道,“但这样的话,岂不是更不应该出去,免得惹出事来?”

唐小峰眨着眼睛:“但要不惹事的话,我们学剑做什么?就好像你炼丹一样,要是辛辛苦苦炼出一堆仙丹,却没人吃,那你又何必辛辛苦苦地学炼丹?”

少女心想,这是什么道理?

只不过虽然觉得唐小峰说得好没道理,但看他样子,估计也是实在太闲,想阻止他们到外头逛一逛,恐怕是不太可能。廉锦枫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去智佳国?”

“为什么要去智佳国?”

“智佳国与黑齿国本就相邻,虽然黑齿国更大一些,但明日恰恰是智佳国的元霄节,”廉锦枫道,“东海诸国过节的习俗与天朝相差无几,但智佳国却因正月太冷,过节无趣,所以将六月初一改作元旦,将六月十五改作元霄,明日,恰恰便是智佳国的元霄佳节,灯会是少不了的。”

唐小峰心想,我只记得自己在这里差不多过了两个月,你却连日子都记得,这还真是够细心的。

没过几下,梳洗完的颜紫绡也来到这里,听说明日有灯会可看,更是兴高采烈。

当晚,廉锦枫又多炼制了些小还丹,第二日一大早,便与唐小峰和颜紫绡一同离开长生宫,颜紫绡用飞剑将她载上,三个人化作两道紫色剑光,一同往智佳国飞去。

到了智佳国后,由于天还未黑,灯会还早,唐小峰与二女在智佳国内闲逛。

颜紫绡见这里的建筑无不构造精奇,巧夺天工,又看到街上虽然热闹,但遇到的不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就是奔来跑去的幼童,年轻人根本看不到几个。

她心中好奇,问廉锦枫是怎么回事。

廉锦枫道:“姐姐可听说过‘劳民永寿,智佳短年’这句话?”

颜紫绡摇头。

廉锦枫解释说:“你看这些老人须发皆白,却不知道,他们其实也不过就是二三十岁。此处最好天文、卜噬、勾股算法等诸样奇巧,百般技艺,并且彼此争强好胜,用尽心机,不管做任何事,都要苦思恶想,愈出愈奇,一心想着超过他人,所以邻国才将这里取名叫‘智佳’。只是,他们只顾终日构思,心血耗尽,方一成年便已须发皆白,能够活到四十岁的,少之又少。”

颜紫绡又问:“那‘劳民永寿’又是什么意思?”

廉锦枫道:“这四个字说的是劳民国,那里的人整日忙忙碌碌,操劳一生,连睡觉都不得安宁,只是不知为何,偏偏个个长寿,纵然活个四五百岁,亦是毫不稀奇。”

“那边几个,是黑齿国的么?”唐小峰看到远处有几个人黑得出奇,简直就像是非洲的黑人。

“嗯,”廉锦枫道,“正因为喜欢彼此争胜,所以智佳国的元霄灯会,往往也是与其不同,许多人漂洋过海,也要跑来观看。这几人,想必也是来看灯会的。”

颜紫绡低声笑道:“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还真不知道,世上竟有人能黑成这样。”

唐小峰耸了耸肩,心想那是你孤陋寡闻,如果你跑到非洲去的话……话说回来,这个位面有非洲吗?

他在心中想道:“按书上所说,在我姐与她座下的九十九个花神中,有十二个,因为各种原因流落到了东海,锦枫就是其中之一。另外,在黑齿国里也有两个,一个叫做红红,一个叫做亭亭,两个都是一等一的才女,我爹和多九公路过黑齿国时,就是被那两个黑丫头辩出一身冷汗,惨败而归,以至于后来再也不敢跟人谈文,我要不要去把她们找出来,看看她们到底有多厉害?”

当然,这也只是随便想想罢了,他还没闲到那个地步。\');

一路上,颜紫绡又向廉锦枫打听东海各岛的奇风异俗,如足下生云的大人国,前后长有两张脸的两面国,背生双翼的翼民国。这些怪人怪事,她以前住在岭南时都是闻所未闻,自然倍感新鲜。

他们找了一家酒馆,在二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些小菜。唐小峰想起在君子国时,多次听许老和廉锦枫听到什么“十大寇”,顺口就问了起来。

廉锦枫道:“这十大寇,乃是近两年在东海为非作歹的十大恶贼,石中天亦是其中之一。听说这十人,每一个都不好惹,有的阴毒,有的狠辣,且无一不是身怀绝技,为祸一方,就连被誉为黄帝之后、千秋之国的轩辕国也不敢轻易招惹。这十大寇分别是鬼斧山的‘鬼剑’石中天,碧梧岭的‘霸刀’司空轨虎,媚山的‘杀千刀’胡汗三……”

“胡汗山?”唐小峰心想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难道又是书里的某个重要角色?

“公子以前听过此人?”少女问。

“咳,不,弄错了,你继续。”他有印象的是“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那个胡汉三,不是这个“胡汗三”。

少女继续道:“另外就是麟凤山的‘小杨香’骆红蕖,桃花岭的‘桃花娘’苏无心……”

唐小峰“噗”的一声,一口茶喷在桌上,他连咳了好几下,抬头看着廉锦枫:“谁?你刚才说谁?”

廉锦枫疑惑地看着他:“‘桃花娘’苏无心……”

“不,前面一个。”

“‘小杨香’骆红蕖,”廉锦枫不解地看着他,“公子莫非认得她?”

唐小峰在那里怔了好半晌。

骆红蕖?那不就是……我老婆?

骆红蕖不但跟颜紫绡、廉锦枫一样是花神转世,同时也是骆宾王的女儿,而骆宾王和徐敬业,都是唐敖的结拜兄弟。如果两年前唐小峰没有离家出走的话,那么,按照书里的情节往下,唐敖将在海外遇到骆红蕖,并且亲自作主,将骆红蕖配给他的儿子唐小峰。

在书里,骆红蕖的出场可是相当酷的……一出场就打死了一只大老虎。

话说回来,虽然那丫头没有按书里的情节嫁给自己,但也不至于……跑去做女海盗?

廉锦枫道:“听说这位骆小姐原本是中原人士,不知因何原因流落到了东海,又在无意中得到后羿所传的射日弓。她年纪虽然不大,却仗着箭术了得,在两年前霸去了凤麟山后,到处生事,大人国多次派兵围剿,却都被她杀得惨改而归。”

唐小峰小声问:“那、她长得漂不漂亮?”

应该是不会太差?如果长得不漂亮的话,爹也不会让我娶她。

廉锦枫说:“奴家自然不曾见过,只是听人说,这位骆小姐长得凶神恶煞,极是丑恶,且她脾气极坏,谁要是得罪了她,就算是追杀千里,她也要将那人开堂剖腹,把那人的心挖出来吃了。”

唐小峰张口结舌,在心里狂吐槽:“还好我离家出走,不然的话,岂不是要娶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母夜叉做老婆?”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满脸横肉的丑女人拿着鞭子在他身上乱抽,他却只能缩在墙角,屁都不敢放一个。

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离家出走,只怕这就是他无可避免的命运。

就在这时,却听旁边一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就是一个少女略带羞怯却又极是愤怒的声音:“你、你胡说,红蕖姐她漂亮得紧,而且她、她什么时候吃过人?”

三人愕然看去,看到旁边那桌坐着五个人,其中两个是比廉锦枫和颜紫绡略小一些的女孩儿,另外三个则是身型魁梧的大汉。那个女孩儿一个穿着黄衫,一个穿着翠裙,穿着翠裙的女孩儿立在那里,双手拍着桌子,狠狠地瞪着他们。

穿着黄衫的女孩儿冷冷地道:“芷馨,不要理他们。”

“可是,蘅香姐,”穿着翠裙的女孩儿气道,“他们、他们这样说红蕖姐……”

叫做蘅香的女孩儿冷笑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世上多的是人云亦云的碌碌之辈,和这些人,又有什么好争的?”

说完,拉着翠裙女儿子就往下走,那三名大汉赶紧跟上她们。

廉锦枫低声道:“她们……”

“嗯,”唐小峰从窗口往下看,见那两个女孩儿气呼呼地出了酒,往远处行去,“她们跟那位骆小姐,应该是有什么瓜葛。”

“就算这样,她们又有什么好气的?”颜紫绡哼了一声,“那人自己跑去做海盗,难道还要怪别人贬低她?做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

唐小峰沉默片刻,突然笑道:“你们在这等着,我有些事,去去就来。”

说完就这样往下走去,颜紫绡叫道:“你不看灯会么?”

唐小峰抬起手来,朝后挥了挥:“用不了多久,一会就回来。”

颜紫绡气道:“他怎么说走就走?”

“颜姐姐,你看看那里。”廉锦枫却心细得多,用玉手指着远处街头的几个家伙,那几个家伙看似在街上闲逛,其实却是在悄悄缀着那两个女孩子、以及守护她们的三名大汉。

而唐小峰,又是在悄然跟着这几个人。

颜紫绡眼睛一亮:“那几个家伙,莫非是恶人?”

廉锦枫心想:“难说。”

虽然那几个家伙怎么看都不像好人,但被他们跟踪的那两个女孩子,却又分明跟十大寇中的“小杨香”有关,弄不好她们自己也是海盗。

“我们也去。”颜紫绡拉着廉锦枫要往下走,却被店小二拦了下来。

店小二陪笑道:“两位小姐,请先结完帐再走。”

颜紫绡看向一旁:

廉锦枫睁大眼睛:“银两都在唐公子身上。”

二女立时僵在那里。店小二拿滴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们,想:“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这么漂亮的两个女娃儿,莫非也要吃白食?”

两个女孩儿离开主街,往远处走去,三名魁梧大汉紧跟在他们身后。

唐小峰自然没有猜错,这两个女孩儿,一个叫做薛蘅香,一个叫做姚芷馨,与“小杨香”骆红蕖都是自幼相熟。尤其是这薛蘅香,她的父亲乃是跟随徐敬业一同谋反的御史薛仲璋。

当年徐敬业起兵讨武,骆宾王作檄文布告天下,武则天发强兵三十万,命李孝利带兵征剿。徐敬业在兵力上原本就居于劣势,又未能采取手下军师魏思温的北上良策,误听薛仲璋之言,渡江攻取润州,战略上出现问题,导致兵败被杀。

徐敬业兵败后,魏思温、薛仲璋等人也一一赴难,骆宾王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其父骆龙便带着孙女红蕖与薛仲璋的家眷一同逃到海外。

走在路上时,姚芷馨依旧在嘀咕着,她性子本是怯弱,但对骆红蕖却极是敬重,听到有人说骆红蕖坏话,忍不住就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薛蘅香却清冷得多,虽然心里也不高兴,却不会轻易地形于表面。

几人正要往港口走去,忽地,一伙人冲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看着这些突然冲上来的人,薛蘅香冷冷地问:“你们要做什么?”

其中一人冷笑道:“有人请两位小姐,到他家走一趟。”

薛蘅香道:“我们要是不去呢?”

那人道:“由不得你们不去?”

这伙人一拥而上,薛、姚二女身后的那三个汉子却也挡上前来,与他们战在一起。那伙人明明人多,然而这三个汉子武艺却是相当了得,竟将这伙人杀得狼狈四散。

躲在暗处的唐小峰大失所望……他还想着要见义勇为,英雄救美,没想到这两个女孩儿自有好汉相助,根本不用他救。

一道掌声响了起来,那三个汉子凝神戒备。

从巨石后转出一个身穿红袍的青年,在他身边还跟着两名手捧葫芦的童子。那青年抚掌道:“麟凤山的好汉果然是个个了得。”

其中一名汉子持着大刀,冷然问:“你是何人?”

红袍青年优雅地施了个礼:“白蛟宫敖历成,有请两位小姐往敝处住上几日,还请三位好汉回去转告骆姑娘,就说本人对两位小姐必定会以礼相待,不让她们有些许委屈。”

三名大汉脸色同时一变……白蛟宫宫主敖萨并非凡人,而是东海龙族,又被称作“贺岁龙”,同样也是东海十大寇之一。

而这敖历成,便是“贺岁龙”敖萨之子。

那汉子怒道:“要是让你们就这样劫走两位小姐,我们还有什么脸回麟凤山去?”

敖历成叹道:“看来三位是不愿知难而退了,可惜,可惜。”

旁边一名童子突然举起手中葫芦,一道白光闪过,三名汉子立时倒了下去,再也无法动弹。

姚芷馨吓得双腿发软,薛蘅香亦是脸色苍白。

敖历成笑容不减:“两位小姐,请上路。”

那两个童子摇身一变,立时变作两条蛟龙,卷了二女就飞。

敖历成驾起祥云,追在她们身后。

他们一走,唐小峰便从暗处窜了出来,又惊又疑地看着死在地上的三名汉子。

这三人身上仅有的伤口,就是脖子处的一条细细红线,显然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割破了他们的咽喉。但是,一个人就算是被人割破咽喉,也不会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所以,那东西必定还带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又或是某种足以让人直接毙命的邪术。

这件事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他在心中忖道:“那个叫蘅香的女孩,多半就是薛仲璋的女儿薛蘅香,白蛟宫将她们劫去,恐怕是为了要挟那位差点成了我老婆的骆大小姐。虽说这位骆大小姐很可能长得又丑又难看,但不管怎样,骆宾王也是我老爹的结拜兄弟,从两家的交情上来说,我也不能不管。再说了,刚才我还想着要英雄救美,难道就因为发现敌人不好对付,这美就不救了?这也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他化作一道剑光,往海上飞去……

敖历成带着两只蛟龙,往白蛟宫飞去。

姚芷馨在蛟龙背上紧紧抱着龙躯,动都不敢动一下,深怕自己会摔下去。

薛蘅香也是紧咬下唇,只是她虽然同样害怕,却比姚芷馨更冷静一些,她在心中想道:“他们将我和芷馨劫去,必是为了要挟红蕖姐,要是让他们奸计得逞,我和芷馨不但自身难以保全,甚至会害了红蕖姐。”

于是想着找个机会,拉上姚芷馨一同跳入海中,宁死也不落在奸贼手中。

只是,还没有等她付诸行动,敖历成却突然停了下来,蓦一转身,厉喝道:“什么人?”

两只蛟龙同时旋身,盘锯在他的身后。

此时,夜色已经降临,天边挂着一轮清清冷冷的圆月,月光将海水晃得粼粼,几只飞鱼在海面飞掠,划出一道道白芒。

一个少年从天而降,落在敖历成面前,他背上背着一口金灿灿的宝剑,神情木木然然,只在嘴角溢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便是这丝嘲弄,反让人对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至于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好感,却是谁也弄不清楚。

在少年身后,智佳国中,突然窜起道道烟花,烟花炸开,炸出五颜六色,绚丽多采,从薛、姚二女的角度看去,这些烟花仿佛都是少年的背景一般。

姚芷馨看着少年,怔怔地想:“他不就是在酒说红蕖姐坏话的那三人中的一个?”

敖历成看着少年,冷冷地问:“你是何人?”

少年道:“我不是人。”

敖历成冷笑道:“你不是人?”

少年问:“你是人么?”

敖历成哼了一声,他虽然外现人形,其实却是一条虬龙,龙族一向以神灵自居,若有人将他们比作人类,对他们来说,实与将人类比作猪狗差不了多少。

少年清秀的脸庞浮出一个天真的笑容:“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你不是人,我这做爹的自然也就只好不做人了。”

敖历成怒道:“找死。”

身子一卷,现出龙形,张牙舞爪地便朝少年冲去。

少年抽剑一劈,湛卢剑暴出无数剑光。

虬龙没想到他的剑气如此凛烈,心头一惊,先顿在那里,想要看清对方剑术,谁知剑光散去后,少年竟然失了踪影。

敖历成突然反应过来,驾着云气快速转身,果然看到那少年正纵着剑气,闪电般朝劫持二女的两只蛟龙掠去。

这少年自然就是唐小峰,由于敖历成与二女离得太近,贸然救人只怕难以成功,这才先用言语将他激怒,让他主动冲过来,再用暴散的剑光惑他耳目,自己却借着风咒快速绕过敖历成,冲向两只蛟龙。

那两只蛟龙大吃一惊,劫持姚芷馨的那只赶紧祭出葫芦,厉芒乍现,唐小峰突然出剑,只听“锵”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他击得抛飞。

他知道保护二女的那三名汉子就是死在这东西之下,不敢耽搁,直冲而去。

随着一道紫光闪过,那只蛟龙惨叫一声,龙首飞上天,龙身往下落,已是身首异处,惨死在唐小峰剑下。

姚芷馨也尖叫一声,她只看到血花四溅,然后自己便往下掉,完全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身边疾风响起,她的身子突然停住,等她惊魂未定地回过头来,却发现自己已被这奇怪少年挟在胁下。

唐小峰左手挟着女孩的腰,想要向另一只蛟龙冲去,但那只蛟龙却也祭出一个葫芦,从葫芦中飞出一团腥臭无比的五彩云团。

虽然不知道这云团有何作用,唐小峰还是下意识地将它避开。

然而就是这一迟疑,敖历成已怒啸着冲了过来,朝他喷出惊人电光。

唐小峰冷笑一声,湛卢剑随手一指,紫华剑气带动雷决,只听轰然一响,虬龙喷出的电光竟被他震了回去。

敖历成大吃一惊,开始意识到这少年的手段远超出自己预期,自己恐怕未必是他对手,于是快速旋身,用龙爪从蛟龙背上抓起薛蘅香,冷冷地道:“你再动一下,我就杀了这丫头。”

唐小峰暗道可惜,他本想一股作气,将二女同时救下,然后快速离开,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只救了一个。

他知道敖历成的实力和自己绝不会相差太多,要想凭着手段强行救下薛蘅香几无可能,但他却也不会让自己如此简单地就受人威胁。他一手挟人,一手持剑,朝敖历成笑道:“你要杀就杀。”

敖历成冷笑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她?”

唐小峰同样冷笑:“你真以为我怕你杀她?我和她无亲无故,以前也从未见过面,她是死是活,和我又有什么相干?”

敖历成道:“若真的毫无相关,你又为何要来救她们?”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深奥,像你这样的低智商是没办法理解的。”唐小峰还剑入鞘,嘻嘻地笑了一声,紧接着就带上姚芷馨,化作剑光飞往天际,一下子没了踪影。

敖历成没想到他说走就走,一时间反而怔在那里。

他等了一会,也没见到那少年回来,这才抓着薛蘅香,带着剩下这只蛟龙继续往白蛟宫飞去,一路上疑神疑鬼,生怕再出意外。

烟花冲上天空,街道两边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

灯车一排又一排地从街上穿过,颜紫绡兴高采烈地看着,见这些灯车果然一个个都造型奇特,设计精巧。

只是,灯车虽然看得高兴,她心里却也积了相当大的不满。

那该死的小峰,竟然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还害得她们在酒出丑,幸亏廉锦枫用头上玉钗换了些银两,才结了帐,不然,店老板恐怕就要报官抓人了。

她们俩人从街头逛到街尾,从街尾又逛到街头,还参与了几家乡绅合办的灯谜会,却仍然没有等到唐小峰回来。

两人担心唐小峰遭遇意外,却又不知道该上哪找他,渐渐的,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又逛了一会,不知怎的,颜紫绡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她快速扭头,却见暗处藏着一个人影,那人藏在漆黑的倒影间,也看不出到底是谁。

颜紫绡哼了一声,牵了廉锦枫就往街外走去。

廉锦枫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见她一脸冷笑,心知必定有什么异常,也就只好跟着。

离开人群,两人来到城外无人之处,颜紫绡闪电般转过身子,果然又在阴影处见看到那个人。

月色虽然不算昏暗,但那人恰恰站在一棵苍松的倒影下,让人根本无法看清他的相貌,只能凭着体型,勉强看出那是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人。

颜紫绡杏目一瞪:“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那人却嘿嘿地笑了起来,直笑得阴风飒飒,让人头皮发麻。

他这一笑,不但是颜紫绡,连廉锦枫也将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人拄着一根木杖,从阴影间缓缓走出。他的动作虽然僵硬,眼眸里却闪动着奇怪的幽光,幽光中透着阴冷,带着怨毒,直让人不敢逼视。

颜紫纱失声叫道:“祖师爷?!”

从阴影里走出来的,竟然是竺乾老人。

老人冷笑道:“好久不见了,颜丫头。”

颜紫绡怒道:“你竟然还敢在这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老人怪笑道,“这个词用得好,老夫不正是鬼么?”

颜紫绡哼了一声:“死老头,不要以为上次我们放过你,你就能够不知好歹,一再跑来找麻烦,信不信我……”

“你们放过我?”老人仿佛听到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你们真的放过我了么?”

他这是什么意思?颜紫绡微微蹙眉,正要追问,却发现身边的廉锦枫身体绷直,两眼大睁,腿儿栗栗发抖。颜紫绡心想:“就算祖师爷不是好人,她又为何怕成这样?”

“果然还是廉丫头聪明,”老人阴阴地道,“那小子怎么可能放过我?他要是放过我……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将木杖一扔,竟用双手把自己的脑袋摘了下来,捧在手中。被摘下的头颅依旧睁着双眼,眼眶里尽是荧荧的冷光,他咧嘴大笑:“颜丫头,廉丫头,你们说,那小子要是放过了我,却又是谁砍了我的头,把我害成这个样子?”

颜紫绡又惊又疑,廉锦枫更是额上冒汗,脸色一片雪白。

廉锦枫早已猜到,老人在那一日必定已死在唐小峰手中,只是一直装作不知,所以适才看到老人出现,才会吓成那样。只是后来想着,或许唐小峰那天虽然下了毒手,却被老人用计躲过一劫。

然而现在,老人竟将他的脑袋摘了下来,连断颈处的殷红血迹都清晰可见,这一下,自是吓得不轻,身子一软,立时便倒了下去。

颜紫绡赶紧将她扶住,眼睛却仍然瞪着老人。

老人将头颅摆回颈上,朝少女伸出双手,大声哀嚎:“丫头,祖师爷死得好惨,你快来陪陪我……”

颜紫绡一声尖叫,带着吓昏的廉锦枫,转过身来御剑就走,一刻也不敢停留。

在她身后,老人的哀嚎慢慢地变成怪笑,笑声刺耳。

连远处树梢上的夜鸟都被他的笑声,吓得四处惊飞……

唐小峰带着姚芷馨,在海滩上落了下来。

他刚一将姚芷馨放开,姚芷馨立时便跳得远远的,有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唐小峰心想,你用得着怕成这样么?我要真想害你,你还能做些什么?

“你不用担心,”他看着姚芷馨,一本正经,“我不是坏人。”

女孩儿怯怯地道:“你不是坏人,那你莫非是好人?”

“我当然是好人。”

“可是,好人从来不说自己是好人,只有坏人才会把自己说成好人。”

“好,”唐小峰道,“其实我是坏人……”

女孩儿一声惊叫:“你果然是坏人。”

唐小峰重重地叹一口气……他到底应该把自己说成好人呢,还是应该把自己说成坏人?

“好,我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唐小峰说,“但我却是自己人,你想想,我要不是自己人,又为什么要跑去救你?”

女孩儿用双手紧紧捂着胸口,怯生生地往后退:“我、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说,”唐小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看着她,“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么?”

女孩儿立时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急道:“是了是了,蘅香姐被坏人抓走了,我、我要赶紧回麟凤山去,通知红蕖姐。”

“从这里到麟凤山去,就算是再快的船,也要一两日才能到达,况且,保护你的人也已经死了,你一个人上路,万一再遇到劫匪怎么办?不如我将你送去……”

女孩儿缩着身子:“你、你有什么目的?”

这丫头的疑心病也太重了?

唐小峰打了呵欠:“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算了,你自己回麟凤山。”

话一说完,转身就走。

“等一下,”姚芷馨赶紧将他叫住,“我、我相信你就是。”

“迟了,”唐小峰转过身来,面无表情,“我现在已经不想帮你了。”

“你、你这人……”女孩儿简直想要哭出来。她在心中想道,如果不尽快赶回麟凤山通知红蕖姐,只怕薛蘅香真的会有性命危险。

“那、那我求你,行不?”她心中一急,竟然朝唐小峰跪了下来。

唐小峰想,我想要帮你的时候,你怀疑我,我不想帮你了,你又求我,你还真是欠揍啊。

“算了,我帮你就是。”他掠过去,将姚芷馨拉了起来。

他心想,就算要去麟凤山,也得先跟紫绡姐和锦枫说一声,于是带着女孩儿进入城中。只是他去了酒,酒里的伙伴却说颜紫绡和廉锦枫早已离开,他在街上到处乱找,却连她们的影子也没看到。

唐小峰心中郁闷,想着难道是自己突然离开,惹得紫绡姐生气,她们两人先回长生宫去了不成?

实在无法找到那两个丫头,无奈之下,他只好在酒里留下一封书信,让伙计看到颜、廉二女后交给她们,自己用剑遁载着姚芷馨,往麟凤山飞去。

姚芷馨被紫华剑气托着,虽然飞得平平稳稳,但低头看去,脚下却是空空的,感觉随时都会掉下去一般。她心惊胆颤,不自觉地就从后边紧搂着唐小峰的腰。

剑气飞掠,疾风倒卷。

路上时,唐小峰向女孩儿打听,想要知道在书里差点变成他老婆的骆大小姐,为什么竟然会跑去做海盗头子?

女孩儿抿着嘴儿:“大家也都是被逼的,红蕖姐原本并不住在麟凤山,而是住在君子国北边的东要山,我和蘅香姐,倒是一直都住在麟凤山周围的海岛上。麟凤山位于大人国与淑士国之间,两国都将其划入自己境内,早些年,经常为此发生战事。这几年虽然经轩辕国调停,战事少了许多,但他们虽不打仗,对国土与海域却是丝毫不肯让步,于是,麟凤山及周围海岛上的渔民不得不两头纳税,难以过活。及至后来,蘅香姐见那附近桑树极多,恰巧蘅香姐的母亲从天朝逃到海外时,身上带有蚕茧,于是靠着养蚕与织纺为生,又将此术传于邻里。以前东海各国都是从天朝购买丝布,价格极贵,自从我们不再捕鱼,改以织纺过活后,各国纷纷前来购买丝片,大家也变得富裕起来。却不想,麟凤山周围百姓虽然变得富裕,却惹恼了淑士国。”

“这是为什么?”唐小峰不解地问,“你们富裕起来,他们不是也可以不用再担心你们交不出税?”

“话是这么说,”姚芷馨无奈地道,“但是东海各国,资源缺乏,许多时候都要靠着贸易,向外购买本国所需之物。比如周侥国精于制作飞车,长人国盛产粮食,淑士国则一向产出木棉,国中种植木棉,就跟别处种田一般。以前丝片只能从天朝购买,普通人家都是使用木棉,及至麟凤山周围人人养蚕,丝片一下子就便宜起来,各国纷纷前来购买丝片,木棉反而卖不出去,那些种种辈辈种植木棉的,一下子就废了家业。淑士国国王迁怒于我们,又假借巫祝之口,将蚕虫诬作毒虫,严令禁止我们养蚕,然而大家既已靠着蚕虫富裕起来,又哪里愿意再过以前那种连税都交不起的穷日子?只是大家虽然气愤,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女孩儿轻叹一声,继续道:“国王禁了蚕虫,却还不甘心,因蚕虫最初是由蘅香姐传开,又派兵前来捉拿蘅香姐,周围百姓忍无可忍,全都聚在薛家周围,誓死也要保护蘅香姐。然而,大家都是平民老百姓,又哪里有本事与官兵相抗?一下子就被杀了好多人。恰在那时,红蕖姐因祖父去世后,在东要山再无亲人,于是也来到麟凤山,她与蘅香姐本就情同姐妹,见那些人要捉拿蘅香姐,大怒之下,竟凭着她的出奇武艺将那些官兵全都轰走。官兵虽然退走,大家却怕他们再来,干脆就拥着红蕖姐反了起来,淑士国虽然几次出兵,却被红蕖姐带着众人杀得大败,再加上大人国与淑士国本就处境微妙,对淑士国暗中制衡,无奈之下,淑士国也就只好对麟凤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来竟是这个样子?

唐小峰忖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要是按着书里的情节,两年前我爹出海路过麟凤山,那时薛蘅香才刚刚将蚕虫传来,就已被人找上麻烦,还是我爹帮了她。紧接着,我爹就安排她离开麟凤山,与骆红蕖一同回到岭南,那样的话,也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连骆红蕖都成了强盗头子。”

又想道:“记得按书中情节,流落海外的花神一共有十二个,骆宾王的女儿骆红蕖,薛仲璋的女儿薛蘅香,以及魏思温的女儿魏、魏什么来着,都是其中之一,另外就是锦枫和女儿国太子阴若花,以及我爹在多岐国收下的义女枝兰音,也都是花神转世。这几个是我记得到的,其他的就记不太清了,不知道我身后这个姚芷馨,是不是也是其中一个?”

虽然在转世前将《镜花缘》看了几遍,但转世后,毕竟也过了十几年,书里的一百个美眉中,有许多他在看书时就没留下多少印象,这么多年过去,自然是更不可能记得。

骆宾王原本就是他父亲的结拜兄弟,薛仲璋和魏思温也与唐敖有旧,在徐敬业兵败被杀后,他们的家眷全都逃亡在外,唐敖每次谈及此事,都是一堆叹息,而唐小峰早已知道,这些人的女儿全都是花神。

至于廉锦枫,她的故事不只是出现在书里,同时也被改编成各种戏曲,唐小峰自然也是印象深刻。

还有阴若花,她在书里原本就戏份颇重,又是牡丹花花王转世,在各花中的地位最为尊贵,仅次于百花仙子,唐小峰当然不可能将她忘记。

至于其他人,唐小峰却实在是难以记住,便连在书里成为他义妹的枝兰音,他也是在遇到那位被胡二娘害死的岐舌国枝通使后,才偶然想了起来。

他在心中想道:“其实,要知道身后这女孩是不是花神转世也很简单,我只要亲她一口,探探她体内有没有先天灵气就知道了……只要她不说我耍流氓。”

唐小峰的御剑虽然飞快,但麟凤山与智佳国毕竟离得太远,直到天色发亮,他也没有飞到。

姚芷馨原本就受了惊吓,又被唐小峰用剑气载着飞了一夜,渐渐地有些支撑不住。

唐小峰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地方落脚,让姚芷馨先休息一下,却竟外地看到,前边竟有两支军队在海上交战。

其中一方有着数十般战舰和一支配有上百只英招的飞骑,东海虽然有些国家会将英招当作座骑,但英招其实并不容易驯养,便连君子国内,驯养的英招也不过只有四五十只。

另一方却既不需要乘船,也不需要会飞的座骑,乃是由两千多名乘着黑色云彩的战士组成。

姚芷馨搂着唐小峰的腰,从他身后探出头来:“那、那是淑士国和大人国,他们怎么又打了起来?”

唐小峰心想,乘船骑兽的一方自然是淑士国,乘着云彩的那一方,则是大人国,听说大人国的国民从一出生就自带云彩,能够在地上飞来飞去,看来竟是真的。

只是,大人国一方虽然能够乘云而飞,却显然无法飞得太高,否则的话,他们大可以飞到高空,先解决掉人数明显偏少的淑士国飞骑,再凭借空中优势对付底下的战船。

正因为无法飞高,他们只能与淑士国的飞骑与战舰杀成一团。

嘶吼与惨叫混在一起,到处都是乱飞的箭矢。

姚芷馨疑惑地道:“奇怪,这两方虽然一直彼此不睦,但这几年却也没有再动兵戈,现在怎么好好的会在这里打了起来?”

唐小峰心想,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自然更不知道。

只是这两个岛国爱打不爱,跟他也没什么相干,他正想御着飞剑,从云端飞过,就在这时,却听到身后传来女孩儿又惊又喜的声音:“看那里!”

唐小峰定睛看去,却看到从迷雾中钻出数艘小轲。

一个少女立在般头,张弓搭箭,只听呼啸一声,箭矢射出,竟化作一只巨大的火凤凰,从战场中央穿过。战斗双方纷纷避走,火凤凰掠过海面,将海水晃得艳红,那耀目的光芒,震慑了战场上的每一个人,一时间,竟没有人再敢动手。

唐小峰暗自惊奇,他定在空中仔细看去,见那少女头戴鱼婆巾,身穿蓝箭衣,腰间结着十二穗,一眼看去,竟是英姿飒飒,仿若从天而降的女武神。

而战斗双方,显然有不少人都认得到她,眼睁睁看着她踩着小轲进入阵中,却没有一个敢抢先动手。

“这人是谁?”唐小峰忍不住问道。

“是红蕖姐。”姚芷馨高兴地道。

原来她就是骆红蕖?

唐小峰从远处看向箭衣少女,只觉身躯娇美,曲线玲珑,生得十分艳丽。

他忍不住笑道:“是谁说她是个丑八怪的?”

“红蕖姐本就漂亮得很,”姚芷馨抿着嘴儿,“只不过是淑士国恨她占了麟凤山,所以才四处诋毁,非要把红蕖姐讲得跟凶神恶煞一般,外人不知内情,只以为红蕖姐真的跟石中天、胡汗三等恶贼一般到处劫掠,胡乱杀人,还把她列在十大寇中。”

唐小峰继续看去,见骆红蕖手中长弓金光闪耀,竟像是用黄金铸就,当然,黄金其实偏软,虽然好看,打造出来的兵器却是毫无用处,所以她手中的这只弓其实并非黄金铸成,而是某种更加奇特的物质。

小轲停在战场中央,淑士国一方,一名将领骑着英招排众而出,厉声道:“骆红蕖,你这是要帮谁?”

“本姑娘谁也不帮,”骆红蕖冰冷冷地道,“今天是家母忌日,本姑娘想要一个清静,你们却跑到这里打打杀杀,让本姑娘心烦。”

大人国中,亦有一名将领飞了出来,怒道:“你莫非要与我们两方同时作战?”

骆红蕖淡淡道:“我说了,今日乃是家母忌日,本姑娘并不想动手,你们最好各自散去,若有人抢先动手,本姑娘就助另外一方将其杀尽,你们自己看着办。”

在她身后,又飞驶来数十只小轲,轲上尽是手持长弓利矢的战士,簇拥在她的身后。

唐小峰想:“这丫头看似霸道,其实也聪明得紧,她再怎么利害,也无法同时与双方作战,但她却抱着谁出头打谁的架式,不管是淑士国还是大人国都不愿她相助敌人,这一仗看来是打不成了。”

果然,两边将领彼此怒瞪,过了好一阵,终究是没人敢再抢先动手,鸣金收兵,各自散去。

骆红蕖收起金弓,水手们掉转船头,往麟凤山驶去。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有人唤她,不由抬起头来,只见光芒一闪,竟有一道紫虹落了下来,现在一个清秀少年。

“红蕖姐。”姚芷馨从少年身后跑了出来,拉住骆红蕖,想要将薛蘅香被坏人抓去的消息告诉她,只是姚芷馨越是焦急,话说得反而越不清楚,竟听得骆红蕖一头雾水。

“还是我来,”唐小峰苦笑上前,“薛蘅香薛姑娘,被白蛟宫的恶人……不、是白蛟宫的恶龙抓去了,就是这么简单。”

姚芷馨使劲点头。

骆红蕖看着他,问:“你又是谁?”

“这位是唐公子。”姚芷馨终于缓过气来,把自己与薛蘅香同时被抓,唐小峰又将自己救下带到这里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骆红蕖心想:“这人竟能在一夜之间,带着芷馨从智佳国飞到这里,剑侠之道,果然了得。”

正自想着,却见唐小峰向她微笑抱拳:“在下之所以救下姚小姐,其实也是为了与红蕖姑娘相见,敢问姑娘,当年亲书讨武檄文的骆宾王骆主簿,与姑娘如何称呼?”

骆红蕖心中一惊……她的身世来历,在海外只有薛蘅香一人知道,就连姚芷馨也从来不曾告知,不知道眼前这少年为什么会突然问了起来。

唐小峰见她眼带警戒,于是道:“姑娘不用担心,家父姓唐名敖,曾与骆主簿有过八拜之交,因在下略通剑遁,故让在下来到海外,寻找姑娘。”

骆红蕖心想:“岭南的唐敖唐以亭确实是父亲的结拜兄弟,当年爷爷病重时也曾对我说过,若我日后孤单一人,无处可去,不妨前去投靠岭南的唐伯伯。爷爷去世后,我已打算前往岭南,只因幼时曾与蘅香在神前立誓,日后若有机缘得归故土,一定要携带同行,这才先来麟凤山找蘅香,看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中原去,想不到误打误撞下,故土没有回成,却被困在了这里。”

又想道:“唐小峰……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想到这里,她突然醒悟过来,朝唐小峰问道:“两个月前,曾有人大闹君子国,又闯上鬼斧山杀了石中天,难道那人就是……”

唐小峰嘻嘻笑道:“就是我。”

石中天与胡二娘死后,鬼斧山的那群海盗四处逃散,跑来投靠麟凤山的亦有不少,骆红蕖对此事知道的自然也要比别人多些。她心想,这人既然有杀死石中天的本事,又救了芷馨,自然是没必要编个假来历骗我,看来他真的是唐伯伯之子。

姚芷馨实在是又累又困,进入舱中休息去了。

骆红蕖对周围的麟凤山好汉交待完一些事情,来到唐小峰身后,见他不知从谁那借了一根鱼竿,正坐在船头钓鱼。

她走了过去,却发现鱼竿上并没有钩,只是放了几个浮标,线头都漂在海面。

她诧异地问:“你既不用钩,也不放鱼饵,这样子怎么钓鱼?”

唐小峰一本正经:“宁向直中曲,不向曲中求。用鱼钩钓鱼算得了什么本事?我就算不用鱼钩,不用鱼饵,也要把鱼钓上来。”

骆红蕖默了一会,用眼睛悄悄瞅他,心想这人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好端端的去学姜太公?

她哪里知道,唐小峰只不过是闲得无聊,在这里装一装逼。

虽然按理说,他将姚芷馨送到这里后,应该马上回去,免得让颜、廉二女担心,但他却又知道,白蛟宫将薛蘅香抓去,事情绝不会就这样结束,他还想再多等等,看看事情会怎么个。

他想着:“紫绡姐和锦枫没有等到我,应该自己就会回长生宫去,我迟些回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知道颜紫绡已经练成了紫华剑气,就算再跑出一个石中天来,她也可以一战,就算取胜不了,护着廉锦枫逃走,也是绰绰有余。

当然,他也知道颜紫绡是有弱点的,她最大的弱点就是怕鬼。但她们两人只是逛逛智佳国,看看灯会,难道还会撞鬼不成?

所以唐小峰一点也不替她们担心。

他却没想到那两个丫头竟然真的撞了鬼……

话说回来,他的姐姐唐小山以前就经常做这种钓鱼不用钩的傻事,还说什么她志在垂钓,却不在鱼,若暗藏毒饵诱鱼上钩,于心何忍,弄得唐小峰时常离她离得远远的,深怕被她的脑残传染。

骆红蕖见他这样子钓鱼,居然也钓得这么兴致勃勃,心中更感好笑,想着人傻真是看得到,还好那个时候自己没有到岭南去投靠唐伯伯,否则就得天天跟这样的傻瓜在一起。

就在这时,却听唐小峰一声大叫:“来了!”

只见鱼竿突然一甩,线头抛了上来,上面竟然真的缠着一条大鱼。

骆红蕖看得目瞪口呆,这才明白过来,唐小峰虽然没有用钩,却将剑气注入鱼线,一看到有鱼经过,立时将鱼线往鱼绕去,将它抓了上来。

只是,鱼线可不同于飞剑,一个人的剑气到底要凝炼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唐小峰看着骆红蕖,心中嘿笑……先让对方小瞧自己,甚至把自己当成傻瓜,再突然给对方一个惊喜,这样才叫打脸成功。

好,他其实只是无聊。

骆红蕖见他露了一手,倒也不敢小瞧起来。

唐小峰见她像是悠闲得很,忍不住问道:“薛姑娘被人抓了去,你为什么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急又能怎么样?”骆红蕖道,“那白蛟宫到底在什么地方,却是谁也都不知道,既然不知道白蛟宫的位置,我也只好等他们找上来。‘贺岁龙’敖萨虽然也是十大寇之一,但以往与麟凤山并没有太多冲突,他们突然把蘅香抓去,必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要挟于我,我也不怕他们不来。”

原来她早就想过。

唐小峰心想,要是紫绡姐遇到这种事,只怕早已急得乱窜,无法再像她这么冷静,看来她能够成为东海十大寇,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骆红蕖看着苍茫大海:“倒是这东海的形势,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总感觉会出什么大事一般。”

“为什么会这样想?”

“单说那君子国,”骆红蕖道,“君子国现任国主姚华……”

“姚华?他不是君子国的二王子么?”

“两个月前,他还只是二王子,”骆红蕖道,“但就在你大闹君子国王宫,杀了石中天不久,君子国国主突然病逝,姚华直接继任为国君。他一当上国君,马上就整顿兵甲,修补战船,现在更是与淑士国联手夹击大人国。麟凤山处在淑士国与大人国之间,他们两国若是交战,对我们也没有好处,我也只好以家母忌日为借口,逼迫他们两方罢战,只可惜,这也只能阻得了一时。”

唐小峰心想,那姚华还真行,一当上国王就马上开战,以前怎么没看出他有这魄力?

又想着,当日我也只是砍了石中天一条手臂,逼他掉入海中,他到底是死是活,我却并不知道,现在看来,他是真的死了,否则也轮不到姚华当国王。

骆红蕖继续道:“东海诸国虽将中土称作天朝,但真正称得上诸邦之首的,其实却是被誉为千秋之国的轩辕国,以往诸国一发生争执,轩辕国马上就会出来排忧解难,化解纠纷。然而现在,听说轩辕国老国王也已病重,紧靠轩辕国的女儿国也陷入储君之争,十大寇中的‘南天门’苏南天正在贯胸、无肠等诸国之间闹事,恰在这时,君子国又与淑士国联手夹击大人国,连白蛟宫也好端端的跑来找我们麟凤山麻烦。这些事看似毫无关联,却总让人放不下心来,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覆盖在整个东海上空一般。”

“东海发生再多事情,其实也跟你无关,你原本就不是东海的人,不是么?”

骆红蕖正要说话,右边却驶来一艘船,船上有人朗声道:“船上的可是红蕖妹子?”

唐小峰一眼望去,见那里立着一个二十岁初头的俊朗青年。听到他将骆红蕖呼作妹子,唐小峰心里不知怎的竟然有点酸溜溜的,不管怎么说,在书里骆红蕖可是他的老婆。

当然,主要还是骆红蕖长得艳丽,她要真像外面传言的那般丑陋,唐小峰也就不会吃醋了……那他现在也早就溜了。

骆红蕖看着那名青年,先是有些疑惑,紧接着便面露喜悦:“莫非是徐大哥?”

姓徐的青年道:“正是愚兄。”

唐小峰在骆红蕖旁边低声问:“这个人姓徐,难道他就是……”

“嗯,他就是徐敬业徐伯伯之子徐承志。”

“原来他就是徐大哥,我爹曾告诉我,当年讨武失败时,徐伯父与令尊都曾留下一子,年纪也差不多,当时都有七八岁的样子。徐伯父将檄文血书分作两半,一半交给这位徐大哥,一半交给骆大哥,又将他们的名字改名为‘承志’,让他们各自逃亡,想不到这位徐大哥,竟也跑到了东海。”

骆红蕖见他连这么隐秘的事都知道,益发相信他就是唐敖唐以亭之子。

她低低地叹了一声:“徐大哥当年乃是跟着我爷爷一同来到东海,只是在我八岁那年,他便已离开东要山,说是再怎么躲藏,也不可能报得父仇,倒不如就在东海,再谋鸿图,后来就一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直到后来,我听说淑士国附马司空奇从外邦招了一位青年武将,名字就叫徐承志,当时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而我哥哥骆承志,却是从小就与我失散,也不知道现在是生是死。”

唐小峰笑道:“放心,你大哥不会有事的。”

骆红蕖疑惑地看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何说得如此确定。

唐小峰却知道,按照书里的情节,虽然在逼武退位的大战中死了许多人,连这百花之中,也有不少美眉因从节或是从义而死,甚至像燕勇和燕紫琼这样的剑侠都下场凄凉,但不管是徐承志还是骆承志,最终都是活了下来。

当然,在书里,唐小峰自己也是参与了那场大战的,还曾失陷在阵里,差点害得骆红蕖守寡,幸好他那跑到仙山做神仙的姐姐心血来潮,还想得到找人救他,要不然他就真的死翘翘了。

唉,书里的我怎么会那么SB?居然放着这么漂亮的一个老婆不管,跑去打什么仗?

这天下姓武还是姓李,真真是关我屁事?

此时,徐承志的船已靠了过来,他纵身跳到船上,与骆红蕖相见,骆红蕖又将唐小峰介绍给他。

徐承志听到是岭南唐以亭之子,也是又惊又喜,与唐小峰握手相见,让唐小峰枉自在心里吐槽着“男男授受更加不亲”。

骆红蕖看着徐承志,问:“徐大哥为何突然来到这里?”

徐承志叹道:“我是代表淑士国前来劝降的。”

骆红蕖脸色一变:“劝降?”

徐承志苦笑道:“附马不知从何得知,你自幼便与我相识,所以让我来劝说你,希望你能归降淑士国,附马会让你在国内做个女官,锦衣玉食,不再有后顾之忧。”

骆红蕖淡淡地道:“徐大哥觉得,我是否愿意归降?”

“你小时候的性子,我又如何不知?”徐承志低声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就这样投向淑士国,只不过是上命难违,我不得不来罢了。”

骆红蕖的脸色稍霁了些。

“但是,你不为你自己着想,却也得替麟凤山周边的百姓着想,”徐承志看着她,“你与我都不是东海人士,早晚是要离开这里,等你一走,那些人又该怎么办?难道你还能让他们一辈子跟着你去做海盗?如今,司空附马已与君子国结盟,意欲瓜分大人国,麟凤山恰恰梗在淑士国与大人国之间,你要是不肯商谈,淑士国将不得不全力对付你,到那时,你我也不得不成为敌人,岂不违了家父与骆叔叔当年结义之情?倒不如趁着现在时机有利,与淑士国做些交易,我知道妹子绝不贪图那些富贵财禄,但多为妹子周围被逼作反的老百姓争些好处,让他们以后可以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岂不也是好的?”

骆红蕖定睛看着徐承志,先移开话题:“徐大哥大约何时回天朝去?”

“我早晚会回去的,”徐承志看着远方,目光中透着强烈恨意,“武杀我父母,害我全家,这个仇我早晚要报,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骆红蕖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徐承志却已拱手道:“愚兄虽是奉命而来,但妹子之事,愚兄绝不愿多加干涉,愚兄回去后,只说妹子正在考虑,劝附马暂时莫要逼迫。至于愚兄刚才所言,妹子若是听得进去,不妨想想,要是听不进去,却也无妨。”

骆红蕖见他说走就走,倒是怔了一怔。

唐小峰却是想道:“这徐承志真不愧是徐世绩曾孙,徐敬业之子,红蕖既然敢领着众人造反,性子必定是极其刚烈,他知道要是逼得太紧,不见得能够说服红蕖,反会让红蕖看不起他,将他视作淑士国的走狗。现在他点到即止,反显得自己确实是被迫前来,而他说的这两句,又恰恰是最关键的地方,再说下去,也不过是增加废话。他这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反显得洒脱,让红蕖自自然然便会对他生出好感。”

果然,骆红蕖见他这就要走,想起两人分开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却是会短离长,反而有些恋恋不舍,道:“大哥何必如此急促?你我多年不见,徐大哥何不多留一会,待小妹煮些清茶,款待大哥?”

唐小峰心想,他是不会留下来的,他要是留了下来,那刚才的告辞就显得虚假,倒不如拍拍袖子,不带走半片云彩,等下次见面时,红蕖自然对他好感度大升,那时想会多久就会多久。

()徐承志叹道:“还是不了,说不定你我下次见面就是敌人,愚兄不想让妹子为难。”

说完又向唐小峰告辞。

唐小峰却是念头一转,向徐承业道:“今日小弟能够见到徐大哥,心中极是高兴。我爹让我出海,就是想要探听徐伯伯和骆叔叔后人的消息。不知大哥在淑士国可曾娶妻生子?等小弟回岭南后,爹爹问起,我也好向他说个详细。”

徐承志脸色滞了一滞,长叹一声:“兄弟莫要再问此事,愚兄已打算鳏居一生,这一辈子,不再娶妻。”

说完,就这样跳到船上,乘船而去。

骆红蕖看着远去的船只,低声道:“当日,我听说淑士国中有一人名叫徐承志时,亦曾打听过他的消息,只是那时候,并不敢肯定淑士国中的徐承志与徐大哥就是同一个人。淑士国附马司空奇在国中掌握兵权,为人刚暴,又生性多疑,连国王都惧他三分。听说大哥刚去投他时,他虽然欣赏徐大哥才能,却又怕他是个奸细,时刻提防。再后来,在附马的安排下,公主将她身边一名宫娥许配给徐大哥,那宫娥深知附马对徐大哥极不信任,竟在婚嫁前夜盗得令箭,偷偷跑去找徐大哥,劝徐大哥离开。然而徐大哥当时身处附马监视之下,怀疑那宫娥所做之事是司空奇故意安排,好试他口风,竟将那宫娥告了上去。”

“那宫娥后来怎么样了?”

骆红蕖黯然道:“听说附马将她毒打了一顿,又将她发官媒变卖,一个外地商人将她买了去,她却在开船后找到空隙,投海自尽。徐大哥想必是觉得对不起此女,才立下终生不娶的誓言,但当时他身处险境,又哪里想得到那宫娥真的是瞒着附马和公主,悄悄帮他?此事,其实也怪不得徐大哥。”

唐小峰怔了一怔,问:“那个女孩,可是叫做妩儿?”

“她的名字,我却是记不住了,”骆红蕖不解地向他看来,“你认得她?”

唐小峰摇了摇头,却在心中想道:“按照书里的情节,那个女孩跟红蕖、锦枫一样,也是流落至海外的十二个花神之一,在她被卖之时,恰恰是我爹将她买了下来。想不到,就因我离家出走,我爹未曾出海,她的命运就此改变,竟然落到投海自杀的地步。”

心里不由暗暗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想起书里的这段情节,那样的话,在自己跟颜紫绡出海时,或许可以赶到淑士国,将那个女孩救下来。

过了一会儿,姚芷馨也已睡醒,从舱中走出。

唐小峰看到远处有一座山峰越来越近,山峰周围雾气弥漫,仙鹤齐飞,周围还散落着许多海岛,知道那里就是麟凤山。

就在这时,海水突然涌起涡流,几个黑影窜了出来,落在海面上。骆红蕖赶紧将姚芷馨护在身后,唐小峰则踏前一步,定睛看去。

落在海面上的,竟是五只全身黝黑的夜叉,为首的一只身高体大,手持水刺,另外四只抬着一架华丽的轿子。

“白蛟宫座前使者萨里达,请骆红蕖骆小姐上前一叙。”为首的高大夜叉大声说道。

骆红蕖与唐小峰对望一眼……果然来了。

其它各船的战士也围了上来,各挽长弓,以箭尖指着这几个夜叉。

骆红蕖却挥了挥手,让他们退开,她立在船头,冷冷地问:“本姑娘在此,你们要说什么?”

白蛟宫夜叉萨里达道:“吾奉大王之命,请骆小姐前往白蛟宫做客。”

“我要是不去呢?”

夜叉道:“小姐自然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它这是拿薛蘅香的性命做要挟。

骆红蕖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显露出半点愠色,只是淡淡地道:“好,我随你们去。”

姚芷馨惊道:“红蕖姐!”

骆红蕖朝她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再说。

唐小峰却在一旁问道:“你们是只请骆小姐一人,还是可让其他人跟去?”

萨里达冷冷地道:“白蛟宫在东海深处,大王只让我们带了一张辟水符来,你们要有本事,跟去也无妨。”

“我们又不是鱼,怎么能跟到海里去?”唐小峰笑了笑,伸手拉住骆红蕖,也不管那么多,直接把她拉到舱中,问,“你真的要跟这几个怪物走?”

骆红蕖无奈道:“我总不能放着蘅香不管?”

姚芷馨也跑了进来,急道:“红蕖姐,你这一去,万一连你也陷在那里,那、那我们怎么办?”

骆红蕖摇头道:“只有去了,才能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在制止淑士国与大人国交战时,我看到你曾拿出一张弓来,那弓现在在哪里?”

骆红蕖将手一晃,手心多了一个金灿灿的铁丸。唐小峰点了点头,又取出几粒灵丹:“这是仙人葛洪传下来的小还丹,你带在身上,万一受伤或是气力耗尽,它都能够助你及时恢复元气。就算是一般的毒素或者迷药,它也能够解开。”

骆红蕖也不多说,伸手就接了过来,放入袖中。

她来到外头,几名麟凤山战士跳了过来,劝她不要亲身赴险,她却只是笑笑。

萨里达捧着一张符纸:“请小姐佩上此符。”

符纸飞了过来,骆红蕖接住后随手挂在腰上,在她上了轿后,那几名夜叉就这样抬着轿子沉入海中。

那些麟凤山战士只能干眼看着海面涌起一阵涡流后,又归于平静,空自替她担心,却是毫无办法。正如唐小峰所说,他们又不是鱼,就算常年生活在海岛上,熟悉水性,能够在海里闭气一刻两刻,却也不可能再久。

姚芷馨在舱中徒自焦急,却看到唐小峰只是含笑立在那里,不由气道:“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替红蕖姐担心?”

唐小峰心想,就算她差点就做了我老婆,可她现在毕竟不是,我为什么要担心?

姚芷馨突然抓住他的手:“你不是剑侠么?你、你快去帮红蕖姐。”

唐小峰笑道:“小姐,剑侠也是要呼吸的,我是剑侠,又不是龙虾,难道还能追到海里去?”

姚芷馨急得跳脚:“那怎么办?”

唐小峰嘿然道:“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

姚芷馨问:“有什么办法?”

唐小峰认真地看着她:“只要你让我亲一下,就算是上天入地,我也会帮你把她们带回来。”

“啊?”姚芷馨先是脸儿一红,紧接着更是生气,“你这人……这种时候了,你这人怎么还要开玩笑?”

唐小峰说:“我不是在开玩笑。”

姚芷馨抬起俏脸,疑惑地看着他,虽然这种事怎么想都是在捉弄人,但唐小峰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正经,正经得就像是太阳肯定是从东边升起一样。她低下头:“你、你莫要诳我。”

“我没有骗你,”唐小峰用手托着她的脸儿,一本正经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亲完后,我一定会把她们平平安安地带回来,我是说真的。”

“那、那好。”姚芷馨闭上眼睛,心儿跳得好快。

唐小峰伸手捞住她的腰,迫使她的娇躯紧紧贴在自己胸膛,然后霸道地吻了下去。他一边感受着从女孩儿美妙双唇传递过来的柔软触感,一边悄悄地度了一丝阳气过去,查探她的体内是否也有先天灵气。

她果然也是转世的花神!唐小峰终于确定下来。

唇分后,他在女孩儿耳边低声说:“等我。”

只听飚的一声,女孩儿睁开眼时,身前已是空无一人。

女孩儿摸了摸热感未散的香唇,羞得整个脸通红通红……

()长生宫内……

颜紫绡和廉锦枫一同躺着。

虽然困得要死,两个人却都无法睡着。

明明已在这长生宫内住了两个月,在这之前,她们也从未感到害怕。

然而现在,她们只觉得这长生宫空荡荡的,仿佛随时都会有孤魂野鬼冒出来一般。

颜紫绡枉为剑侠,竟比廉锦枫还要怕鬼,昨晚被突然出现的老人那样子一吓,几乎就要吓出病来,回到这里后,两个少女竟再也不敢分开,连睡都要睡在一起。

廉锦枫低声道:“为何唐公子他、他……”

就算她不问,颜紫绡也早已在心里嘀咕……为什么唐小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廉锦枫的声音颤颤的:“难道,难道他被、被……”

颜紫绡一声惊叫:“不要乱说。”

廉锦枫赶紧捂着嘴儿。

颜紫绡咬了咬嘴唇:“死小峰那么聪明,就算他被祖师爷找上了,可、可活着的祖师爷他都不怕,死、死了的祖师爷他就更、更不怕了……”

廉锦枫的声音几不可闻:“你叫我不要说,可、可你自己又说。”

颜紫绡嘴上虽然说唐小峰不会有事,心里却实在是放心不下。

他要没有出事,又怎么会到现在也不回来?再说了,他被化作厉鬼的祖师爷找上,也实在是正常得很,毕竟害死祖师爷的是唐小峰,而不是她们……

“你说,”颜紫绡开始胡思乱想,“祖师爷会不会、会不会跑到这里面来?”

这个问题廉锦枫其实早就想过,只是一直不敢提,现在被颜紫绡这么一问,她更是脸色苍白。

“我有个法子,”她的心思终究要灵活一些,“那一边的元室里,不是住过一位茅山派的道长么?他、他那里必定藏有驱鬼辟邪的咒符,就算没有,那里放有丹砂和笔墨,还有教人斋醮画符的书卷,我们按上面所教画上一些,贴在各处,也、也就不用怕了。”

颜紫绡心想这果然是个好主意,再说了,反正也无法睡着,有点事做,总比在这儿干害怕好些。

二女起身向外走去,长生宫内虽然镶着不少夜明珠,燃着许多千年不灭的龙须烛,但有些地方还是昏昏暗暗的,看着让人害怕。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们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后头跟着一般,时不时的要回过头来看一看。

两人就这样战战兢兢地走了一段,忽地,颜紫绡将廉锦枫大力拉住。

廉锦枫只觉心儿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什、什么事?”

“那里,那里……”颜紫绡指着旁边的那间元室。

元室里,竟然坐着一个人。

廉锦枫身子一下子就变得僵直起来,就好像身上爬满了毛毛虫一般。及至看清坐在那里的是一个身无寸缕的美丽女子,她才突然醒悟过来:“颜姐姐,那是采女……”

原来她们只是恰巧从采女所居的元室前经过。

采女的尸体一直都在那里,她们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只不过是现在太过害怕,才会吓了一大跳。

二女对望一眼,心里都为自己的瞎紧张感到好笑。

这样闹了一下,她们反而觉得周围的阴森被驱散了许多。

就在这时,两人心里却又同时生出不对劲的感觉,她们睁大眼睛,一同往采女看去。

然后,她们很快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在那里。

以前,采女都是侧着身子斜倚在玉床上。然而现在,她却是一脚勾在床上,一脚放在床沿,似笑非笑地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凝视着她们,还突然眨了一下。

二女尖叫一声,手牵着手就往前头奔去,连头也不敢再回……

唐小峰扎入海中,用剑遁往海底潜去,悄悄缀在那五只夜叉和它们所抬的轿子后头。

夜叉萨里达只以为没有辟水符或是符水丹,船上那些人不可能追得上来,因此也没有多加察探,却没有想到唐小峰虽然不是鱼,却从廉锦枫那学来了内息闭气之术,就算不能像廉锦枫那样在海底潜上一天一夜,但含一口气后,潜上好几个时辰,却是没有问题。

过了许久,他看到前方隐隐有光亮传来,于是凭着剑遁飞快,一下子就绕到前方。

他看到成堆五颜六色的珊瑚树,珊瑚树后,是一个巨大的海底宫殿,许多虾兵蟹将在宫殿周围游动。

这些虾兵蟹将守卫得太过严密,让他根本无法找到进去的空隙。

于是他躲在一棵珊瑚树后,等那几名夜叉抬着轿子过来。

他取出一支飞剑,飞剑飞到另一侧绕了绕,一棵珊瑚树突然倒了下去,将那几个夜叉吓了一跳,而他却趁着这个机会,悄无声息地掠到轿子底下。

不管是萨里达还是另外四名夜叉,都没能发现什么,于是继续将轿子往白蛟宫抬去。

来到宫前,萨里达与一名蟹将交接完毕,那名蟹将指挥一伙虾兵抬起轿子,进入宫中。

骆红蕖坐在轿中,揭起窗帘,见这白蛟宫与海底其它地方不同,乃是以白玉制顶,冰晶作墙,宫内也没有海水,而是充斥着某种神秘的水气。

她还看到许多鲛族少女,她们或是捧珠,或是捧盘,面无笑容,来去匆匆。

轿子在一片奇怪的花朵间停了下来,有人朗声道:“白蛟宫敖历成,见过骆小姐。”

有人掀起轿帘,骆红蕖走了出去,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俊朗青年。她在心中忖道:“以前听说龙族就算化作人形,额上也会长角,就跟变成人形的狐妖总是无法藏住尾巴一样。但这人明明是龙族,现在以人形示我,额上却没有角,看来传说终究只是传说,与事实并不相符。”

敖历成微笑道:“此处虽是海底,宫中聚集的却是从归墟引来的无根之水,就算不用辟水符亦可从容来去,自由呼吸,小姐何不将辟水符取下?”

一名鲛族少女捧着玉盘游了过来,骆红蕖摘下腰间纸符,扔在盘上。

她自然知道敖历成是怕她跑了……没有辟水符虽然能够在这白蛟宫里自由呼吸,但一旦离开这里,就算她水性再好,也无法游到海面,只会被海水淹死。

敖历成躬身道:“家父正在前方殿内等待小姐,小姐请往前行。”

骆红蕖往前行去,却又像是感应到什么,忽地回过头来,往敖历成看了一眼。敖历成笑容不减:“小姐请!”

骆红蕖清淡淡的点了点头,仿佛什么也没有注意到般,继续往前行去。在她身后,敖历成注视少女背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满是怨毒的光芒。

()在周围没人的时候,唐小峰悄悄从轿底溜了出来。

他试着呼吸一下,发现虽然到处都是水气,甚至还有鱼儿游动,但呼吸起来,竟然完全没有问题。

他在阴影中穿梭飞掠,想要找到薛蘅香,却完全不知该上哪去找,想要抓一只虾兵或是鲛人来问,又怕被人注意到。

白蛟宫中到底都是晶壁,一不小心,影子就会被映在上面,虽然他小心翼翼,但仍有好几次,差点被人发现。

忽地,他看到另一头有人过来,于是赶紧闪到暗处。

走过来的,竟然是敖历成。

唐小峰心想:“这家伙将红蕖送了过去,自己却又马上离开,跟着他,说不定就能够找到薛蘅香,就算找不到薛蘅香,必要时将他拿下,用他进行交换,他是‘贺岁龙’敖萨之子,敖萨没有理由不换人。”

他躲在暗处,敖历成心事重重地从他旁边经过,却没有发现他。

他屏住呼吸,异常小心地跟着敖历成,见他七拐八弯,最后来到一个屋子里头。

这屋子从外边看,像是一个巨大的海螺,又或者,它根本就是由一个大海螺制成,上头是尖尖的,门边有两名披着鲛纱的人鱼跪在那里。

唐小峰看到屋子的侧面有一个窗口,于是偷偷闪了过去,他御着剑气,身子紧贴壁面,从窗口小心地往里看去。

屋子里果然有一个女人,但却不是薛蘅香,而是一个上了岁数、却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

那妇人对着琉璃镜子舞妆弄粉,又见自己眼角生了不少鱼尾纹,便用玉膏涂弄,想要将其抹平。

敖历成束手立在妇人身后,木木然地道:“娘。”

唐小峰心想,原来这个女人就是敖萨的老婆,那更好,将他老婆儿子一起抓,看他敢不敢不放人。

妇人头也不回地问:“大王可是已将那个女娃儿接了过来?”

敖历成“嗯”了一声。

妇人突然大发火,竟将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扫到地上,直砸得乒乓作响,琳琅满地。她伏桌哭道:“这到底算作什么?他只见了那姓骆的贱人几次,就欢欢喜喜地想要娶她,你、你竟然也会去帮他。”

敖历成面无表情:“就算我不帮他,他想要的东西,也从来没有要不到的。”

妇人更是嚎啕大哭,哭得伤心难过,欲死欲活。敖历成则始终站在那里,既不安慰,也不劝阻。

唐小峰则是在外头听得一头雾水,心想:“这算什么?难道那‘贺岁龙’敖萨费尽心机把薛蘅香抓来,竟是要逼红蕖嫁给他不成?”

他听那妇人时而哭诉,时而怒骂,终于开始弄清因由,原来那敖萨虽然是龙族,却喜欢抢人类女子做老婆,这女人就是在十五六岁时被他强行掳来做老婆的。最开始时,敖萨对她还算是宠爱有加,而她也替敖萨生了一个儿子。只是人类寿命远不及龙族,她岁数一大,再没有年轻时漂亮,敖萨很快就对她冷淡下来。

骆红蕖在东海声名雀起,与敖萨、石中天、胡汗三、苏无心等一同列在“十大寇”中,敖萨听说她只是一个十岁多些的小姑娘,倍感好奇,偷偷跑去看她,谁知竟越看越爱,只不过骆红蕖却也不是好惹的,他生怕打起来,把骆红蕖弄残弄伤,那就算娶到手中也变得无趣,于是搞出这个花样,想趁薛蘅香和姚芷馨跑到智佳国去看灯会时,把她们两个劫到白蛟宫,再让骆红蕖自投罗网。

弄清真相后,唐小峰颇有些哭笑不得,又想着,照这个样子,就算把这个女人跟他儿子劫了,恐怕也没什么用。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看到旧人哭!对那死不要脸的老色龙来说,骆红蕖是“新人”,这个女人是“旧人”,有句俗话不是这么说的么?人生三乐事,升官发财死老婆……那老色龙只怕巴不得有人替他将“旧人”弄死。

想到这里,他心里突然一惊……敖萨连他儿子都赶了出来,那现在,恐怕只有他跟红蕖两个人在一起,万一他对红蕖用强……

哼,死老鬼,就算红蕖没有变成我的老婆,我也绝不让她去做你的小三。

唐小峰悄悄溜走……

骆红蕖与“贺岁龙”敖萨一同坐在桌旁。

敖萨身穿金袍,头戴玉冠,额上长着龙角,腰间环着玉带。

他对骆红蕖劝酒劝菜,又不时拂着长须,对她眯眯地笑。

骆红蕖心中疑惑,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条老龙为什么要把她请来,只是她耐性极好,敖萨不说,她也不问,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偶尔说些客套话,仿佛自己真的只是来做客一般。

老龙眯着眼睛看她,见她肌肤细腻,体态浮凸,越看心里越是喜欢,恨不得把她就这样脱光衣服搂在怀中。

骆红蕖终究不是傻子,很快就觉察到他的色心,嘴角不由溢出冷笑,心里生出一阵鄙夷。

她将玉手藏在袖中,悄悄动了动,一支金箭立时出现在她的手中。

就像唐小峰想过要将敖历成劫持,用他来交换薛蘅香一样,骆红蕖也是一开始就做好了随机应变的打算,先看看“贺岁龙”敖萨想要做些什么,若是他心存歹意,自己就找准机会突然出手,或是将他制住,或是劫持他的亲人,以保护自己与薛蘅香的平安。

左手拿起小杯,她微笑道:“小女子也敬大王一杯。”

敬酒的同时,金箭已悄悄握在身后。

敖萨满脸堆笑:“好、好。”

他端起金盏,与少女手中的玉杯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少女却整个人定在那里,额上溢着香汗,脸上也带着隐藏不住的惊骇。

敖萨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小姐何苦妄动杀机?”

少女默了一阵,忽地嫣然一笑,本已微抬的香臀又坐回凳上:“果然还是大王了得,小女子心服口服。”

说完,她便如无事一般,将怀中玉醴喝个干净。

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敖萨见她明明行刺失败,却依旧大大方方,动作优雅,反而更是觉得这姑娘与众不同,简直就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天底下所有女子都被她比了下去。他拂须笑道:“本王略有些要事,小姐不妨先坐一会。”

说完,就这样起身而去。

待他离开后,骆红蕖才苦笑一声,将右手伸出。

虽然金箭还在,手心却是一滩冷汗。

在她刚才即将出手的那一瞬间,竟有无数铃声在她耳边回荡,而她竟被这些铃声振得头昏脑胀。

与此同时,又有一种惊人的霸气紧紧压制着她,让她根本无法再动一下,只在收拢杀意,不再心存劫持敖萨的念头后,这种无可抑制的束缚感才开始得到解脱。

“贺岁龙”敖萨方去,却有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太婆走了进来:“恭喜骆小姐,贺喜骆小姐,喜事,天大的喜事。”

骆红蕖见这老大婆一进来就又是恭喜又是道贺,立时便猜到她的身份。

果然,这老太婆马上便开始鼓动簧舌,先把敖萨夸的天上少有,再把骆红蕖夸得地上无双,又说两人是如何的郎才女貌,若不配在一起,便连老天也看不下去。

骆红蕖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人果然是敖萨请来的媒婆。

()这敖萨既是龙族,又是贼寇,居然还懂得按人族婚嫁的规矩来,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骆红蕖自斟自饮,啜了一口:“我记得,他是有老婆有儿子的……”

媒婆用手帕掩嘴笑道:“男人嘛……”

骆红蕖居然一本正经:“不是人,是龙。”

“男龙嘛,不、公龙嘛……男、公……”媒婆自己也给弄糊涂了,于是手帕一挥,妖声妖气地道,“这天底下,只要是雄的,莫不精虫上脑,三妻四妾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姑娘是谁?姑娘可是鼎鼎大名的小杨香,不但本领了得,而且长得如花似玉,简直就像是仙女下凡,连我这老太婆子看了,都恨不得自己是个男人,能将姑娘娶了过来。敖大王一旦娶了姑娘,哪里还会看得上别的女人?等姑娘再替他生个胖乎乎的儿子,那就算有三千宠爱,大王也只会记得姑娘一个人的好,不说什么天上有地上无的,就算天上的仙子全都下凡,大王也只会爱姑娘一个。姑娘您说,这等好事,别人就算求菩萨也求不过来,姑娘还等什么……”

老太婆在那舞绢弄帕,比手划脚,直说得天花乱坠、口若悬河,仿佛骆红蕖要是不嫁给敖萨,就算是再活三生三世也会后悔。骆红蕖以前就听说凡是做媒婆的口才都好,却也没想到竟然能够好到这种地步,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骆红蕖任由她说了许久,然后才不紧不慢地道:“你虽然说得有理,但这婚姻大事,我一个人也难以作主。”

媒婆问:“小姐莫非还有父母在世?”

“父母是没有,但我还有义妹。”

媒婆失笑道:“只听说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曾听说婚姻大事,还要由妹妹作主。”

“一般情况下,确实是这样,”骆红蕖淡淡地道,“但我与我义妹蘅香却是不同,我们两人都是天朝人士,当年因家族被难,一同流落海外,曾立誓永结娥皇女英之好,若要嫁人,便嫁予同一个人。所以,就算我是千肯万肯,但也要我义妹同意,这门亲事才能结成。也罢,反正蘅香也在宫中,你不妨去把她找来,我与她商议一下,她若不肯,你再帮我劝她,她要同意,那我便与她一同嫁给大王。”

媒婆笑道:“原来两位小姐竟曾有过这样的誓言,既然如此,骆小姐就先在这等着,老婆子这就去找蘅香小姐。”

媒婆来到外头,先找上“贺岁龙”敖萨,敖萨听到骆红蕖已经意动,自然是大喜过望,又听说骆、薛二女曾立过重誓,要嫁给同一个人,所以自己要么不娶,要么就得将两个美人儿一同娶进门,正如媒婆所说,天底下只要是男的……咳,只要是雄的,莫不精虫上脑,这样的好事,他哪里还不愿意?立即便让人带着媒婆去见薛蘅香,而媒婆更是下定决心,在带薛蘅香去见骆红蕖的路上,一定要充分发挥自己能把咸鱼说得翻过身来的这身本事,让薛蘅香对这门亲事千肯万肯。

她却不知道,骆红蕖这“永结娥皇女英之好”的话,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

媒婆走后,骆红蕖独自坐在那里,心里一番计议。

她知道薛蘅香一向聪明,听到那媒婆的话,虽然会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必定会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并拗定了非要姐妹俩一起商议,才能决定下来,那样的话,媒婆也就只好把薛蘅香带到这里,让她们姐妹俩彼此商量。

只是,在那之后,却又该如何是好?

她想着:“带着蘅香一路打出去,就算不考虑敌众我寡,以及那‘贺岁龙’敖萨的本事,单是到了宫外,这里是深海底部,我二人也还是无法离开。”

骆红蕖艺高人胆大,本以为只要来到这里,总能找到好的办法,却没想到在这绝境之中,就算能够大闹一场,也终究是想不出脱身之策,让她极是头疼。

就在这时,她心中若有所觉,扭头看去,看见一个黑影如青烟般从窗户飘了进来。

“原来是你,”骆红蕖的嘴角溢着一丝冷笑,“不知敖公子在自己家中,为何也要如此鬼鬼祟祟?”

敖历成立在别人难以觉察的阴暗处,面无表情地道:“在下只是来问问姑娘,姑娘是否真的愿意嫁给家父?”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敖历成道:“是的话,历成就在这里,先行向姨娘贺喜。”

骆红蕖喃喃道:“就算你叫我姨娘,我却也不想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敖历成的眼中闪过阴冷的光芒:“只是,就算姑娘不愿意,这里可是大海深处,姑娘本事再高,却也无法离开这里。”

骆红蕖轻叹一声,缓缓站起,像是不知所措地走了几步:“是啊,我就算不愿意,又能如何?”

她走得轻描淡写,敖历成却突然一缩,退到墙根,冷冷地道:“且不说姑娘未必有一下子将我制住的本事,就算姑娘有这本事,父亲对家母与我早无亲情,绝不会为了救我而放过姑娘,所以,姑娘最好还是不要生出劫持在下的念头。”

骆红蕖见自己的打算这么轻易地就被他看破,也不气恼,只是微笑着又坐了回去,道:“敖公子果然机灵得很,我现在开始想要有你这样一个好儿子了。”

敖历成没有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只是定睛看着少女,缓缓地道:“其实,姑娘若是真的不愿意嫁给家父,却也并非全无办法。”

“哦?”骆红蕖问,“你继续说。”

敖历成垂下头去,冷然道:“若是家父突然遭遇不幸,姑娘自然就不用再嫁给他。”

骆红蕖心里微动,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人竟是恨他父亲恨得要死。

她轻叹一声,道:“你若是想让我帮你杀他,那你就打错念头了,因为我已经试过一次。当时他明明动也未动,我却只觉头晕目眩,根本下不了手。”

敖历成微微地抬起头来,道:“家父身上藏有一样法宝,叫做四时乖错太平铃,在敌人对他出手的那一瞬间,太平铃便能将敌人指向他的杀意加倍反弹,并以奇妙铃声令对方体内五行紊乱,正是有着这件法宝,家父当年叛出龙族,为祸东海,虽然遭遇过多次暗杀,却从无一人能够成功。”

“那你要我如何杀他?莫非是要我假意嫁他,洞房之夜,骗他摘下此宝,再行偷袭?”

敖历成摇头道:“就算如此,也是无用,家父生性多疑,必定不会让姑娘将射日弓带入洞房,没有射日弓,姑娘就算骗他摘下太平铃,突然出手,仍不会是他对手。”

骆红蕖淡淡道:“不管你要我如何做,最好尽快说出,那媒婆只怕快要回来了。”

“在说出办法之前,在下想先问一句,请姑娘不要介意,”敖历成问,“姑娘可还是处子之身?”

就算是耐性再好,听敖历成问出这种话来,骆红蕖也不免生出愠意。她强压着心中怒气,冷冷地看着敖历成,等他继续说下去。

()(零点有加更!)

敖历成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飘了过来,放到桌上。木盒打开,里面竟藏着一只古怪小虫,这小虫身上有七种颜色,在盒中蠕动不休。敖历成低声道:“此为苗疆的七彩含香如意蛊,它可……”

骆红蕖截道:“我知道它有何用。”

敖历成诧异道:“姑娘知道?”

骆红蕖冰冷冷地道:“蘅香的母亲其实便是苗女,教过她不少与蛊虫有关之事。淑士国国君说她传开的蚕虫乃是毒虫,其实也不算冤枉了她,皆因东海水土,其实根本就不适合蚕虫生养,但她却将带来的蚕茧以炼蛊之术悄悄炼过,才使得蚕虫得于在麟凤山周围传播,给了大家一条生路。”

“原来如此,”敖历成道,“那姑娘便该知道,这七彩含香如意蛊可以藏于处女蕊宫,以元阴为食,若有男子破身而入,蛊虫便会钻入那男子体内,那男子日后若是变心,马上就会被蛊虫噬心而死。”

“嗯,”骆红蕖道,“苗疆女子,便时常以此法给心爱男子下蛊,让他们在得到自己后,不敢见异思迁。只不过,这蛊虫虽对人类男子有效,对于龙族……”

“对于龙族,它更加有效,”敖历成冷笑道,“任何龙族,只要一被它钻入体内,立时便会五内破裂,暴毙当场。”

骆红蕖哼了一声,正要说话。敖历成却又说道:“我知道这样做,对姑娘亦是牺牲极大,但一旦成功,你和薛姑娘就能平安回去,家父也再不能缠着姑娘,是贞节重要,还是你与薛姑娘的性命重要?还请姑娘三思!”

骆红蕖心中冷笑,她自然知道,敖历成这办法确实是万无一失,那“贺岁龙”敖萨既然对她心存淫意,那她只要牺牲贞节和些许色相,就可让他在大意之下,中蛊而死。

只是她纵然是死,也绝不愿让自己的身子被那老淫贼糟踏。

更何况,就算成功害死了敖萨,自己与薛蘅香仍是被困在这白蛟宫中,到那时,敖历成把一切都推在她身上,口口声声替父报仇,她和薛蘅香还不是无法脱身?

她清淡淡地笑了一笑,将木盒合上,放入袖中。

敖历成自以为已将她说动,大喜过望,又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多留,于是鞠上一躬,正要退走。就在这时,外面却突然变得嚣闹起来,仿佛是出了什么大事。

敖历成听到屋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赶紧身子一闪,从窗口溜了出去,他方一出去,那媒婆就已推着门,满头是汗地跑了进来:“姑娘,薛小姐她、她……”

骆红蕖骤然站起,娇喝道:“她怎么了?”

媒婆擦着汗水:“她、她被人劫走了。”

骆红蕖愕了一愕,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听外头又传来急促的叫唤声:“找到了,不要让他们逃了……”

他们?骆红蕖俏眉微皱,二话不说就往门外走去。媒婆想要将她拉住:“姑娘……”

骆红蕖直接将她踹开,来到外头,却看到无数虾兵蟹将对着上空围追堵截,一道剑光,则在那里飞来飞去。

她睁大眼睛看着御剑的少年,心中忖道……他怎么也到了这里?

骆红蕖所不知道的是,在她与敖历成在此交谈时,唐小峰就已找到了薛蘅香。

薛蘅香被看押在白蛟宫西隅的一间冰屋里,唐小峰悄悄将周围守卫弄晕,说动薛蘅香跟他一起逃走。

他本想先设法将薛蘅香悄悄送出去,再回来救骆红蕖,谁知他前脚带着薛蘅香刚走,后脚就有个老太婆进入那间冰屋,紧接着便是大呼小叫,弄得人人皆知。

他对白蛟宫本就不熟,虾兵蟹将又实在太多,他一下子就被找了出来。

他却不知,那老太婆就是“贺岁龙”敖萨请来的媒婆,而她之所以会在那个时候无巧不巧地出现在那,就是因为信了骆红蕖编出来的鬼话,想要劝说薛蘅香与骆红蕖一同嫁给“贺岁龙”。

唐小峰一边叹着自己运气不好,一边用剑气载着薛蘅香飞来窜去,除了湛卢,他身上还带了好几个剑丸,自己与薛蘅香各踩一支,剩下的在周围四处乱飞,冲上来的虾兵蟹将,都被飞剑迫得纷纷退却。

远处转出一个家伙,额上长角,满脸怒气,在那指手划脚。

唐小峰猜想他多半就是敖萨,于是抱着擒贼先擒王的打算,化作一道紫色剑光,长虹般直掠而去。

就在这时,另一边却传来少女的娇叱声:“唐小峰!”

唐小峰快速扭头,结果竟看到骆红蕖张弓搭箭,一箭向他射了过来。

这一箭迅疾如电,箭光暴散,有若一只遨游天际的凤凰。

唐小峰吓了一跳,顿住身形,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斗,又跳回原处。

薛蘅香看到骆红蕖竟然向唐小峰出箭,不由失声叫道:“红蕖姐……”

唐小峰心想,这丫头疯了,还是她真的想做“贺岁龙”的压寨夫人?

四只蛟龙朝唐小峰飞来,唐小峰剑气纵横,与它们战在一起。

“贺岁龙”敖萨既然能够被列入为祸东海的十大寇,手下自然也有不少好手,这四龙腾云驾雾,吐水喷火,极是难缠。

而唐小峰既要防着下方虾兵蟹将射上来的强弩利矢,又要护住薛蘅香,左拙右支,情形有些不妙。

一只蛟龙张牙舞爪地朝他冲来,他心叫“糟糕”,已是来不及腾出手。

却听“刷”的一声,一支火箭划破空气,一下子就贯穿蛟龙的身体,让它喷血抛飞,轰的一声坠在地上,压倒一座冰屋。

另外三龙大吃一惊,稍有些退缩,立时就被唐小峰觑准机会,数口飞剑同时飞出,扰乱它们的动作,自己却持着湛卢往前一跃,直接将其中一龙斩成两截。

剩下两龙仓皇逃开。

唐小峰快速扭头,见骆红蕖已提着金弓,往他这边跑来。

用火箭射死那只蛟龙,替他解围的自然也是这个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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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捞住薛蘅香的腰,刹那间跃到骆红蕖身边。

两人背贴着背,“刚才为什么要射我?”

骆红蕖低声解释了一下,唐小峰这才知道,骆红蕖不是要帮敖萨,而是要救他。

只要敖萨带着那四时乖错太平铃,他就算站在那里不动,别人也害不了他。

唐小峰心想,难怪我冲过去时,耳中隐隐听到铃声,同时还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幸好红蕖及时用箭将我迫退,否则就有危险了。

周围龙、虾、蟹、鲛缓缓逼来,给他们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远处,敖历成立在阴影中,一脸阴沉地注视着他们,他本以为已经将骆红蕖劝动,只要让骆红蕖按着他的计划走,他的父亲敖萨就必定会中蛊而死,到那时,这白蛟宫自然就由他说了算,却没想到好端端的又杀出一个人,让局势变得复杂起来。

“贺岁龙”敖萨身子一窜,化作一只巨大虬龙飞了过来,盘旋在屋上,怒视唐小峰:“你小子是谁?”

唐小峰嘻嘻笑:“不告诉你。”

敖萨大怒,张口就喷出一道闪电。

唐小峰以剑气载了二女就走。

骆红蕖见自己脚下多了一支飞剑,娇躯也被一团紫气托着,虽然快速移动,却是平平稳稳,不由大感惊奇。她张弓搭箭,箭光连闪,让那些试图围追堵截的虾兵蟹将纷纷倒地。

敖萨虽然又气又怒,看到骆红蕖的俏丽英姿,偏偏又舍不得伤她,空自在后边追得紧,却不愿出重手,生怕将她弄残弄伤。

哪怕只是划破脸蛋,那也是不好的。

敖萨不肯放大招,那些虾兵蟹将却又哪里挡得住唐小峰的湛卢剑和骆红蕖的射日弓?一个个被杀得抱头乱窜,到处哀嚎。

唐小峰载着二女从东窜到西,从南飞到北,直把整个白蛟宫都逛了一遍。沿途冰屋崩裂,血流成河。

敖萨见再不动手,宫里的虾兵蟹将只怕都要死尽死绝,虽然他并不在乎这些家伙是生是死,但这好歹也关系到自己的面子,于是怒啸一声,一下子就腾到唐小峰面前,张开血盆巨口向唐小峰咬去。

唐小峰竟是躲避不及,只好将身子一纵,跃上空中,湛卢剑直往敖萨脑门斩去。

敖萨定在那里,看着唐小峰森然冷笑。

唐小峰只觉铃声绕耳,头晕目眩,整个身子都开始发麻。

明知道这是骆红蕖所说的四时乖错太平铃生出的奇异效果,但他冲势难止,竟已无法动弹。

骆红蕖大惊,抬手一箭就往敖萨射去,火箭轰在虬龙身上,溅出无数星火。敖萨痛得大叫,一下就退了开来。

唐小峰回过气来,用剑气载着二女匆匆转弯,途中转过头来,见敖萨被骆红蕖的火箭轰得负痛不止,不由奇道:“不是说他只要带着那法宝,就没人能够伤他么?那你这一箭又是怎么回事?”

骆红蕖刚才只是看到唐小峰遇险,来不及思考,想也不想的就给了敖萨一箭,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居然有用。她咬了咬牙,道:“我再试试。”

跳下飞剑,落在地上,她平肩正肘,下气舒胸,弓弦满如圆月,箭头直指敖萨。然而她姿势做得好,这一箭却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去,刚一要射,便是头昏脑胀,满耳铃声。

“贺岁龙”大吼一声,疾冲而来,要把少女抢走。

唐小峰赶紧一个回旋,捞了少女就逃。

骆红蕖落回飞剑,连喘了好几口气,才让渐趋麻痹的身体恢复过来。她苦笑道:“这下子却又不成。”

唐小峰心想,这是什么道理?

骆红蕖回头看去,见身现龙形的敖萨刚才虽然被她射了一箭,却只是将身上龙鳞烧黑了些,根本就不像是有大碍的样子,心里也不由得暗暗心惊。

她的射日弓,在传说中乃是帝尧时期神将羿射落九日时所用,远非一般的神兵利器可以相比。她虽然没有神将羿那样的神力,可以射落太阳,但一箭射去,寻常人根本就无法承受。

然而敖萨中了一箭,却如无事一般。

就算没有那四时乖错太平铃,这“贺岁龙”敖萨,只怕也同样难缠得很。

唐小峰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敢去跟敖萨正面硬拼,但他剑光飞快,而白蛟宫又大得出奇,敖萨堵来截去,怎么也无法将他拦住。

敖萨心中冷笑,想:“就算你的剑遁再快,难道又能无休无止地逃下去?等你剑气用尽,终究是死路一条。”

谁知唐小峰体内剑气虽然不时耗尽,但他身上却带了不少小还丹,这小还丹真不愧是仙人葛洪所传,锦枫美眉亲制,服上一粒,马上就精神大振,不管是剑气还是精力都能一下子恢复如初,还无毒无害,无副作用,既不加防腐剂,也不加三聚氰胺,效果好,见效快,腰好腿好人也好,福寿安康有精神……咳,扯远了。

他不但自己吃,还时不时地分给骆红蕖和薛蘅香。

这样一来,他等于是在打怪时不断补蓝,时间一长,连敖萨也没办法再跟他耗下去。

敖萨盘锯在一片珊瑚林中,不断喘气,心想这小子的身子莫非是铁打的?

唐小峰摸摸口袋,发现小还丹也吃得差不多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他顿住剑气,拉着骆红蕖与薛蘅香落在地上。

敖萨见他不再逃,龙躯一振,想要冲上来。唐小峰大叫一声:“不要过来。”

直接将湛卢剑架在骆红蕖的脖子上。

薛蘅香睁大眼睛,捂着嘴儿,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敖萨怒道:“小子,你在搞什么鬼?”

唐小峰嘿嘿笑道:“你敢过来,我就在她脸上画花。”

敖萨明知道他是在作作样子,然而看到骆红蕖那粉嫩俏丽的脸蛋被剑光照得雪白,竟然真的担心唐小峰会将她伤到。他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子,我就会放你们走么?”

“当然不会,”唐小峰耸了耸肩,“只不过,我姐要是不肯嫁给你,你却死缠烂打,那我宁可把她的脸划成丑八怪,也绝不让她嫁给你。”

敖萨眯着眼睛:“你姐?”

“嗯,”唐小峰笑得天真无邪,“我是她的弟弟骆绿草。”

骆红蕖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

(,迫切地。)

敖萨冷笑道:“你们两人看上去差不多大,怎么可能是姐弟?不要把我当傻子。”

唐小峰回他一个冷笑:“我们就不能同父异母么?虽然是同一个爹,却是两个女人生的,她比我早出生半个月,所以成了我姐,这也不行么?不要让我姐把你当傻子。”

敖萨见他说得一本正经,心里也不由犹豫起来。

唐小峰冷冷地道:“我今天刚一回到麟凤山,就听说我姐被你骗到这里,这才匆匆赶了过来。就算你要娶我姐,那也得我姐情愿嫁给你,你不妨先退到一边去,让我姐弟商量一下,她要是肯嫁给你,那你就是我姐夫,我们也不用再打,找个地方喝酒聊天就好,她要是不肯嫁给你,那我们再打不迟。”

敖萨心想,他说的或是真的,或是假的。若是假的,我只要堵在宫口,他们总是逃不了,若是真的,我倒也没必要还没娶上新娘子,就先得罪小舅子。

想到这里,他陪笑道:“原来是小舅子驾到,何不早说,你们慢聊,你们只管慢聊。”

说完,带着一伙虾兵蟹将撤到了宫门处,把唐小峰和骆、薛二女留了下来。

唐小峰收回湛卢剑,嘻嘻笑道:“想不到这老色龙对你还真是情深意浓,宠爱有加,也幸好他一直生怕伤到你,要不然,我们只怕根本撑不到现在。”骆红蕖轻叹一声:“你就算把他骗得撤开,我们又能如何?他们堵在宫口,我们根本无法离开,就算能够离开,这里是深海底部,我们也难以活着到达海面。”

唐小峰微笑道:“我既然能够追你追到这里,难道还没办法带着你们离开?”

骆红蕖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不由也活络过来,想着这话倒也没错,他既然有御剑飞天的本事,说不定也有带人入海的手段。

唐小峰抬头看向上方那半透明的殿顶,喃喃道:“问题是,离开海底容易,离开这白蛟宫却难。我好几次都想往宫门闯去,但被那老色龙防得死死的,现在他干脆堵在那里,实在是让人头疼。”

骆红蕖也抬起头来,张弓搭箭,一箭便往殿顶射去。

火箭轰在殿顶处,炸出一波红浪,却连一道裂痕也没有轰开。

敖萨在远处冷笑不止,整个白蛟宫都是由北极冰晶和万载冰玉制成,要想将它轰开,哪有那么容易?

唐小峰心想:“看来只有试试那招了。”

他往身上摸了摸,变戏法般地变出一个大袋子,他将袋子打开,冲着薛蘅香微笑:“里面有个宝贝,你想不想看?”

薛蘅香疑惑地探头看去,想要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唐小峰却突然往她一罩,把她整个人罩在里头,再随手一兜,把充盈在白蛟宫里的水气也兜了进去,整个袋子胀得鼓鼓的,而他更是在袋口直接打了个结。

这袋子是他在这宫里悄悄找了许久才找到的,密不透风,被兜入袋中的水气没有丝毫外溢。

薛蘅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在袋中挣扎,却是毫无用处。

骆红蕖亦是不解地看着他,他笑道:“这里虽然是海底,我们的呼吸却没有丝毫困难,可见这些水气必有神奇之处。我把她跟这些水气一同装在里头,就算被海水淹住,她在里面,应该也可以一两个时辰。”

骆红蕖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好手段,却原来用的是这样的土办法。

唐小峰将鼓胀胀的大袋子丢给骆红蕖,自己却跃到高处,先是深吸一口气,再将湛卢剑高高举起。

骆红蕖暗自疑惑,心想他这又是在做什么?

远处的敖萨更是在心中冷笑,心想不管你要做什么,今天都别想离开这里。

只见,一团黑气从唐小峰身上溢出,再不断地往上流,直流到剑尖上方,再汇聚成一颗黑球。

这黑球是那般的诡异,仿佛要将周围所有的光线全都扯入其中。它越聚越多,越涨越大,竟像是一颗不断流转的死亡之星,仅仅只是看着,就让人有一种无法摆脱的恐惧。

虾兵蟹将尽皆战栗,它们不知道这少年在做什么,但它们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只要被这死亡之星轰上,它们将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

它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念头,但它却是那样的真实,真实得让它们止不住的颤抖。

它们会死,它们即将死在这可怕的黑球之下。

这是无法逃脱的死亡。

“贺岁龙”敖萨却没有这样的恐惧,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不管那少年有什么样的绝招,都无法主动向他攻击。

三才不差,四时乖错,反戾直正,受福于天。

这四时乖错太平铃原本是灵山佛宝,乃是贤护菩萨三件宝之一的大定如来钟,失落人间,又受过妖人祭炼,敖萨就是靠着这件护身法宝,虽然叛出龙族,为非作歹,却从来不曾遭遇危险。

敖萨冷笑着想:“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要想强行攻过来,那也是你自己找死。”

然而唐小峰却依旧只是立在那里,凝聚在剑上的黑色气流开始压缩,越压越小。

虽然变得小了,然散出来的死亡气息,却更加惊人。

连骆红蕖站在下方,都有一种双腿发颤,恨不得匆匆逃走的恐惧感。

敖萨终究是龙族出身,见识非凡,开始认出那凝聚成形的黑气,竟是原本只有在阴间才会出现的阴幽戾气,不由得又惊又疑。

唐小峰宝剑一划,划出一道华丽的剑光,黑球破空而去,既没有轰向那些虾兵蟹将,也没有击向敖萨,而是化作一道撕天裂地般的可怕光环,冲向顶部的万载冰玉。

敖萨失声道:“纣绝阴天斩?!”

他终于认出这招本该只有“鬼剑”石中天才能用出的强大招式。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连射日弓也刺不穿的万载冰玉竟被轰成无数碎片,殿顶崩塌,海水如巨瀑般倒灌而入。

那些虾兵蟹将被激流冲乱,而敖萨仍在震惊于这一剑的威力。

纵连苦练了二三十年幽冥剑法的石中天,都未必能够成功用出的纣绝阴天斩,为什么竟会被这小子使用出来?

为什么这小子仅仅是从他自身体内,就可以引出连神仙也不敢轻易碰触的阴幽戾气?

“贺岁龙”敖萨生出一种极是幸运的感觉,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带着可以反弹任何杀意的四时乖错太平铃,那少年的纣绝阴天斩就不是轰向殿顶,而是向他轰来。

他知道自己根本接不下这一招。

同样被这强大招式震骇住的还有骆红蕖。

但她却没有多想的时间,在海水冲来的那一瞬间,唐小峰便已闪了下来,一手抢过大袋子,一手搂住她的腰,御着紫华剑气逆流而上。

海水将少女淹没,她虽然想要强行憋住呼吸,却很快就无法坚持下去。

体内渐渐生出燥热的感觉,她心想,自己终究还是要被淹死在这里。

然而,就在她即将忍受不住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大力的堵住了她的双唇。她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儿,一道奇妙的气息立时闯入了她的体内,将她体内的燥热一扫而光。

她睁大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被唐小峰死死地吻着。

她的心中下意识地生出一丝娇羞。

唐小峰自然知道骆红蕖无法在海底闭气太久。

所以他在吻住少女的那一瞬间,便将自己体内生出的内息,通过“蝶恋花”沿着两人相交的口舌度了过去。

廉锦枫教他的内息闭气之法,与竺乾老人教他的采补之术,在这种关键时刻完美地配合在一起,让他成功地带着骆红蕖在大海深处遨游。

他左手紧搂骆红蕖的腰,右手将装着薛蘅香的大袋子背在背上,快速地往上方游去。

骆红蕖湿漉漉的肌肤紧紧地贴着他,就算是泡在海水中,唐小峰也能感受到她娇躯的火辣与柔软,尤其是那鼓胀的酥胸,几乎毫无间隙地压在他的胸膛,连那急促的心跳声都能清楚地察觉。

骆红蕖突然睁大眼睛,腾出一只手来拍着唐小峰的肩。

唐小峰轻巧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往身后看去,就算这样,两人的唇舌也没有分开过。

他看到一只虬龙正挟着怒气向自己冲来。

这只虬龙自然就是敖萨。

唐小峰骤然用出的纣绝阴天斩虽然让敖萨感到震惊,但敖萨毕竟是一方贼寇,又自忖身上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因此还是追了上来。及至他看到骆红蕖被唐小峰又吻又抱,更是妒火攻心,恨不得将唐小峰撕成无数片。

大海本就是龙族的地盘,唐小峰虽然御着剑气,却怎么也无法将他摆脱。

但他却毫无惧色,只将剑气与神识注入湛卢剑中。

湛卢剑发出“锵”的一声脆响,自行弹出,在他身后织成剑网。

敖萨竟被这剑网阻住。

此时,唐小峰对四时乖错太平铃的效用已多少摸着一些头脑。

在白蛟宫内,当自己不顾一切地攻向敖萨时,四时乖错太平铃立时便生出作用,让他头昏脑胀,五行紊乱。

然而骆红蕖却曾朝敖萨射出一箭,在射出那一箭时,她想的只是要救下唐小峰,而不是要杀死谁。

换句话说,她当时只有救人的决断,却没有杀人的意念。

四时乖错太平铃是通过感应敌人的杀意而生出作用的,这也是骆红蕖当时虽然为了救人成功地轰了敖萨一箭,但再行尝试时,却连箭也无法射出的原因。

皆因一个人在主动攻击另一个人时,是怎么也无法消弥掉心中杀意的。

要是心中没有杀人的念头,你又为什么要去攻击他?

但是现在,他对敖萨却是看也不看,只用飞剑,在自己身后织出万千剑影。

这就好像练剑一般,他既不是要攻击谁,也不是要为难谁,只是按着剑谱一式一式地将招式用出,反而成功地将敖萨阻在身后。

然而,没有杀意,也就没有了气势,而没有气势的加乘,再强大的招式也难以发挥威力。

敖萨怒吼一声,从口中喷出凌厉电光,将唐小峰织出的剑光破了个干净。

仅仅凭着海流的冲击,唐小峰便已知道那只老色龙又冲了过来。

他看到前方有一处海下礁岩,于是赶紧绕了过去,剑光一闪,一柱石峰向敖萨砸去。

这一剑,他对准的是石峰,而不是敖萨,自然不会受到四时乖错太平铃的影响。

他在乱峰林立的海下礁岩间窜来窜去,身后石峰纷纷砸下。只是,这种战法实在是缚手缚脚,而敖萨皮坚肉厚,就算被砸上几下,也根本伤不到他。

唐小峰已经开始陷入险境。

骆红蕖虽然看出形势不妙,却更加束手无策,一旦离开唐小峰,她在海底连呼吸都成问题。她在心中想道:“罢了,若是实在不行,我也就只好将他推开,自己拦下敖萨。敖萨想要的是我,断不会让我就这样被海水淹死。这样的话,他就能带着蘅香逃出深海,等他与蘅香离开后,我再设法求死,绝不让那恶龙糟蹋自己。”

念头方一闪过,她的腰眼却蓦地痛了一下,让她差点叫上一声。她睁大眼睛,发现唐小峰正在怒瞪着她,两人原本就是四唇相叠,脸儿靠得极近,唐小峰这一瞪,竟让少女生出一种慌乱的感觉。她立时知道,自己适才的念头不知怎的,竟已被唐小峰看穿,而他却绝不会就这样放弃她。

唐小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骆红蕖求死的念头,他猜想,这应该与自己对她使用的“蝶恋花”心法有关。

不管怎样,至少在书上,这丫头可是他的老婆,谁愿意把自己的老婆扔下,让她去受一个老头子的凌辱压迫?

只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且不说自己能逃多久,就算是内息闭气之法也是有时限的,廉锦枫能够含一口气后,在水里藏上一日一夜,他却要差上许多。

更何况他现在不但要自己闭气,还要将内息度给骆红蕖,能坚持三五个时辰,也就算是不错了。

他在心中快速思考……这老色龙看起来确实了得,那么多石峰砸在它身上,它都跟没事一般,就连红蕖的射日弓,也拿他没有太多办法。我的紫华剑气,其实并不比射日弓的威力更强,射日弓无效,我的紫华剑气也同样不会有效,唯一能够对付他的,就只有纣绝阴天斩。

然而纣绝阴天斩需要用到阴幽戾气,他体内的阴幽戾气在刚才那一击中已经消耗了不少,按照这两个月来修行的经验,这阴幽戾气只能靠他自己补上,就算把骆红蕖体内的先天灵气采集过来,也是无用。

更何况就算是纣绝阴天斩,若是无法对老色龙出手,又有何用?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地一动,袖子一拂,数支剑丸同时弹出,化作数支飞剑,将周围的暗礁与石峰一阵乱轰,将老色龙砸得灰头土脸。

而他则搂着骆红蕖,化作一道剑光,直接掠往高处的一座暗礁,在这过程中,他竟将自己体内的剑气通过“蝶恋花”心法,藉着相通的口舌快速度入少女体内,又顺势激活她体内的先天灵气,让两者彼此流转,浑成一体。

少女只觉体内一下子就充满了无穷力量。

唐小峰停在珊瑚礁上,同时将右手拎着的大袋子松开,这大袋子内虽然装有一人,但也混入了不少取自归墟的无根之水,鼓胀胀的,在海中慢慢往上飘。

他伸出手,沿着骆红蕖的额头往下轻轻抚去,少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她并不在乎,她只是顺着唐小峰的手势,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唐小峰从她的唇上分开,将她的娇躯轻轻转动,从后方半搂着她。

他抬起少女的双臂,随着他的示意,射日弓出现在少女手中,开肘平肩,下气舒胸。在大海深处要做好这些动作并不容易,但是两人的动作是如此的默契,默契得就像是旭日东升,水往低流。

骆红蕖什么也不思,什么也不想,她只是静默地闭上眼睛,体内那突然涌现的无穷力量,自自然然地注入了箭尖。

唐小峰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心,两个人心跳的节奏竟是如此的一致,不差一分,不错一毫。他的两只手都轻托在少女肘下,引导着箭尖所指的方向。

斜下方,浊流破开,虬龙怒腾而出。

唐小峰蓦地松手。

仿若心有灵犀一般,少女的箭化作一只绚丽多彩的火凤凰,刺破海水,直射而去。

这里明明是海底,凤凰腾出的火焰,却耀满了整个东海。

火凤凰轰在虬龙身上,虬龙一声惨啸,龙躯乱拧,血水横流。

这一箭既带有唐小峰的紫华剑气,又融合了少女体内的先天灵气,纵连皮坚肉厚的敖萨也无法承受。

虬龙急遁而去,留下的龙血染红了海水。

唐小峰见这一箭真的奏效,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骆红蕖的箭虽然是射向“贺岁龙”敖萨,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由唐小峰来引导,四时乖错太平铃无法感应到她的杀意,对她自然也就不起作用。

少女的心中一片清澈,她只是顺着唐小峰的指引去做,没想到睁开眼睛,敖萨竟已惨败逃走,心里也不由又惊又喜。

她收起射日弓,在海水中回过头来,充满喜悦地看着唐小峰。

唐小峰低头向她吻来。

她自自然然地便将香唇迎了上去,玉藕般的手臂也轻轻缠住唐小峰的脖子。

唐小峰搂着她,将内息再次度入她的体内,他往上方快速游去,同时伸手一掇,将飘浮在他们头顶的大袋子拎回手中。

周围的海水先是五彩斑驳,紧接着又陷入黑暗,过了一会儿,头上开始出现光线。

这光线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只听哗啦一响,他们终于破海而出……

唐小峰带着骆红蕖和薛蘅香落在一处孤岛上。

他先将薛蘅香放了出来,薛蘅香在袋子里早已被转得七荤八素,在地上跌跌撞撞地爬了一会,对着海水干呕。

她自被敖历成抓去后,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却猜到定是为了要挟骆红蕖,因此下定决心,绝食相抗,此时自然是什么也呕不出来。

只是这样子,反而更加难受。

骆红蕖也有些难以支撑,就这样坐在石上,不断喘息,她的衣裳早已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将发育初熟的娇躯勾勒得曲线毕露。

唐小峰立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欣赏着少女的美妙姿态。

若是颜紫绡或者廉锦枫,被他这样子一看,早已羞红起来。

骆红蕖却是大大方方,她用手将湿漉的秀发解开,一点一点地将水挤去,又披散开来,回过头来冲唐小峰笑了一笑。

唐小峰心想,当年虬髯客看红拂女浴后梳发,是否也就是这个样子?

远处海水突然分开,薛蘅香惊叫一声,赶紧跑了过来,下意识地便藏在骆红蕖身后。

唐小峰与骆红蕖却镇定得多,一同扭头看去,只见一条虬龙飞出,化作人形落在他们面前。

来的竟是敖历成。

唐小峰笑道:“做爹的刚逃,做儿子的又来了,敖兄,你这是要替你爹出头呢,还是要学唐高宗,来抢你爹的女人?”

骆红蕖知道唐小峰是在调侃,将敖萨比作唐太宗李世民,将敖历成比作唐高宗李治,将自己比作嫁过父子二人的武媚娘,于是很没好气地瞅了唐小峰一眼。

敖历成面无表情地道:“在下此来,只是想向骆小姐要回一样东西。”

骆红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盒:“敖公子可是想要回这七彩含香如意蛊?”

敖历成道:“姑娘既已逃了出来,这只蛊虫,姑娘自然是用不着了,还请姑娘将它赐还予我。”

骆红蕖淡淡地道:“可惜,你虽然想将它要回,我却不想将它给你。”

敖历成脸色一变。

骆红蕖将木盒扔在地上,轻描淡写地道:“此次风波,虽然你父亲才是主谋,但你劫走蘅香,让她受到惊吓,我却也无法饶你。这只蛊虫,便算是你付出的一点赔偿。你若是非要将它拿去,那就……”

骆红蕖站了起来,将手一晃,取出射日弓,将弓弦拉得圆满:“……来抢好了。”

海风吹过,卷舞着她未干的衣裳,啪啪作响,她的秀发也随着疾风舒展开来,让她有若凌波而立的仙子,惊艳动人。

唐小峰看着骆红蕖,恨不得找支笔来,将这一刻的她画在画中。

薛蘅香亦是双手握着胸口,看着红蕖姐靓丽的侧影,一脸崇拜。

唯有敖历成,低头看着他自己的脚,根本不敢与少女逼视,亦不想让人看到他眼中的怒火。

这只七彩含香如意蛊是他花了不知多少心血,才勉勉强强培育出来,本以为今日能够派上用场,没想到事还未成,七彩蛊虫反而就这样送了别人。

他缓缓地道:“既然姑娘想要,那这只蛊虫,就送给姑娘好了。”

任谁都可以听出他语气中那压抑不住的怨毒。

骆红蕖却仿苦无事一般,收起金弓:“是么?那我就道声谢了。”

敖历成身子一扭,化作虬龙破海而入,溅起高高浪花。

唐小峰摇头道:“姿势不好,水花太大,扣十分。”

他把自己当成世界跳水锦标赛的评委了。

薛蘅香将地上木盒拾了起来,打开一看,惊讶地道:“原来真的是七彩含香如意蛊。”她的母亲原本就是苗女,而她自己也懂得一些炼制蛊虫的方法,自然能够将它认出。

唐小峰探过头来:“这么丑的小虫子,有什么用处?”

薛蘅香清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解释。

唐小峰心想,这丫头还真是毫无礼貌,自己好歹也是救了她,她不说声谢谢也就算了,怎么还是这副表情?

骆红蕖却知道薛蘅香虽然在自己面前和普通女孩相差不多,在外人面前,却是清冷惯了,也没有去替她解释,而是笑笑地将七彩含香如意蛊送给薛蘅香,让她收起。

薛蘅香虽然被唐小峰救了出来,但唐小峰到底有何来历,她却并不清楚。

及至听骆红蕖解释过后,她才知道唐小峰竟是岭南唐以亭之子,而唐敖唐以亭不但与徐敬业、骆宾王是八拜之交,与她父亲薛仲璋也是旧识,知道这一点后,她的脸色多少缓和了些。

只是唐小峰对这丫头仍然没有多大好感,只在心中想着,这丫头是不是觉得天底下所有人都欠了她的?要不为何总是这样的木头表情,连笑也不会笑一下?

骆红蕖抬起头来,若有所思:“说起来,”

她是被轿子从海底抬到白蛟宫去的,自然是无法判断出对于麟凤山来说,这里到底是哪个方向。

唐小峰从怀中取出羊皮地图,指了一指,道:“确切的位置虽然无法判断,但我们应该已远离了麟凤山,差不多在白民国、双面国、厌火国之间。我们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吃些东西,再行上路。”

骆红蕖见薛蘅香身子虚弱,知道她已坚持不住,于是说道:“双面国国中百姓长有前后两张面孔,厌火国则根本就是犬族聚居之处,正因为与寻常人不同,这两国国民,对外人也极是抗拒。我们不如先到白民国去,白民国的祖先乃是东周时逃到海外的越人,国中百姓与君子、淑士、智佳等国都有来往,风气也与天朝没有太多区别,我们不如到那里找家酒楼或是客栈,再行歇息。”

唐小峰点了点头,用剑气载着二女飞上天空,疾掠而去,沿途遇到一个出海打鱼的渔翁,问明方向,继续前行……

到了白民国后,唐小峰三人找了家客栈,让老板娘帮他们买了几套新衣,又用热水洗浴,换上新衣。

随后,骆红蕖来到港口,找了一艘开往淑士国的商船,让他们帮自己捎一封信到麟凤山去,好让姚芷馨和其他人知道自己无事。

寄完书信后,骆红蕖来到客栈左侧的那家酒楼,唐小峰和薛蘅香早已点了酒菜,先行吃了起来。

此时,天色已开始慢慢变得昏暗,他们坐在临窗的位置,从窗口往远处看去,除了几间民房,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随着金乌西移,海滩上的妇女孩童越来越多,不知多少的渔船从海上归来,有的是乘兴而归,有的是败兴而返,还有许多鱼商就在沿岸大声收购,讨价还价,热闹非常。

直至看到这副在麟凤山也能时常看到的画面,薛蘅香惊魂许久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唐、骆二人则在互相聊着天儿,唐小峰取笑骆红蕖差点被一条也不知多少岁的老泥鳅娶了去,骆红蕖虽然是女儿家,却也毫不介意,任他取笑。两人聊了一会,不知不觉又谈到上一辈的交情,骆红蕖笑道:“如果不是你,我和蘅香只怕已是陷在那白蛟宫中,难以出来。只是,你我父亲原本就是八拜之交,我要对你说谢,却又显得太过见外,但不向你道谢的话,我却也如梗在喉,颇有些不太自在。”

唐小峰笑道:“有什么不自在的,你要是过意不去的话,那这顿酒菜就你来请好了。”

骆红蕖瞅了他一眼,道:“其实我是想说,我们何不也像你我父亲一般,义结金兰?”

唐小峰心想:“靠,我还以为你要以身相许呢……嗯,这丫头倒也聪明得紧,不是一个傻子。就算我和她上一辈有交情,但上一辈是上一辈,这一辈是这一辈,不管怎么算,这个人情她都是欠定我了。现在倒好,她来一个义结金兰,你想啊,都义结金兰了,那姐妹有难,我这做兄弟的不就非得出手相救?往好处讲,这叫情深义重,往坏处讲,这就是救了白救。”

当然,他知道骆红蕖其实并不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淑女之腹,随意吐一吐槽罢了。他笑道:“正好,我也早就有这个打算。”

骆红蕖见他的想法与自己一致,心里倒也开心,又拉着薛蘅香一同结拜,还把姚芷馨也算了进来。唐小峰说姚芷馨不在这里,哪有替她结拜的道理?骆红蕖说无妨,那小妮子反正也没什么主见,到时跟她说说就是。

于是,唐小峰就请酒楼老板端来香案,摆好香炉,还放上一个大大的猪头,至于结拜时为什么要放猪头,这个谁也说不清楚,反正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这么做的。

既然是结拜,自然要互述年龄,姚芷馨最小,薛蘅香排行第三,倒是唐、骆二人年纪差不多大,彼此问了一下,果然是同一年出生,于是,唐小峰便问她是哪个月的。

骆红蕖忖道:“我虽然有个亲哥哥,却从小就不曾见过,心里着实想要有个兄弟。与他结义,自然是件好事,且不说他我两家本就颇有渊源,单以他在白蛟宫内展现出来的智慧与剑术,便已让人刮目相看。只是,他虽然本领了得,但似乎颇有些不正不经、游戏人间的样子,我要是成了他的义妹,以后自然难免事事由他说了算,他要逼着我跟他胡闹,我却也不好拒绝,倒不如胡诌一下,去做他的姐姐。”

于是微笑地道:“我是正月生的。”

唐小峰暗道:“糟糕,糟糕。”

又想道:“以前在家里,就有一个天天管着我的姐姐,后来跟着紫绡溜到东海,她的年纪大我一些,我还得叫她紫绡姐,现在跟人结拜,难不成又得跑出一个姐姐来?我要这么多的姐姐做什么?好让她们管我么?”

想到这里,他露出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咦,我也是正月生的。”

“是么?”骆红蕖笑容不减,“那你又是哪天出生?”

“正月一日。”

“呀,”骆红蕖双手一拍,“这太巧了,我也是正月一日出生来着。”

唐小峰额上黑线涌动,又问:“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子时生的吧?”

骆红蕖故作害羞:“就算结拜,毕竟也是男女有别,我身为一个女儿家,哪有将生辰八字全都告诉你的道理?但你既然已经问起,我也就不再隐瞒,我确实是子时生的。”

唐小峰又惊又喜:“实在是太……巧了,我也是子时生的。”

“莫非是子时初刻?”

唐小峰使劲点头:“正是初刻。”

二人大喜过望,直嚷着世上竟有这般多的巧事,于是端起酒来,互敬三杯。

薛蘅香拿眼睛斜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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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杯下肚,唐小峰笑道:“但这样一来,我们到底谁排老大,谁排老二?”

骆红蕖以指点颊,想了一想,道:“我倒有个办法。”

从袖中取出一枚铜板,道:“谁大谁小,全凭天意,这铜板有正反二面,若按周易而论,正者为男,反者为女,我将它抛起,再行按住,要是正面朝上,那你就是大哥。”

“要是反面朝上,那你就是大姐,”唐小峰笑道,“不过到底哪个是正面,哪个是反面,还是说清楚些。”

骆红蕖将铜板抛起,道:“有‘通宝’二字的,自然就是正面。”

铜板落下,少女将手往它盖去。唐小峰心中暗笑,想着你用手法弄鬼,就以为我看不到么?这铜板虽被抛起,其实根本就没有在空中打转。

于是暗中弹出一道剑气,将铜板弹了一下,让它轻巧地翻了个身。

少女将铜板按住,微笑道:“我开了哟……反面。”

唐小峰睁大眼睛,见它果然是反面朝上,心中一阵疑惑:“在它落下时,我明明看到它反面朝上,怎么将它翻了个身后,它还是反面朝上?”

眼看骆红蕖要将铜板收走,他赶紧拿了过来,翻了一翻……原来两面都是反的。

他的额头再次涌出黑线……这丫头怎么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薛蘅香也睁大眼睛,看着这枚铜板,心里涌起明悟:“难怪红蕖姐在麟凤山每次与他人意见不一时,总说要向天问卦,以铜板决疑,原来她一直都在做弊?”

虽然少女作弊,但唐小峰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士,心里想着,就算是作弊,自己也还是被她耍了,愿赌服输,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虽然这样想着,但考虑到自己又多了个“姐姐”,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

骆红蕖却微微一笑,将铜板抢了过来,扔出窗外,端起酒杯,道:“小妹敬大哥一杯!”唐小峰笑道:“明明是你赢了,为何又叫我大哥?”

骆红蕖亦笑道:“大哥的生日可是在四月?小妹其实比大哥晚生一月。”

唐小峰讶道:“你怎么会知道?”

“其实爷爷生前,就曾时常向我提到唐伯伯的一子一女,也曾提到过,大哥比小妹早出生一月左右。”

唐小峰诧异地道:“是么?你爷爷怎么会说起这个?”

骆红蕖脸儿一红,却也没有解释。

原来,在唐、骆两家夫人怀孕之时,就曾有过戏言,说若是生下一男一女,就彼此结为亲家。虽然只是双方夫人的一个戏言,但骆龙年老话多,却时常提到此事,骆红蕖听得多了,自然知道唐家幼子要比自己大上一些。

而这,其实也是骆龙在临终时生怕孙女日后无依无靠,便让她前往岭南投靠唐家的原因之一,只是骆红蕖在前往岭南前,先到麟凤山找了薛蘅香,结果误打误撞的,竟在麟凤山占山为王,成为名扬东海的“小杨香”。

骆红蕖再怎么大方,这种指腹为婚的戏言,也不好向唐小峰说出,于是笑了一笑,拉着唐、薛二人一同在案前跪下,唐小峰跪在中央,二女一左一右,燃香跪拜,二女认了唐小峰做大哥。

而唐小峰对骆红蕖也是心服口服,想着难怪这丫头能够名列东海十大寇,她先将自己耍了一记,再笑笑地让出位置,既有兰心玉质般的聪慧,又有善解人意的机灵,难怪在书里,老爹会选这丫头做他的儿媳妇,谁要是娶了她,倒也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跪拜完后,三人就在这里饮酒谈心,互相说笑,不知不觉间,便已入夜……

第二天一早,唐小峰用飞剑载着骆、薛二女飞出白民国。

唐小峰回过头来,见骆红蕖踩着飞剑,背着薛蘅香。薛蘅香昨晚喝得太多,到现在都还有些晕乎乎的。

“想不到三妹这么能喝,比我都喝得更多。”

骆红蕖笑了笑,心里却也有些疑惑,想道:“以前蘅香从来不曾这样喝过,她昨晚是怎么了?竟像是在喝闷酒的样子。”

唐小峰忖道:“原本应该将她们直接送到麟凤山去,不过从这里往麟凤山飞,稍为绕一绕,便会经过黑齿国和智佳国。前晚和紫绡姐、锦枫突然分开,她们不知道我去了哪里,想必一直都在担心。”

想到这里,他朝“你们要是不赶的话,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我已给芷馨他们寄了书信,就算没有及时回去,他们也很快就会知道我和蘅香平安无事,只是,不知道大哥要带我们去哪里?”

唐小峰笑道:“长生宫。”

骆红蕖睁大眼睛,心中讶道:“竟是那一直都在传说,却没听说有谁能够找到的东海长生宫?”

对这样一个传说中的所在,她自然也不免感到好奇,于是就任由唐小峰作主,往长生宫飞去。

御剑向前,疾风倒卷,唐小峰载着二女,就这样飞了大半天,终于说道:“到了。”

骆、薛二女看去,见前方明明是开阔无际的大海,却无缘无故的,突然多出一个海岛来,如此神奇的事,让她们相信长生宫确实就是藏在这里。

唐小峰带着她们,落到岛上,进入奇峰,一直往地底行去,终于进入了长生宫。

刚一进入大殿,他就看见到处都贴着符纸,他暗自诧异,心想这是做什么?

里头传来一声又惊又喜,又带着愠怒的娇叱:“死小峰,你到哪里去了?”

剑光一闪,一个身穿红绸衣,脚登红绣鞋,腰缠红绸缎,头戴红色鱼婆巾的少女出现在他们面前。

唐小峰嘻嘻笑道:“怎么了?紫绡姐,才两天不见,就这么想我了?”

“想你个头,”骆红蕖瞪了他一眼,又看向立他身后的骆、薛二女,“她们是……”

这时,廉锦枫也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唐公子……”

唐小峰见她看到自己后,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心里也不由得意洋洋:“连她也这么想我啊。”

他侧过身来,替四女互相介绍。

廉锦枫看着骆红蕖,想道:“原来她就是麟凤山的小杨香。”

骆红蕖也同样打量着廉锦枫,忖道:“好一个漂亮的美人儿,我本以为自己与蘅香、芷馨都算是模样出众的了,但跟她比起来,只怕是差了不少,只有这样的美人儿,才真正算得上是天香国色。”

唐小峰看到颜、廉二女都是惊惶不安的样子,开始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头,疑惑地问:“出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要到处贴符纸?”

颜紫绡低声道:“这里……这宫里有鬼。”

唐小峰失笑道:“紫绡姐,你怎么还是这么怕鬼?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

廉锦枫怯声道:“唐公子,这里真、真的有鬼。”

唐小峰惊讶地道:“原来真的有鬼?”

颜紫绡心里恨恨地想,我说你就不信,锦枫一说你就信了,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这个时候,与其在乎这个,还是先说“鬼事”要紧。于是,二女开始轮流述说,而最先提到的,就是在智佳国见到竺乾老人的事。

唐小峰心中暗惊,想着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已将那死老头杀了,连尸体都扔到海里去,他怎么可能又会出来?但要说她们看花了眼,却也不太可能,一个人看错也就是了,怎么可能两个人同时看错?

又想道:“她们应该没有看错,她们说亲眼看到那老头子把他自己的脑袋摘了下来,但我杀那老头子的时候,明明没有别人在场,她们就算知道我杀了那死老头,却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杀他的,所以,要么是在我动手时,有人躲在暗处偷偷看着,要么就是那老头子真的返了魂。”

他问:“那你们说这宫里有鬼,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祖师爷又跑到这里来了?”

二女对望一眼,一同摇头。

颜紫绡顿了顿脚:“你跟我们来。”

说完便往前掠,唐小峰和廉锦枫只好追上她的身后。

骆红蕖和薛蘅香对望一眼,也追了上去。

颜紫绡带着唐小峰带到采女元室,唐小峰看到脱光光的采女不知何时,竟已变了姿势,变得像猫儿一个趴在床上,一手撑着床头,一手抚摸酥胸。

唐小峰疑惑地看向骆红蕖,心想我离开前,采女明明是躺在床上,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难道说我不在的这两天里,你们闲得无聊,把她当模特来摆么?

“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两天每次经过这里,她的样子都不一样。还有,这两个晚上,宫里总是有东西飘来飘去,有时还有一些奇怪声音,可不管我们怎么搜索,就是找不到是什么东西作鬼。这两天我、我和锦枫怕得死,你、你却也一直不回来。”

唐小峰知道她平常胆子虽大,但却是从小怕鬼,想起她这两日所受的惊吓,心里也觉过意不去,于是牵着她的手,笑道:“你放心,就算真的有鬼,我也会把它揪出来,狠狠地揍它一顿,给你和锦枫出气。”

此时,骆红蕖和薛蘅香也来到这里,看到壁画挂着许多淫图秽画,床上还趴着一个动作暧昧的女子,俏脸不由都憋得通红。

等唐小峰向她们解释后,她们这才明白,原来床上的这个女人,就是在一些典籍里都曾出现过的采女……

薛蘅香与颜紫绡、廉锦枫待在大殿里说着话儿。

唐小峰带着骆红蕖,一间间元室搜查过去,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又往下方的花园走去。

他苦笑道:“本来是想带着你和三妹来这里转转,就送你们回麟凤山去,现在看来,恐怕要多耽搁一下,不把鬼找出来,她们也不敢让我离开。”

骆红蕖柔声道:“反正我们二人暂时也并无要事,再说这长生宫,其他人想找都找不到,我们难得来到这里,若不多逛一阵,岂不是白跑了?”

唐小峰笑道:“要是看到什么喜欢的经籍法宝,只管拿去就是,反正也都不是我的。”

骆红蕖道了声谢,又问起他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唐小峰也不隐瞒,将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连自己杀死竺乾老人,他又变作厉鬼在颜、廉二女面前出现的事也不例外。

骆红蕖心想:“原来他们前面所说的祖师爷,竟是‘鬼剑’石中天的师父。”

又想道:“虽说那位老人死在大哥剑下,也算是自作自受,但大哥与颜姑娘所学的紫歌剑法,最初却是他传给颜家先人,大哥这么做,怎么也难逃杀师灭祖之嫌。更何况,大哥之所以杀他,主因只怕还是不想让这长生宫的位置被人知道,是存了私心的,否则的话,他杀人时也不会刻意避开颜姑娘和廉姑娘。但此事虽然并不光彩,他却毫不遮掩地说给我听,看来他是真的没有把我当外人。”

唐小峰在地底花园里逛了一圈,却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骆红蕖低声问:“大哥莫非是怀疑还有他人躲在这里?”

“嗯,”唐小峰说,“这世上既然有龙有妖,那就算有鬼,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与其叫我相信紫绡姐和锦枫是撞了鬼,我更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这长生宫这么大,就算有人瞒着我们躲藏起来,我们也很难将他找出来。”

骆红蕖点了点头。

既然找不到线索,他们也只好回到殿下,跟其他三人重新计议。

唐小峰说:“实在不行,我就只好搬到采女的房间里,跟她一起住,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动的。”

“会不会是这位采女并没有真的死去?传说中,彭祖活了八百多岁,采女既然得他真传,就算活到现在,也不足为奇,也许从头到尾,都是她在逗大家玩。”

廉锦枫怯声道:“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唐小峰摇头道:“只怕没有这么简单,如果说是采女在恶作剧,那我们在这里也住了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间,她为何什么事也不做,只等我们到外面去了一趟,祖师爷在紫绡姐和锦枫面前现过身后,这里才开始闹鬼?”

“小妹倒是有一种想法,那就是,那位老人的出现,与这个地方闹鬼,这两者之间未必有什么牵连。而要说真有什么牵连的话,其中的连系,只怕也与大哥有关。”

“若说那位祖师爷是化作厉鬼出现,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杀他的人是大哥,他就算是化作厉鬼报仇,也该来找大哥才是,为何他却反而出现在颜姐姐和锦枫妹子面前?此外,大哥说,你们在这住了两个多月也不曾有过问题,有鬼怪出现的只是这两天。没鬼怪出现的那两个多月,与有鬼怪出现的这两天,究竟有什么不同?”

唐小峰开始明白她的意思,于是笑道:“唯一的不同,就是那两个月我也住在这里,而这两天我恰好不在。”

唐小峰嘻嘻笑道:“莫非我是如来佛祖转世,只要有我在这,不管好鬼坏鬼,全都不敢出来?”

骆红蕖掩嘴笑道:“小妹也只是随便猜猜,今晚,我们不妨再观察一下。若是鬼怪不再出现,那它们可能是怕了大哥,只要有大哥在这,它们就不敢出现。否则的话,鬼怪出不出现,则与大哥无关,只是在大哥离开的这两天里,发生了一些变化,正是那些变化,才使得鬼怪恰好在这两天出现。”

唐小峰点头:“既然这样,我就搬去跟采女一起住,你们就在旁边找间元室休息,我们一起看看采女有没再动,鬼怪还有没有再出来。”

四女彼此对望一眼,点了点头……

到了晚上,四女便会在一起,骆红蕖与颜、廉二女说说笑笑,薛蘅香则拿着一本从其它元室取过来的经书,默默翻看,从头到尾就没有掺和一句。

颜紫绡和廉锦枫这两天受了不少惊吓,此时身边多了两个人,再加上唐小峰就在隔壁,心里自然安心了许多。

在另一个房间,唐小峰先是坐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采女。

采女不但肌肤娇润,身材火辣,而且姿势撩人,仅仅是看着她,就有一种让人心痒难耐的感觉。

唐小峰跳到床上,跨到床的内侧,靠着墙斜斜躺下,嘻嘻笑地看着采女,心想我这样盯着你,看你怎么动?

然后,又想起骆红蕖所说,忖道:“莫非这女人真的没死,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恶作剧?”

他伸出手来,在采女身上摸啊摸。采女的肌肤光滑如锻,但却是冰冰冷冷,他甚至去摸她左乳,虽然柔软而又充满弹性,但却感觉不到任何心跳。

此时,连唐小峰也不免心中疑惑:“她这到底算是死了,还是活着?死人的皮肤当然不可能保持得这么好,但是活人的身体也不会冷得跟死人一样。”

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我对她使用‘蝶恋花’心法,是不是能够探出什么?她要是装死的话,体内不可能一点生气也没有,要是她的体内完全没有生气,那就不是装死,而是真的死了,她要是真的死了,那就不是她自己动,而是有人偷偷跑来动过她。”

他跳到床下,用手轻托采女的脸,低下头去,想要吻她,然而就在这时,在他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呼。

他汗了一下,转头看去,却看到廉锦枫手中捧着一个玉盘,盘上放着一些水果,正僵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唐小峰也不害臊,嘻嘻笑地掠过去:“你怎么跑过来了?”

廉锦枫道:“奴家、奴家……”

唐小峰拉着女孩儿,在玉床边缘坐下,笑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女孩儿这才知道原本他是想弄清采女到底是真死假死,而不是对女尸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于是松了口气。

她轻声道:“奴家只是担心公子在这儿无聊,恰好那间放了许多果儿,所以取一些过来。”

唐小峰笑道:“还是你对我最好。”

女孩儿的脸微微地红了一下。

唐小峰心想,你要是不再公子公子地叫,而是改口叫我“小峰哥哥”,那就更好了。

只可惜廉锦枫出身于极重礼仪的君子国,从小养成的知书达理,这个是怎么也改不过来的。

廉锦枫送完水果,想要回去,唐小峰却实在无聊,拉着她陪自己聊天,两人聊了一会,廉锦枫终究脸薄,想着孤男寡女共处一事,待得久了,她们三人只怕会取笑于我,于是转过身来,正要告辞。

然而话还没出口,她却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张俏脸雪白雪白。唐小峰看她样子不对,赶紧也回过头来,结果一眼就看到采女那张极是怨毒的脸,一时间竟也吓得跳了开来。

不知何时,采女的姿势竟已完全变了,变成跪在玉床上,十指张开,看上去就像是要把谁活活掐死……而唐小峰刚才,恰恰就是坐在她的前方。

看着如玉雕般定在那里的采女,唐小峰心想,如果自己刚才就那样一直坐着,一动不动,她是否真的会掐过来,直到把我掐死?

廉锦枫颤声道:“这、这……”

话还没说下去,却听外头传来一阵喧嚣,有鼓声,有锣声,各种乐曲互相交错,此起彼落,明明杂乱得很,听上去却又极尽悲凉。

廉锦枫全身发凉,额冒冷汗,根本就不敢回头往外看。唐小峰却不管那么多,直接掠到门口,紧接着便也僵在那里。

他真的看到了鬼影。

墙壁,地面,室壁……到处都是鬼。

这些鬼由无数光影组合而成,就像是一支送丧的乐队,有的敲锣,有的打鼓,模样怪异,丑陋不堪,如果不是听到它们发出的声响和曲乐,唐小峰真的会以为自己只是在看一出热闹的皮影戏。

他看到骆红蕖、颜紫绡、薛蘅香三女也站在另一间的元室门口,怕鬼的颜紫绡和文静的薛蘅香早已吓得面无血色,骆红蕖却似乎并不怎么怕鬼,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唐小峰只觉背上一紧,却是廉锦枫扑了过来,紧紧将他抱住。

他扭头看去,发现玉床上的采女不知何时又变了姿势,变成身子半侧,一只脚跪在床上,一只脚踩在地面,仿佛是要走下来,加入外面的队伍一般。

唐小峰一声冷笑,右手一扔,剑丸飞出,刹那间化作剑光,刺向采女。

不管她是死是活,先把她刺个通透,看她还能弄什么鬼……

飞剑刺入采女之间,只听“锵”的一声,竟将她整个身体钉在墙上。

突然间,所有鬼怪骚动起来,它们纷纷伸出诡异的黑手,缠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薛蘅香浑身发颤,颜紫绡寒毛直竖。

骆红蕖将手一晃,刹那间便连刺了几箭,几只鬼怪发出凄厉啸声,如烟雾般消失。

颜紫绡看到这些鬼怪是杀得死的,登时也活络过来,赶紧挚出云光、月流双剑,剑光连闪,耀出红蓝两色,凡是接近她们的鬼怪纷纷碎散。

唐小峰一边护住廉锦枫,一边御着湛卢剑,然而湛卢剑左劈右刺,劈在这些鬼怪身上,却如劈着水中倒影一般,鬼怪的身子只是幻了一幻,根本就未曾消失。

他心中一惊,又把身上的剑丸全都弹了出来,却都毫无效果。

这些鬼怪如黑影般将他和廉锦枫缠得通透,将他们往前方推去。

凡是被鬼怪触及的地方,都被冻得直彻骨髓。

骆红蕖发现他们有危险,赶紧射了几箭过来,箭光挟着火焰贴着他们的身子掠过,那鬼哭狼嚎般的叫声不绝于耳。

为何自己的飞剑对这些鬼怪全都无用,紫绡姐的云光月流剑和二妹的射日弓,却对它们有用?

唐小峰想不明白。

他挟着几乎要昏过去的廉锦枫,往骆、颜、薛三女掠去。

骆红蕖用射日弓将他接应过来。

鬼怪越来越多,如浪潮般狂涌而来,又狂涌而去。

好在颜紫绡越杀越是顺手,心里也不再惧怕,她以心御剑,其他人只看到身边尽是红与蓝二色剑光,再多的鬼怪,也无法再靠近他们。

骆红蕖发现自己的射日弓已是派不上用场,干脆把它收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些鬼怪终于消失,周围再次变得空空荡荡。

唐小峰嘻嘻笑道:“紫绡姐,还是你厉害。”

颜紫绡喜孜孜地瞅他一眼,心想:“你就算夸我,我也不会高兴的。”

唐小峰将湛卢剑举起,又把其它剑丸全都展开,这些剑在颜紫绡红蓝双剑的压制下,全都变得黯淡无光。

他让骆红蕖把射日弓再取出来,射日弓取出来后,却依旧金光闪闪。

唐小峰叹一口气……看来自己的这些剑之所以对付不了那些鬼怪,主要还是等级不够。

如果说射日弓和云光月流剑是十级神兵,那他的湛卢剑最多只有五级,而其它飞剑,全都是战斗力连五都没有的渣。

此时,廉锦枫见那些鬼怪都已消失,也终于不再那么害怕。唐小峰带着她们来到采女所住那间,颜紫绡见采女竟然被一支飞剑挂在墙上,掩口道:“小峰,你怎么将她……”

“嗯,”唐小峰耸了耸肩,“只是想看看她到底躲不躲。”

他将手一召,飞剑飞了回来,化作剑丸落在他的手中。

采女的身体立时滑落在床上,伤口溢着血丝,眼睛依旧睁着,显得哀伤和无奈。

廉锦枫颤声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小峰回头看她:“你叫我好哥哥,我就告诉你。”

众人疑惑地看着他,心想他莫非已经弄清了所有的真相?

廉锦枫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好哥哥……”

唐小峰兴高采烈地“哎”了一声,然后在众美眉期盼的目光中,认认真真地看着廉锦枫:“事情是这样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一下,连廉锦枫这样的好性子都不由得愠怒起来,一个粉拳打在他的胸口上。

其他人更是没好气地看着他。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你们不觉得奇怪么?如果说那些鬼怪是我们的幻觉,那这幻觉也实在太过真实,尤其是我和锦枫都差点被它们拖走。但要说它们真的存在,那为什么紫绡剑杀了那么多鬼怪,最后却连一点残渣都没留下?”

颜紫绡哼了一声:“既然是鬼,那杀了也就消失了,当然不会留下什么。”

骆红蕖叹道:“我原本猜想,鬼怪是选着大哥不在的时候才会出现,现在看来我弄错了,这些鬼怪的出现,跟谁在这里,又或是谁不在这里,其实毫无关系。只是这样一来,却又让人疑惑,为什么前两个月它们一直都不出现,偏偏在这两天里,接二连三地跑了出来?”

颜紫绡和廉锦枫对望一眼,也猜不透其中奥妙。

唐小峰则是转身看向采女,长叹一声:“你们有没注意到?”

骆红蕖点了点头,其他三女却是一脸疑惑。颜紫绡问:“注意到什么?”

“大哥适才将剑从采女胸口拔出时,她的伤口流出血来,她若是真的早已死去,体内血液必定滞结许久,又怎么会有血液流出?而现在,她伤口上的血流着流着,便已凝结,连皮肤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光泽,这说明她现在真的已经死了……她是被大哥杀死的。”

三女怔怔地看着瘫在床上的采女,不得不承认骆红蕖说的是事实。

现在的采女,眼神呆滞,身子瘫软,皮肤也开始泛白,任谁看到她这个样子,都知道她是真的死了。

但她原本要是未死,却又为何一直不动?又为何不躲开唐小峰刺向她的那一剑?

薛蘅香突然说道:“还有一件事。”

薛蘅香一直都是清清冷冷,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更难得听到她说一句话,现在她突然插口,反而让所有人都向她看了过来。

她缓缓地道:“那些鬼怪突然缠着我们……它们是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她说得平平淡淡,语气中没有丝毫情绪,却让颜紫绡和廉锦枫听得毛骨悚然,直感觉那些鬼怪随时又会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一般。

唐小峰来到门口,扭头看去:“它们是把我们往那个方向拖,那个方向正好通往底下的花园。”

骆红蕖跟了过来:“反正在这里,再怎么想也是无用,我们不如再到底下看一看。”

“嗯。”唐小峰点了点头,与她一同往通往地底花园的阶梯走去。

他们一走,颜紫绡和廉锦枫哪里还敢留在这里?赶紧追了上去。

薛蘅香面无表情,漫不经心地走在最后……

几人一同来到地底花园,唐小峰带着四女四处搜寻,然而这地方,白天他和骆红蕖就已搜过一次,此时仍然无法搜出什么。

他在心中想道:“我本来还以为,是有谁藏在这里装神弄鬼,现在看来是我错了,这长生宫里确实藏着什么古怪。”

他转头看向骆红蕖,问:“二妹,你有什么看法?”

骆红蕖低声道:“有两件事,小妹比较在意。”

“其中一件是,这里乃是地底深处,完全靠着千年不灭的夜明珠和龙须烛来照明,自然也就无法分辨白天黑夜。然而,小妹问过颜姐姐,前两日弄鬼时,按时辰算,恰恰都是午夜,而现在,也刚好是子时方过,难道这些鬼怪真的只在午夜才出来?”

“你的意思是……”

“前两天,大哥之所以会在智佳国遇到蘅香与芷馨,想必也是为了观赏智佳国的元霄灯会吧?东海诸国,大都采用天朝日历,只不过,智佳国却是以六月十五作为元霄佳节。而颜姐姐和锦枫妹子,恰好是在那夜回到长生宫后,才遭遇闹鬼之事。这些鬼怪,是否是在六月半后,才行出来?”

颜紫绡在他们后面插口道:“但按照传说,鬼门大开,不也是七月半么?七月十五才是鬼节啊!”

“小妹也只是随意猜猜,”骆红蕖道,“至于小妹在意的第二件事……大哥应该是知道的。”

唐小峰笑了笑,没有说话。

颜紫绡急道:“到底是什么?你们不要打哑谜好不好?”

唐小峰笑道:“她说的,是这长生宫里必定还藏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颜紫绡心想,这不是废话么?连鬼都跑出来了,当然藏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只是,她又觉是唐小峰和骆红蕖说的不是这个。她转头看去,发现廉锦枫也是若有所思,像是知道他们话中含意的样子,于是问道:“锦枫,你告诉我,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廉锦枫低声道:“这个,我、我又怎么会……”

唐小峰嘻嘻笑道:“锦枫,你就实话实说吧,我知道你聪明,对这件事不可能没有想过的。”

颜紫绡心想,说了半天,就是我一个人不聪明么?

廉锦枫咬了咬下唇,低着头,道:“其实,骆姐姐说的这事,奴家这两个月来,也曾多次想过。奴家想,这长生宫的传说,在东海也不知流传了多久,连葛洪这样的仙人,都要到这里来寻它。然而,奴家在这里待了两个月,却又觉得,这长生宫,似乎颇有些名不符实。”

颜紫绡疑惑地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这里的各处典籍,飞剑法宝,不都是我们在外面找都找不到的?”

“对于我们这些新人来说,这里面所藏的东西当然极是有用,但对于像魏伯阳、葛洪、采女这样的人物来说,这些东西又是否真的有用?”廉锦枫道,“比如炼丹制药,这两个月间,我翻遍宫内所有经籍,再没有一本比得上葛仙人的《仙药》、《黄白》、《天问》三篇。又比如飞剑,唐公子与颜姐姐你们不也找遍了整个长生宫?颜姐姐你虽然找着了云光月流剑,但除了云光月流剑,最好的也不过就是湛卢而已,湛卢虽然号称天下第一剑,但那只是对于常人来说,真正的剑侠中人,对它未必看得上眼。还有双修采补之术,最好的也就是采女房中的那几本,但那几本,上面都写着‘彭师所传’,换句话说,那都是彭祖传给采女的,并非采女在这宫内找着的……”

唐小峰吹个口哨:“锦枫,原来宫内所有的双修典籍你都翻过?要不然你怎么知道采女房中的那几本最好?”

廉锦枫小脸憋得通红:“奴、奴家只是……”

唐小峰双手虚按:“没关系,你不用解释,你真的不用解释。”

他这样一弄,廉锦枫反而更是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张口结舌,惴惴不安,简直说不出话来。

然而她不解释,颜紫绡和薛蘅香反不由得更加好奇,想着她一个女孩子家,为什么要去看那些不正经的东西?难道她也想学采女一样,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靠着采集无数男子的精元来驻颜养容,活个百岁千岁?

廉锦枫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偏偏这事又无法解释,她原本是个正正经经的官家小姐,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心里如何不羞不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差没有流出来。

骆红蕖笑笑地把廉锦枫拉到身后,转过话题:“正如锦枫妹子所说,如果说普通人寻找这长生宫,为的是葛仙人的内三篇,又或者是宫里所传的这些典籍,那像魏仙人、葛仙人、采女,以及那些元室里住过的多位高人,他们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又比如你们说的那位竺乾老人,他宁可被石中天折磨上十几二十年,也不肯透露这里的位置,这里的各种典籍,飞剑法宝,真的就值得他送掉性命么?”

颜紫绡也已经明白过来:“也就是说,这宫里必定还藏着什么东西,而那东西,才是葛洪、采女、以前祖师爷他们真正想要的?”

骆红蕖含笑点头。

颜紫绡虽然明白过来,心里却不由得更加疑惑:“原来锦枫早就已经想通这点,但她却为何一直没有说出来?她不但不说,反而偷偷翻看那些高人留下来的书籍,连采女的也不放过,难道她是要……”

骆红蕖也轻轻地看了廉锦枫一眼,心中叹道:“这位锦枫姑娘,她的私心好重。”

廉锦枫本就是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如何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虽然想要忍着泪水,终究还是蹲了下去,失声痛哭,觉得自己已是没脸见人。

骆红蕖看向唐小峰,唐小峰却冲她们笑了笑,暗示她们先走。等她们离开后,他才嘻嘻笑地在女孩儿身边坐下:

廉锦枫泣声道:“葛仙人的《天问卷》里,其实有提到他来这里的原因,他说在长生宫深处,藏着一个开天辟地时便己存在的宝物,他并没有说那宝物到底是什么,但从笔记中可以看到,直到他老人家离开时,都因未能找到那件宝物而嗟叹不止。我本来应该将这件事告诉你们的,可是、可是……”

唐小峰柔声道:“你不用在意,每个人多少都会做一两件这样的事的,小时候,我爹四处远游,有时会买一两件有趣的东西回来,我和我姐就会打抢,有时我还会把它们偷偷藏起来,不让我姐找到。”

廉锦枫流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心里怎么就起了那么自私的念头,明明、明明要是没有你和颜姐姐,我早已死在了鬼斧山,可是、可是……”

“我说了,人有的时候,就是会犯一点傻的,”唐小峰微笑着,“就像我一样,我也有一件事,一直都在瞒着你。”

廉锦枫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唐小峰笑嘻嘻地,手中变出一个精美的发簪,往女孩儿头上插去:“这是我在智佳国替你买的,可是我却一直没有对你说,你说我坏不坏?”

女孩儿明知道他只是在花言巧语,不知怎的,却还是忍不住破啼而笑。唐小峰笑着替她擦去脸上泪痕:“这样就对嘛,你还是笑的时候更漂亮。”

廉锦枫本以为他在知道自己竟存有独占宝物的念头后,无论如何,都会看轻自己,却没想到唐小峰不但不怪她,还在这里哄她开心,心里不由暖和和的,只觉得天底下,原来还有一个人像这样子关心我。

唐小峰却在心中想道,要是按照上一世在电脑上玩的养成游戏,我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这样子哄她,她应该会对我好感度大增吧?不知道会不会从百分之十直接上升到百分之九十九?

嘿嘿……

远处,颜紫绡看到廉锦枫不知怎的,就从伤心痛哭,变成了跟唐小峰蹲在那里说说笑笑。

她完全搞不清状况,于是转头看向骆红蕖。骆红蕖笑道:“听说这世上有一种人,最擅长的就是讨女孩子喜欢,大哥只怕就是这一种人,这样的情况,只怕早已在大哥意料之中。”

颜紫绡还想再问,身边的薛蘅香却冷冷地吐出一句:“人渣!”

颜紫绡怒道:“你为什么说小峰是人渣?”

薛蘅香却只是一脸冷笑,也不去跟她解释。

骆红蕖掩嘴笑道:“虽然有些以小女子之心,度大男人之腹,但大哥只怕是早就知道锦枫妹子在想什么。”

颜紫绡终究也并非真傻,只是这些年里什么事都有唐小峰帮她出主意,渐渐的,她也就不爱多想。现在被骆红蕖这样子提醒,她如何还反应不过来?

她低着头,在心中轻叹一声:“我虽然总是猜不透小峰在想什么,但我却知道,他一向都聪明得紧,连锦枫都能猜到这长生宫里藏有连魏伯阳、葛洪这样的仙人都贪图的秘密,他又怎会看不出来?锦枫瞒着我和小峰,偷偷翻看宫中所有书卷,连采女留下来的那些羞人东西也不放过,想必就是为了寻找与那秘密有关的线索,但她瞒得住我,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小峰?但他却一直装作不知道,只等现在这样一个机会,待锦枫自己说漏了嘴,让她惊慌,让她害怕,让她以为人人都要开始讨厌她的时候,再开始哄她骗她,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小峰这一刻对她的好,小峰他、他的心眼还真是坏呢。”

想到这里,她又咬着嘴唇,瞅了薛蘅香一眼,忖道:“小峰虽然不算好人,但我也不喜欢别人那样子骂他。”

她正要冷冷地说薛蘅香一句,谁知就在这时,一阵灰烟突然涌出,颜紫绡一惊,往其他人看去,却看到其他人不知为何,竟离她越来越远。她还看到唐小峰牵着廉锦枫快速向她跑来,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没有随着唐小峰的奔跑而缩短,反而越来越长,越来越长,直至谁也看不到谁……

当灰雾刚一涌来的时候,唐小峰就已跳了起来,牵起廉锦枫就往颜、骆、薛三女跑去,想要跟她们会在一起。

然而灰雾越来越浓,他们与三女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即便是腾起剑光,快速冲去,他也无法将距离缩点。

渐渐的,他已没办法再看到她们。

他紧紧牵着廉锦枫,生怕她也跟颜紫绡、骆红蕖、薛蘅香一样,在自己面前消失。

他带着女孩儿左绕右绕,想要在花园中找到她们,然而不管如何走,他都像是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一般,周围的情景没有一点变化。

女孩儿心惊肉跳,两只手都紧紧抓着他,生怕与他分开。

唐小峰停住脚步,心里想道:“难道这,就是那些三姑六婆经常提到的‘鬼打墙’?”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数只剑丸从他袖中弹出,化作飞剑。他对这些飞剑看也不看,只是以心御剑,让这些飞剑笔直地往前飞去。然而,在廉锦枫的眼中,却只看到这些飞剑在他们身边上窜下绕,左拐右转。

唐小峰睁开眼睛,见这些飞剑还在自己身边,只好苦笑一下。

看来就算不是“鬼打墙”,也差不了多少。

廉锦枫道:“公子,我……奴、奴家或许有办法找到颜姐姐她们。”

唐小峰回过头来,笑道:“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客气?你就叫我一声‘小峰哥哥’,又能怎样?”

女孩儿脸一红,心想我就算不叫你“公子”,可也不能喊你“小峰哥哥”啊。

唐小峰心想,看来好感度还是加得不够,以后还要再接再厉。他问:“你有什么办法?”

廉锦枫闭上眼睛,开始使用竺乾老人在鬼斧山教过她的内景神视之术,在鬼斧山时,她就已经能够借着此术,在地牢深处看到唐小峰与石中天的战斗,而这两个月中,她已在长生宫内找到了记载此术的道家经文,对内景之道已有了更深的了解,现在自是用得得心应手。

她闭去五观六感,只将神识扩展开来。五观六感可以被外象所惑,神识却只忠于她自己的心灵。

“你看到了什么?”

女孩儿依旧闭着眼睛:“我看到了骆姐姐和蘅香,还看到在这花园中,多了许多像镜子一样的东西,这些镜子就像是一座迷宫,把我们都困在了里头。但是、但是我没看到颜姐姐……”

唐小峰往周围看去,却只看到浓浓的灰雾,怎么也找不到廉锦枫所说的镜子。

唐小峰想道:“锦枫看到了二妹和三妹,却没看到紫绡姐,紫绡姐不会有什么意外吧?”他问:“你还看到了什么?”

廉锦枫继续用神识探测周围,她道:“那边还有一个圆圆的黑洞,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糟了。”

唐小峰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了?”

廉锦枫急道:“骆姐姐和蘅香正到处乱走,她们、她们马上就要掉到那洞里去了……”

紧接着又“呀”了一声。

唐小峰苦笑道:“她们掉下去了?”

廉锦枫道:“嗯。”

“你有没办法带我们过去?”

“我试试。”廉锦枫反过来牵着唐小峰,在镜子般的迷宫里七转八弯,终于找出一条路来。

“就在这里。”女孩儿睁开眼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说这里有个黑色的洞?”唐小峰看着前面那青青的草地。

廉锦枫赶紧闭上眼睛,用神视之术又看了一下,黑洞仍然在他们面前。

然而等她睁开眼睛,只用眼睛看时,却是怎么也无法找到。

唐小峰拾起一粒石子扔了过去,石子扔在草地上,却像是掉进水里一样,一下子就没了影。唐小峰心想,看来这里真的有个洞,那些鬼怪,弄不好都是从这个洞里跑出来的。

廉锦枫紧张地抓着他的胳膊:“难道这、这就是鬼门?”

唐小峰喃喃地道:“只听说七月十五鬼门开,现在又不是七月十五,难道鬼门也会打开不成?”

廉锦枫咬着嘴唇:“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唐小峰嘻嘻笑道:“还能怎么办?跳下去啊!”

“啊?”女孩儿睁大眼睛。

“要不,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下去?”

廉锦枫想到,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又有鬼怪跑出来,那岂不是更加糟糕?她赶紧拉住唐小峰,急道:“我跟你一起下去。”

唐小峰感动得热泪盈眶,紧紧握住她的小手:“锦枫,你对我真好,这样子都不肯离开我,你放心,虽然这下面很可能就是刀山剑树,三涂五苦,说不定还是一口大热锅,我们一掉下去就会被敖成肉汤,但是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就算保护不了你,我们生不能同床,死也要同穴,来世再做一对同命鸳鸯,你说好不好?”

廉锦枫脸儿一红,心想:“什么嘛,都这种时候了,他、他怎么还有空说这种没正经的话?”

唐小峰将女孩儿一把抱了起来,左手搂着她的背,右手勾着她的腿:“锦枫,我们下去了哟。”廉锦枫又气又羞,心想你这样抱着我做什么?只是还没等她说话,唐小峰已双腿一蹬,只听耳边响起呼呼风声,眼前蓦地一黑,他们正不断地往下掉。

女孩儿什么也无法看到,心里越来越怕,她紧紧地缩在唐小峰怀中,就仿佛受惊的小猫一般。就在这时,她的心里涌起一丝明悟:“原来他只是想最大限度地保护我。”

不知怎的,她好像又没那么害怕了……

颜紫绡到处走着。

她仿佛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市集上,到处都是叫卖的小摊小贩,只是守在这些摊子后面的全都是模样怪异的恶鬼。

颜紫绡本来是怕鬼的,但她现在没那么怕了。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当某件事物以前只在传说里时,你会怕它,又或是对它极为好奇,当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后,你就会觉得,这东西也不过就是那样。更何况,刚才在长生宫内,这些鬼怪她已杀了不知多少。这就好像蟑螂一样,很多女孩子都是怕蟑螂的,尽管这种小东西她们完全可以见一只杀一只,见两只杀一双,但害不害怕,有的时候,跟一个人的实力是没有关系的。

但当她们真的用拖鞋消失了上百只蟑螂的时候,她们也差不多就习惯了。

所以怕蟑螂的,往往都是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而绝不会是下惯厨房的主妇。

她抬起头来,见天空灰暗暗的,不见日月,也不见星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长生宫跑到这里来的,只知道自己突然往下掉,反应过来时,就已到了这里。

“这位小姐,”森森然的声音,从一个摊子后边传来,“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你要不要买东西?”

颜紫绡往摊子后边看去,见那里蹲的是一个额上长角的老太婆,她缩在那里,用哀求的目光看着颜紫绡。

颜紫绡心中一软,问:“你这里有些什么?”

老太婆用颤抖的手在摊子上翻:“我这里什么都有,仙剑法宝,各种飞丹,还有离开这里的地图……”

离里这里的地图?颜紫绡心中一喜,问:“这地图要多少钱?”

老太婆低着头,想要装作自自然然的样子,一双手却颤抖得厉害:“很便宜,很便宜,一文钱也就够了,你要没有钱,那就随便送点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颜紫绡疑惑地想,哪有这样子做生意的?

她往自己身上摸,想要找一枚铜板,只是抬起头来,她看到老太婆正用贪婪的眼睛看着她,而周围的其它恶鬼也全都看了过来,那一双双眼睛,无一不充满了羡慕与嫉妒。

颜紫绡跟唐小峰相处惯了,这两年什么事都听他的,自己也不爱多想,但她毕竟是凌霄花花神转世,这一刻却是福至心灵,把手又拿了出来:“对不起,我又不想买了。”

她转身要走,那老太婆却突然暴怒:“死丫头,你不买也不行。”

它身子涨大,化作一只厉鬼往颜紫绡冲来。

颜紫绡一声冷笑,身子一旋,剑光闪过,老太婆发出凄厉惨叫,消失不见。颜紫绡回过身来,见其它鬼怪也正向她冲来,只是还没等它们靠近,那老太婆就已被颜紫绡劈成了飞灰。它们开始意识到这少女并不好惹,一时又顿在那里,惶惶不安。

颜紫绡手持红蓝双剑,冷冷地环视一圈:“你们要做什么?”

这些鬼怪不敢惹她,慢慢地又退了回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轻飘飘地响起:“幸好你没有去买它的东西,这些都是冤死的恶鬼,你要是跟它们做了交易,不管是什么样的交易,你都会代替它们守这些摊子,而它们却可以离开这里,转世投胎,又或者占去你的肉身,再设法回到阳间。”

颜紫绡转过身来,看到一个身披薄纱的女子,而这个女子的容貌,她却是极为熟悉。

她睁大眼睛:“采女?”

“嗯,”女子无奈地道,“我就是采女……”

“”廉锦枫心里有着跟颜紫绡同样的疑惑,只不过她问了出来,颜紫绡却是无人可问。

虽然她也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唐小峰跟她一起落到这里,既然她不知道,唐小峰也不可能知道。

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明知道问了白问,还是会忍不住问出来的。

“那里好像有出口。”唐小峰抱着她,往前方的光亮飞去。

周围越来越热,简直就像是在火炉上烤着一般,廉锦枫擦拭着额上的汗水,又发现自己的衣裳也被汗水浸得一片潮湿。

唐小峰也好不了多少,这个地方实在太热,让他很想把衣服脱得光光的,然后找个水池跳下去,洗上一个凉水澡。

当然,最好是怀中的美少女也脱得光光的,陪他一起洗。

飞过一道狭长的过道,他们躲在暗处,睁大眼睛看着下方。

底下竟然有个大得不可思议的金鼎,鼎中煮着滚热的镬汤,一团团热气腾了上来,到处都弥漫着水气。

此外,还有不知多少的铁链悬挂在空中,无数鬼怪搬运着奇形怪状的矿石往鼎里扔,溅起一道道熔汁,它们来来去去,忙碌异常。

一只金色的大鬼手持铁鞭,腾着云雾飞来飞去,看到偷懒的鬼怪,就狠狠地抽上一鞭,有些鬼怪被抽得掉入鼎中,它们在煮沸的熔汁里发出嘶哑难听的惨叫,拼命地往鼎外游,却很快就沉了下去。

金鼎上刻着一些蝌蚪古文,它们变幻不定,发出神秘莫测的五色光芒,五色光芒互相碰撞,交错出奇妙的火花。

一只鬼怪贴着惨红色的壁面爬动,突然扭过头来。

唐小峰赶紧收回脑袋,心里想着,还是不要让这些家伙看到自己的好。

他抱着女孩儿往来路飞去。

但是那只鬼怪却一直在跟着他们。

前方有一条岔路,唐小峰想也不想的,就往那边转去。

对他来说,反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都弄不清楚,既然弄不清楚,也就没有什么好犹豫不决的,是好是坏,全凭运气。

前方是个较为空阔的洞穴,看上去,就像是被开采过的矿洞。

唐小峰猛一转身,结果又看到了那只鬼怪。

那只鬼怪全身黝黑,前臂极长,后脚极短,半蹲在那里,简直就跟青蛙一般。

唐小峰喃喃道:“你又不是美女,一直跟着我做什么?”敢情只有美女才能跟着他?

鬼怪的丑陋眼睛里射出阴郁的冷光,冷光中又夹杂着怨毒、鄙夷,还有许多说不清楚的情绪。

廉锦枫用手勾着唐小峰的脖子,扭头看着这只鬼怪,视线不经意地与它撞了一下,立时打了个寒战。

她看到了鬼怪眼眸深处的恨意……那燃烧至极点的恨意。

唐小峰继续喃喃:“难道是我杀了你老爹老娘?还是我勾引了你老婆?不过你放心,就算我勾引了你老婆,我也肯定没对她做过什么,我还是个处男呢。”

女孩儿俏脸飞红,心想:“他怎么尽说些没正没经的话?”

鬼怪冷冷地看着他:“小子……想不到你竟然会自己送到这里来。”

唐小峰疑惑地看着它……他诧异的,并不是这只鬼怪语气中的怨毒,而是它的声音,唐小峰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

明明觉得听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廉锦枫却是又惊又怒,连额上的香汗也莫名地变成了冷汗,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人的声音,因为这是她杀父仇人的声音。

她颤声道:“石、石中天?”

唐小峰心头一震……这果然是石中天的声音。

他睁大眼睛看着石中天:“原来你还没死?”

鬼怪冷笑道:“我没死么?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没死么?”

唐小峰喃喃道:“如果你这个样子算是活着的话,那我想,我宁可去死,也绝不想变成你这个样子。”

石中天怪笑道:“你说的没错,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算不算是死了,但我却很清楚一点,如果这样子算是活着,那我宁肯自己死了,如果这样子算是死了,那我真希望我一直活着。”

“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小峰叹一口气,放下廉锦枫,将她护在身后,“难道这里真的是阴曹地府?你是不是坏事做太多了,被关进十八层地狱,变成了这个样子?”

话说回来,你掉进十八层地狱也就算了,我怎么也掉了下来?

我可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

石中天冷笑道:“你想知道么?没关系,等你们也变成这个样子,那你们就会知道了。”

它缓缓地爬着,突然后腿一蹬,朝唐小峰扑了过来。

唐小峰骤然出剑,剑光闪过,却斩了个空。

眼看鬼怪就要扑到他脸上,他赶紧拉着廉锦枫就地一滚,险险地避了开来。他用剑斜斜地指着鬼怪。

鬼怪落在地上,朝他露出一个丑陋无比的笑容:“怎么,你还想杀我?现在你是人,我是鬼,你怎么可能杀得死我?”

唐小峰惊疑地看着手中的湛卢剑……他刚才确实砍中了它,但就像是砍在空气里一样,根本没有任何效用。

周围,不知何时爬出了越来越多的鬼怪,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群鬼疾扑而来,唐小峰一个回身,将女孩儿护在身下。群鬼扑在他身上,又撕又咬,这些鬼怪实在太多,他们已完全被压在了底下。

唐小峰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座冰山压住,身体传来撕心裂肺般的痛感,这种痛感太过尖锐,让他几乎无法忍受。

突然间,两道剑光疾冲而来,剑光如兰花般绽放开来,将那些鬼怪杀得纷纷碎散。石中天扭头看去,看到远处飞来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

它的眼中闪过愤怒的光芒,却是无可奈何,只将身子一扭,消失无踪。

唐小峰抬起头来,见那些鬼怪或死或逃,连一只都看不见了。他扭头看向自己的手臂和肩膀,上面明明还残留着被鬼怪咬过的痛感,却又连皮肤都没有破上一点。

“小峰。”红衣少女从远处掠了过来。

“紫绡姐,”唐小峰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捧住红衣少女的脸,狠狠地亲了她一下,嘻嘻笑道,“还好有你救我。”

颜紫绡没想到他一跳起来就亲她嘴儿,整个脸都红了起来,低下脑袋:“死、死小峰……”

唐小峰心想,你可不要咒我死,死了弄不好就会变成石中天那鬼样子,到时候我就天天去找你,把你也吓死,我们就成了鬼公鬼婆。

廉锦枫也颤颤抖抖地站了起来,想起刚才唐小峰把她压在身下,拼死也要护她时的情形,心里不禁又是喜欢,又是感激。

“不过也真奇怪,”唐小峰左看右看,“我明明觉得自己被那些恶鬼咬得痛死了,怎么现在却一点伤都没有?”

“那是因为,它们咬的不是你的,而是你的灵魂。等你们的灵魂被它们撕扯成无数碎片的时候,它们就会抢走你们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身上明明没有伤,但到现在都还痛得要命,而且还冷得发抖,”唐小峰看向颜紫绡,“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颜紫绡回身一指:“是她告诉我的。”

唐小峰与廉锦枫一同看去,这才注意到,那里飘着一个身披薄纱的女子……采女。

采女飘在那里,脚不着地。除了一件洁白薄纱,她的身上就再也没有任何的衣饰。白纱飘荡,她那神秘的泉眼,饱满的酥乳,以及那嫣红如豆的峰尖,全都是若隐若现。

唐小峰与廉锦枫在这两个月里,都时常看到裸的她。

躲在玉床上,不着一缕的采女本已极是诱人,然而披上薄纱的她,却因为这种“仿佛看到,仿佛又没有看到”的隐约,反而更加别具魅力,只怕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会气血贲张。

但她的表情却是神圣的,神圣得就像是天上落下来的仙子,自自然然,无瑕无垢,让看到她的人,忍不住的就为自己的龌龊念头感到惭愧。

廉锦枫在心里想:“我要是穿成这样,走在别人面前,怎么也不可能像她这般的自然。”

她悄悄看向唐小峰,结果看到唐小峰正眯着眼睛,盯着采女美妙的胸脯,仿佛要将她身上这本已轻薄的白纱撕开,将那完美的雪峰看个究竟。

廉锦枫低下头去,心想:“唐公子还真是不正经呢,就算别人穿成这样,他也不能这样子盯着别人看啊。”

采女却轻叹一声:“唐公子,你不用再看了,我只是一个鬼魂,留在宫里的那个,乃是我的肉身。”

她身子一飘,如雾一般变得透明,却又很快就变了回来。

唐小峰嘻嘻笑道:“原来你真的是鬼,你不要怪我盯着你看,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廉锦枫抬起头来,错愕地看了他们一眼,她毕竟是心窍玲珑的女孩子,马上就反应过来……原来唐公子只是想要看看,他在采女胸口留下的剑痕还在不在。

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唐小峰,露出可爱的笑容:“不知采女姐姐,在这个地方待了多少?”

采女叹一口气:“具体的年月,我也记不得了,大概算起来,也有两三百年了吧。”

“那就好,那就好。”

颜紫绡疑惑地看着他,问:“为什么说那就好?”

唐小峰笑道:“既然采女姐姐已在这里待了上百年,那在长生宫里被我刺了一剑的,也就是个死人,死人是没办法再杀一次的,这样一想,我的心里也就好过一些。”

采女微笑道:“你的心里是好过了,我的胸口,却到现在都还痛着呢。”

唐小峰僵在那里。

采女道:“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刚才那些鬼怪跑了不少,万一它们把五鬼找来,那就麻烦了。”

她转过身来,往前飘去,唐小峰用手拍了拍他自己的脸,然后才耸了耸肩:“采女姐姐,你等我。”

就这样追了上去。

颜紫绡与廉锦枫对望一眼,这样的处境,实在是让她们的内心充满了一万个问题,怎么理也无法理个清楚。

他们跟着采女左拐右转。

周围的情景不断变幻,他们在这个地方本就没有方位感,也不知道采女把他们到底带到了哪里。

他们来到一个地方,采女移了几颗石子,前方突然出现一个洞口。等他们进入洞内,采女将那几颗石子又移了回去,外头的情景立时像被雾气遮断一般,什么也无法看到。

颜紫绡问:“”

采女叹道:“此处乃是长生宫地底深处的一个洞天,开明大王以五精泰煞宗天鼎为根基,硬生生开辟出这个非生非死,介于阴阳之间的神秘洞天。也不知开明大王做了什么手脚,数百年来,凡是在东海受冤或是含恨而死的冤魂恶鬼,不是自行投往阴曹地府,却是被他强行劫到这里,供他驱使与折磨。我当初来到长生宫,本是为了寻找这五精泰煞宗天鼎,谁知却被困在这里,再也无法离开长生宫。”

“这五精泰……什么什么鼎,又是什么东西?”

采女流波转动:“五精泰煞宗天鼎,乃是盘天开天辟地时,由混沌之初的五种宇宙精华互相融合,自行生出。远古之时,女祸娘娘曾用它炼制过五彩石,故曾称作女娲鼎,大荒之时,神农炎帝用它炼过百草,故又称作神农鼎。它自带五行精火,又可聚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不管是炼丹制药,铸剑制宝,用它时都可事半功倍,故而千百年来,不管是铸剑师还是金丹师都想要找到它。我因为要炼化一件宝物,也在苦苦寻它,却没想到泰煞鼎虽然找到,自己却陷在这里。”

唐小峰与二女对视一眼,开始知道他们先前的猜测并没有错,数百年来,不管是葛洪还是其他人,之所以千方百计来到长生宫,其实都是为了采女所说的这五精泰煞宗天鼎。

采女再叹一声,继续道:“我来到长生宫时,葛洪葛仙人因找不到秦煞鼎,已经离去,而我却不知道是因为运气太好,又或是运气不好,终于找到了进入此间的入口。每个人体内都有三魂七魄,为防意外,我将自己的一魂一魄与肉身留在元室里,只将另外二魂六魂遁出肉身,来到这里,先行查看。我本以为这样做万无一事,却不想那开明大王却有役鬼的本事,竟将我的魂魄拘役在此,日日受他折磨虐待,让我再也无法离开。”

唐小峰苦笑道:“你说你将一魂一魄和肉身一起留在元室里,那……”

采女黯然道:“我的肉身其实未死,只是因为体内只剩下了一魂一魄,生气微弱,在外人看来,才与死了一般。但就在半个时辰前,我突然感应不到自己与肉身的联系,而那一魂一魄也自行飞了过来,与我的二魂六魄会在一起,那时我便知道,我的肉身已被人杀了……”

颜紫绡和廉锦枫扭头看向唐小峰。

唐小峰抬头看天。

采女道:“我知道,这也怪不得你们,这十年来,每到六月半,开明大王便会将一些恶鬼放出去,让它们在外头胡闹,而前几日恰恰就是六月十五。我那肉身里只剩下一魂一魄,虽然能思能想,却不能动,不能语。你们之所以看到她在动,乃是有一只疟鬼悄悄钻到里头,捉弄你们。”

原来是这个样子?颜紫绡和廉锦枫又对望了一眼……不管怎样,这两天里,她们确实是被吓得心惊肉跳。

颜紫绡问:“那位开明大王又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恶事?”

采女苦笑道:“说实话,我也弄不清楚,当我来到这里时,他就已经在了。这个地方原本就是他所建,所有的规矩都是由他说了算,而他更有役使五鬼的手段,这五鬼,乃是东方木精青瘟鬼、南方火精红瘟鬼、西方金精白瘟鬼、北方水精黑瘟鬼,以及中央土精黄瘟鬼。虽说像茅山、神霄这样的道家门派,也存有像五鬼搬运术、五鬼发财术这样的术法,但那也只是将五鬼暂时请来做一做事,他却是将五鬼直接抓来,替他看管此处的恶鬼厉魄,这样的手段,只怕连当年茅山宗的三茅真君,也未必能够做到。”

“看来那家伙真的不好对付,”唐小峰问,“采女姐姐,我们还有两个同伴掉了下来,你能不能帮我们找到?”

说起来,他的脸皮还真是有够厚的,明明在外头把人家一剑杀了,现在却还是一脸笑笑的求人办事。

采女正要回答,就在这时,一只鬼怪忽地窜了进来。见颜紫绡和廉锦枫一脸紧张,采女低声道:“不用担心,它是我的人。”

唐小峰想,它不是你的人,它是你的鬼。

鬼怪跳到采女肩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紧接着就闪了出去。

采女回过头来:“糟了,那两个女孩已经被五鬼中的青瘟鬼抓了去,正被带给开明大王。”

唐小峰暗道:“果然糟糕。”

远处有钟声传来,采女低声道:“这是开明大王在召我,我去去就来。”

唐小峰说:“我跟你一起去。”

他转过头去,让二女在这等着,颜紫绡想要跟他一起去,但他却不同意,说他一个人悄悄跟着采女,不会被那些鬼怪发现,人一多了,反而碍事。

无奈之下,颜紫绡只好将手中的云光剑递给唐小峰,自己只留下了月流剑。唐小峰知道他虽然带了不少飞剑,却没有一支能够对付得了那些鬼怪,也就毫不客气地将云光剑接了过来。

“我在门口布了一些阵法,”采女看向颜、廉二女,道,“那些鬼怪没有我的允许,是无法进来的,你们最好不要出去,留在这里,会比较安全。”

唐小峰抓住廉锦枫的手,笑嘻嘻地说:“锦枫,你等我。”

女孩儿红着俏脸,点了点头,等采女和唐小峰走后,她又举起被唐小峰握过的小手,看着手心发怔……

唐小峰跟着采女,沿着一条斜斜的小路往下走。

周围灰灰暗暗,脚下的土地翻露着死猪肉般的惨红,整个空间,都给人一种阴森压抑的感觉。

但是唐小峰一直都是笑笑的。

“采女姐姐,既然这两天那开明大王把鬼门打开,让一些鬼怪出去胡闹,那你为什么不偷偷溜出去?”

“没用的,”采女低声说,“他知道我与那些寻常鬼怪不同,在从周朝活到现在的数百年间,多少会些术法,于是让五鬼逼着我,在一块神主牌上签下我的名字,只要神主牌还在他的手中,我就只能听他使唤。”

唐小峰又问:“那采女姐姐知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湛卢剑和其它飞剑,都对那些鬼怪无效?”

采女扭过头去,轻轻淡淡地看他一眼,道:“你大概不曾学过铸剑之法,又或是捉鬼之术。寻常飞剑,是采用五行之精铸炼而成,而恶鬼厉魄都是有形无质,以这些飞剑去杀无质的恶鬼,自然是没什么用处。但这世上又有些物质,是能够驱邪辟鬼的,就比如说桃木,所以但凡以捉鬼为生的道士,身上都要带上一支桃木剑,就是这个道理。而云光月流剑,在铸剑之时,里面必定放有能够驱邪辟鬼的物质,故而能让那些鬼怪惧怕,而像湛卢这样的宝剑,原本就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捉鬼的,所以在对付恶鬼厉魄时,反而不如一支普普通通的桃木剑。”

唐小峰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剑为什么总是劈不到那些鬼怪。

长生宫底部的花园里就种了不少桃树,早知道,就多削几支桃木剑带在身上。

远处有鬼怪爬来,采女悄悄示意,让唐小峰避开。

唐小峰藏了起来,只在暗中跟着采女,很快,采女就进入了一个大殿。

这大殿是由黑铁铸成,殿中央坐着一个高大的怪物,这怪物头戴王冠,身披五彩锦袍,一咧起嘴,便发出满堂笑声。

在他身后,蹲着一红一黄两只恶鬼,这两只恶鬼,便是南方火精红瘟鬼,与中央土精黄瘟鬼。

还有许多鬼怪在周围爬来爬去,又有二十多只在殿上跳着各种奇形怪状的舞蹈,供那头戴王冠的怪物取乐。

采女款款飘到怪物面前,怪物将她一把抓了过来,在她身上又摸又揉,又在那饱满的双峰上搓来搓去。

采女倚在怪物脚上,流波转动,问:“大王找我有何要事?”

开明大王问:“听说有五个生人跑了进来,两个被抓了,另外三个却不知逃到了哪里,采女,你知道有这事么?”

采女道:“奴家适才一直都在休息,此事,奴家还不曾听说。”

开明大王把她扔在地上,使劲踩了两脚,怪笑道:“你真的不知道么?”

周围的鬼怪哄笑起来,采女却像无事一般,抱着开明大王的腿:“奴家就像是大王脚下的虫子,大王踩个几脚,奴家也就死了,奴家哪里敢欺骗大王?”

开明大王摇头道:“可我现在不想养虫子,我想养条狗。”

采女趴在地上,汪汪地叫了两声,又用舌头去舔开明大王,从脚尖往上舔,一直舔到他的腿根。

即使是这样的动作,她居然也做得赏心悦目,漂亮好看,仿佛她不是一条下贱无耻的母狗,而是一个在花园里采花的小姑娘。

开明大王大喜,又把她抱了过来,像哄婴儿睡觉般摇来摇去,紧接着又大怒道:“刚才是谁告她状的?”

三只鬼怪缩着身子,惴惴不安,其它鬼怪战战栗栗,也都不敢替它们三个说话。

开明大王哼了一声,将手一指,一团火光冲了上去,立时便将那三只鬼怪烧成飞灰,让它们魂飞魄散。

一直蹲在开明大王左侧的红瘟鬼跃了上去,将那团火焰一口吞下,舒舒服服地打了个饱嗝。

没过多久,一只青色的大鬼将两个少女拖了上来,这两个少女,自然就是骆红蕖与薛蘅香,而那只青色大鬼,则是五鬼中的东方木精青瘟鬼。

“果然是两个生人,”开明大王摇头道,“真丑,真丑,这两个女人长得真丑,青鬼,你把她们杀了,等她们变成鬼后,我再把她们变得漂亮些。”青瘟鬼飘在那里,动也不动。

开明大王怒道:“你不听我话么?”

青瘟鬼抬头看天,懒得理他。

开明大王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给你就是了。”

说完将手一挥,一道青色火焰朝青瘟鬼飞去,青瘟鬼一口吞下,怪笑两声,便要往骆、薛二女扑去。

“且慢!”采女叫上一声,将青瘟鬼阻住,然后咬着开明大王的耳朵,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开明大王使劲点头,又道:“采女,你不要骗我。”

采女身子一滑,跪在开明大王双腿间,孩子气地抱着他的腰:“奴家都已经是大王养的狗了,又怎么敢欺骗大王?”

骆、薛二女心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开明大王大喜,又将采女抱了过来,将手一挥,对面的铁壁突然打开,露出一个巨大的土坑,原来这土坑下面,放的就是唐小峰和廉锦枫前面看到过的那只金鼎。

热气直扑而来,那些鬼怪纷纷散开。

一只金色大鬼飞了过来,这只金色大鬼,就是五鬼中的东方金精白瘟鬼。

开明大王朝白瘟鬼叫道:“采女说了,这两个丫头都是什么天仙转世,体内的先天灵气最适合用来炼制神兵法宝,把她们扔到鼎里面去,说不定我要炼的兵器就出来了,白鬼白鬼,你把她们给我扔下去。”

白瘟鬼飞了过来,一手一个,抓住二女就往鼎里扔去。鼎内熔汁滚滚,薛蘅香吓得面无血色,骆红蕖暗叹一声,想着自己没有死在白蛟宫内,想不到却是死在这里。

眼看二女就要掉入鼎中,化作白骨,一道剑光却疾掠而来,将她们接住。

救下她们的自然就是唐小峰,他带着二女,化作剑光往来路掠去,却只见眼前一暗,一只黑色大鬼挡在他们面前……北方水精黑瘟鬼。

唐小峰左突右转,但是青瘟鬼、红瘟鬼、白瘟鬼、黄瘟鬼也全都飞了过来,左堵右载,将他们拦得死死的。

唐小峰心知这样子根本无法逃走,想着擒鬼先擒王,与其跟这五鬼拼个你死我活,不如直接把那驱使五鬼替他做事的家伙搞定,干脆一咬牙,扭头就往开明大王冲去。

开明大王竟然吓得脸无血色,抱着采女掉头就跑:“救我,你们还不快点救我?”

白瘟鬼翻个白眼,看向其它四鬼:“你们还不赶紧救他?”

黑瘟鬼变出个扇子,扇来扇去:“这鬼地方太热了,真让人不想动,青鬼,还是你用火把他们直接烧了吧。”

青瘟鬼打个哈欠:“他不是说要把那两个女娃子扔到鼎里,当材料用么?万一我把她们两个也烧了,那怎么办?”

三鬼扭过头,看向红瘟鬼。红瘟鬼捧着脸儿,羞羞地说:“那男娃子蛮帅气的,人家舍不得伤他。”

原来它是一只母鬼!

眼见开明大王被人追着满殿跑,四鬼一同看向黄瘟鬼,黄瘟鬼嘀咕:“欺负俺老实,尽叫俺干活。”

身子一窜,它化作大山,一下子就把唐小峰跟骆、薛二女镇在山下。

唐小峰就像是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一般,除了脑袋露在外头,什么也无法动弹。他扭头看去,骆、薛二女一个在他左边,一个在他右边,竟也跟他一样,全都只露着一颗脑袋,也不知这山到底是怎么压的,不差一分,不错一毫,让他大感佩服。

开明大王见唐小峰被压在那里,这才停了下来,直喘着气。

采女赞道:“还是大王英明,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敌人自然束手就擒。”

众鬼纷纷鼓掌,开明大王得意洋洋。

白瘟鬼、黑瘟鬼、红瘟鬼、青瘟鬼一同翻着白眼,黄瘟鬼想着,我要不要把这男孩子再放出来,吓他一下?

开明大王指着“把这死小子给我压扁,那两个丫头都扔到鼎里头去。”

采女道:“大王且慢。”

开明大王问:“你又有什么主意?”

采女搂着开明大王的脖子,娇声道:“大王,那两个女娃子虽然都非凡人,但所谓物无阴阳,违天背元,把她们两个丫头扔下去,未必能够助大王炼成神兵。上古之时,铸剑师都有祭剑一说,而祭剑的一般都是一对童男童女,大王何不扔下去一男一女?”

开明大王点头道:“甚好,甚好。”

黄瘟鬼现出鬼身,左手拎着骆红蕖,右手拎着薛蘅香,脚下还踩着唐小峰。既然是要扔一男一女,男的自然是脚下的少年,他问开明大王:“这两丫头,扔哪一个?”

开明大王还没有决定,唐小峰却先大叫道:“等一下,我有个问题要问。”

开明大王道:

“这世上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开明大王问采女:“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

采女笑道:“这个问题本就无法回答,他是在拿大王当猴耍呢。”

开明大王大怒:“把这小子先扔下去。”

骆红蕖颤声道:“大哥……”

“不用说了,”唐小峰苦笑道,“我这做大哥的没有本事救你们,那比你们先死一步,也是好的。”采女从开明大王身上滑下,款款地飘了过来,唐小峰抬头看她,道:“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采女恨恨地道:“你毁了我的肉身,还真以为我会帮你?我恨不得将你扔在镬汤里,煮上三十三年,日日看着你哀哭惨叫。”

唐小峰喃喃道:“那你可就只能失望了,那样的大热锅,我掉下去,一下子就化了,哪里还能被你煮上三十三年?不过你要我死,刚才让那黄鬼一脚把我踩死也就得了,为什么要让它把我往锅里扔?”

采女冷笑道:“你要是被踩死,仍然能够做鬼,扔在泰煞鼎里,鼎内的五精天火却会连你的魂魄也一同炼化,让你连鬼都做不成。”

唐小峰苦笑道:“难怪有人说,这世上谁都可以得罪,就是不要得罪女人。”

采女缓缓退开,青瘟鬼变出三根绳子扔向黄瘟鬼,黄瘟鬼接了过来,将唐、骆、薛三人缠个通透。

二女被它吊在高处,唐小峰则被它一脚踢往金鼎。

只听扑的一声,镬汤溅起,骆红蕖扭过头去,不忍看他,薛蘅香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开明大王问采女:“这两个丫头,要扔哪个下去?”

采女掩嘴笑道:“我看她们两人情同姐妹,扔哪个下去,对另一个都太过残忍,不如……”

开明大王道:“不如两个都不要扔?”

采女道:“不如两个一起扔下去。”

开明大王道:“听你的,全都听你的。”

就在这时,却听下方坑内,传来少年的叫声:“痛快,痛快,这澡洗得还真是痛快。”

众鬼愕然,一同往那金鼎看去,却见唐小峰在滚热的镬汤里游来游去,时而仰泳,时而蛙泳,采女瞠目结舌地飘在那里,开明大王亦是睁大眼睛,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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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瘟鬼皱起眉头:“五精泰煞宗天鼎内藏五精天火,连五采石都可炼化,为何这小子却跟没事一样?”

白瘟鬼道:“你们再看看这小子。”

青、黑、红三鬼看去,却见唐小峰虽然落在镬汤里,身上却有黑气隐现。

青瘟鬼大讶道:“他体内竟有阴幽戾气?但这如何可能?阴幽戾气纵连阴间诸王也不敢轻易碰触,难道他一个活人,竟能够将其吸收?”

阴间本已是三界间的极阴之处,阴幽戾气又是阴间极寒之地里的极阴之气,这样的极阴之气竟然会在一个生人体内,它们自然难以相信。

白瘟鬼淡淡地道:“世上之事,原本就无奇不有,这小子看来亦是天地间的一个特例。”

镬汤内,唐小峰喃喃道:“不妥,不妥,刚才还痛快得紧,现在突然开始热了起来。”

他虽以阴幽戾气充斥全身,保护自己不受鼎内的五精之火伤害,但阴幽戾气在这鼎中消耗极快,再待下去,他终是不免被煮成肉汤,于是赶紧身子一窜,飞到高处,左看右看。

骆、薛原是又惊又喜地看着他,等他一窜出来,却又满脸憋红,赶紧将脑袋扭开。

红瘟鬼亦是捧着脸摇来摇去:“羞死鬼了,羞死鬼了。”

原来,唐小峰虽然保得自己不被五精天火炼化,但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除了颜紫绡暂时借给他的那支云光剑,其它全都被溶了个干干净净,连被誉为天下第一剑的湛卢剑也不例外。

既然连湛卢剑都会被溶化,他身上的衣服自然更是一片也别想保留,现在的他竟是光溜溜的一个,难怪二女看了脸红。

也幸好云光剑被留了下来,而他在这两个月里,原本也就时常将此剑借来练一练,心剑合一并没有多大问题,要不然他现在无剑可御,恐怕还是只能等死。

趁着众鬼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剑光一闪,割断二女身上的绳索,一下子就将她们抢了过来。

采女又气又怒:“抓住他们。”

唐小峰却挟着二女落在坑内,将所有剑气聚在脚上,一脚把五精泰煞宗天鼎踹翻,滚滚镬汤往采女及众鬼卷去,采女反应快,一下子就闪没了影,那些慢半拍的鬼怪被镬汤浇中,纷纷发出凄厉惨叫,魂飞魄散。

更糟糕的是,这泰煞鼎里也不知道到底装了多少镬汤,竟如海浪般不断涌出,越涨越高,又将周围石壁快速熔穿。五鬼虽然都不怕五行精火,甚至是以此为食,但它们不怕精火,却不想被这镬汤浇中,也只好纷纷避散。

开明大王跃到高处,见唐小峰带着二女要逃,气急败坏地吼着:“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五鬼聚在一起,青瘟鬼看向白瘟鬼:“你去。”

白瘟鬼看向黑瘟鬼:“还是你去吧。”

黑瘟鬼看向红瘟鬼:“要不……”

红瘟鬼羞羞地摇来摇去:“好帅,那小伙子好帅。”

黑瘟鬼汗了一下,转头看向黄瘟鬼,黄瘟鬼吼道:“这次俺死也不去。”

青瘟鬼道:“算了,大家一起去。”

黑白二鬼齐声道:“就这么办,谁不去就揍谁。”

二鬼抓着仍在犯花痴的红瘟鬼,往唐小峰和二女追去,青瘟鬼紧跟在它们身后。

黄瘟鬼发着牢骚:“结果俺还是要去……欺负俺老实!”

采女快速地飘着,一只鬼怪从暗处钻了出来,阴沉沉地看着她:“怎么样?”

采女恨恨地说:“那死小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掉进泰煞鼎里,受五精天火炙烤,却连一点事都没有。”

鬼怪淡淡地道:“我在鬼斧山挖了自己一只眼睛,再以花费数十年心血悟出的心法,从阴间召来连金仙也不敢轻易碰触的阴幽戾气,结果这些戾气却被他莫名其妙的吸收掉,那小子的体质有些古怪。”

原来它就是“鬼剑”石中天。

采女冷笑道:“管他体质如何,他总不可能是五鬼的对手,现在下面乱成一团,我们最重要的就是按照计划,夺了那两个女孩子的舍,好逃出这里,不再受人折磨虐待。我先说好了,那姓廉的丫头竟比我生前还要漂亮,她的身体可是我的。”

石中天阴阴地道:“小心另一个丫头的月流剑。”

采女道:“你就放心好了,那姓颜的丫头好骗得很,我前面故意帮助他们,就是为了要博得她的信任。而那姓廉的丫头虽然更聪明一些,但她却没什么本领,只要将颜丫头制住,她也只能任我们处置。”

原来,由石中天带着群鬼围攻唐小峰和廉锦枫,采女再领着颜紫绡匆匆赶到,这只是采女和石中天合演的一出戏。

采女将手一晃,变出一个玉盘,又在玉盘上变出一个桃子。

鬼怪身子一纵,变成另一个桃子。

采女收起脸上的阴险笑容,绽露出一个清纯而又善意的微笑,往前方的山洞飘去。她知道,只要骗颜紫绡将鬼怪变成的这颗桃子吃下,那这两个丫头,就都只能任她处置。

采女飘到山洞:“两位妹子……”

话刚说完,她却僵在那里。

山洞内空无一人。

石中天从盘上跳了下来,眼眸闪动冷光:“怎么回事?她们逃掉了?”

“这、这不可能,”采女失落地道,“我留在长生宫里的那一魂一魄,在这两个月来一直都在观察她们,这两个丫头都没什么主见,那臭小子让她们留在这里,她们、她们绝不会自己走开。”

石中天冷然道:“但她们确实跑了。”

采女勃然大怒,连脸上那看似清纯的笑容也一下子就变得怨毒,她掠到外头,一声低啸。

数十只鬼怪从远处奔掠而来,她气急败坏地下着命令,让这些鬼怪帮她去找颜、廉二女,鬼怪接令,呼啸而散。

石中天纵到她身边,低声道:“我们也赶紧去找,要是被开明大王又或是五鬼先找到她们,我们就无法夺舍逃走。”

采女“嗯”了一声,与石中天飞掠而去。

待他们走后,暗处却传来低低的女孩儿声音:“颜姐姐,她、她……”

“她果然跟坏人是一伙的。”颜紫绡恨恨地说。

廉锦枫心想,不是坏人,是坏鬼。

她现在终于明白那个时候,唐小峰为什么一边抓着她的手说要她们留在这里,一边却又在她手心上悄悄写了“离开”两字,想必是唐小峰早已看出了采女的不怀好意。

“我们走,去找小峰他们。”

她催动月流剑,载着廉锦枫,沿阴暗的角落悄悄飞掠……

唐小峰根本没逃多远,就被五鬼给追上,他手持云光剑,冷冷注视着前方的青瘟鬼。

骆红蕖背对着他拉开手中的射日弓,指着她面前的白瘟鬼。

薛蘅香缩在他们中间,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碰到唐小峰的光屁股。

黑瘟鬼和黄瘟鬼散在两边,让他们无法再逃。

红瘟鬼躲在一旁,痴痴地看着光着身子的唐小峰:“好帅,好帅……”

一道剑光飞了过来:“小峰。”

颜紫绡载着廉锦枫落在他们身边,正要跟唐小峰说话,却又同时叫上一声,转过脑袋,脸儿憋得红红的。

“小峰,你、你为什么不穿衣服?”颜紫绡心儿跳得好快。

唐小峰长叹一声,抬头看天,想:“我还想要逃出去,她们怎么反而跑了进来?”

骆红蕖苦笑了一下,解下自己的对襟半臂,头也不回地递给唐小峰:“大哥,你还是遮一下吧。”

唐小峰嘻嘻笑地接了过来,心想,我都不怕被你们看,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你们现在不想看,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喜欢看。

对襟半臂认真说起,只不过算是二十一世纪人们所说的“马甲”,是女孩子们罩在连衣裙或是襦衣外的短衫,唐小峰自然没办法穿,只是拿来往腰上一绑,勉勉强强遮住要害。

红瘟鬼说:“好帅,好帅……”

颜紫绡挚出月流剑,看着周围这五只颜色各自不同的大鬼:“这些家伙是什么?”

青、白、黑、黄四鬼开始飘动,像转风车一样,在他们身边转来转去。

唐小峰在心里快速思考:“这五鬼每一个都不好对付,现在它们全都跑了过来,要对付它们,靠我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紫绡姐和二妹也都得派上用场。只是,我最厉害的招式也就是纣绝阴天斩,但这一招是要用到阴幽戾气的,而我的阴幽戾气刚才在那鼎里游泳时,就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而阴幽戾气又是无法靠小还丹或者吸收先天灵气补上的,只能等它在我体内自行恢复,这一招暂时是没办法再用了。”

他又想道:“不管怎样,还是要先将锦枫和三妹体内的先天灵气采来,现在这种形势下,战斗力多提升一些都是好的。”

他转过身来,二话不说就把廉锦枫搂了过来:

廉锦枫却是个心窍玲珑的女孩子,一下子就猜到他在想什么,直接便搂着他的脖子,献上香吻。

虽然她的脸红到了极点……她吻的是个没穿衣服的男人。

吻完廉锦枫后,他又看向薛蘅香,薛蘅香一下子就缩到骆红蕖那边去:“你,你想做什么?”

唐小峰赶紧把要做的事告诉她。

薛蘅香想着:“他莫非是在骗人?”

颜紫绡则是想着:“难道蘅香也是祖师爷说的什么转世天仙,体内自带先天灵气?但是小峰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小峰以前就亲过她?”

薛蘅香无奈之下,也只好定在那里,任由唐小峰亲她嘴儿。等唐小峰亲完后,她蹲在地上,用袖子不停地擦着双唇,一脸的沮丧和欲哭无泪,唐小峰额上黑线涌动,心想被我亲一下会死啊?

他将采集来的先天灵气与自身剑气融成一体,云光剑缓缓舞动,强大气流到处乱窜。

白瘟鬼冷冷道:“有意思。”

青瘟鬼哼了一声:“好像厉害了点。”

黑瘟鬼摇头:“也就是那样了。”

黄瘟鬼怒道:“你们只顾说来说去,却都不肯动手,难道又要等俺?”

红瘟鬼眼冒星星:“好帅,好帅……”

青瘟鬼冷叱道:“动手!”

黄瘟鬼狂吼一声,化作大山,朝唐小峰和四女当头压下。

唐小峰蓦地抬头,目光如电,剑锋划出华丽光华,直连空气都划出焦味。

黄瘟鬼大吃一惊,发现自己再落下去,只怕真的会被劈成两半,赶紧又跃了回来。只是等它跃回来后,转头一看,别说红瘟鬼依旧在那犯着花痴,其它三鬼亦是飘在那里,动也不动,连刚才喊着“动手”的青瘟鬼也不例外。它大怒道:“你们就欺负俺老实。”

三鬼一同拿眼角看它,心想:“谁让你就是老实。”

青瘟鬼打了个呵欠:“再拖下去,也没什么玩头,还是早点把他们抓了,好去睡觉。”

话一说完,它突然一个前冲,身子涨大,吹出无穷恶风。

此恶风臭味扑鼻,仅仅是闻上一闻,就让人头晕目眩。

骆红蕖回身一箭,箭光化作火凤凰,直往青瘟鬼夺去。她手中的射日弓原本就是当年神将羿射落九日时所用,一箭射出,那夺目的焰光直让人不敢逼视。

青瘟鬼却是冷笑一声,身子一幻,竟有无数花草长出,花草被骆红蕖射出的火箭点燃,轰然一声炸开,滚滚热浪挟着毒气往唐小峰和四女扑去。

原来,青瘟鬼乃是应东方木之精气而生,可以以木生火。

唐小峰大吃一惊,他倒是蛮希望这火能够将身后四女的衣裳烧光,这样他就能够开无遮大会,但照这样的火势,烧光的可不仅仅是她们的衣服,于是赶紧将剑一甩,体内残余的阴幽戾气席卷而出,将毒火灭了个精光。

青瘟鬼若是不断弄出毒火,唐小峰体内阴幽戾气有限,终究是可以把他和四女烧死,但他见这一击无用,也懒得再试,只化作一道青光,往返飞掠,不断侵入,唐小峰与颜紫绡双剑彼此呼应,才勉强将它挡住。

白瘟鬼见青瘟鬼已经出手,也不想再拖,化作一只巨大的斧子,直接往五人头顶劈去。

骆红蕖因刚才射向青瘟鬼的那一箭不但没伤到敌人,反而弄出一团大火,差点把他们自己烧死,一时间也不敢再去射青瘟鬼。然而现在白瘟鬼劈了过来,唐小峰和颜紫绡已是腾不出手,她没奈何,只好又一箭朝白瘟鬼射去,谁知白瘟鬼乃是应西方金之精气而生,天生就是被火克的,当然,寻常的火它根本不怕,五精天火中的金火也克不到它,但骆红蕖射出的火箭克它却是绝无问题,无奈之下,它只好闪了开来。

骆红蕖没想到她的火箭虽然对青瘟鬼无用,却对白瘟鬼有用,大喜过望,朝白瘟鬼射了一箭又一箭,直将它气得暴跳如雷。

黄瘟鬼看着少女手中的金弓:“那只弓有些眼熟!”

黑瘟鬼翻个白眼:“有什么好眼熟的?不就是当年老头子用泰煞鼎铸炼出来,扔给那个叫羿的小伙子射日的那只弓么?”

“难怪,难怪,”黄瘟鬼使劲点头,“俺想起来了,在它铸出来后,俺因为嫌它太亮,还在那上面尿了一泡。”

黑瘟鬼继续翻白眼。

黄瘟鬼嘿笑道:“青鬼白鬼出丑了,两个鬼一起上,居然都奈何不了这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子,难怪你们平常总抓俺干活,因为你们自己没本事。”

青瘟鬼听他这么一说,怒气上涌,身子往上一飞,再化作浓浓黑雾,朝唐小峰直扑而去。

雾气中鬼哭狼嚎,仿佛有无数冤魂在里头哭泣一般,又有道道疾光划过,如银河泻地、百鬼夜行。

黑瘟鬼嘿笑道:“青鬼生气了,连这一招都用了出来。”

唐小峰见上方冲来的浓雾气势惊人,自己单单只是看着,那强大的压力便已让他惊心动魄,他知道若无非常手段,绝对无法挡下,于是赶紧提醒道:“紫绡姐。”

颜紫绡与他一同练了两年多的剑术,早已会意过来,月流剑破空而去,直闯入浓雾深处,唐小峰亦将体内剑气全都注入云光剑,云光剑直追而去。

青瘟鬼森然冷笑,心想这两支飞剑再怎么凌厉,也别想伤它一丝一毫。

谁知两剑突然相撞,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惊人雷光爆开,连骆红蕖射出的火凤凰都被这突然乍现的雷光压得有如烈日下的萤虫。

那挟着无数冤魂、万千星点的浓雾竟被这道雷光震得四分五散。

唐、颜二人用出的自然就是……风雷破九霄!

在他们两人刚刚练出黄华剑气时,就曾靠着这一招击败实力远胜他们的虎妖流离多,而他们现在已经超越红华剑气,直达紫华境界,这一招再用出来,威力自是远远胜过当年。

再加上“风雷破九霄”可凭着风雷二气,造出天雷,天雷本身就有涤邪荡恶的功用,对鬼类最是有效,而木气原本又是被金雷克制,诸多因素叠加在一起,竟连青瘟鬼也被轰个措手不及。

四分五裂的浓雾又聚在一起,重新变成了青瘟鬼。

只是它的身上竟有黑色血液流出。

唐小峰虽然看不懂鬼的脸色,却也知道它的脸色极是难看。

黑瘟鬼与黄瘟鬼对望一眼……青鬼竟然会被那两个小娃子伤到?

青瘟鬼气得浑身发抖:“不错,不错。”

唐小峰暗道不妙,他转头看去,见颜紫绡已是气喘吁吁,骆红蕖也是体力难支,只有自己靠着从廉、薛二女体内采集而来的先天灵气,才能够支撑下来。

而五鬼中,目前还只出手了青瘟鬼和白瘟鬼两个。

廉锦枫悄悄取出几粒小还丹,塞给颜紫绡和骆红蕖,二女赶紧吞下,补充体力。

黄瘟鬼叫道:“青鬼,要不要俺帮忙?”

青瘟鬼冷冷地道:“现在不用了,你们在旁边看着就行。”

此时此刻,它已经看穿了唐小峰、颜紫绡、骆红蕖三人的能耐,骆红蕖之所以能够挡住白瘟鬼,也就是因为她手中的射日弓恰好克制住了白瘟鬼的金气,换了其他任何一鬼,她都只有被虐的份。唐小峰和颜紫绡刚才用出来的那一招虽然威力极大,但他们显然也只会那一招,再厉害的招式用个几次也会被人看破,更何况那一招对剑气的消耗显然不小,只看那女娃子此时此刻那惨白的脸色就能知道。

青瘟鬼盯着唐小峰和颜紫绡,朝其它鬼说道:“我要先把他们手脚扯断,再慢慢地杀死他们。”

黄瘟鬼嘀咕道:“平常俺不想做事的时候,总是让俺做事,现在俺想帮忙,你们又不让俺帮……欺负俺老实。”

青瘟鬼和白瘟鬼会在一处。

唐小峰在中央,颜紫绡和骆红蕖一左一右,三人将廉、薛二女护在身后。

他们不知道这两只鬼想要做什么,于是只能凝神戒备。

青瘟鬼阴森森地道:“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雷。”

二鬼冲天而起,化作青与黄两道气流,彼此融合,互相交错,直至变成一股阴暗浑浊的雷云。

雷云间电光闪现,无数道霹雳穿梭而下,在五人身边交织成电网。

骆红蕖抬手一箭,箭光化作炽热的火凤凰,朝雷云冲去。

然而还没等火凤凰靠近,一道无形的屏障便已将它摧毁。

雷云间传来连续不断的轰隆声,这雷声摧肝裂胆,直夺人心。

雷云坠下,先慢后快,宛如泰山一般直压而下。雷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廉锦枫与薛蘅香捂着耳朵,瘫软在地,骆红蕖不像唐小峰与颜紫绡有剑气护身,强行射了几箭,亦是身子一软,无法抗住那震耳欲聋的雷音,尖叫一声,也倒了下去。

唐小峰与颜紫绡想再一次用出“风雷破九霄”,两支飞剑直往雷云冲去,双剑相交,震出的雷光却被雷云吞了下去,而他们更是齐齐喷出一口鲜血。

雷云冲到他们头顶,骤然爆开。

唐小峰反身扑在颜紫绡身上。

土崩石落,气流狂卷。

那强烈的焰光,惊人的震响,无可抵御的气浪,全都在一瞬间扩散开来,直令得整个洞天都在震动。

雷法为先天之法,雷神为在我之神!

由青、白二鬼联手施出的五雷轰顶,竟连其它三鬼也不得不连退数丈。

二鬼分开,一同看着倒在地上的一男四女。

唐小峰伏倒在地,背上血肉模糊。

黄瘟鬼问:“死了么?”

黑瘟鬼道:“男的死定了,那四个女娃倒还活着。那男娃竟在最后一刻,把她们全都护在身下,就算他有阴幽戾气和剑气护体,一个人承受这样的天雷也不可能活得下来,更何况他显然已经没剩多少阴幽戾气。”

红瘟鬼咬着不知从哪变出来的手绢,凄凄然地道:“好过分,你们好过分……这么帅的小伙子。”

青瘟鬼面无表情地飘了过去:“既然这四个丫头还活着,那就把她们扔到鼎里,用她们的先天灵气炼剑好了。”

还没等它靠近,两道剑光冲了过来,一个交错,发出轰然震响。

青瘟鬼却早已退开,它的眼睛眯了起来,冷冷地看着前方那满身是血的少年。

少年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收回云光、月流双剑,当作拐杖一样拄着,咳出了几口血水。

四女全都昏倒在他的脚下。

他竟然还活着?

五鬼有些无法相信地看着他。

青瘟鬼冷哼一声,缓缓飘了过去。

少年将身子立得笔直,举起手中的红蓝双剑,冷冷地看着它。

眼看青瘟鬼又冲了过来,他双剑一交,再次交击出电闪雷鸣。

左手风诀,右手雷诀……风雷破九霄。

青瘟鬼退开,满是嘲弄地看着他。

唐小峰又喷出几口鲜血,身上皮肤寸寸裂开。

他想要蹲下来,从廉锦枫身上搜出一颗小还丹,以恢复体内的剑气,但是青瘟鬼有如耍猴般在他身边飘来飘去,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青瘟鬼又冲了上来,他只能硬咬着牙,再交击出一道雷光,将它逼退。

他身上裂开的血口越来越多。

风雷破九霄,本应该要双人同时使用,他一个人强行施展风雷二诀,就算青瘟鬼不伤他,他的身体也无法承受这样的负荷。

更何况他早已经伤痕累累,头晕眼花,只能凭着模糊的影像找到青瘟鬼的位置。

他感觉到青瘟鬼又冲了过来,于是双剑再一交错。

雷光再次炸开,而他已是摇摇欲坠,连站都无法站稳。

但是青瘟鬼其实并没有向他冲去,它只是随手抖了一团青气。

它只是在耍他。

看着有如血人一般站在那里的少年,白瘟鬼、黑瘟鬼、黄瘟鬼尽皆动容。

但是青瘟鬼冷笑一声,又慢慢地向少年飘去。

红瘟鬼大怒,朝青瘟鬼冲去:“死青鬼,你再敢伤他……”

白瘟鬼和黑瘟鬼却一下子飘了过去,把红瘟鬼死死搂住,不让她过去。

红瘟鬼怒道:“你们这些死鬼,帅哥可杀不可辱,你们杀了就杀了,哪有一直调戏他的道理?”

黑瘟鬼道:“红鬼,你看清楚点……你看看青鬼。”

红瘟鬼定睛看去,却见青瘟鬼面目阴沉,却是谁也看不出它在想些什么。

黄瘟鬼飘了过来,喃喃道:“以前好像也有过这样的情形。”

“嗯,”黑瘟鬼淡淡地道,“就是那个求老头子帮他铸弓铸箭的羿……当年十日乱天,那小伙子来求老头子替他铸弓,老头子不肯,让青鬼把他赶下山,青鬼把他打得只剩最后一口气,他却仍然不顾一切地往山上爬,结果呢?”

红瘟鬼怔了半晌,没有说话。

黑瘟鬼怪笑道:“这小子刚才要是死了也就死了,但他竟然又站了起来,还怎么也不肯倒下去,倒是有点像当年的那个羿。”

说话间,青瘟鬼又飘到了唐小峰面前。

唐小峰双剑一错,雷光炸开,青瘟鬼竟然躲也不躲。

它的身子被炸出一条条黑色血水。

少年瘫跪在地,不断地喘着气,然后又拄着剑,一点一点地站起。

血水不断地往下淌,染红了脚下的土地,染红了少女的衣裳。

他不是一个怕死的人,因为也许,死后的世界并不像常人所想象的那么黑暗。

但是,只要还活着,只要还剩下最后一口气,他也要坚持下去。

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脚下的这几个女孩们,他要保护她们,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也要用这最后一口气保护她们。

青瘟鬼哼了一声,转身飘走。

他却不知道青瘟鬼做了什么,血水早已染红了他的眼睛,他只是隐隐地感觉到青瘟鬼在动,于是艰难地举起双手。一边是风诀,一边是雷诀……

然而这一次,雷光并没有出现。

有谁抢走了他手中的红蓝双剑,又把他搂在怀中。

他要挣扎,他要抗拒……

“小乖乖,没有事了,”红瘟鬼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睡,睡,小乖乖……”

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着把唐小峰像婴儿一样摇来摇去的红瘟鬼,黄瘟鬼挠着脑袋:“喂喂,现在怎么办?”

黑瘟鬼怪笑道:“我倒是有个想法,不过还是把这几个娃子藏起来再说,小泰只叫我们抓人,可没说抓到后一定要交给他,我们先把他们‘抓’起来。”

白瘟鬼道:“他们刚好五个,一个背一个。”

青瘟鬼背对着他们,冷冷地道:“要做什么,你们自己做,不要找上我。”“算了,”白瘟鬼看向黄瘟鬼,“那你就多背一个。”

黄瘟鬼嘀咕:“又叫俺多干活……欺负俺老实!”

五鬼将唐小峰和四女带到一个其它鬼怪无法找到的所在,黑瘟鬼在廉锦枫身上搜了搜,搜出几粒灵丹,它也不管这灵丹到底是救人的,还是害人的,直接就全往唐小峰嘴里塞去。

灵丹入口即化,唐小峰的气息慢慢地恢复了些。

“黑鬼,”白瘟鬼问,“你不是说你有一个想法么?为何不说来听听?”

黑瘟鬼怪笑道:“我问你们,小泰做它的开明大王,一做就做了几百年,我们在这陪它胡闹了几百年,它是开心够了,你们就真的觉得很好玩么?”

白瘟鬼打着呵欠:“不陪它玩,我们还能做什么?老头子死时,我们就跟他有过约定,除非有人用泰煞鼎铸出真正称得上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神兵,我们才不用再受契约束缚。更何况小泰的五精天火对我们的修行有益,陪它胡闹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黑瘟鬼冷笑道:“但它真的铸得出绝世神兵?”

其它四鬼一同摇头,红瘟鬼抱着唐小峰摇啊摇:“它也就是瞎胡闹,想到一处是一处,什么东西都往鼎里扔,那样子都能铸出绝世神兵,那老天真是瞎了眼了。”

黑瘟鬼哼了一声:“小泰玩了这么多年,我看它也不想再认主人了。上次那姓葛的家伙,炼丹制药很有一手,小泰却总是躲着他。我们已经陪他玩了几百年,难道还要再陪他玩个几千年?更何况它总是把那些应该投往阴曹地府的凶魂恶魄劫过来,欺负着玩,现在虽然没事,但总有一天会闹出麻烦,总不成我们真的因为小泰的胡闹,去跟地府的几个阎王打上一架?”

青瘟鬼飘在一旁,冰冷冷地道:“也差不多要给小泰找个主人了。”

红瘟鬼指着怀中的少年:“就他,就他,这小伙子长得帅,以后肯定能够变成好厉害的铸剑师。”

四鬼额上黑线涌动……长得帅跟铸剑炼宝有什么关系?何况这小子长得也不见得就有诺帅。

白瘟鬼指着廉锦枫:“我倒是比较看好这丫头,这些小还丹大概就是她炼制出来的,虽然只是最简单的灵丹,制得却是饱满晶莹,更何况她体内有先天灵气,显然是慧根独具的转世仙子,再加上她年纪也小,可塑性强,稍加培养一下,弄加上泰煞鼎的助力,日后超过那姓葛的老头,应当不成问题。唯一可惜的是,我们与老头子的约定是用泰煞鼎铸出绝世神兵,不是炼出绝世灵丹。”

黑瘟鬼道:“这小丫头虽然不错,但我倒是红鬼的意见,让这小伙子做小泰的主人比较好。”

“就是就是,”红瘟鬼使劲点头,“这小伙子很帅。”

跟帅不帅没关系!黑瘟鬼额上黑线涌动,它道:“首先,这小子体质独特,在这以前,你们见过能够吸收阴幽戾气的人么?”

黄瘟鬼喃喃道:“不要说人,连鬼都没有。”

“其次,”黑瘟鬼继续道,“这小子艳福不浅,你看他身边的这四个丫头,哪一个不是慧根独具、国色天香的仙子?再说了,青鬼那样子虐他,他居然也能活得下来,虽说青鬼留了手,但这小子的运气也实在不错。一个人有这样的运气,有这样的艳福,通常都会被称作……”

白瘟鬼道:“人渣?”

黄瘟鬼道:“淫棍?”

“是主角,主角,”黑瘟鬼吼道,“你们从来不看传奇志怪、杂谈小说的么?”

黄瘟鬼嘀咕:“谁去看那些垃圾东西?”

黑瘟鬼努力用手把它自己额头上的黑线抹平:“算了,大家投票,我觉得这小子不错。”

红瘟鬼道:“嗯嗯,我也选他。”

白瘟鬼怪笑道:“我选这女娃子。”

“女娃子好,”黄瘟鬼使劲点头,“咬起来嫩嫩的,香香的,俺要女娃子。”

其它四鬼很鄙夷地看着它。

“那就是二比二,”黑瘟鬼看向青瘟鬼,“青鬼,你是最后一个了。”

青瘟鬼理也不理,就这样拂袖飘走。

“三比二,就选这小子!”黑瘟鬼直接把青瘟鬼的甩袖而去,当作是对它的最大。

“但是,小泰要是不肯认主怎么办?”红瘟鬼疑惑地问。

“嘿嘿,”黑瘟鬼阴险地笑着,“这也实在是太……简单了。”

唐小峰醒了过来。

他一醒过来,就看到自己被一只红衣母鬼抱着,这母鬼涂着鲜艳的口红,抹着白白的腮粉,朝他眨着大大的眼睛,再“娇媚”地冲他笑着。

他一下子就跳到洞顶,抱住一根突出的石柱。红瘟鬼咬着手绢:“小乖乖,你下来啊,我还要跟你说话呢。”

“我不下去,打死我我也不下去。”

“你快点下来嘛,”红瘟鬼害羞地扭着身子,“奴家又不会吃了你。”

她这声“奴家”,直听得唐小峰汗毛倒竖,再也不肯下去。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少女的呼唤声:“大哥,你在里面么?”

“我在,我在这里,”唐小峰赶紧叫道,“你们快点进来。”

四女进入洞中,先是看到咬着手绢扭来扭去的红瘟鬼,抬起头来,又看到像猴子一样抱着石柱,死也不肯下来的唐小峰的……光屁股。

四女立时便红了脸,赶紧扭开头去。

骆红蕖想:“大哥怎么还是光着身子?”

颜紫绡想:“难道他被这只母鬼给、给……”

薛蘅香低低地哼了一声:“人渣。”

廉锦枫红着脸儿,羞羞地看着一旁。

红瘟鬼朝唐小峰抛个媚眼,甩甩手绢:“你们聊,奴家在外头等你……小乖乖。”

唐小峰浑身恶寒。

等红瘟鬼出去后,唐小峰才从上头跳了下来,捂着要害部位朝四女笑,他也不知道现在的处境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她们四个没事,他自己也还活着,所以他很高兴。

但是他显然浪费了他天真无敌纯洁可爱的笑容,因为他光着身子,四女根本就不敢看他。

只是虽然跟他这个裸的少年相处一室,实在是让人很难为情,但是四女也没有离开,因为她们也很想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们在隔壁的洞穴醒来时,看到唐小峰不在,心里都在暗暗担心。

等她们走到了外头,却看到冲她们傻笑的黄瘟鬼,她们凝神戒备,但是黄瘟鬼显然不想跟她们打架,于是没奈何,她们也只好还对方一个傻笑,然后黄瘟鬼就告诉她们唐小峰在这里。

只是她们虽然不想离开,但这个样子,显然也没法说话,唐小峰自己的衣服早就在泰煞鼎里烧了个精光,骆红蕖给他用来当“围裙”的那件半臂,也同样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他很想说,既然你们这么难为情,那不如你们也把衣服脱了,这样大家都没穿衣服,也就没什么好难为情的……但他怀疑他要真的这样说,四女会揍他。

骆红蕖想着,这样子尴尬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还是要让谁再脱一件衣裳给唐小峰遮一下,但她的半臂已经被唐小峰弄丢了,再脱就只好脱襦裙,那又如何使得?再看看其他三女,身上又都没有穿半臂又或是小褂这种可有可无的衣服,只有颜紫绡腰上缠着一条红绸。

无奈之下,她只好向颜紫绡要来红绸,又把自己襦衣的两只袖子撕下来,露出光光滑滑的手臂。

她背对着着唐小峰,把红绸和两只袖子递过去,想着接下来你就自己看着办。唐小峰接过来后,着实为难了好一阵,然后想到日本的相扑选手,于是把两只袖子绑好系在腰上,又将红绸像尿布一样包在胯下,两头夹在袖子上。

四女转过身来,骆、廉、薛三女看到他的样子,俱觉好笑,颜紫绡见唐小峰居然把她的红绸包在那种地方,很想把它抢回来。

唐小峰看到骆、廉二女掩嘴偷笑的样子,心里想着,你们别笑得太早,早晚有一天,我会叫你们也这样子穿给我看。

只是笑着笑着,骆红蕖和廉锦枫终于笑不出来,连颜紫绡和薛蘅香也怔怔地看着唐小峰。

唐小峰想,是不是我太帅,把你们给看傻了?

然而四女这样子看他,并不是因为他太帅,而是因为他身上的疤痕实在太多。

这些疤痕显然都是新结出来的,一条一条,到处都是。

在昏过去前,她们就已有意无意地看到唐小峰的身体,她们很清楚的知道,那时候的唐小峰身上绝没有这么多的疤痕。

颜紫绡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小峰,你转过去。”

唐小峰转过身去……他背上的疤痕竟比正面还多,密密麻麻的,惨不忍睹。

颜紫绡想起了在自己昏迷前,唐小峰反身将她扑倒在地的情景。

她突然有种想要扑到唐小峰怀里,就这样哭出来的冲动。

唐小峰倒是记得自己身上的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他唯一弄不清楚的,就是那五鬼为什么最终没有杀他们,不但没有杀他们,显然还给他喂了一些灵药,否则的话,这些伤绝没有这么快就结出疤来。

他冲着四女摆出几个POSS,想要逗她们开心。

但是她们却实在笑不出来。

于是他就只好自己笑――既然大家都还活着,既然这些伤都已经开始结疤了,一点都不痛,既然一切都还好好的,那她们为什么还要摆出一副难过的样子,为什么都不笑?

他觉得这几个丫头好傻。

一阵青雾涌来,青瘟鬼又从雾里钻出。

骆、廉、薛三人一阵紧张,因为她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五鬼到底想要做什么。颜紫绡握着拳头,很想就这样冲上去揍它,因为她知道唐小峰身上的伤就是被这家伙弄出来的。

唐小峰却冲着青瘟鬼笑。

因为他知道青瘟鬼不是来杀他们的……它要是想杀他们,那他们根本就不会醒过来。

青瘟鬼冷冷地看着唐小峰,它只说了一句话。

它问:“你想不想要泰煞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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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明大王很生气。

他让五鬼去抓那几个生人,它们却抓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他召采女来陪他,采女居然没有出现。

他简直要气疯了。

他坐在殿上,那些鬼怪跪拜在他面前,一个个惶惶不安。

前方坑内,那巨大的金鼎已经被扶正,滚热的镬汤也没有再流出。

他抓了几个鬼怪,一口一个,三两下就把它们吞了下去。

就在这时,他终于看到五鬼飞了过来,它们不但抓住了那个少年和逃走的那两个少女,还多抓了两个丫头回来。

五鬼把这一男四女扔在他面前,就自顾自地飞走了,但是开明大王根本就没有在意它们,他只想着怎么处置面前的这几个家伙。

他打算把这四个女孩扔到泰煞鼎里,把她们煮成肉汤,而这个臭小子,似乎根本就不怕泰煞鼎里的五精天火,所以他准备先用一把大刀把这家伙砍死,再把变成鬼的他吊起来,用五精天火炼上几遍,看他到底怕不怕。

少年和四个少女全都被绳子绑着,他知道青瘟鬼弄出来的绳子,别人是没办法弄断的,所以他并不担心他们会反抗。

他挚出一柄前些日子他铸炼出来的大刀,兴致勃勃地冲上去,要把唐小峰劈死。

但是唐小峰和颜紫绡身上的绳索突然断了,他们冲上去,一个用飞剑砍断开明大王手中的大刀,一个快速地在他的嘴上贴了一张纸符。

然后两个人拼命打,使劲打,直打得开明大王皮开肉绽,满身是包。

那些鬼怪看到开明大王被人殴打,想要冲上来,骆红蕖却也跳了起来,挚出射日弓,那耀目的光芒刺花了所有鬼怪的眼,让他们心惊胆战,不敢动弹。

开明大王想要大叫,他想让五鬼来救他,但是贴在他嘴上的符纸,让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此时,唐小峰他们已经知道,这所谓的“开明大王”,其实就是成了精的泰煞鼎。

泰煞鼎在长生宫里埋了多年,久而久之,居然借气化形,变成了妖精。而五鬼由于某些原因,不得不受它制约,也就只好由它胡闹。

唐小峰和颜紫绡用凝聚了紫华剑气的拳头,一拳拳打在开明大王身上,竟然把它打得越来越小,它逃又逃不掉,叫又叫不得,又是流泪,又是磕头。

就在刚才,它还是那样的气焰嚣张,现在却像是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看得众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唐小峰却想起五鬼的提醒,它们说这家伙滑头的紧,所以揍的时候千万不要手软。

虽然他很怀疑五鬼之所以这样提醒,只是因为它们也早已忍受不了这个家伙,所以借他的手来出出气,但是无所谓了,反而自己在镬汤里煮了一遍,又弄得全身伤痕,说到底也是这家伙的错,不狠狠地把这家伙揍一顿,他自己也不解气。

于是他一拳又一拳地打下去,没有任何的犹豫。

“开明大王”实在受不了了,于是倒在地上装死,不过五鬼早就告诉过唐小峰,说这家伙是揍不死的,所以唐小峰继续揍,于是它又只好活过来,拜在地上,不断求饶。

“要我放过你也可以,”唐小峰冷笑着,“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主人,不管是什么事,你都要听我的,知不知道?”

他见这家伙还有些犹豫,于是又揍了一顿,直揍得它不得不服,才按着五鬼教他的方法念出真言,又咬破食指,滴了一滴血在这家伙身上。

只见光芒一闪,坑里的金鼎飞了过来,“开明大王”飞了过去,两者融成一体。

五精泰煞宗天鼎开始旋转,旋转的过程中散出五彩霞光,然后越变越小,变得只有茶壶一般大,飞了过来,落在唐小峰手心。

周围的场景开始塌陷,所有鬼怪纷纷逃窜,这个洞天原本就是以五精泰煞宗天鼎为根基开创而出,在五精泰煞宗天鼎认主的那一刻,它也就失了存在的基础。

就像是一面镜子突然破碎,所有的画面都碎成了无数块,然后坠落,消失。当唐小峰和四女还过神来时,他们已经回到了长生宫的地底花园里。

周围依旧是桃树、假山、流水、小亭,如果不是唐小峰的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金鼎,如果不是他那近乎全裸的身子满是伤痕,他们简直要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个不真实的梦。

“你们看这里。”颜紫绡指着金鼎上雕着的一个小动物。

看着这有点像老虎,又有点像兔子的小动物,廉锦枫掩着嘴儿,微笑道:“难怪它要自称开明大王,这不就是《山海经》里记载过的开明兽么?”

“大哥,这里好像多了条路。”骆红蕖指着一个突然多出来的地道入口。

他们一同往地道里走去,在经过一条狭长的通道后,他们来到空旷的地底。

他们看到这里散落着各种颜色的矿石,有的漆黑如夜,有的闪耀如星,形状也各不相同。

“这是什么?”唐小峰从地上捡起一个黑色的木牌。

木牌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人的名字,唐小峰看着稀奇,将它转来转去。

突然间,阴风刮过,在他们面前跪伏着上百只半透明的阴影。唐小峰定睛看去,看到其中一个身披轻纱,一脸无奈,于是笑嘻嘻地道:“咦,这不是采女姐姐么?采女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采女轻叹一声:“我的肉身已被你杀死,连神主牌也落在了你的手中,你还要我说什么?”

唐小峰看来看去:“石中天呢?”

采女道:“开明大王只将他看得上眼的人的名字写在神主牌上,洞天既已崩溃,其他阴魂野鬼再无束缚,已自行投往阴曹地府去了,只有我们这些人受神主牌所制,不得不留下来,石中天并不在我们这些人里。”

颜紫绡嘀咕:“不是你们这些人,是你们这些鬼。”

“采女姐姐,我问你,”唐小峰道,“我们几个人,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掉到那洞天里去?”

不止是唐小峰,连骆红蕖她们也一同看着采女。

采女无奈地道:“我虽然受开明大王所制,无法离开洞天,但恰好会些阵术,于是借着开明大王打开鬼门,放一伙鬼怪出来胡闹的机会,让它们帮我布下一道鬼谷阵法,强迫你们进入鬼门。一开始时故意向你们示好,也只是想要让你们对我毫不防备,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夺走你们的肉身,以逃脱开明大王的控制。”

“原来那个是鬼谷阵法,我还以为是鬼打墙呢,”唐小峰喃喃地道,“但你如果只是想要肉身的话,你自己的肉身不也一直就在那里?让那些鬼怪帮你把它搬进去不就成了?”

采女冷冷地道:“看来你不止是对鬼谷阵法,对巫术也是一窍不通,我既已将名字写在神主牌上,就算把肉身带入洞天,也只会连肉身一起被神主牌制住,唯有躲进其他人的肉身里,才能避开神主牌对我的控制。”

“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唐小峰笑道,“你是采女,你的肉身也是采女,只要神主牌上写着‘采女’,你就算回到你自己的身体里,也还是逃脱不了。所以你就打算夺舍,如果你能够夺走锦枫的身子,那么对神主牌来说,你就不再是采女,而是变成了天底下最好看最漂亮的廉锦枫,这样神主牌自然就控制不了你,是不是这样?”

廉锦枫红着脸儿,看了他一眼。

唐小峰心想,好感度加2。

采女垂首不语,其它幽魂也都知道自己的生杀大权全都操纵在唐小峰手中,一个个不敢吭声。

“还有一件事,”唐小峰看着采女,认真地问,“在这两个月里,你有没有看到竺乾那死老头的鬼魂?”

采女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早就杀了他,但要么他并没有死去,要么就是他已经自投阴曹地府去了,并没有落得跟石中天一样的下场。”

唐小峰忖道,看来是被二妹说中了,紫绡姐和锦枫在智佳国遇到那死老头,跟长生宫闹鬼,这两者之间可能并没有多少关系。

他看着手中的神主牌,喃喃道:“我该拿这牌子做什么?把它留着,你们就只能一直跟着我,被这么一大群鬼跟着,我想想也觉得难受,倒不如……”

他原本想着,干脆把这些鬼全都放了,让他们自己到阴曹地府投胎去,就在这时,却有人拉了拉他的手臂,他愕然转身,然后就看到薛蘅香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朝他翻开手掌。

“三妹,”唐小峰拉着她的手看来看去,“你是要我帮你看手相么?”

薛蘅香却只是盯着他,连动都不动一下。

唐小峰心想,这丫头还真是死板板的一张脸,也不知道身体里到底有没有幽默细胞。

“三妹……你难道是要我把这牌子送给你?”唐小峰有些疑惑。

薛蘅香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如果唐小峰不是也在盯着她看,只怕根本就觉察不出来。

“既然你想要,那就送给你做礼物吧!”唐小峰直接把木牌塞到她的手上,然后也就懒得再去管她。

薛蘅香面无表情地把神主牌收入袖中,连带着,包括采女在内的那些阴魂也消失不见。

骆红蕖看了薛蘅香一眼,微微地蹙了蹙眉,却也没有说什么……

唐小峰和四女回到花园,互相对望了几眼,想着惊心动魄地过了一个晚上,幸好现在大家都平安无事。

颜紫绡和廉锦枫回各自房间休息去了,骆、薛二女也就在花园里找了个阁楼,暂时先住在里头,美美地睡上一觉,其它事以后再说。

唐小峰回到他自己这两个月来所住的元室里,找了一件衣服穿上……虽然他觉得自己不穿衣服的样子其实也蛮帅的。

穿好衣服后,他拿出泰煞鼎左看右看,虽然他知道女娲用这东西炼过五彩石,炎帝用这东西制过百草药,葛洪、魏伯阳、采女也都在找这个东西,可见它确实是天地间绝无仅有的神器,可是一时间,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把它拿来做什么。

难道用它自带的五精天火做早饭?

就在这时,他感应到什么,于是突然转过身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青瘟鬼。

跟在那个已经崩溃了的洞天里时不一样,这一刻的青瘟鬼,看上去是半透明的。

他想,这大概就是阴阳两界的不同,就像采女和那些鬼怪,刚才看上去也是半透明的,但在那个洞天里,他们却要实实在在得多。

那个洞天,就是一个有些类似于阴间的存在。

青瘟鬼看着他,冰冷冷地问:“你、想不想学铸剑?”

它倒真是开门见山,直接得很。

“想。”唐小峰直截了当地回答。

虽然铸剑听上去就是一件很无聊很累人的事,但他怀疑自己如果说不想,这五鬼弄不好就会把泰煞鼎抢回去,再顺便赏他几个天雷。

“这宫里虽然有些与铸炼有关的典籍,但却是从引火、生风这些最基础的东西开始,对于已经拥有泰煞鼎的你,这些都可以直接跳过,”青瘟鬼的脸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表情,虽然鬼的表情原本就很难辨认,但它看上去还是显得极为死板。

它继续道,“而且那些典籍里所教的手法太过粗糙,有些根本就是错的,你若是要学,我可以教你。”

唐小峰使劲点头。

于是青瘟鬼开始向他讲解铸炼的原理,以及泰煞鼎的功效和用途。经过它的讲解之后,唐小峰终于明白为什么泰煞鼎对那些精通铸剑、炼宝、制药等与鼎炉有关的人,是那么的重要,它不但自带五精天火,可以随便变化样式,制造出无人干扰的封闭洞天,甚至还可以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哪怕是随随便便铸出来的一支剑,往往都带着其他铸剑师辛苦一辈子也无法达到的高度。

青瘟鬼讲了很多,换了一般人,早就被它弄得头昏脑胀,不过我们都知道,唐小峰前世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今生有个中过探花的爹,而青瘟鬼讲的这些,在某种程度上并不比他前世在初中学的物理化学更加难懂,所以他基本上都能理解过来,让青瘟鬼颇为满意。

只可惜他前世死得太早,上高中的第一天就被车撞死,如果他再读个几年,有高中和大学的数理化做基础,说不定可以用五精泰煞宗天鼎造出一个飞机了……要知道,就算是在有着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教育制度的二十一世纪中国,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也还是蛮少见的。

虽然他偶尔也看看色情漫画、黄色小说、也曾心理变态地想过要把那些有女朋友的家伙踢到沟里去,读幼儿园的时候还喜欢抓女孩子头发。但是要知道,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可是当过三好学生的……虽然他家人给老师送过好多好多的购物卡。

青瘟鬼离开后,唐小峰休息了一下,就开始在长生宫内到处寻找那些与铸剑有关的书籍,青瘟鬼虽然教了他不少与铸剑制宝有关的基础知识,又明确地告诉他,凡是泰煞鼎的持有者,在铸剑炼宝时都可以藉着泰煞鼎与五鬼之间的某个契约,让五鬼提供相当大的帮助,比如搬运晶矿,护守炉鼎,驱赶各类有可能导致铸炼失败的阴魔,但铸炼某件法宝又或是某样神兵所需要的具体材料与方式,它们却绝不会告诉他,只能靠泰煞鼎的主人自己去收集又或是创造。

就比如射日弓,最早就是由青瘟鬼口中的某个“老头子”铸造出来的,而它就算知道铸造射日弓需要用到哪些材料、哪种天地精华,但它却也绝不会告诉唐小峰,若是唐小峰有本事,那就自己再造一把出来好了。唐小峰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既然自己有幸得到五精泰煞宗天鼎这种神器,那就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铸剑,直至成为一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铸剑师……

一天后……

桃花飘落,暗香浮动。

廉锦枫正襟危坐跪在花泥间,注视着前方的五精泰煞宗天鼎。

五精泰煞宗天鼎已经按着她的心意,变成了她所需要的药鼎的形状,而她现在正是在制药。

唐小峰先是站在一旁看她,然后坐在一旁看她,再然后就是趴在满地的桃花间,继续看她。

女孩儿穿的是一件柳叶色的束胸裙,裙子系在已初具峰形的胸儿上方,绳结从胁下穿过,在后背处打结,她肩上披着小袄肩,虽然遮住了香肩,却露出精巧的锁骨和一小截浅浅的香沟,腰间用丝绦结着十二穗,双腿曲在臀下,臀后露出精美的翠绿色绣花鞋。

廉锦枫实在是心灵手巧,这身衣裳,也是在这两三个月里,她自己用从宫里找到的鲛纱和云光绣制出来的诸多衣裳中的一件。

唐小峰在地上滚了一下,双手撑在额下,半抬头盯着少女腰间的丝绦,绦上的绳结打得很美,只是看上去也很复杂,唐小峰恶意地想,如果自己想脱她衣服,那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把这绳结解开,倒不如直接把这件衣裳撕了。

廉锦枫扭头看了过来,小声地问:“唐公子,你好像……有些无聊的样子。”

唐小峰打了个呵欠,点了点头……他确实很无聊。

就在半天前,他还兴致勃勃地在宫里到处找着与铸炼之术有关的书籍,可是那些书籍很快就把他看得头大。

是的,他是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孩子,可是好孩子也要休息的吧?于是他很快就做出决定,先休息再说,至于要休息多久才够,这个他还没有决定好。

没错,他也暗暗立过誓,要成为一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铸剑师,可是他又没说要让自己马上就变成那么厉害的铸剑师,也许十年后,也许二十年后,反正只要在自己老死前做到,那也就算是完成誓言了。

那么,万一他死了都还没有做到呢?

那就更没有关系了,那时候他死都死了,谁还能把他从坟墓里挖出来,指责他说得到做不到?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记得好像有谁说过,成仙入圣最重要的是念头通达,他现在念头通达得很,所以他觉得自己已经快活似神仙了。

就是不知道神仙是不是像他这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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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锦枫见唐小峰实在太闲,于是就陪他说笑,聊了几句后,唐小峰有些不解,问:“锦枫,以前你炼药的时候,从一开始就得像菩萨一样坐着,话也不能说,眼也不能看,怎么现在却跟我聊起天来?”

廉锦枫微笑地道:“一般说来,炼制仙丹灵药时都是要有人护鼎的,以前奴家之所以坐着不动,就是在护鼎。”

“护鼎?”

“公子可曾听说过一个故事?”廉锦枫道,“曾经有一个男子误入深山,遇到了一个炼药的老人,老人看他心志坚毅,于是请他帮忙,让他坐在药鼎旁一动不动,不能说,不能语。那男子坐在那里,眼前生出许多幻象,他看到美女诱惑,鬼怪相逼,但他就是不开口。鬼怪大怒之下,把他杀了,他又转了几世,却也从不曾说一句话儿。直到有一次,他转世成了一个哑女,嫁给了一个将军,还生了一个孩子。有一次,那将军喝得大醉,逼她说话,她就是不开口,将军大怒,竟把那孩子大力摔在地上,哑女亲眼看着孩子摔死,不由叫了出来。她方一出声,幻象消失,他又回到了深山,仍然是坐在药鼎旁边,老人叹息一声,说他炼制的是可让人飞升成仙的仙药,若是那男子能够始终沉默,直到仙药炼成,那便连那男子也可以随他一同飞升。只可惜那男子却在即将丹成的最后一刻,过不了亲情这关,导致仙药功亏一篑,满炉的药材也全都毁去。”

唐小峰点了点头:“这个故事,我倒确实是听过。”

“那个老人,其实就是魏伯阳魏仙人,”女孩儿道,“但凡仙剑、飞丹、神兵法宝,炼制之时必有鬼神相忌,妖魔侵扰,就比如干将与莫邪二人铸剑,历时三年而不成,直至莫邪跳入炉中,以性命护鼎,才令得妖魔退去,双剑乃成。他们铸的只不过是人间名剑,便已如此艰难,更不用说像魏伯阳、葛仙人他们所炼的九转飞丹,又或是那些寻常人听也不曾听过的神兵法宝,若是没有心志足够坚定的护鼎之人,以强大的精神意念护持炉鼎,令百邪不侵,万魔不染,那就算有再好的材料与配方,也别想炼成。”

唐小峰心想,原来炼药是这么困难的事?他以前只看到廉锦枫将药材放入鼎中,然后在旁边坐啊坐,好像只是睡一觉醒来,药就成了,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窍门。

他问:“那为什么你现在又不需要护鼎了?”

“这就是泰煞鼎与其它炉鼎的不同之处,”女孩儿道,“泰煞鼎内藏五精天火,就算是无形无质的魔头亦可焚毁,而炼药铸宝之时,又有五鬼护持,根本不需护鼎之人。也正因此,纵连魏伯阳、葛洪这样的仙人,对这五精泰煞宗天鼎也是不免贪图,试想,若是当日魏伯阳有泰煞鼎在手,又何需找人护鼎,最后还功亏一篑,浪费了一整炉的上好药材?”

原来泰煞鼎还有这样的好处?

唐小峰奇道:“既然用泰煞鼎制药,不需要护鼎,那你又为什么一直坐得这么好?”

廉锦枫脸儿一红,心想你一直盯着我看,我哪里还好意思动来动去?

两人又聊了一会,女孩儿算算时辰,鼎内的灵药差不多已经炼成,于是打开炉盖。

唐小峰本以为她又是在炼制小还丹又或是固元丹,谁知炉盖打开后,传出的却是一种淡淡的臭味,和她以前炼制的丹药气味明显不同。

他诧异地问:“这是什么药?”

廉锦枫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在心中默诵着《紫度炎光经》,开炉取药,取出来的药竟是黑黑的、黏黏的、一块一块的。她将药用玉碗盛着,看向唐小峰:“唐公子,你把衣服脱下来……”

唐小峰跳了起来,双手捂胸,惊叫道:“你想做什么?”

他这是什么反应?廉锦枫很想斜他一眼,不过她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好女孩,这种不顾形象的事她是做不出来的,她只能抿着嘴儿,低低地说:“你、你就听我的就是。”

唐小峰心想,不错不错,开始用“我”,不用“奴家”了。

话又说回来,他其实还是蛮喜欢听她“奴家、奴家”地说,她的声音清清的、脆脆的,这两个字念出来时,也极是悦耳动听,不像那只红母鬼……

一想到红瘟鬼,他忍不住又恶寒了一下。

唐小峰当然不怕自己的身子被人看,尤其是,这次还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主动要看,于是他开始脱衣服,脱完衣服后又开始脱裤子。这次轮到女孩儿惊叫起来:“我只是叫你脱衣服,没叫你脱裤子,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早说嘛。”唐小峰看着早已羞得满脸通红的女孩,觉得自己已经变得不无聊了。

女孩儿让他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坐下,然后用手指抹着黑药往他背上的伤口涂去。“吃了那么多的小还丹,这些伤早就已经好了,你还涂它做什么?”

廉锦枫轻轻地道:“伤虽然好了,但结下的痂却没有那么快脱落,就算脱落了,那些疤却也不会消失。我炼的这些,却是采女在她的笔记里记下来的黑玉美肤膏,再严重的疤痕涂上这美肤膏后,肌肤也会恢复如初,甚至更甚从前。”

唐小峰笑道:“难怪她的皮肤那么好,都活了几百岁了,身上不但没有疤,连皱纹都没有。”

廉锦枫看着他背上那密密麻麻的伤疤,想起唐小峰在那洞天里对她的保护,心里蓦地涌起一阵愧疚和心酸。

原来,她以前毕竟是一位官家小姐,虽然父亲遭遇恶人陷害,家道中落,但小时候养成的清高与典雅却不是说改就能改得过来的。而唐小峰虽然帮她报了父仇,又将她从鬼斧山救出,但在内心深处,出身于君子国这种极度讲究礼乐的她,对唐小峰油嘴滑舌、胆大无礼的一些做法,却还是有着无法对人言说的鄙夷,而之所以会跟在唐小峰身边,也仅仅是因为唐小峰对她有恩,而她也实在是没有其它地方可去。

而那个时候,之所以会生出独占宝物的念头,一方面是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加有用,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不用再依赖任何人,另一方面,也是对总显得不太正经的唐小峰,多少有些不信任。

然而现在,她的心思已经开始变得不同,她看着唐小峰那惨不忍睹的后背,想着:“他明明就知道我存有那样的私心,却仍然对我这么好,他明明就知道我背叛了他,却还是拼死保护我,可我又做了什么?他将我从贼人手中救下,还替我报得血海深仇,我却、我却……”

唐小峰注意到她的沉默,于是问道:“锦枫,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她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在心里继续想着,“其实我也知道,衣冠楚楚、满口仁义道德的未必就是好人,嘻嘻笑笑、不拘小节的未必不是君子,结果轮到自己时,却还是忍不住便以貌取人。其实现在想来,他为了我,明知道不敌石中天也要闯上鬼斧山,他与骆姐姐和蘅香以前并不认识,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进入白蛟宫去救她们。他既不能算是好人,也不能算是君子,他所行的一切,只不过是率性而为,但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大丈夫。”

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就在前几天,她对唐小峰的许多小节都还看不惯,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却又觉得这个人其实一切都好,就算是他的油嘴滑舌,也有着有趣和让人喜欢的一面,远胜过那些所谓仁人君子的口是心非,而这些日子唐小峰对她的好,也像是突然被翻出来的书页一样,一点一点地从心头闪过,让她觉得温暖,觉得喜悦。

“锦枫,”唐小峰回过头来,“你在想什么?”

女孩嫣然地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收拢心思,替他把上身的疤痕全都抹了一遍。

唐小峰开始穿衣服,衣服还没搭上,却听到廉锦枫羞涩而又轻柔的声音:“你把裤子也脱了,我记得你的腿和……也有好多伤口。”

唐小峰嘿嘿笑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那时候一直在偷看?”

女孩气道:“你到底脱不脱嘛,不要我帮你涂,那、那就拉倒。”

唐小峰却把她手中的玉碗一下子抢了过去,笑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好了。”

他当时之所以在四女面前光着身子,还不是因为身上的衣服被泰煞鼎里的天火烧了个精光?他又不是真的想做暴露狂。

他捧着黑玉美肤膏就跑,一下子就没了影。

女孩见他居然就这样跑了,不由捂着脸儿笑个不停,然后躺在地上,在满是桃花的地上滚了几下。

少年的人虽然已经跑远,但他的影不知怎的,却始终在她眼前晃动。她躺在那儿,用手绢蒙住了自己的脸,低低地说了一声:“坏蛋!”

心里,竟是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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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宫内闹鬼的事,就这样子得到了解决,只是,虽然得到了五精泰煞宗天鼎,但竺乾那死老头曾在智佳国出现的原因,却是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是有人装神弄鬼,还是那死老头真的变成了丧尸?唐小峰想,就算他真的死而复活,应该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否则为什么他只敢在颜紫绡和廉锦枫二人面前出现,吓两个怕鬼的女孩子,却始终不敢在他面前出现?

毕竟,真正杀死那死老头的既不是颜紫绡,也不是廉锦枫,而是他。

唐小峰御着飞剑,将骆红蕖与薛蘅香往麟凤山送去。

他自己御着云光剑,又用昨日用泰煞鼎铸出来的两支飞剑载着骆、薛二女,这两支飞剑虽然铸得丑了点,但毕竟是他第一次铸剑成功,他还是蛮得意的,考虑到他对铸炼之道才学了这么一天两天,他觉得自己不愧是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天才。

“大哥,”骆红蕖在他身后掩鼻,“你身上……到底是什么味道?”

薛蘅香同样捂着鼻子,心想这必定就是人渣的味道。

唐小峰郁闷地抬头看天……廉锦枫给他涂的这黑玉美肤膏效果是好,三两下就把他身上的痂给弄没了,皮肤变得光光滑滑,连那些青春无敌美少女看了都会妒忌,问题是涂完这药后,身上总有一种洗不掉的臭味,虽然锦枫说这味道过几天自然就会散去,但至少现在,他自己都被薰得极是难受。

前方有一个小岛,唐小峰突然大叫一声,飞剑御得摇摇晃晃,连带着他身后的二女也变得紧张起来。他越飞越低,剑气突然中断,只听扑通两声,二女全都掉进了泥坑里。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唐小峰憨憨地挠着脑袋,“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刚才飞着飞着,突然说打了个盹,你们不要怪我。”

二女从臭哄哄的泥坑里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他……这混蛋根本就是故意的。

接下来,三人继续上路,只不过二女暂时是不好再嫌他臭了,因为她们自己也是一样。骆红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不过就是说他身上有味道,他就非要把我也弄臭来,大哥还真是小心眼。”

就在这时,却听廉小峰“咦”了一声。

二女的娇躯立时绷得紧紧的,心想难道他还要搞其它频道?

“你们看底下。”唐小峰低声道。

二女一同往下方看去,却见海面上散落着数十只破旧的木船,此外还飘浮着不知多少的尸体。

这些尸体看上去全都瘦瘦小小,脑袋长得像狗,身子仿若五六岁的人类孩童。骆红蕖愕然道:“这些全都是厌火国的国民,但厌火国与白民、双面两国比较接近,这里早已远离厌火国,它们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唐小峰载着二女,在海面前低掠而过,观察了一阵,才道:“这些像是逃离厌火国的难民。”

骆红蕖点了点头:“听说十大寇里的‘南天门’苏南天一直都在厌火、双面、直肠等国到处屠杀,这些大概就是逼不得已逃离厌火国的难民,只不过他们虽然逃了出来,却还是在远离家园的地方被人杀了。”

骆红蕖语带惋惜,唐小峰却没有太多感想,死的这些人与其说是像人,倒不如说是像狗,无法让他生出“物伤其类”的感触。

他们继续往前飞,又飞了许久,终于来到了麟凤山。姚芷馨和麟凤山的那些好汉见到二女回来,一个个大喜过望,奔走相告。

“我说了会把她们带回来的吧?”唐小峰冲姚芷馨眨着眼睛。

姚芷馨想起他前往白皎宫前,还把自己吻了一下,脸儿羞得红红的,宛若粉嫩嫩的桃花。

唐小峰与骆、薛二女在白民国结拜时,就把姚芷馨也算了进去,只不过当时她本人并不在场,现在既然人到齐了,骆红蕖干脆杀猪宰羊,对着猪头又结拜了一次,姚芷馨也红着脸儿,将唐小峰改唤作大哥。

结拜完后,唐小峰向三女告辞,骆红蕖虽然挽留,他却想着把颜、廉二女留在长生宫里,万一那死老头再跑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于是笑着说,反正使用剑遁的话,这里与长生宫其实算不上太远,他以后时常跑来做客就是。

说完后,他将廉锦枫这两日炼制出来的丹药送了一些给她们,然后身子一窜,化作紫色剑光,一下子就没了影。

回到长生宫,颜紫绡与廉锦枫早已在等着他,这让他很有一种回到家里的感觉。

不知怎么的,他又想起了自己那个整天批判政事,简直比愤青还要愤青的老爹,以及一天到晚看书,有时还喜欢学猴子一样跳来跳去的姐姐,甚至还有那整天哭哭啼啼的母亲,心里竟然生出一丝想念和惆怅。

那个时候只想着离家出走,到平安村找颜紫绡学剑,却从来没有真正地替自己的父母和姐姐考虑过,也没有想过他们是不是一直都在担心他。

他想着,再过一些日子,还是回去看看他们。

“老爹要是知道骆宾王和薛仲璋的女儿都还活着,应该是会高兴的,”他想,“还有紫绡姐,在书里她可是我姐的死党,两个人一定会很投缘。还有锦枫,人家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何况她可是个漂亮媳妇……”

他直接就把廉锦枫算成了他的未来媳妇,至于廉锦枫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唐小峰在长生宫里一边学习铸炼之道,一边与颜紫绡磨炼剑技,闲暇的时间则基本都在看廉锦枫,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弄得女孩儿总是怀疑自己的脸上到底长了几朵花。

长生宫地底藏了橘子石、红蚕石、影子石、靛蓝晶等诸多晶石,这些晶石都是五鬼以前收集来的,正是由于有这么多的晶石可供自己浪费,唐小峰渐渐地掌握了不少铸剑炼宝的窍门。他将云光剑还给了颜紫绡,自己炼了好多支,这些剑虽然都及不上云光月流剑,但居然都不比欧治子的湛卢剑差。

他又试着炼制了一些法宝,虽然一开始炼出来的,只是一些简简单单的东西,但所谓熟能生巧,渐渐的,也掌握了不少门道。

另外,他又发现,成为泰煞鼎的主人还有一件莫大的好处,那就是,让他可以以最大的优势役使五鬼。

通神役鬼,原本就是道教又或是各种巫门所常用的手段,役使的鬼神,则包括六丁六甲、各类星君等等,而像茅山、神霄等道家门派,也都传有五鬼运财、五鬼移山等役使五鬼的各类术法。

当然,术有高下,人有强弱,一个刚入门的茅山道术也能够借助符咒又或是斋醮用出“五鬼运财”,但能够运来一两块小银锭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黑瘟鬼说,虽然役使的都是“五鬼”,但许多时候,它们都是打发手下那些没名气的小鬼去完成任务。

“鬼神也有鬼神的规矩,”黑瘟鬼说,“就算你是泰煞鼎的主人,也只在炼宝铸剑时,才可以让我们无条件的帮你,其它时候,想让我们替你做事,仍然需要按着规矩来。不过我们却可以给你大优惠,同样的术法,最多你用出来时,我们亲自动手就是。另外,我们还可以免费赠送大美鬼一枚……当当当当。”

红瘟鬼从它身后转出,朝唐小峰狂抛媚眼。

唐小峰一阵恶寒。

长生宫原本就住过一个茅山道士,留下了许多记载茅山术法的书籍,唐小峰学了一些来。

他试着使用“五鬼运财术”,五鬼果然给他大优惠,从天花板掉下了满屋子的金锭,差点把他砸死。

他又惊又喜,心想就靠着这个法术,我岂不是马上就可以变得富可敌国?

但是颜紫绡一看到他,就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差点就喘不过气来,他郁闷地挠着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脑袋光亮亮的。

他跑去找黑瘟鬼,黑瘟鬼没好气地说,你看书就不会看仔细点?任何鬼神之术都是有代价的,给你一大屋金子,代价只不过是你的头发,这已经是超超超……级大优惠了,上次用出五鬼运财术的家伙,得到的金锭连他的一半都不到,代价可是一点都不比他小……老婆跟人跑了,女儿被人强奸,他自己还遇到熊。

“他被熊吃了?”

“不,他的运气倒也没那么差,只不过那只熊刚好处在发情期,把他给强奸了。”

那还不如被吃掉。

“你想要把头发变出来么?”黑瘟鬼嘿嘿笑地看着他,“我可以给你大优惠。”

“不、不用了。”唐小峰干笑了一下,他可不想遇到熊。

无奈之下,他只好跑去找廉锦枫,廉锦枫倒也了得,竟然配出了生发灵药,涂在他的脑袋上,头发很快就长了出来。

只不过廉锦枫在替他涂药时,一不小心把药弄到了她自己的脸上,弄得她的脸上也乱长头发,怎么弄都弄不掉,只好躲在阁楼里一直哭。

无奈之下,唐小峰只好跑去找五鬼,五鬼果然帮了他,把廉锦枫脸上的头发弄没了,付出的代价,则是那一屋子的金锭……也不知道他忙来忙去的,到底在忙些什么。

不过在继续研究之后,他慢慢发现,其实这些术法也没有黑瘟鬼说得那么可怕,只要量力而行,事前又做好足够准备,付出的代价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忽略的,那个被熊捅了菊花的家伙,纯粹是他自己没有用好。

唐小峰想,这才是理所当然的,否则的话,这些术法谁还敢用?

廉锦枫见这些术法很是有趣,于是也学了一些,而在这方面,她居然比唐小峰更有天分,用出来的一些术法,让他自愧不如。

真不愧是水仙花转世!唐小峰想。

在将基础的铸炼之术学会后,唐小峰想着五鬼说过,这泰煞鼎还可以自动收集日月精华、天地灵气。

他在心中忖道:“风雷破九霄,这一式说到底其实就是将体内剑气以某种特殊的心法转化成金气和木气,再凭着二气交感,生出天雷。这一式的手段其实并不出奇,难就难在施展出来时,需要耗费掉大量的剑气。我当时所受的伤,背上那些虽是被青鬼的天雷击中,但其它地方,其实都是在强行施用风雷二诀时自己造成的。一个人的剑气同时转化成金木二气,身体当然吃不消,但既然我有铸剑的本事,又有泰煞鼎这种绝世神器,那我何不把金木二气炼到云光、月流这两支剑上?炼成后,这两支飞剑自带金木二气,紫绡姐不需消耗剑气也能用出风雷破九霄,那不就显出我身为未来铸剑大师的本事?万一一不小心炼坏了,那……反正那两支剑也不是我的。”

想到这里,他跑去找颜紫绡。

颜紫绡听完后,却也同样想到,小峰刚学铸剑也没多久,他要是炼好了,那当然没问题,他要是炼坏了,反正这剑也不是他的,他肯定不心痛。于是怎么也不肯给。

无奈之下,唐小峰只好设法去偷,然而颜紫绡却将这雌雄双剑看得紧紧的,连洗澡时都要带在身边,而且再也不肯借给他。

唐小峰心想,跟我斗,谁怕谁?竟在她洗澡时毫不犹豫地闯了进去,先在旁边的衣服里乱翻,没有翻到,又盯着水里的颜紫绡看,少女大羞,躲在水里不肯出来,厚脸皮的少年说你再不把剑给我,我就脱光衣服跳进去帮你洗,少女没有办法,只好把双剑给他。

唐小峰提着双剑,兴致勃勃地开炉铸剑,他知道要将五行精气炼进剑中,绝非易事,于是先请来东方木精青瘟鬼,请来西方金精白瘟鬼,让这两鬼帮他催动泰煞鼎内的木精天火与金精天火,天火轮流轰在双剑上,一支青得刺眼,一支黄得耀目。

他炼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将双剑炼成,等他出来时,颜紫绡早已坐立不安地等在外头,廉锦枫则一直在旁边安慰她。

唐小峰笑嘻嘻地取出双剑,颜紫绡接过来一看,见原来的红蓝二色,竟被唐小峰炼成了青金两色,但是色彩不减,看上去依旧是晶莹亮丽,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三人出了生长宫,来到外头试剑,颜紫绡先将双剑一触,两剑之间电光闪现,发出响声,再将双剑往远处山头一掷,双剑轰在峰上,只听一声震响,山峰倒塌一片。

颜紫绡见自己明明只是用了个风诀和雷诀的手法,并没有真正催动剑气,这一招用出来,威力竟不弱于她和小峰同时施用“风雷破九霄”,立时大喜过望,直夸唐小峰聪明能干,连廉锦枫也看着他,一脸仰望。

唐小峰见自己牛刀小试,果然不凡,不由也得意起来,心想我还以为自己要学个几十甚至上百年,才有机会成为绝世无双的铸剑师,却原来我已经是绝世无双了?

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身为一名绝世高人,还真的是寂寞如雪啊。

三人就在岛上烤鱼聊天,玩了一阵,直到天色渐黑,才准备回长生宫内。

临走时,颜紫绡还想再试一试,于是又将双剑掷出,双剑在空中一个相交,轰雷震响,竟将天空中的乌云都惊得下起了雨。

颜紫绡满心欢喜,收回双剑,谁知双剑方一回到她的手中,先是发出“锵”的一声轻响,剑身同时裂出细纹,紧接着就碎裂开来,化作无数铁屑掉落在地。

她看着手中的铁屑发怔,好半晌,才抬头看向唐小峰。唐小峰“唔”了一声,研究片刻,才不好意思地冲她傻笑:“看来还是没炼好。”

“死小峰,我恨死你了。”少女将手中的铁屑撒了过去,掉头就跑。

唐小峰呵呵地挠着脑袋,心里其实也是一阵郁闷。

回到长生宫后,唐小峰进入元室,发现青瘟鬼早已在那等着他。

“你们早知道那剑炼得有问题?”唐小峰恨恨地瞪着他。

“不是有问题,而是大有问题,”青瘟鬼面无表情,“那对雌雄双剑,原本是和光瑞月府瑶光夫人飞升前所用仙剑,云光自带日之精华、月流自带月之精华。那女娃儿虽然还不能发挥出它的威力,但它的等级,绝不在射日弓之下。你强行将金木二气注入剑中,反而赶走了它们所内蕴的日月二气,纵然成功,其实也让它们降了好几个等级,不是让它们变得更好,而是让它们变得更差。更何况你只知五行精气可以注入剑中,却不知道想法虽然没错,但该如何注入,却是大有学问,你直接将二剑用天火铸烧,又强行注入金木二气,那剑就算质地再好,也经不起你这样折腾,没有当场熔掉,已经算是你运气不错了。”

唐小峰苦笑道:“既然你们知道,为什么不早点说?”

青瘟鬼淡淡道:“你事前问过谁么?”

唐小峰老老实实地道:“没有。”

他已经意识到,是自己把铸炼之道想得太过简单。

青瘟鬼双手负后,背对着他:“铸剑即是铸心,偶有小成便自鸣得意,偶遇阻碍就懒懒散散,如此心浮气燥,你又拿什么来铸剑?”

说完,它就这样化作一道青烟,拂袖而去。

唐小峰来到地底花园,在颜紫绡所住的阁楼前遇到了廉锦枫,廉锦枫微笑地向阁内指了指,表示有人正躲在里面生闷气。

他也不敲门,就这样推门而入,颜紫绡果然蒙着脸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紫绡姐。”唐小峰嘻嘻笑地坐在床头。

少女却背对着他,只将身子往里缩,对他睬也不睬,她虽然不知道云光月流剑到底有多好,却也知道这宫里再找不出比它们更好的剑,就连唐小峰这些日子铸出来的飞剑,跟那雌雄二剑放在一起,也全都显得黯淡无光。

那日唐小峰被五鬼扔进泰煞鼎,包括湛卢在内的其它飞剑全都化作飞灰,唯独云光剑一点事都没有,这两支剑的好处,自然是不用多说。

如果唐小峰真的是事出无奈,遇到什么关乎性命的危急,才导致飞剑损毁,她自然也不会心疼,可现在明明没什么事,无端端的却把两支上好仙剑弄得没了,她真是想不生气都难。

唐小峰与她相处了三年之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少女生他的气生成这样,又想到如果不是遇到他,按照《镜花缘》里的情节,颜紫绡不但不会弄得像现在这样背井离乡,还可以中个女学士,然后跟着他姐姐唐小山进入蓬莱,去做个快快活活的女神仙。他知道这一次不管怎样讲,都是自己的错,心里也觉过意不去,于是先向少女陪了些笑,见她不理不睬,他干脆伏在床头嚎啕大哭。

颜紫绡听他这么一哭,心里更加郁闷,心想我都还没哭,你又哭个什么鬼?只好转过身来,谁知转过身后,见他声音虽然哭得大,却又是在做鬼脸,也不知道这种边哭边做鬼脸的样子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忍不住又扑嗤一声笑了出来。

少女刚一笑出声,马上又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气得跳了起来,用枕头往他身上拼命砸,砸了好一会,见他也不反抗,只是嘻嘻地笑个不停,心里多少也解气了些。

唐小峰认认真真地道:“紫绡姐,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你莫要生气,以后我一定帮你做一支更好的剑,比云光月流剑还要好。”

颜紫绡哼了一声:“哪有那么容易,而且用过那两支剑后,现在我也不想再用别的剑,总觉得什么剑都不如那两支好。”

“这样啊,那你就先不要御剑,改成御人好了。”

“御人?”颜紫绡疑惑地瞄了他一眼。

“就是这样,”唐小峰跳了起来,学着少女的模样,一手叉腰,一手指来指去,“死小峰,给我打这个人,打那个人,哎呀,又有恶贼来了,小峰,帮我杀了他。”

他学着颜紫绡的嗓音,居然还惟妙惟肖,又道:“紫绡姐,你想啊,你要御剑的话,还得使用剑气,飞来窜去的,多麻烦,如果改成御人,那不是更轻松更快活的多?”

少女直笑的肚子疼:“死、死小峰……”

被唐小峰这么一闹,颜紫绡心里舒畅了许多,又想着云光月流剑毁都毁了,再怎么怪小峰也是没用,也就只能指望他将来炼出真正的上好飞剑,来补偿自己。

没过多久,廉锦枫也捧着瓜果进来,三人一同说说笑笑,再无芥蒂。

离开颜、廉二女后,唐小峰往书殿走去。

虽说颜紫绡已不再怪他,但他心中还是歉意十足,想着既然已经说过要陪紫绡姐一支好剑,那就一定要说到做到。

既然下定了这个念头,他也就勤勉起来,开始专心致志地研究那些与铸剑炼宝有关的书籍。

他在心中苦笑道:“那几只死鬼,它们必是看我刚得到泰煞鼎时,对铸炼兴致勃勃,结果三分钟热度后,就没有多少兴趣,所以才故意看着我把云光月流剑炼坏,好给我一些教训,逼我不得不继续钻研。”

虽然想通了这点,但就算把那五鬼揪出来,反正自己也打不过它们,而且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过鲁莽和大意,怪不得别人,也就只好算了。

研究许久后,他终于开始慢慢理清自己错在哪里,他在心中忖道:“既是要往双剑里注入精气,那我至少也该先弄清这双剑原本是以什么材质铸成,内中又是否含有其它的五行精气,天地精华,我这样蛮蛮撞撞地进行铸炼,不把它弄坏,那才真的是怪事。此外,由天地自生的五行精气太过霸道,往往需要进行多次调合,又或是进行相生相克的转化后,才能够将它们注入剑器或是法宝,否则的话,再好的材质也难以承受,纵然铸炼出来,使用个一次两次,也必然会被损坏。”

唐小峰平日做事毫无目标,自然容易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但现在既已有了目标,注意力反而高度地集中起来。廉锦枫捧来果酱,他坐在那里翻着书,等她一觉醒来,他依旧是坐在那里。

翻完书籍后,唐小峰将这些日子铸出的飞剑全都取出,一支支地弹过去,让它们发出龙吟般的剑响,自己则侧着耳朵,静心倾听。不但是剑,连底下的那些晶石,他也把耳朵贴在上面,仿佛要听出什么。

颜紫绡问他在做什么,他说,每一支剑、每一种晶矿,它们的声音都是不同的,或是清脆,或是沉闷,要想铸剑,必先听剑,只有懂得听剑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铸剑师。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又过了许久,终于,他再一次开炉铸剑。

这一次,他没有再乱炼一气,而是从头到尾都有如菩萨般坐在旁边,听着泰煞鼎里发出的每一个声音。

他铸的仍然是双剑,其中一支以玄铁和橘子石为主要材料,用土精天火进行煅烧,另一支以玄铁和靛蓝晶为主要材料,用水精天风进行锻烧。两剑多次提纯,反复锻造,渐渐的,一剑变得橙如落日,一剑变得蓝如大海,两剑互相交感,彼此呼应,不断地发出锵响。

五鬼虽在帮他锻剑、护鼎,却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仿佛唐小峰是成是败,跟它们全无半点关系。

橙色飞剑注入的是土行精气,先是变得越来越橙,最后散出的光芒却是白色的。

蓝色飞剑注入的是水行精气,先是变得越来越黑,最后散出的光芒却是青色的。

原来,他要铸炼的仍然是自带金木二气、可以在互相碰触时震出天雷的雌雄双剑,但他却已知道,若是直接将金气和木气注入双剑,强行施用,到时候又会像云光月流剑那样,用个几次便碎裂开来。

他往橙剑注入的虽是土行,但是以土生金,发出来的却是金气;蓝剑注入的虽是水行,但是以水生木,发出来的则是木气。

只有经过这样的转换,才能够消除五行精气中原有的霸道和戾气。

双剑不时碰撞,发出悦耳龙吟,慢慢开始分出雌雄。橙剑为雄,周围绕着白色金气,蓝剑为雌,周围绕着青色木气。

雌雄已定,双剑交感,再一交错时,发出的便不再是锵响,而是隐隐雷声,这雷声初时极小,然后越来越大,直震得整个长生宫都在摇晃。

五鬼知道仙剑将成,不需要它们再做太多,于是聚在一旁。

白瘟鬼见唐小峰仍在全神贯注地听着剑鸣,即使在这最后一刻,也没有丝毫松懈,于是赞道:“想不到这小子认真起来,竟也让人刮目相看。”

“这小子天分极高,只在这短短的时日里,就能将听剑的本事学到极致,又完全摸清将五行精气注入剑中的决窍,若是稍为磨炼,日后必成大器,”青瘟鬼面无表情,“我只担心他的心性,这次是因为觉得自己亏欠了那个丫头,才将所有精力都用在铸炼之道上,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补偿一下她。等他铸成这对雌雄双剑,说不定又会放松下来。”

“这个就放心好了,”黑瘟鬼嘿笑道,“我看他现在对此道已开始生出兴趣,日后再多铸几次,成就感上来,想要他放弃只怕都难。”

黄瘟鬼怪笑道:“上次他是把云光月流剑炼坏,才开始变得积极起来,你们说,我们要不要把他这两支剑也给弄坏,让他变得更加积极?”

青、白、黑三鬼扭过头来,很鄙夷地看着它。

红瘟鬼咬着手帕,目不转睛地看着唐小峰:“小乖乖加油……”

就在这时,鼎中传来轰的一声震响,双剑化作青与白两颗流星,越转越急。青瘟鬼道:“要开炉了。”

远处传来无穷无尽的魔音,五鬼知道这是鬼神相忌,各种魔头趁着这最后一刻前来侵扰,欲阻止仙剑炼成,于是赶紧散开,将剑炉护住。

骤然间,光芒乍现,双剑化作两条蛟龙冲天而起,又在交感中震出天雷,竟将远远近近诸多无形无质的魔头震得四散而逃。

双剑落在少年面前,那夺目的光芒,连五鬼都被压得不敢逼视。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唐小峰带着二女,来到岛上试剑。

颜紫绡将双剑不断交击,天雷轰现,急电交加,大雨倾盆而至,海浪波涛汹涌。

她又看向剑身,见雄剑剑身橙得剔透,散出来的却是白色冷光,雌剑剑身黑得晶莹,样式也更短小精巧一些,散出来的则是青色暖光。更重要的是,这两支剑显然都是专为女孩子量身定做,漂亮好看。

唐小峰却多少有些遗憾:“这两支剑虽然自带金木二气,其实却比不上被弄坏的云光月流剑。”

现在他才知道,云光月流剑内蕴的乃是日月精华,而要将日精、月精注入剑中,要比将五行精气注入仙剑不知难上多少。

然而对颜紫绡来说,这两支剑就算不如云光月流,却只会让她更加喜欢。金钗银钗,比不上心上人送给自己的木钗,云光月流剑再好,那也是别人铸出来的,而这两支剑却是唐小峰专门为她而铸,就算有人将天底下所有的仙剑摆在她面前,她也舍不得换。

唐小峰见她将双剑挥来挥去,简直是爱不释手,心里也觉高兴,又让她给这两支剑取个名字。

颜紫绡问:“它们还没有名字?”

“既然是送给你的,名字当然要由你来取。”

颜紫绡想啊想,一时间却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于是叫唐小峰帮她取。只是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想着他必定会取一些怪名字。

果然,唐小峰眨着眼睛,嘻嘻笑道:“不如就叫亲亲小峰和爱爱小峰。”

颜紫绡一脚踢了过去,心想这算什么?难道我以后对敌的时候,还动不动在心里喊着“亲亲小峰上,爱爱小峰回来”?

廉锦枫也取笑道:“不如一支叫做峰怜,一支叫做绡爱?”

唐小峰使劲点头:“这个好,这个好,小峰怜紫绡,紫绡爱小峰……这个好。”

“好你个大头鬼,”颜紫绡红着脸儿,“锦枫,怎么连你也油起嘴来?这几天肯定是被小峰亲过,他嘴上的油传了给你。”

廉锦枫脸薄,被她这么一说,立时也羞红起来。唐小峰嘿笑道:“不如就叫怜枫和爱绡。”

颜紫绡瞅他一眼,心想又是枫又是绡的,你还想双飞啊?

廉锦枫心想,再说下去,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话来,于是盈盈地笑道:“既然可用双剑震出天雷,那不如将雄剑唤作凤雷,雌剑唤作青霄,两剑就合称作凤霄双剑好了。”

唐小峰和颜紫绡都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再加上也想不出更好的,自然也就无话可说,采用了这个。两支仙剑已是通灵,随着浮光掠过,名字竟然自行刻了上去。三人就在岛上捕鱼与烧烤,只是等二女将鱼烤好,唐小峰却已倒在一旁沉沉睡去。颜紫绡心知他为了铸出送给自己的这两支剑,这些日子就没有好好合过眼,心里涌起甜甜蜜蜜的暖意,也没有去吵他,只是进长生宫取了一件衣服给他盖上。

二女就这样聊着天儿,说说笑笑,等唐小峰睡来时,已是月上峰头……

铸成凤霄双剑后,唐小峰对铸炼之道,也有了更多的认识,竟真的就像黑瘟鬼想的那样,对它的兴趣越来越多,自己也不想放手。

云光月流剑虽然铸炼失败,却让唐小峰的心中多了一个想法,于是,他用影子石和红蚕石造出了许多红黑二色的珠子,红色的注入金行精气,黑色的注入木行精气,又用特殊方式进行铸炼。他将红色珠子往前一扔,黑色珠子马上便自行撞了过去,二珠一个碰撞,立时炸出巨响,将地面硬生生砸出一个坑来。

“这个是子母雷珠,”他告诉二女,“红珠为母,黑珠为子,母珠掷出,子珠寻母,就像是互相吸引的磁铁一般,两珠接触后就会炸开。”

子母雷珠虽然只能用一次,但造起来简单,用起来也极是方便,有些像后世的手雷。他分了许多给二女,尤其是廉锦枫,她除了学过一些役使五鬼的术法,再没有其它防身的本事,带着这小子母雷珠,关键时刻也能够保护自己。

廉锦枫用鲛纱制了许多袋子,唐小峰再接再厉,与她合作,又将这些袋子炼成了可以放置许多东西的乾坤袋,一人分了一个。这种乾坤袋里的空间虽然不是无限制的,但用来放飞剑放法宝,却是绰绰有余。

唐小峰记得五鬼说过,骆红蕖的射日弓在许久以前,便是从泰煞鼎里铸造而成,当时与射日弓一同造出的还有十二支震天箭,其中九支被羿用来射落九日,另外三支则早就不知去向。青瘟鬼告诉唐小峰,说骆红蕖现在所用的,不过是射日弓以自身精火幻化而成的火箭,虽然射之不竭,但威力有限,效果单一。

此时的唐小峰已经铸顺了手,干脆又用铸炼凤霄双剑的方法,替骆红蕖造了十五支箭,这十五支箭分作青、红、白、黑、蓝五种颜色,对应五行,每种颜色都是三支。颜紫绡问他为什么不多造些?毕竟弓箭不同于飞剑,射出去就收不回来,这么几支,不是一下子就射光了?

唐小峰却只是笑嘻嘻的,也不解释,另外又替骆红蕖炼了一样法宝,然后才告诉颜紫绡和廉锦枫,说他要离开长生宫,往麟凤山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颜紫绡却想着,自己在这长生宫里待了几个月,也就是到智佳国看灯会去了一趟,何不也跟去游玩一番?于是也嚷着要去,廉锦枫虽然喜静不喜动,但唐小峰和颜紫绡既然都要离开,她自然也不想一个人留下。

就这样,三人离开长生宫,颜紫绡自己御着凤雷剑,同时用青霄剑载着廉锦枫,与唐小峰一同往麟凤山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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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宫与麟凤山之间,其实也颇有一些距离,唐小峰与颜紫绡虽然御剑飞快,但时间一长,廉锦枫的体力却多少有些跟不上。

于是,唐小峰便找了一个小岛落下,又在岛上抓了一只山猪,开膛破肚。

廉锦枫生出火来,将山猪烤在火中,并不时涂上油和香料。唐小峰自己懒得动手,颜紫绡对厨艺一窍不通,这些日子全都是廉锦枫替他们做饭缝衣,早已熟能生巧,再加上她自己以各种药材亲手调制的香料,山猪还未烤成,便已香气四溢,让唐小峰和颜紫绡不时咽着口水。

唐小峰看向廉锦枫,见她就算烤着山猪,亦是动作优雅,粉额微溢香汗,俏面红扑诱人,腰肢纤细,胸儿轻耸,那专心致意的表情,仿佛不是在烤着野味,而是在弹琴一般。

女孩儿仿佛早已猜到唐小峰会盯着她看,于是喜孜孜地瞅了他一眼,将他瞅得骨头都酥了。

唐小峰想:“这么漂亮的小美人,不管是谁抱回家,那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又看向颜紫绡,颜紫绡身穿红绡衣,头戴红色鱼婆巾,腰缠红绸缎,足登红绣鞋,虽然不及廉锦枫的柔美可人,却也是英气逼人。她直勾勾地盯着将熟未熟的山猪看,恨不得把它一口吞下去。

唐小峰心中暗笑:“紫绡姐就是个野婆娘,谁要是娶了她,家务事是别指望她做的,最多就是让她帮忙打架。”

他就这样一边欣赏二女,一边等待烤猪,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笑:“好香,好香。”

三人愕然看去,却见山坡的另一头走来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汉子身背巨剑,虬髯满面,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娇小玲珑,作丫环打扮的女孩。

汉子笑道:“这么大一只山猪,不知几位可吃得完?”

唐小峰见这人相貌不凡,身后的巨剑更是大得出奇,于是也笑道:“吃是吃不完的,两位何不也坐下来,与我们一同享受?”

虬髯汉子道:“多谢,多谢。”

就在唐小峰身边坐了下来,而那丫环,则是静静地跪坐在他身后。

汉子笑道:“这岛上山猪不少,其实我们也在那边烤了一只,才咬了几口,就被这边的香气引来,只是闻着这肉香,叫我再回去吃我们自己烤出来的,只怕是跟嚼蜡差不多了。”

那丫环露出惭色,没有说话……那边的山猪显然是她烤出来的。

山猪烤好,唐小峰取一支飞剑,切了一条大大的腿给这汉子,廉锦枫则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玉盘,割了些肉条给那丫环。

然后,两个男的大咽大嚼,廉锦枫和那丫环细嚼慢咽,颜紫绡早就已经饿了,但是有外人在场,她也不好意思吃得太快,只好学着廉锦枫做淑女。

那汉子身后的剑虽大,但他坐下来时,剑身却依旧横放在他的身后。颜紫绡心想,这么大的剑,到底会有多重?只怕是百斤不止。

她好奇地问了一问,那汉子却也爽快,将剑抽了出来,往地上一插,整个剑身都没入土中,只留下一个剑柄。颜紫绡暗吃一惊,心想我还说它百斤不止,照这重量,只怕是千斤都有。

唐小峰却是看向汉子身后,在心中想道:“这么重的剑,他背在身上,走过来时,脚下却连足印都没有留下一个。剑重剑轻还在其次,他提气的本事,才是真的厉害。”

他拍了拍手掌,把颜紫绡的裙脚抓过来擦手上的油,颜紫绡气得一手把他打开。

他从地上捡了一粒石子弹在巨剑上,侧耳听着锵响,然后笑道:“这剑莫非是用千年玄铁铸成,内中又藏了三颗玄璃珠?”

虬髯汉子眼中闪过惊诧,心想此剑重逾千斤,稍有些见识的人都能看出它是用玄铁铸成,并不如何出奇。但这少年竟然能猜到剑内镶有玄璃珠,而且猜得一粒不多,一粒不少,实在是不可思议。听说高明的铸剑师都有一种名为“听剑”的本事,能够凭着剑响,感应到剑中所含材质的种类与份量,此人莫非就是一名铸剑师?

他正要开口询问,周围突然出现幢幢魅影,有的从天空落下,有的从地底钻出。

“小峰……”

“嗯,”唐小峰耸了耸肩,“看来是有麻烦了。”

他看到这些突然出现的家伙里,有的狗头人身,有的长有前后双面,还有的面上长喙、胁下生翼,一个个看起来全都怪模怪样。唐小峰在东海也已待了一些日子,自然知道这些家伙都是来自厌火、双面、翼民等东海诸国,而且看它们来得悄无声息,恐怕都是各岛国中的高手。

汉子淡淡道:“虽然是麻烦,但却是冲着我来的。”

虬髯汉子看着这些怪人,冷冷地道:“你们敢找上苏某,想必是有备而来,但这几人与某并无交情,只不过是在此岛偶遇罢了,尔等何不让他们离开?”

那些人却将他们团团围住,根本就没有让开的打算。

唐小峰知道诸如厌火、双面等国国民因自身长相怪异,对普通人类极是排斥,而这些家伙看着虬髯汉子的眼神里更是带着极致的愤怒与怨毒,就仿佛千万年的仇恨都积压在这一刻,等待发泄一般,知道它们不但不会放过那汉子和他身后的丫环,也不会放过自己和颜紫绡、廉锦枫。

可我们是路过的啊……不就是请别人吃了几块肉,你们至于么?

虬髯汉子道:“抱歉,把你们也连累进来。你们在这看着便是,不会耽搁太久。”

连累都连累了,你有什么补偿?要不把你剑里的玄璃珠给我,那东西可不好找。

唐小峰一边在心里吐着槽,一边打着玄璃珠的主意。

颜紫绡见这人被这么多敌人围着,仍如此从容,还不忘将无关之人扯进麻烦而致歉,心里不禁对他生出好感。

那伙敌人显然也不打算多说什么,先是越迫越近,紧接着便急攻而来。他们的兵器各不相同,也没有组成什么互相配合的阵势,但一个个却是悍不畏死。

虬髯汉子巨剑挥动,唐小峰等只觉身边光芒乱划,血水飞溅,廉锦枫紧躲在唐小峰身后,有些不安,颜紫绡却早已挚出凤霄双剑,恨不得也大杀一场,试试双剑的威力,只可惜敌人虽多,那汉子却凭着怪异的步伐和霹雳般的剑光,将所有敌人都截了下来。

一具具尸体倒下,却又有更多的敌人冲来。

血水满地,在夕阳下耀出红光。颜紫绡在幢幢的剑影和无边的杀意中忖道:“这人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些家伙明知道不是他的对手,却还是要不顾一切地冲上来?”

虬髯汉子剑技虽高,但这些来自厌火、双面、翼民等国的杀手却显然恨他入骨,在找上他前,便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甚至为了在他身上戳个窟窿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不知不觉间,这汉子也多次遇险,身上带了不少伤。

三名厌火国的狗头人冲着汉子狂吐火焰,两名翼民国的杀手飞到空中,专攻他的上三路。

又有几名杀手绕了过来,试图趁这汉子无瑕脱身,先解决掉唐小峰等人。颜紫绡想着,以这汉子的本事,若不是想要连他们也一同护住,这些敌人根本就伤不到他,这汉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倒是这些突然出现的家伙一个个长得怪模怪样,多半不是好人,我再不出手,这人只怕也无法支撑太久。

想到这里,她突然出剑,双剑一个交错,震出天雷,虽然她手下留情,但被天雷轰中的那些杀手却还是纷纷倒地,一下就昏倒了十来个。

虬髯汉子大笑道:“好剑!好剑法!”

唐小峰却拿眼睛斜着颜紫绡……紫绡姐啊紫绡姐,就算你爱现,也不要选在这个时候啊!这个人故意受伤,显然就是想让我们出手,好看看我们有什么本事。

他知道,这汉子的剑内既然镶有三颗玄璃珠,那就绝不仅仅是用来劈砍斩杀这么简单。

果然,虬髯汉子一声断喝,手中巨剑突然空劈,竟有无数冰花散出,冰花如螺旋般四处旋飞,锐利如刀,刹那之间,竟将周围所有的敌人全都削得肢残体断。

颜紫绡这才知道这人竟是如此厉害,他从一开始就有将所有敌人一招消灭的本事,只不过是故意拖到现在罢了,又见满地都是腥红的血肉和残破的肢体,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她觉有什么东西在胃里一阵阵地涌动,极不舒服。

她看向一旁,见廉锦枫的脸色也好不了多少,连那丫环也是一脸苍白,唯有唐小峰,居然还拿着一块腿肉舒舒服服地咬着,仿佛眼前上演的并不是什么杀人场景,而不过是一出稍有些出格的戏曲罢了。

虬髯汉子一个绝招,将周围所有敌人清个干净,却依旧没有将剑收回,他盯着山下的海面,面容阴沉而又森冷。

海水突然破开,一只虬龙飞上高空,盘旋间风起云涌。它怒吼一声,朝那汉子冷冷地道:“苏南天,你的旋天冰斩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廉锦枫看着汉子的背影,睁大眼睛,心想:“原来他就是十大寇里的‘南天门’苏南天?”

苏南天冷冷地道:“敖萨,你让这些无用鼠辈替你打头阵,自己却躲在海里想要偷袭,我已经给了你好几次机会,你为何却不出手?”

唐小峰想:“原来他刚才故意示弱,又装作受伤,并不是要逼迫我们帮他,而是想诱惑这只老色龙出手,好趁势反击。”

“贺岁龙”敖萨没有理会苏南天,而是瞪向唐小峰,唐小峰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朝他“嗨”了一声。

苏南天看向唐小峰,心想原来他跟敖萨是认识的。

颜、廉二女同样看向唐小峰,心想你“嗨”什么“嗨”?

敖萨冷哼一声……正如苏南天猜测的那样,它躲在海里,确实是想要寻找偷袭的机会,只是当它看到唐小峰的时候,就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日在白皎宫时,他就因为小看唐小峰,吃了个大亏,不但被唐小峰成功救走骆红蕖和薛蘅香,还被唐、骆二人联起手来,狠狠地将它重创了一箭。苏南天原本就已不好对付,再加上这个混小子,就算它有四时乖错太平铃护身,却也不敢强行出手。

敖萨不敢出手,唐小峰和苏南天也都知道这老龙身藏法宝,谁也无法对它主动攻击,一龙二人对瞪了一会,虬龙冷笑一声,身子一旋,破海而入,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唐小峰却在侧耳听着,在虬龙遁走的那一瞬间,他隐隐听到有铃声传来。

他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敖萨走后,苏南天将剑重新挂回身后,看向颜紫绡:“姑娘好剑法,我看周围无船,你们却能够来到这里,三位莫非是剑侠中人?”

颜紫绡颇有些得意,唐小峰却是一个又谦虚又懂礼貌的好少年,微笑道:“略懂一些,只是略懂一些。”

苏南天笑道:“听说前些日子,有一少年闯上鬼斧山,杀了‘鬼剑’石中天,又与麟凤山的小杨香大闹白蛟宫,让敖萨养了好几日的伤。”

他看着唐小峰:“不知那人可是小兄弟你?”

唐小峰非常非常的谦虚:“运气,全都是运气。”

颜紫绡心想:“原来小峰的名气,竟也开始大了起来。”

廉锦枫也喜孜孜地瞅了谦虚少年一眼:“想不到连十大寇里的‘南天门’都知道他。”

苏南天看着满地血肉,又看了看还剩下来的大半头烤猪,叹道:“可惜,可惜,浪费了大好食欲。”

此时,不管是颜紫绡还是廉锦枫,以及那丫环打扮的女孩,看着到处的残肢断体,早就已经没有了食欲。

“虽还未饱,情意却足,”苏南天笑道,“今日就此别过,等下次有幸相见,咱再宴请三位。”

“苏兄若是不赶路的话,我们何不移个地方,再烤一只山猪。”

“我倒是不赶路,”苏南天看他一眼,“只不过,你们可是要去麟凤山?若是的话,你们还是尽快上路的好。”

颜、廉二女对望一眼,唐小峰讶道:“这是为什么?”

苏南天淡淡道:“自从君子国与淑士国突然夹击大人国,东海的平衡已被打破,乱相丛生,便连我们这些所谓的‘十大寇’也开始互抢地盘。早在十几日前,风果洞的‘桃花娘’苏无心便已带着她手下的三核妖围攻麟凤山,小杨香虽有射日弓护身,但那桃花娘原本便是妖魔,她手下的三核妖亦各有神通,也不知麟凤山现在是否已经失陷,小杨香又到底是生是死。”

唐小峰没有想到竟还有这种变化,也是暗吃一惊。

苏南天说完话后,就带着那从头到尾不曾说过一句话的女孩往下方走去,颜、廉二女见那里明明没船,心想难道他们要走到海里?谁知苏南天一踏上海面,脚下的海水立时便结成冰块,冰块自行堆砌,变成冰船,就这样载着他们往远处驶去。

唐小峰心想:“这是玄璃珠的‘凝气成冰’,只是玄璃珠虽然自身附带奇特效果,但要将这种效果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却也极不容易。”

颜紫绡转过头来:“小峰……”

“嗯,”唐小峰道,“我们先赶去麟凤山。”

两人御着剑气,载着廉锦枫跃上天空,闪电般掠往天际。

苏南天抬起头来,看着消逝而去的剑光,笑道:“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本事,果然了得……妩儿,你说是不是?”

那女孩立在他身后,沉默不语……

唐小峰与颜紫绡、廉锦枫快速地接近麟凤山。

“披星戴月”原本就是形容旅人匆忙,现在则恰好用来形容他们。头上满是星光,身后是车轮般的圆月,他们则有如流星一般划破夜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他们从淑士国边缘飞过,被一对夜归的渔家夫妇看到,渔婆又惊又喜:“流星,快看流星,竟然有三颗,连颜色都不一样。”

三颗流星,一颗是唐小峰发出的紫华剑气,另外两颗,一青一白,则分别是颜紫绡的凤雷剑和青霄剑。

渔夫呵呵笑地说:“听说在流星消失前,不管向它许什么愿都是会成的。”

“那我们就来许愿,”渔婆闭上眼睛,在心里默祝,“帮我换一个又英俊又潇洒不但有钱还疼我的丈夫。”

“嗯,许愿,一起许愿,”渔夫也开始默祝,“我老婆在做梦,不管她许的什么愿,都别让她成。”

三颗流星瞬息消逝,只将些许余光留在夜空。

唐小峰三人接近麟凤山时,天色已经开始微微地发亮。

在麟凤山周围原本散乱着许多小岛,他们发现,这些小岛都已被精怪占去,这些精怪中有猿猴,有化蛇,各种各类,不一而足,有的飞在空中,有的藏在海底,而且大多口吐人言,显然都是妖怪。

散落在它们中的一些人类,却像是苦役一般,不得不听从它们的使唤。

廉锦枫低声说:“我听说十大寇中的‘桃花娘’苏无心,其实是只花妖,东海上许多刚刚成精,还无力自保的妖怪都会跑去投靠她,以前我不曾见过真正的妖怪,多少有些不信,现在看来,却是真的。”

颜紫绡问:“麟凤山在哪里?”

“就在那里面!”唐小峰指着远处,但那里却被浓浓的雾气笼罩,即使太阳已经升起,那些雾气也都不曾散去。

唐小峰心想:“那团浓雾聚得那么密,而雾气的边缘却能看得清清楚楚,看来这些雾大有古怪。”

他道:“锦枫,你能不能用神视之术看到里面?”

“我试试。”廉锦枫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雾气里头,仍有不少妖怪,里面有一座大山,似乎有什么东西将那些妖怪挡在那里,让它们闯不进去。山里头是什么样的情形,却是无法看到,大约是离得太远了些。”

唐小峰想,既然“桃花娘”和她手下的这些妖怪仍在围攻麟凤山,那看来二妹和三妹四妹她们,都还无事。

颜紫绡问:“小峰,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唐小峰在心中忖道:“虽然看起来,二妹她应该是还活着,但她们被困在那浓雾之中,想必也是凶多吉少。若是有足够的时间,我们最佳的选择当然是躲在外头等待机会,但问题是,我连麟凤山中到底是什么状况都弄不清楚,又哪里能够等到机会?当前唯一能做的,还是只有闯到里头去,先与二妹她们会在一起再说。”

“我们冲进去,”唐小峰冷然道,“紫绡姐,你打头阵,不要管其它方向,只要埋头往前冲就可以了。锦枫,我来背你,只要有敌人靠近,你就往它扔雷珠,其它什么事也不要做。”

他将廉锦枫背在背上,让颜紫绡腾出凤霄二剑,颜紫绡二话不说,身子一旋就往前冲……

喂喂,紫绡姐,我还没说开始呢!

唐小峰翻个白眼,赶紧追了上去。

那些精怪看到有人闯入,凡是长着翅膀的,全都冲了过来。

颜紫绡双剑急撩,震出道道天雷,竟是所向无前,锐不可挡。唐小峰背着廉锦枫,以心御剑,他替自己铸的剑都不及颜紫绡的凤霄双剑好,但是奇多,数十支剑飞出,一眼看去,周围全是剑光。

廉锦枫手心紧握子母雷珠,却根本不知该往哪扔,前方有颜紫绡,上下左右有唐小峰的无数剑光护着,至于身后,由于颜紫绡冲得太快,简直就像是直落九霄的迅雷一般,敌人一下子未能拦住,就直接被她冲破,连追都追不上来,后方根本就不用防御。

他们就像是一支箭,一支谁也无法挡住的箭,等你看清它时,它就已经刺到了你的面前,你只能选择躲开又或是被它刺中,等你躲开后,再看它时,它却早已远去,你连它的影子也无法捉到。

他们冲进了浓雾,浓雾内竟有淡淡花香传来,闻之欲醉。

唐小峰心神一个恍惚,暗道不好,往前看时,连颜紫绡也冲得慢了。好在廉锦枫近日多学了几种药方,其中一种便是专解迷香的清心丸,她一人分了一颗,唐、颜二人含在口中,立时精神大振。

但就只是这一耽搁,精怪一下子就围了上来,密密麻麻地当在前方,让颜紫绡无法再像刚才那般轻易冲破。

唐小峰心想,看来只有改个方向,跟这些家伙捉迷藏,反正我们的速度快,终于还是能够打乱它们的阵脚……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廉锦枫却微微抿嘴,甩出一张咒符,咒符无火自燃,一座山峰凭空而现,将前方密密麻麻的精怪镇了下去,砸个粉碎。

这是五鬼移山术!

其实廉锦枫虽然学了一些茅山道法,但毕竟是个初学者,谈不上有多精,一般像她这样的初学者,能够移来一两块石头也不容易,但五鬼显然给了她个大优惠,竟直接移了一座大山过来。

唐小峰见前方敌人一下子就被清了个干净,大喜道:“锦枫,你好厉害。”

女孩儿的脸红了起来……她之所以脸红,不是因为唐小峰夸她,而是因为唐小峰那不规矩的手在她的香臀摸啊摸。

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颜紫绡见敌人被冲开缺口,立时就闯了过去,唐小峰御着剑光,紧随其后。

一个黑面巨人突然跳了出来,它头顶苍天,脚踏大海,左手持着一个金钹,右后也持着一个金钹,两个金钹将唐、颜、廉三人罩在中央,再使劲一敲。

金钹合拢,敲出惊天震响。

但是颜紫绡早已回过身来,拉着唐小峰跳到钹外,让这黑面巨人敲了个空。

黑面巨人大怒,双钹乱盖,要将三人砸个粉碎,只是唐小峰与颜紫绡的御剑速度实在太快,而他体型太大,反而不够灵活,不但没有伤到唐、颜、廉三人,反将那些躲避不及的精怪扫了一大片。

唐小峰心想,来而不往非礼也,从乾坤袋里抓出一把又一把的子母雷珠,往那巨人甩去,二女也跟他一起甩。黑色巨人不但块头大,身上肌肉也坚如铁石,但块头大,这些子母雷珠他反而没办法躲开,而肌肉硬,再硬它也是肌肉啊,这么多的雷珠轰在他身上,虽然轰他不死,却也炸得他负痛不止,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只好踏着海浪往远处逃去。

唐小峰却也暗暗乍舌,心想他的子母雷珠连铁都可以炸开,这家伙虽然被炸痛,但身上居然连一点伤都没有,这家伙的身体还真是有够硬的。

他们继续往前飞,却怎么也无法飞到山中,虽然雾气极重,但他们明明看到麟凤山就在前方,然而不管他们怎么飞,七绕八绕,又总是回到了原地。

“小峰,这难道就是……”

“嗯,”唐小峰道,“这是我们在长生宫里遇到过的‘鬼打墙’,难怪那些妖怪进不了麟凤山。”

廉锦枫闭上眼睛,以内景神视之术查看虚实,果然看到不知多少的半透明镜子,有如巨大迷宫一般罩住了整个麟凤山。这些镜子其他人无法看到,自然怎么也走不进去。她闭着眼睛,帮唐小峰和颜紫绡指引方向,三人终于进入山中,落在一片密林里。

一个女子飘了过来,朝唐小峰清清冷冷地福了一福:“主人有请三位,三位且跟我来。”

“咦,这不是采女姐姐么?”唐小峰看着采女,笑道,“采女姐姐,你说的‘主人’是谁?”

采女面无表情:“自然便是薛蘅香薛小姐。”

话一说完,她便转身飘走。唐小峰与二女对望一眼,只好跟在她的身后。

一路上,他们看到有许多鬼怪飘在各处,这些满身戾气,盯着他们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饥渴,纵连唐小峰也看得头皮发麻,更不用说颜、廉二女。

颜紫绡低声问:“小峰,这些难道就是……”

“嗯,”唐小峰道,“它们是被神主牌制住的那些恶鬼。”

当日,他得到五精泰煞宗天鼎后,原本是想将神主牌上的那些鬼魂全都释放,让它们进入阴曹地府,转世投胎,结果薛蘅香却将神主牌要了去……她到底对这些鬼怪做了什么?\');

麟凤山中的雾气虽然比外头要淡上一些,却仍然不曾散去,那桃花香味也是若有若无。

他们来到一个村子,骆红蕖与薛蘅香都立在村口。

骆红蕖穿的是粗布衫,虎皮裙,看上去就像一个英姿飒飒的女猎户。

薛蘅香穿的则是一身精美而小巧的和风伴月连衣裙,娇躯玲珑,她静静地立在骆红蕖身后,看到唐小峰他们来到这里,连笑也不曾笑上一笑。

她的手中还拿着一支奇怪的小旗,旗的颜色艳红如血。唐小峰发现,不管是采女还是周围的那些鬼怪,看着薛蘅香的眼神,都像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蚀骨穿心,但她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般,至始至终都是清清冷冷,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大哥,”骆红蕖微笑,“想不到你们竟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唐小峰见她虽然脸带微笑,却是满脸倦容,他胡诌道:“嘿,我在长生宫突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算到我的二妹三妹四妹有麻烦,所以就跑了过来。”

骆红蕖掩嘴笑道:“原来大哥还有这种神仙本事。”

唐小峰很谦虚:“略懂,只是略懂。”

颜紫绡和廉锦枫拿眼角瞅他。

唐小峰与骆红蕖并肩进入村中,其他人跟在他们身后。唐小峰见周围虽然聚集了许多壮汉,却看不到妇女儿童。

他问骆红蕖现在的战况到底如何,骆红蕖叹道:“十几日前,麟凤山突然涌起大雾,雾中又带着迷香,只要是闻到迷香的,都不醒人事。幸好那日小妹离开长生宫时,锦枫妹子送了我许多丹药,我将小还丹化入井水,给大家喂下去,竟能帮大家解除迷香。只可惜灵丹有限,人数又多,而这含有花香的雾气又始终不曾散去。为节约灵丹,我只好任由无力战斗的人继续昏睡,只把他们移到后山洞中,就连芷馨,也还在那睡着。就算如此,那些灵丹也快要耗尽,我虽然不知大哥是否真有掐指一算的本事,但大哥来的,倒真是及时。”

廉锦枫赶紧道:“小还丹虽有提神化毒的功效,但毕竟不是专为解毒而制,化入水中喝下,最多十几个时辰药力就会散去,时间一长,再多也不够用。小妹最近炼了一些清心丸,却是专用来清心解毒的,姐姐可以化在井水里,让大家一同喝下,连那些昏睡之人也先救醒再说。清心丸虽不像小还丹有固本还元之效,但在解毒这一方面,却远远超出许多。就算不够用,小妹的袋子里装了许多药材,又有现成的泰煞鼎,小妹就在这麟凤山中,也可随意炼制。”

骆红蕖从廉锦枫手中将那一整袋的清心丸接了过来,让人分发下去,将大家全都救醒。唐小峰疑惑地问:“桃花娘既然用迷雾偷袭,自然是想攻你们一个措手不及,又怎么会给你们用小还丹救人的机会?”

骆红蕖叹道:“我与‘桃花娘’苏无心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无端端的下手偷袭,事出突然,连我也被攻个措手不及。那一日,我们身边之人尽皆昏迷,只有我和蘅香及时服下灵丹,才能无事。苏无心疏忽大意,以为这样就可以轻易将我们擒下,却不想蘅香竟已将神主牌里的那些恶魂厉魄用巫术炼成了鬼灵幡,她将鬼灵幡突然祭出,连苏无心也吃了大亏,不得不仓促退走,才给了我们重整旗脚的机会。”

唐小峰看向薛蘅香手中的血旗,血旗微一招展,便是阴风涌动,邪气凛然。他虽然不知道这鬼灵幡到底是怎么炼出来的,但只要看到采女和那些鬼怪对薛蘅香的无限恨意,就已经让人替她暗自担心。

唐小峰与骆红蕖来到村后山林,他取出一个袋子倒在地上,倒出十五支箭,一个金丸。骆红蕖见他这袋子明明不大,也不知道这么多箭是怎么装进去的。

十五支箭,共分五种颜色,他道:“这是我替你铸造的五行箭,分别镶有金、木、水、火、土五行精气,所有的材质也各不相同,每种颜色的箭都有不一样的效果,你试一试。”

他扔了一支飞剑落在远处,又让骆红蕖用白箭射它,骆红蕖张弓搭箭,一箭射去,飞剑竟锵然断去。“白箭是用上好天残铁锻成,又自带金气,虽然我不曾试过,但我猜想,就算是普通的玄铁,它应该也可轻易射穿。”

又取了一支红箭递给骆红蕖,让她射远处巨石,红箭化作火凤凰,轰在石上,巨石一下子就化成飞灰。唐小峰笑道:“红箭的效果跟射日弓自己用火气幻化出来的火箭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是加强版,又带有爆炎效果罢了。”

骆红蕖笑道:“射日弓自带的火箭虽然能把那么大的石头轰成焦土,却绝无法将它炸成这样,大哥这‘罢了’二字,还真是自谦得很。”

唐小峰嘿嘿一笑,又让她将青、蓝、黑三箭一一试去,青箭自带木行精气,其疾若风,又可自行分裂,一箭射出,竟化出数百支箭影;蓝色自带水行精气,轻易便将一颗苍树凝成冰柱,让它轰然破碎;黑箭则有若鬼魅,一箭射去,竟是无形无影。

骆红蕖大喜:“大哥还真是有心,这五行箭效果各自不同,不管是什么样的环境,都可生出作用。”

又道:“只是这些箭虽然好,但捡箭时,倒也颇为麻烦。”

唐小峰笑道:“你再看这里。”

骆红蕖往地上看去,却见十五支箭,仍然是十五支箭,一支不多,一支不少。

唐小峰捡起那枚金丸,道:“这金丸是跟这十五支箭同一个炉子炼出来的,是颗母丸,你只要将它带在身边,不管这些箭射得多远,都会自己回来。”

骆红蕖将金丸接过,地上的十五支箭自行飞起,绕着金丸旋飞不止。骆红蕖叹道:“大哥还真是想得周到。”

她在心中忖道:“大哥那日虽然得到泰煞鼎,但我还想着,以大哥的性子,多半新鲜个两天,对铸炼之道便不再会有任何兴趣,却想不到大哥在这短短时日,对铸剑炼宝便已如此精湛,我还真是看错人呢。”

她哪里知道,她其实一点都没有看错,如果不是因为弄坏了颜紫绡的云光月流剑,唐小峰只怕早把泰煞鼎扔在一旁,让它睡大觉去。

至于现在,他却是真正的感起兴趣来。

唐小峰嘻嘻一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取出一个法宝,这法宝看上去就像是滑板,事实上,他也就是按照滑板的样子铸出来的。板下有两个轮子,他告诉少女,说它叫做滑云板。他让骆红蕖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它上面,宝物通灵,自行将少女认作主人。他又将操纵此宝的法子教给少女,她踩上滑云板,默念真言,板下的两个轮子一个生出天火,一个生出木气,以火催木,竟生出风云,载着少女飞来飞去。

骆红蕖又惊又喜,她既不是妖怪,又不是剑侠,没有飞来飞去的本事,这“滑云板”竟比刚才的五行箭还要让她喜欢,她试着在板上开弓拉箭,竟是平平稳稳。唐小峰见她喜欢,心里也极是得意,就算如此,他依然保持着身为五讲四美三热爱的三好学生的谦虚品德,在骆红蕖对他又夸又赞的时候,他只是露着可爱的笑容说:“小意思,小意思。”

说是这么说,但如果他有尾巴的话,此刻只怕早就翘了起来。

两人一同往村子走去,走了几步,骆红蕖突然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唐小峰:“大哥……谢谢。”

唐小峰笑道:“有什么好谢的?这些东西,我也只是顺手铸出来的,反正这些日子在长生宫里,闲着也是闲着。”

骆红蕖看着他,眼眸深处闪过光彩……她要谢的并不是这个。

就算表面依旧坚强,但事实上,这几日坚持下来,她其实已是心力交瘁。

而唐小峰却在她最困难最无奈的时候,无巧不巧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唐小峰、骆红蕖、薛蘅香、颜紫绡,以及麟凤山中的一些重要头目聚在一起,一同商讨对付敌人的办法。

“那些精怪都好对付,真正难缠的是苏无心和她手下的核妖三兄弟,”骆红蕖道,“那三兄弟,一个叫做弥子瑕,一个叫做杨蜥,还有一个叫做黑晏,看着像人,其实全都是妖怪。”

“我们闯进来时,曾遇到一个好大个的家伙,看上去黑黑的,用的是一对金钹。”

“那就是核妖三兄弟中的老大黑晏,他的皮肉实在太硬,连我的射日弓也难以将他伤到,最多只能让他吃痛。”

唐小峰心想,那家伙确实不好对付,他们闯进来时,也是三个人一起扔子母雷珠,才让那大家伙痛得逃走。

“那苏无心和核妖三兄弟,我们都可以帮你对付,但桃花娘手下的那些精怪有许多都能在空中飞来飞去……”

“这个倒是无妨,”骆红蕖道,“我麟凤山中亦养了许多可以载人的玄蜂,山中好汉平常也是训练有素。那些精怪,这些日子我也时常观察,它们虽然多,但进退毫无章法,得势时只知道一窝蜂地进攻,形势不妙时,又只会一窝蜂地逃,真要打起来,我山中好汉绝不会怕了它们。再加上蘅香的鬼灵幡,我们的胜算应该不小。”

旁边一名老人道:“虽然如此,我们也不需与它们硬拼,只要让它们闯到山上来,麟凤山地形复杂,我们倚着地势与它们缠斗,便可将它们逐一消灭。”

骆红蕖向唐小峰介绍道:“这位乃是刘甫刘老师,曾在天朝做过御史,后因武夺位,弃官而去,这山中许多事情,都是刘老师帮忙出的主意。”

老人笑道:“老夫年老体迈,便是年轻时,肚子里也只是空有几篇文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流落到这麟凤山时,因实在做不了什么活儿,大家都叫我老残,你们也就这样叫我就是。若不是遇到红蕖小姐,老夫只怕早已饿死海边。”

“老师客气了,要不是有老师多给主意,这麟凤山只怕早已被淑士国和大人国攻陷,又或是落在其它贼寇手中。”

唐小峰心想,看来这个“老残”的作用,便等同于麟凤山里的军师。

老残道:“核妖三兄弟还是那些精怪,虽然都是‘桃花娘’苏无心的手下,但苏无心却是一个风花雪月的浪荡女子,没有多少耐心,此刻多半还在她自己的风果洞中,所以我们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设法对付那核妖三兄弟。”

“那核妖三兄弟,便由我和大哥、颜姐姐一人对付一个,就算不能战胜他们,也要将他们拖住,若是让他们进入山中,我们的人根本无法对付。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必须在出击前先弄清他们的位置,以及那些精怪的虚实,然而山外到处都是迷雾,根本无法侦察……”

“这个好办。”

他把廉锦枫所会的“内景神视之术”说了出来,骆红蕖大喜道:“原来锦枫妹子还有这种本事。”

老残亦是点头:“这样的话,我们便等于是知己知彼,胜算要大上许多。只是决胜的关键,最终还是取决于你们与三核妖之间的对决。”

唐小峰嘿笑道:“那个大块头就交给我来对付好了。”

骆红蕖看了唐小峰一眼,心想那黑晏皮坚肉硬,大哥的飞剑和子母雷珠轰在他身上,只怕都不会有多少效果,但听大哥语气中信心十足,他莫非是已经想到了对付黑晏的办法?当下,唐小峰便按着计划找上廉锦枫,让她以神视之术查看山外虚实,骆红蕖更是找来一张地图,将廉锦枫看到的敌情都标记下来。还有那黑晏、杨蜥、弥子瑕等核妖三兄弟,骆红蕖也将他们的特征告诉廉锦枫,让她帮忙寻找。

廉锦枫的内景神视之术本就好用,但加上她原本就是个心窍玲珑的女孩子,这些事对她来说,自然没有多大难处。

众人再次会在一起,骆红蕖对着地图,说道:“敌人这几天之所以被阻在山外,主要靠的还是蘅香以神主牌逼迫采女在外头布置的阵法,这样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就在今晚夜半时动手,我们的人到时就兵分二路,一小部人借着山中的暗道和海路悄悄溜到外头,诱敌惑敌,其他人则在采女打开阵势后,配合薛香的鬼灵幡,借山中地势和我们多年来的机关布置,将攻来的精怪分批歼灭。”

她看向一旁清清冷冷的薛蘅香,薛蘅香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并没有问题。

唐小峰看得出,骆红蕖对薛蘅香很是担心。

散会后还是傍晚,夕阳的余光从雾气间穿下,流移出轻淡而又美丽的光芒。

老弱妇孺依旧藏在后山洞内,山中壮汉知道今夜便是决战之时,气氛虽然紧张,却毫不退缩。麟凤山与周边岛屿原本就是他们祖祖辈辈所居之处,他们自然不愿意让给别人,更何况他们的家人也在这里,若是战败,都不免被妖人奴役。这种时候,他们除了拼死保护自己的家园,再没有别的想法。

一走到外头,唐小峰就看到了姚芷馨。

女孩从淡淡的雾气间跑了过来,一看到他,脸就红了起来,轻轻地唤了一声“大哥”。

她红着脸儿的样子真是可爱。

唐小峰笑道:“你不跟其他人一起躲起来,跑到这里做什么?”

姚芷馨抿着嘴儿:“红蕖姐和蘅香姐都在这里,我、我也想帮忙。”

“你会打架?”

女孩摇了摇头。

唐小峰又问:“要不,你跟三妹一样会巫术?”

女孩仍然摇头。

“啊,我知道了,”唐小峰双手一拍,“你样子好看,等那些妖怪冲过来时,只要对它们狂抛媚眼,它们马上就会弃暗投明,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姚芷馨一脚向他踢了过来。

唐小峰闪开,一下子又贴了过去。姚芷馨发现他突然溜到了自己面前,近得连自己的胸儿都几乎要触到他的衣衫,赶紧要躲。唐小峰却一手捞住她的腰,认认真真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想帮忙,但在这里,你是帮不上的,不但帮不上忙,还会让红蕖和蘅香她们分心。你要帮忙的话,等战斗开始时,会有很多伤员送过去,尽可能的帮他们包扎救治,这才是你做得到的。”

女孩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帮不上太多的忙?只是她昏睡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被廉锦枫用清心丸救醒,总觉得这几天两个义姐都在忙里忙外,保护大家,而自己什么事都做不了,心里极是不安,这才跑了过来,希望能够为大家做些什么。

“乖,”唐小峰在她的脸蛋上捏了一下,“先跟大家躲在一起,不要到处乱跑,知道了么?”

姚芷馨低着头,无奈地“哦”了一声。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女孩摇了摇头,掉头往回跑去。

唐小峰见她一下子就跑没了影,于是耸了耸肩,准备去做自己的事。

就在这时,却听一声尖叫,叫声中充满了恐惧和慌张。他心中一惊,剑光一闪,刹那间就掠了过去,却看到姚芷馨倒在地上,双腿发软,全身发颤,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纵着剑气,如电光般在周围窜了几圈,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蹲在女孩身边,低声问:“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女孩儿连声音都是颤颤的:“有、有鬼……”

唐小峰笑了起来,心想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他道:“当然有鬼,蘅香那丫头养了一大群的鬼,那些鬼还在到处乱飘,你肯定是看到它们。”

女孩颤声道:“不、不是的。”

这时,听到女孩尖叫的骆红蕖和薛蘅香也匆匆赶了过来,骆红蕖问:“出了什么事?”

薛蘅香斜了唐小峰一眼,唐小峰冲她嘿笑,用很无辜很无辜的表情告诉她我什么也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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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三叔,”姚芷馨抓住骆红蕖的手,小脸苍白,“我看到了杨三叔。”

骆红蕖抬起头来,疑惑地与薛蘅香对望一眼。

“杨三叔是谁?”

骆红蕖低声道:“就是那一日,护送蘅香和芷馨去智佳国看灯会,却被敖历成害死的三人之一,我们已将他的尸体移回来葬了。”

唐小峰对那三个人也多多少少有些印象,他就是在那天首次遇到薛、姚二女,当日在酒时,他向廉锦枫问起“十大寇”,结果在廉锦枫谈起“小杨香”骆红蕖时,看上去纤纤弱弱的姚芷馨竟然拍起了桌子,因为有人说她的红蕖姐的坏话而生气。而接下来,就发生了敖历成拦路劫人的事,保护二女的那三个汉子,也全都被敖历成害死。

薛蘅香低声道:“芷馨……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姚芷馨急道:“可刚才杨三叔就在这里,先是对我笑,然后又朝我扑了过来,可是等大哥飞过来时,他、他一下子就不见了。”

骆、薛二女看向唐小峰,唐小峰苦笑道:“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我却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骆红蕖疑惑地问:“大哥怎知道是真的?”

唐小峰嘻嘻笑道:“因为芷馨妹妹又漂亮又可爱,绝不会骗人,她说她看到了,那她肯定就是看到了。”

姚芷馨的脸一下子又红了起来,羞羞喜喜地抬头看了义兄一眼。骆红蕖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这是什么道理?就算芷馨没有骗人,那也可能是她刚刚睡醒,精神有所不佳,看花了眼,也不见得就是真的。

薛蘅香则是清清冷冷地斜了唐小峰一眼,心里哼了一声:“人渣!”

他们在周围又搜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而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把那杨三叔从坟墓里挖出来,去印证他是不是真的活了过来,此事也就只好先这样放在一边,骆红蕖唤来两名战士,将姚芷馨送往藏身之处。

小峰来到一间木屋,此时,廉锦枫正在屋内用泰煞鼎炼制小还丹。

虽然他们身上本就带了不少小还丹,但现在是大战前夕,这些小还丹分派下去,怎么也不够用。廉锦枫自忖自己除了制药,其它就再也做不了什么,于是趁着还有时间,从唐小峰那要来炉鼎,想趁着这几个时辰多炼些丹药。

她身上原本就带了许多药料,就算不够,也可以用五鬼搬运术,让五鬼从长生宫内将药材运来。五鬼与泰煞鼎之间本就有某种神秘契约,使用泰煞鼎炼药铸宝时,都可以无条件地使唤它们。

只一会儿,灵药的香气便溢了出来,在屋外替她守护的几名战士仅仅是闻到香气,但立时觉得精神大振。

唐小峰坐在一旁,看美人儿炼丹制药,廉锦枫早已被他看得习以为常,也没有放在心上。等炼好一炉小还丹后,她才微笑地招了招手,让唐小峰坐近一些,然后从袖子里取了一颗翠绿色的药丹递了过去。

唐小峰见这药既不是小还丹,也不是培元丹或清心丸,于是问道:“这是什么药?”

廉锦枫低下头道:“这是续命金香丸,里面所含的一些药材,就算在长生宫内也极是稀少,奴家也只炼成了这一颗。它是以东方青木之精炼制而成,能够自行感应死气,你只要将它贴着肌肤收藏,若是性命垂危,生机即将断绝之时,它能够自行化作青气渗入你的体内,保你不死。”

竟然还有这样的灵丹妙药?唐小峰激动地将续命金香丸和她的小手一起握住:“锦枫,还是你对我最好。”

廉锦枫虽然早已习惯他的注视和呆看,却还是禁不住他的肉麻话儿,脸很快又红了起来。唐小峰移了一下,与她并排坐着,轻声道:“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出什么事的。”

廉锦枫不知为何,怔了一怔,然后才低声说道:“你既然说了不会出事,那就真的不许出事,你、你莫要逛我!”

唐小峰心想,原来她真的这么担心我。他用手环住少女的腰,少女半枕在他的肩上,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样静默许久,廉锦枫才轻轻地说:“我知道你在子时前半刻便要从暗道溜到外头,到那时,我也要按着骆姐姐的吩咐,移到安全之处。但在那之前,我还想让你来见我一趟……”

唐小峰轻轻地“嗯”了一声。

离开木屋时,天色已暗。

廉锦枫依旧在里头炼着丹药。

唐小峰摊开手心,看着续命金香丸,想着自己只要小心一些,其实根本用不着它,不如将它放在紫绡姐那。

其实说什么“自己用不着”,不过是句假话,像这样的救命灵丹,就算用不到,放在身上也是好的,但也正因为这种灵丹在关键时刻能够让人保住性命,所以他更希望颜紫绡带着。

雾气依旧,周围昏暗无光,他往颜紫绡休息的屋子掠去。

忽地,他顿在那里,扭过头来,看到远处有白影闪过。

他忖道:“那丫头要去做什么?”

心中生出一丝好奇,他悄悄跟了过去。

鬼鬼祟祟往前行去的,居然是薛蘅香,她穿着一身灰白色的连衣裙,裙脚随夜风飘动,看上去有若午夜飘出、想要吸人精气的女鬼。

虽然到处都有战士巡逻,但她对麟凤山的一切本就极是了解,自然轻易地将他人避开。

她来到一处无人的山谷,周围树藤密布,萤火幽辉。

唐小峰看到她将鬼灵幡一展,在她前方,立时黑压压地跪伏着众多鬼怪。

少女将右脚鞋袜脱了下来,露出小脚。

她到底要做什么?唐小峰试着将剑气运于双目,视线穿透灰蒙蒙的雾气与夜色。

他看到在少女的那只脚上,竟然只有姆趾与食趾,其它脚趾竟是空空的。

少女从袖中取出一柄锐利的小刀,竟将她的脚食趾也切了下来,扔在鬼怪中间。

那些鬼怪立时朝断趾扑去,它们互相撕咬,嗷嗷怪叫,就为了抢那一小片血肉而拥成一团。

抢不到碎肉的,发出悲愤与痛恨的吼声,朝少女怒扑而来,少女灵旗一甩,它们捂着头纷纷倒地,发出各种哀嚎。

一个半透明的女子出现在少女身边,她是采女。

采女既没有去抢那一小片血肉,也没有扑向薛蘅香,她只是以嘲弄和冷笑的眼神看着少女,就仿佛看的是一个早晚会摆在自己桌前的午餐。

少女没有理会采女,甚至连看也未曾看她一眼。

灵旗再次一展,采女与鬼怪全都消失。

少女从袖中取出一粒小还丹,就这样子咽了下去。

断趾处流出的血液开始凝结,干涸,她又一块白布将脚掌包好,再穿进鞋中,让人看不到她的血迹。

她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往回走去,清清冷冷,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唐小峰从她的身后钻出,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走的轻盈,走得优雅,从她那风一般的体态中,任谁也无法看出,她的右脚只剩下了一根脚趾。

她的左脚呢?

唐小峰很想把她左脚的鞋也脱下来,亲眼看上一看。

唐小峰找到了颜紫绡,他骗颜紫绡说,这续命金香丸共有两颗,他自己留了一颗。颜紫绡没有想太多,自自然然地就把它接了下来。

唐小峰来到外头,看着茫茫夜色,周围的气氛有些压抑,到处弥漫着不安的情绪。

他找上了骆红蕖,骆红蕖还在与老残商讨细节,同时将一个个命令传达下去,其实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十岁多些的女孩子,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战士竟真的将她奉作头领,她的每一个命令都能得到有效的执行。

薛蘅香不知何时也回到了骆红蕖身边,依旧静静的,什么话也不说。

唐小峰有一种感觉,这丫头对身边的一切其实根本就并不怎么关心,但要说她真的不关心,她又为什么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以那么危险的巫术去炼制鬼灵幡,来保卫麟凤山?

唐小峰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看透他的这个义妹。

唐小峰并没有将刚才看到的事告诉骆红蕖,虽然他怀疑,以骆红蕖的聪慧,是否早就已经猜到这些?至少,他注意到骆红蕖偶尔看向薛蘅香的眼神中,总是充满着担心和关切。

出发前,他再次来到了那个小木屋。

此时,没有参与战斗的人,基本上都已经进入了避难所,但是廉锦枫仍在这里等着他。

角落里只点着一支蜡烛,发着微弱的光晕。

唐小峰笑道:“你为什么要我在这个时候来见你?”

廉锦枫却突然扑过来,双手紧搂着他,脚尖拈起,抬起俏脸吻住了他的嘴。唐小峰心想,这丫头还真是有够主动的,于是毫不客气地大力吻了下去,舌头还闯入她那温润的口腔,调戏着她柔软的香舌。

少女又羞又气,要把他推开,他却又反过来将少女的纤细小腰紧紧抱住,让她无法挣脱,只能空自用小手捶了他几下,最后只好任他欺负。

唐小峰吻得心满意足,这才将她放开,少女气道:“你、你怎么这样……”

唐小峰冲她眨着眼睛:“可明明是你先来亲我嘴儿的。”

廉锦枫羞道:“可奴家只是想、我是想……”

她是想用“蝶恋花”将自己体内的先天灵气度给唐小峰,这套心法在采女的书籍里有记载,而她为了寻找泰煞鼎的线索,也曾认认真真地翻看过,自然懂得怎么使用。

然而唐小峰却拒绝了她度过来的先天灵气,只顾着调戏她。

唐小峰笑道:“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是真的不用这样做的。你把你的先天灵气度给我,我最多也就是这一两个时辰内变得更厉害些,但是你却会虚弱好几个时辰。”

廉锦枫道:“奴家有小还丹……”

唐小峰说:“小还丹只能补充你的体力,而先天灵气和我的阴幽戾气一样,都是无法靠小还丹补上的。”

少女抿着嘴儿:“就算失去一些灵气,又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唐小峰看着她,“我知道你已经开始学会怎样用到你自己的先天灵气了,你炼丹和使用五鬼术法的时候都有用到它?所以你的五鬼术法用出来时,效果才会那么好。万一麟凤山真的被攻破了,靠着五鬼术法和你的神视之术,逃走是没有问题的,可要是没了先天灵气……”

少女低着螓首,一声不吭……她当然也知道这点。

“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廉锦枫突然扑到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不、不许你这样说。”

不许说什么?唐小峰疑惑地低下头来,借着昏弱的烛光,看她漂亮的流海。少女抬起头来,眸中泪花盈满:“那天、那天我爹也是这样说的,朝廷派他去剿匪,我娘叫他不要去,他让我们不要担心,他不会有事的,结果、结果……”

结果她的父亲,死在了鬼剑石中天的飞剑之下,再也没有回来。

原来她的心中存有这样的阴影?难怪傍晚我说出那句话时,她会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唐小峰笑道:“可我真的不会有事,你看,你不是还给了我一颗救命金丹么?”

廉锦枫咬了咬嘴唇,伸出纤纤小手:“拿来。”

“啊?”

廉锦枫冷笑道:“把你身上的续命金香丸拿给我看看。”

唐小峰挠着头:“这个……”

廉锦枫冰冷冷地道:“你是把它给了颜姐姐,还是把它给了骆姐姐?”

“想不到你居然这么了解我?”唐小峰苦笑道,“我把它给了紫绡姐。”

这个人啊……

廉锦枫轻叹一声,从袖子里又取出一粒金香丸来,低声道:“这一颗,不管怎样,你都要自己留着,奴、奴家不许你再给别人。”

原来她一共炼制了两颗,但她却知道,要是自己傍晚把这两颗一起拿给他,他肯定一颗也不会留在自己身上。

“我不要。”

廉锦枫怔了一怔。唐小峰嘿嘿笑道:“除非你甜甜地叫我一声好哥哥,我才要它,你要不叫我好哥哥,我就不要,就算你硬塞给我,我也把它拿去送人。”

廉锦枫气得跺脚:“你、你无赖。”

明明自己是在替他着想,怎么会弄得自己在求他一般?

“啊,时间不多了,还有事么?没有事我就走了。”他居然真的转身就走。

“你、你,”少女无奈地将他拉住,低着头道,“好哥哥……”

“哎,”唐小峰兴奋地转过身来,伸出手,“现在我要了。”

少女把续命金香丸塞进他的手心,气苦地想:“我怎么会遇到这样一个小魔星?”

在刚开始时,唐小峰的油嘴滑舌和无赖习性总是让她看不惯,纵然唐小峰帮过她,救过她,她也无法摆脱这种第一印象。然而随着两人有一起的日子越来越多,再加上那次“闹鬼事件”后,她对唐小峰的好感和依赖上升,现在,她依旧觉得唐小峰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但就算在想起他的这些“坏处”时,她的心里依旧是喜滋滋的,甚至觉得,这也是其他人比他不了的地方。

“锦枫,”唐小峰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等我回来。”

少女抿着嘴儿,牵着他的手,慢慢地往上移,移到了她的心口。她的心跳得好快,连那酥软的左乳,都在他的手心一颤一颤的。唐小峰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他可不是一个客气的人,于是就这样按了下去,感受着那初熟的软峰和圆圆滑滑的峰上凸点。

“你说了不会有事的,”少女温柔地注视着他,“所以、所以你不许逛我……”

“嗯,”少年微笑,“我不会诳你的。”

少女露出甜甜的笑容。

时间已经不多了,唐小峰将她送去跟老残等人会在一起,然后,他自己也跑去跟骆红蕖、颜紫绡二女会合。

想起廉锦枫对自己的依恋,他的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得意,想着她对我的好感度就算没有上升到百分之百,估计也差不多了。又想着这次她这么主动地让我摸乳,那下次,她会让我做什么?

他兴高采烈地从树林间飞掠而过,却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影从暗处钻了出来,看着他的背影,发出森森冷冷的笑。

那是一个老人!

一个被唐小峰砍下过脑袋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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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求收藏!)

唐小峰、骆红蕖、颜紫绡三人,与一伙麟凤山战士沿着暗道和一条水路越过了核妖三兄弟和精怪的包围圈。

那条水路周围尽是暗礁和海藻,又设置了许多海下栅栏和机关,只有熟悉它的人,才能平平安安从这里游过。

唐小峰分了许多子母雷珠给那些战士,他们四散开来,一旦战斗开始,他们便会联络那些被奴役的族人,用这些子母雷珠在圈外对敌人的船只和建筑进行破坏,不求伤敌,只求扰敌惑敌。

骆红蕖看着唐、颜二人,低声道:“你们也要小心,不要去跟敌人硬拼,实在打不过,把它们诱开也就是了。尤其是大哥,那黑晏为核妖三兄弟之首,不但力大无穷,浑身更是刀枪难入,大哥你千万要小心。”

唐小峰嘿笑道:“你们只管放心,我早已想到了对付黑晏的办法。”

二女听他说的信心十足,倒也放下心来。

唐小峰要对付的是核妖三兄弟中的黑晏,骆、颜二女对付的则分别是弥子瑕和杨蜥。若不将这三只妖怪阻住,让它们杀入山中,山内的那些战士不知要牺牲多少。

“二妹,这个给你,”唐小峰取出一粒药丸,塞到骆红蕖手中,“这是锦枫炼制出来的续命金香丸,她说只要把这药贴着肌肤收藏,性命垂危之时就能将人救活,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吹牛,你就先收着。”

“锦枫妹子既是送给大哥你的,那还是大哥自己留着。”

唐小峰嘿笑道:“她一共炼了三颗,我们三个人一人一颗,你不信的话,就问紫绡姐,她也收了一颗。”

骆红蕖这才放心收下。

唐小峰想着:“锦枫,对不起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担心我,我却也担心红蕖和紫绡姐,这两粒续命丹,还是送给她们更好一些。”

又想道:“其实这场战斗,与我跟紫绡姐都没有太多关系,但是二妹陷在这里,我却也不能弃她不管。等这场战斗结束后,我就劝她接受徐承志的劝降,把麟凤山交给淑士国,然后离开这里,毕竟,她原本也就不是东海的人,又何必为了这里的百姓整日打打杀杀,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到那时,我再带着她跟紫绡姐、锦枫回岭南去,如果三妹愿意跟去,那也不妨,不过三妹似乎看我不很顺眼,她未必愿意跟我。”

时间不够,唐小峰自然也没空去想太多,他与二女分开,窜上云端,御着剑气,很快就找到了黑晏。

黑晏的块头实在太大,他独自一个坐在一座礁石岛上,竟把整个礁石头都占了。

月色清淡,夜风清冷。

麟凤山方向突然雷声震响,百鬼哀嚎,箭矢乱飞,火光连闪。

唐小峰知道采女布下的迷阵已经撤走,战斗已经开始,雷声是他分发下去的子母雷珠,鬼嚎是薛蘅香祭出的鬼灵幡。骑着座兽的战士闯出雾气,以火箭对敌人的歇息场所进行突袭,那些精怪没有想到这些人被困了十几天,连面都不敢露上一露,却在这三更半夜里突然袭击,被攻个措手不及。

到处都是翅膀的拍击声与冲霄的火光。

黑晏跳了起来,想要踏着海浪,往麟凤山奔去。

唐小峰踩着一支飞剑,深深地吸一口气,把体内剑气提到极致,然后……在空中冲着黑晏破口大骂。

他骂的声音实在太大,又将剑气与骂声和在一起,远远近近扩散开来,竟是无人不闻。

黑晏大怒,冲他奔来,奔跑的过程中身子居然还在涨大。

他一钹盖向唐小峰,唐小峰却掉头就逃,还一边逃一边骂,他骂的不拘一格,从古到今,从父到母,但凡能够想出来的恶毒句子他全都骂了出来。

黑晏急追,恨不得将这小子一钹盖成肉酱,但是唐小峰实在太过灵活,让他怎么也无法追上,于是他就一边追一边跟唐小峰对骂。

黑晏块头大,嗓子也大,同样骂得远远近近无人不闻,一时间,他们两人的互骂竟将那些嘶杀声都压了下去,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竟被扰得跟闹剧一般……

颜紫绡身背双剑立在空中,额上黑线涌动。

死小峰,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对付那大块头么?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她用眼角扫了过去,见唐小峰竟被那大块头追得到处乱逃。

被追得到处乱逃也就算了,他偏偏一边逃一边骂,骂出来的一些词汇,只要是稍为正经一点的女孩子听到都会脸红。

更糟糕的是,在唐小峰和黑晏的带动下,连麟凤山的战士和那些精怪也开始对骂起来,他们一边问候别人的祖宗十八代跟家中所有女人,一边杀来砍去。唐小峰发现自己的骂声被压了下去,很不甘心,又把他的嗓门提得高了,黑晏心想跟我比声音大?你小子找骂!于是也把嗓门提高,他们一提高,群众纷纷表示绝不退缩,个个开始用吼。

少女又瞅了远处狼狈逃窜的家伙一眼……我不认识他,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少女开始希望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认识那个家伙。

但是不管怎样,现在还是先找到核妖三兄弟中那个叫“弥子瑕”的家伙要紧。

颜紫绡放眼搜索,但她只知道弥子瑕大概是在这个方位,却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弥子瑕,她干脆挚出飞剑到处乱杀,周围精怪一涌而上,却被她杀得乱逃。

有精怪大叫:“来了个疯婆子。”

颜紫绡吼道:“你才是疯婆子。”

一剑就把那家伙劈到海里去。

但她这一吼,却是吼得坏了,这些精怪早已被唐小峰和黑晏带动情绪,听她一吼,立时就用各种不堪入耳的秽词秽言跟她对吼。少女哪里好意思跟它们对骂?俏脸气得煞白煞白,连撒了几把雷珠过去,把它们轰得焦头烂额。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艳红衣裳的人影窜了出来,千娇百媚地瞅了少女一眼:“哪里来的小骚蹄子?”

颜紫绡想着:“怎么有个女妖?”

她冷冷地问:“莫非你就是桃花娘?”

那人道:“大姐正忙着酿倮酒,哪有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咱叫弥子瑕,你可听说过咱?”

颜紫绡额上青筋跳动……原来这家伙虽然穿着红裙,戴着红花,却是一个男妖。

为什么摊给我的,竟是这样一个大变态?\');

“小骚蹄子,你还是滚得远远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妖舞动手绢,“咱家对小姑娘没啥兴趣。”

“谁管你有没兴趣?!”颜紫绡叱上一声,御着双剑便往对方冲去,想着不管怎样,先在他身上戳两个窟窿再说。

“小笨蛋一个。”弥子瑕口诵真言,手绢甩了过去,一下子就将颜紫绡包住。

这是他的千桃万李移山兜,颜紫绡被兜了进去,怎么也无法挣脱。弥子瑕冷笑一声,继续诵念真言,移山兜越缩越小,欲将兜中少女挤成肉泥。

却听一声震响,移山兜突然炸开,少女手持双剑破兜而出。

弥子瑕又惊又怒,他看到少女伸手一指,两支剑疾飞而来,一支裹着青气,一支裹着白气,他见势不妙,纵身跃起。两支剑在他脚下互相一撞,竟震出天雷,若不是他逃得快,此刻只怕已被轰成飞灰。

弥子瑕开始意识到这丫头不好对付,又心疼移山兜被她的双剑破去,勃然色变,身子一幻,竟幻出十个一模一样的人影,围着少女急旋不休。

少女收回凤霄双剑,见敌人以一化十,转得她眼花。她心想,我管你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全都轰个粉碎再说。

抓一把子母雷珠,直接撒了过去……

骆红蕖脚踏滑云板,藏在云端里,在战斗打响的那一刻,便将弦上的黑箭射了出去。

她将黑箭取名叫影子箭,皆因它原本就是用影子石铸炼而成,来去无影。

而红、蓝、白、青四箭,她刚分别取名叫爆炎、凝冰、刺透、乱叶。

影子箭有若看不见的闪电一般,往一座礁石岛上的枯瘦男子射了过去,那男子上肢极长,下脚极短,有若爬虫一样趴在地上,极是丑陋怪异。

他就是核妖三兄弟中的杨蜥。

影子箭虽然无形无影,但这妖怪却也了得,在刹那间感应到少女发出的杀气,竟抓了一个精怪挡了过来,影子箭将那精怪贯穿,而杨蜥却趁机跳开。

骆红蕖见偷袭不成,立时换箭,许多带翼精怪朝她飞来,她将乱叶箭搭在弦上,疾射而出,乱叶箭一箭化百箭,将这些精怪纷纷射落。

杨蜥却也踏着一朵怪云朝她奔来。

骆红蕖再次换箭,爆炎箭直指杨蜥。

杨蜥顿在空中,想要等她射出这一箭,躲开之后,再快速接近。

骆红蕖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两人现在隔得较远,她手持射日弓,自然占尽优势,但一旦被对方接近,她的处境马上就会变得凶险。所以她也凝在那里,全神贯注地盯着杨蜥,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就在这时,一道紫色剑光从她与杨蜥之间穿过,在剑光后方,追着一个山一般高大的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一边追逐一边大骂,他前方那御剑飞行的少年也不弱下风,逃得勤快,骂得凶狠。

骆红蕖仍然没动。

杨蜥也没有动。

无形的杀意在两人间飞窜,直卷得天地萧瑟,星月无光。

但是那御剑少年和黑脸大汉转了一大圈,很快又转了回来,再次从他们中间穿过。

穿了两次也就算了,他们居然还穿来穿去……

杨蜥拿眼睛去斜那黑脸大汉。

骆红蕖也在心里念叨:“大哥……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黑晏空有一身大力,却怎么也追不上前方的可恶少年,除了跟他对骂,竟是毫无其它办法。偏偏骂到后边,他已渐渐词穷,再想不出什么新鲜的骂法,而那少年也不知道肚子里到底藏了多少骂人的句子,竟骂得一句都不重复,而且极尽挖苦嘲笑,就算是菩萨下凡,听他这样一路骂下来,只怕都会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更何况黑晏的脾气本就不好,更是早已气得三尸乱跳,七窍生烟。

“臭小子,”黑晏往前狂追,“你他娘的给我去……”

“死”字还没有说出,唐小峰却突然一个转折,朝他反冲过来。

黑晏追了这么久,唐小峰却始终只敢逃,不敢打,现在他突然倒撞而来,让黑晏大出意料,根本就来不及闪躲。

唐小峰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颗极大的雷珠。

他分发给别人的子母雷珠,通常只有弹珠大小,但这颗雷珠竟大如巨石。

在即将冲上黑晏的那一瞬间,他将整颗雷珠扔了过去,竟一下子扔入黑晏还未闭拢的口里。

他扔进去的只是母珠,而子珠则从乾坤袋自行飞出,跟了进去。

黑晏根本就来不及闪避,只能下意识地将扔进他嘴里的东西往下吞。

唐小峰在他脸上闪电般地点了一下,倒弹而去,在他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子母雷珠在黑晏体内炸了开来。

黑晏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庞大的身躯往下倒去,震得海浪翻涌。

唐小峰分发给别人的普通雷珠,威力便已不小,而他扔进黑晏嘴里的这两颗子母雷珠大得出奇,威力绝不仅仅只是翻个几倍。黑晏虽然皮坚肉硬,但这两颗子母雷珠却是在他体内炸开,就算是他也承受不起,被震得五内错位,吐血难止。

杨蜥没有想到黑晏竟会被那小子突然击倒,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骆红蕖更是在心中想道:“原来大哥边骂边逃,就是要等这样一个机会。如果他一开始就把雷珠往黑晏嘴里扔,黑晏又不是定在那里不动的木头人,怎么会让他得逞?但他却始终逃来逃去,黑晏见他只会逃,不敢打,时间一长,自是难免松懈下来。而他跟黑晏对骂,就是为了让黑晏的嘴始终张个不停,这样他才能找到扔雷珠的最佳机会,让黑晏想闭嘴都来不及……看来从一开始,大哥就是计划好的。”

想通这些,骆红蕖对唐小峰的机灵与智慧,不由得更是佩服。

她朝杨蜥看去,心里突然一惊……就是这么一失神间,杨蜥竟然失了踪影。她用视线快速搜索,看到一个黑影借着一片乌云倒下的阴影,鬼魅地往唐小峰接近。

“大哥小心!”她赶紧一箭射出。

箭光化作一支耀目的火凤凰,不但杀气逼人,也将周围照得通明。

杨蜥祭出一个琉璃般的法宝,爆炎箭轰在法宝上,火光四散,琉璃法宝炸了开来。

杨蜥大吃一惊,他这法宝乃是用冰火毒蟒的内丹炼成,坚如玄冰,想不到却被骆红蕖的射日弓加爆炎射轰个粉碎。再看之时,却见唐小峰已转过头来,身子一旋,朝他冲来,杨蜥心生怯意,翻了个翻斗,落回礁石岛上,像蜥蜴一样趴在那里,朝周围精怪吼道:“还不杀了他们?”

精怪成群地往唐小峰和骆红蕖冲去,唐小峰袖子一抖,数十粒剑丸弹出,化作数十道剑光四处乱飞,骆红蕖则是将乱木箭连珠射出。一眼看去,只见漫天都是剑光和箭影,群怪惨叫连连,坠落如雨。

唐小峰不但打倒黑晏,逼退杨蜥,现在更是大杀四方,心里也不由得意,觉得自己就是武神降世。

他却没有注意到,在他后方,倒在海中的黑晏竟抬起了头,嘴角溢血,满面狰狞。

骆红蕖发现不妙,想要出声提醒,黑晏却已一跃而去,发出嘶哑的怒吼,朝唐小峰一钹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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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

麟凤山山中有一密室,此时,薛蘅香就藏在这密室里,祭着鬼灵幡。

老残与廉锦枫则待在外头的石室,廉锦枫不时闭上眼睛,以内景神视之术查看外头战况与敌人虚实,老残则对廉锦枫给出的情况进行分析,又将一个个命令吩咐下去。

内外两间石室的门是关着的,薛蘅香的性子原本就有些清冷孤僻,役使鬼怪时,更不想被人打扰,外头有什么消息,就由一两名鬼怪穿墙而入,通知于她。

密室的角落里放着一支蜡烛,烛光晃动,微弱而又阴冷。

薛蘅香的俏脸被烛光映得惨白,额上也流着一颗又一颗的冷汗。

役使鬼怪,绝不像他人所想的那么轻易,其中的艰难与凶险,只有她自己才能知道。

烛火突然大幅摇曳,紧接着就是忽如其来的冷风,这里原本就是山中密室,虽有几个气孔,却也难以被风侵入,也不知道这冷风到底是从何而来,直让人感到阴气森森,寒毛直竖。

薛蘅香心中微觉诧异,转头去看蜡烛,却又吓了一跳……蜡烛旁边,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

“红蕖姐?”薛蘅香怔在那里。

立在蜡烛旁的,竟然是本应该在外头与敌人战斗的骆红蕖。

骆红蕖穿着一身箭衣,整个人看上去都是飘飘的,予人一种不实在的感觉。薛蘅香低声道:“红蕖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骆红蕖哀伤地道:“蘅香,我是来向你告辞的。”

薛蘅香疑惑地道:“告辞?”

“嗯,”骆红蕖的声音飘飘渺渺,几不可闻,“我适才一不小心,死在了杨蜥手中,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鬼魂。鬼吏要抓我去阴曹地府,我却想在临走时见你一面。”

薛蘅香的瞳孔蓦地一缩,恐惧在一瞬间死死地抓住了她。

骆红蕖往后退,仿佛要借着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飘走:“蘅香,我走了……”

“红蕖姐!”薛蘅香惊恐地朝她扑去,却扑了个空,骆红蕖的身影在她身边飘来飘去,让她怎么也无法抓住。

“蘅香,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是怎么死掉的?”骆红蕖悲哀地看着她,“杨蜥抓住了我,他扯掉了我的手,扯掉了我的脚,把我撕成了好多好多片,连脑袋都被他弄断……”

薛蘅香冷汗直流,她看到骆红蕖的手掉了下来,脚掉了下来,身体碎成一块一块,连头颅都滚落在地,在血泊中满是痛苦地看着她……

薛蘅香捧着脑袋,叫了出来。

外头的老残和廉锦枫听到她那充满恐惧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让人把石门打开。他们冲了进去,却看到薛蘅香跪倒在地,神情呆滞,眼睛大睁,整个人都变得失魂落魄。

廉锦枫担心地道:“蘅香……”

“红蕖姐,”薛蘅香紧紧地抓住她的手,“红蕖姐她、红蕖姐死了……”

廉锦枫看了老残一眼,闭上眼睛,很快又张了开来:“不,骆姐姐还活着,我看到她了。”

“她真的死了,”薛蘅香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她刚才、她刚才……”

廉锦枫看着六神无主的女孩,心想:“我一直以为这人不但难以相处,而且对谁都是漠不关心,却原来,她也会怕成这个样子?”

她跪坐下来,认认真真地看着薛蘅香的眼睛:“骆姐姐真的没事,她跟唐公子在一起,我看到她了,你相信我。”

薛蘅香见她说的郑重,心里也有些将信将疑,于是召来一只鬼怪,让它到山外查看,得到的消息却也跟廉锦枫说的一样。

她这才放下心来,想着难道是自己这些日子为了祭炼鬼灵幡,心神耗费过度,以至生出幻觉?但要说是幻觉的话,这幻觉也实在是太过真实。

她将刚才看到的情形告诉老残与廉锦枫,两人在室内搜了一阵,却没看到什么异常。薛蘅香心想:“看来真的是我劳累过度,生出错觉,自己吓到自己。”

廉锦枫却也想道:“听说傍晚时,芷馨妹妹也说她撞见了鬼,只是等其他人赶去,却连鬼的影子也没看到,跟现在蘅香遇到的情况差不了多少,只不过芷馨妹子是看到死去的人活了过来,蘅香却是把活着的人当成死了,难道她们两人都生出错觉不成?”

又想道:“当日,我与颜姐姐在智佳国遇到祖师爷,也是被吓个半死,但在那之后,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形与其说是我和颜姐姐撞鬼,倒更像是有人在恶作剧,但真要是恶作剧的话,把我们吓个一跳,对那人又有什么好处?”

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只好先把这事放在一边。

唐小峰实在是没有想到,黑晏受了那样的重创,不但没有死,居然又爬了起来。

身后疾风扑至,他已来不及避开,只能将众多飞剑和子母雷珠同时往后甩,它们撞在黑晏的金钹上,撞出震耳锵响。

金钹砸在唐小峰背上,唐小峰喷血抛飞,坠入海中。

骆红蕖急唤一声“大哥”,爆炎箭射向黑晏,却无法将他那坚硬的皮肉轰开。

黑晏转头看向骆红蕖,他那血红色的眼睛将少女瞪得心惊不已。他踩着海水,朝骆红蕖奔来,骆红蕖只觉头皮发麻,难以镇定。

一道剑光却又破开海面,飞上夜空,朝黑晏叫道:“大笨驴,我还在这。”

飞出来的,自然就是唐小峰。

骆红蕖见唐小峰没事,心里又惊又喜。黑晏却是发出愤怒的嘶吼,他的肺腑已经受创,连吼声都变得干嗓,他想要再次冲向唐小峰,身子却摇摇晃晃。

骆红蕖也已看出,这山一般高大的黑脸大汉其实已是伤重难支,刚才只是凭着那难以咽下的一口气强行站起,给了唐小峰一击。

唐小峰飞剑高举,一道黑色涡流在剑的上方具现成形。

杨蜥脸色一变,他本就是见多识广的妖魔,一眼看出唐小峰聚在剑上的竟然是来自阴间至寒之地的阴幽戾气,黑晏既已身受重伤,再受这一击,只怕是再无活的可能。

他纵身而起,身子带出鬼魅黑影,朝唐小峰飞去。

但是骆红蕖又怎么会任由他干扰唐小峰?她踩着滑云板,开弓搭箭,刹那间就将三支乱叶箭连珠射出,三支青箭化作漫天箭雨,将杨蜥冲往唐小峰的路线全都封死。

唐小峰剑上的黑气越聚越多,周围精怪仅仅是看着它,就有一种止不住的害怕。

黑晏仍想要冲向唐小峰,但是他的脚步极是不稳,又连吐了几口血,他的视线已是难以聚焦,在他的眼中,那举剑的少年竟同时出现了好几个,晃得他头晕眼花。

唐小峰一剑甩去,黑球轰在巨汉胸口。

巨汉的胸膛一下子就陷了下去,露出里头那早已被子母雷珠轰烂了的血洞……唐小峰以“纣绝阴天斩”轰去的位置,恰恰就对应着雷珠在巨汉体内爆炸的位置,若非如此,以黑晏那只怕比万载玄铁还要紧硬的皮肤,就算是纣绝阴天斩,只怕也杀不死他。

黑晏轰然倒下,身体沉入大海,又化作污泥,开始快速消失。

唐小峰却也毫无喜色,而是取出一颗小还丹,快速地咽了下去。

黑晏的那一钹,也让他受了重创,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就这样用出被自己当作杀招的纣绝阴天斩,将黑晏快速解决。

杨蜥半趴在礁石岛上,抬头看着唐小峰,心中却是一片震撼。他与黑晏一同修炼了数百年之久,深知黑晏的几已修至金刚不坏之身。黑晏原本是战国时晏子坟前长出来的一棵橘树,吸收了贤人瀚墨之气,后又被一名高僧移植到金刚弥勒界,得金刚不死之气,化形成精。虽说黑晏不曾修过佛法,金刚不死之气只能覆住他的皮肉,无法深及他的五脏六腑乃至心灵,但只要有金刚不死之气护身,就算是散仙下界,也难以将他杀死。

谁知空中那御剑少年却先以天雷炸其肺腑,再以极阴戾气破其肉身,在这整个过程中显露出来的聪明才智与超绝手段,竟连杨蜥看了,也不由自主地生出头皮发麻的感觉。

然而这少年,看上去明明只有十岁多些,就算他从小练剑,又怎能修到这种地步?更何况,他所使用的阴幽戾气竟是从他自身体内召出,阴幽戾气乃是阴界至寒之气,以前何时听说有活人能够将它吸收?

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黑晏乃是核妖三兄弟之首,周围那些精怪也都知道他万刃不侵的本事,现在看到他竟然就这样被人杀死,一个个都目瞪口呆,怎么也无法相信。

趁着这个机会,骆红蕖一箭射向杨蜥,杨蜥哪里还敢恋战?纵身一跃,立时便逃入海中,借海水遁走。

那些精怪看到连他也逃了,立时骚乱起来,后方一乱,前方攻打麟凤山的众妖也开始不安,被山中好汉和薛蘅香役使的鬼怪趁势反击,纷纷溃败。

有精怪大叫道:“不要慌,不要慌,还有弥三哥在……”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雷响和一声惨叫,惨叫声听起来尖尖的,似男似女,又更像是太监。紧接着便是惊惧到极点的叫唤声:“弥三哥死了,弥三哥被个野婆娘杀……啊!”

最后那个“啊”字方一出口,便又中断,显然是叫唤之人被人杀了。

少女的声音传了过来:“谁是野婆娘?”

杀了弥子瑕的自然就是颜紫绡,弥子瑕虽然有变幻的本事,但颜紫绡仗着身上的子母雷珠多,不管是真身假身,全都用雷珠扔去,又以紫华剑气与弥子瑕缠斗,时间一长,弥子瑕竟是吃不消她,又听到黑晏被人杀了,心生怯意,想要逃走,被颜紫绡仗着御剑飞快追了上去,以自带金木二气的凤霄双剑赏了他一记“风雷破九霄”,将弥子瑕的身体轰成碎片,只剩下了一颗脑袋。

杀了弥子瑕后,颜紫绡仍然没有丝毫停顿,东飞西窜,见怪就杀,那些精怪见核妖三兄弟二死一逃,早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有人敢跟她动手?竟被她杀得血雨纷飞,连海面都被染成红色。

剑光飞掠,疾光倒卷,颜紫绡杀得实在畅快,又见前方有人竟敢不躲,于是毫不客气地一剑劈去。

那人用剑架住,从剑下探出笑嘻嘻的一张脸:“紫绡姐,你连我也要杀么?”

颜紫绡脸儿一红,想着我刚才那个样子,不知道会不会让小峰也把我当成野婆娘?于是赶紧收起双剑,弄了弄凌乱的发梢,朝骆红蕖和唐小峰露出优雅笑容。

唐小峰却是想着,紫绡姐啊紫绡姐,你现在就算想装淑女也来不及了。

“紫绡姐,”唐小峰见颜紫绡腰间绑着一个滴着血水的布包,好奇地问,“里面装了什么?”

“弥子瑕的人头。”颜紫绡将布包解下,得意地摊了开来,谁知露出来的却不是什么人头,而是一个大得出奇的桃核。

唐小峰笑道:“紫绡姐,原来你骗我,你肯定是让那家伙跑了,却故意装了个这么大的果核来争功。不过这桃核也实在是大,种在土里,不知道会长出多大的桃树来。”

颜紫绡急道:“瞎说,我明明、我明明……”

骆红蕖见她着急,掩嘴笑道:“颜姐姐,小妹猜想,这桃核恐怕就是弥子瑕。便连他的名字,也是借用战国时的弥瑕之名,古人有断袖分桃一说,这分桃二字,说的便是身为卫灵公男宠的弥瑕。这妖怪本是桃核化形成精,死后,自然也就变回桃核。”

颜紫绡这才省悟过来,又见唐小峰一脸嘻笑,分明是早就想到这点,只是在故意逗她,一时气得想要揍他几下。

三人见那些精怪正在溃逃,骆红蕖无意追杀逃兵,唐小峰对这些魑魅魍魉不感兴趣,颜紫绡见他们不动,自己也就没再出手。

突然间,一道紫色雾气不知从何涌来,将他们覆在里头,紧接着便是若有若无的铃声传来。唐小峰刚听到铃声时,还以为是那老色龙又跑了出来,然而再一细听,这铃声与四时乖错太平铃发出的声音显然不同。

更古怪的是,那些原本抱头逃窜的精怪突然都停了下来,一个个变得呆滞无神。铃声越来越响,在这些精怪的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被铃声惊醒,它们的皮肤被撕裂,肚子被破开,一只只紫色蛆虫从它们的肚子里钻出,先是沿着它们的身体往上爬,再吞下它们的脑袋,咀嚼它们的血肉。

紫色蛆虫一边进食一边涨大,它们长出一双双紫色的翅膀,蜕变成丑陋的怪兽。这些怪兽振着翅膀,围着三人乱飞,一眼看去,四面八方竟全是这些紫色怪物。

麟凤山中,那些战士发现骆红蕖被怪兽困住,骑着座骑想要救援,紫色怪物却如同黄蜂般一涌而上,将他们连同座骑一同吃掉。

骆红蕖与唐、颜二人对望一眼,他们担心雾中有毒,各吃了一粒清心丸。“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雾气中传来娇媚的女子笑声,笑声忽左忽右,令人难以捉摸。

骆红蕖踏着滑云板,朗声道:“莫非是风果洞的桃花娘?!”

雾气中的女子娇笑道:“你就是麟凤山的小杨香?!”

唐小峰心想:“原来是十大寇里的‘桃花娘’苏无心赶了过来。”

骆红蕖看着周围那些从精怪肚子里钻出、又将精怪吞噬的紫色怪物,皱眉道:“苏姐姐莫非是给他们全都下了蛊?”

“小杨香果然有见识,”苏无心笑道,“这些家伙,平时养着他们,一旦形势不妙,却都个个想逃。他们却不知道,在向他们供吃供喝的时候,我早就给他们下了紫月蚀血蛊,这些蛊虫平日都在他们体内睡着,只等我用紫月铃催醒它们,它们就将以寄主的精血为食,进化成不知害怕、悍不畏死的蚀血怪。红蕖妹子,你觉得我这手段怎样?”

骆红蕖冰冷冷地道:“你以如此残忍的方式对待自己的手下,以后谁还敢来投靠你?”

“那又何妨?”苏无心的声音缥缈不定,令人难以弄清她到底藏在哪里,“养着那些家伙,平日里他们吵吵闹闹,关键时个个贪生怕死,养来又有何用?将他们变成这样一支嗜血兵团,岂非好处更多?等我拿下你的麟凤山,将山中的人全都圈养起来,个个喂下紫月蛊,那些无用的家伙敢不敢来投靠我,又有什么关系?等我培养出更多的蚀血怪,再让它们替我攻下君子国,打下淑士国,岂非又可以将更多的人圈养起来,全都喂下紫月蛊?到那个时候,这个东海,还不是全都由我作主?”

骆红蕖冷笑道:“你这样做,难道就不怕惹得天怒人怨,所有人都来与你为敌?”

苏无心笑道:“我的计划若能成功,那自然是好,若是不成,我拍拍屁股走人,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东海可待。其实我对称霸东海也没啥兴趣,只是大家最近好像都兴奋得紧,君子国与淑士国灭了大人国,苏南天灭了厌火国,石中天被人杀了,敖萨跑去跟苏南天作对……哦,对了,听说那只老龙还想要娶你作老婆。你看大家一个个都这么兴起,我要不找些事做,岂非无趣得紧?”

骆红蕖听她说得轻描淡写,心中恨道:“我麟凤山死了这么多人,对你来说,就只是一场用来凑热闹的游戏么?”

“红蕖妹子,”苏无心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小小年纪,就有占山为王的本事,姐姐真舍不得让你死,你身后那两人竟能杀了黑晏和弥老三,我对他们也中意得很。你们何不代替死去的黑晏和弥老三做我手下?”

骆红蕖冷笑道:“妄想。”

苏无心娇笑道:“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铃声大振,那些蚀血怪齐声咆哮,朝三人扑去。

雷声不断,血雨纷飞。

骆红蕖接二连三地射出五行箭,唐小峰将身上的所有飞剑全都放了出去,到处乱飞。

颜紫绡的凤霄双剑对付单一强敌时虽然好用,对付这种四面八方全是敌人的处境,反而有些左拙右支,于是干脆只将双剑护在三人周围,然后往怪多的地方狂掷雷珠,直轰得电光闪动,漫天洒下残肢断体。

唐小峰心想,紫怪实在太多,这样打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他分出三支飞剑,自己踩着一支,另外两支用剑光分别载上骆红蕖和颜紫绡,扔出一把雷珠后,见隙就闯,到处飞掠,让蚀血怪难以对他们形成合围,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自己与二女所受的压力。

他想要找到空隙飞到麟凤山,与山中战士和薛蘅香役使的鬼怪会合,但是苏无心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蚀血怪在他们与麟凤山之间布着天罗地网,就算是变成针,他们也无法闯过去。

如果往外头飞,压力虽然小些,但他们也不可能就这样逃离麟凤山,那样的话,苏无心就会用这些紫怪攻打麟凤山,骆红蕖固然绝不肯扔下那些信任她的战士自己逃走,唐小峰难道又能弃留在山里的廉锦枫而不顾?

一时间,他们竟陷入了难以摆脱的困局……

麟凤山内,廉锦枫与薛蘅香等人也是一阵着急。

老残派去支援骆红蕖的战士或死或伤,根本无法冲破蚀血怪布下的天罗地网,这些蚀血怪与适才那些精怪不同,它们不但速度极快,身体强韧,而且毫不畏死。

要知畏死乃是任何生灵的本能,不管是人是妖都是一样,就算是再出色的战士,当败局已定时都会心生怯意,所以那些精怪在看到黑晏和弥子瑕被人杀死后,明明它们的数量仍处在优势,仍然会下意识地生出退缩的心理,而麟凤山一方则是气势大胜,此消彼长,胜负立时分出。

然而现在,这些蚀血怪不但不知退缩,纵然被箭射伤,只要还能动弹,便会毫不犹豫地扑来,直到将面前的敌人全都咬成碎片,再加上它们体魄坚韧,往往身上插着无数利箭,依旧到处撕咬,面对着这样的敌人,纵连身经百战的麟凤山战士也不由得生出怯意。

薛蘅香想要役使鬼怪去帮骆红蕖,然而鬼灵幡的效果有着距离限制,而骆、唐、颜三人离得实在太远,她根本无法帮得上忙。

老残道:“锦枫小姐,你可有办法找出桃花娘?”

廉锦枫闭上眼睛,静心搜索,然而对她来说,唐小峰等人的位置同样远了一些,她虽然能够借着神视之术看到他们,但影象并不是非常清晰,再加上到处都是蚀血怪,桃花娘也不知道躲在了哪里,她搜来搜去,终是无法将桃花娘找出。

他们本以为只要把核妖三兄弟杀死杀退,麟凤山之围立时就会解开,却没想到“桃花娘”苏无心一来,他们竟然又再次陷入困境。

更糟糕的是,他们完全无法找到将骆、唐、颜三人救回麟凤山的办法。

他们无奈对望,俱是束手无策。

同一时间。

在远离麟凤山的海面上,飘着一叶轻舟,舟上站着两个少女。

其中一个少女年纪更大一些,穿的是灰身长裙,体态修长,容貌清冷,她略抬着头,往麟凤山方向看去,虽然夜色深沉,紫雾迷漫,但她那电一般的凌厉目光竟然穿透了夜色和雾气,也穿透了那幢幢的紫怪,落在到处飞掠的一男二女身上。

另一位少女,则是身穿鹅黄色襦裙,玲珑可爱,秀丽可人,她却没有灰衣少女那单凭目光便能看到极远之处的本事,而是拿着一面镜子,这镜子也不知是什么法宝,竟将唐小峰、骆红蕖、颜紫绡三人此刻的情景全都显现出来。

若是君子国国主姚华现在也在这里,或许就能认出,这身穿鹅黄襦裙的玲珑少女,就是曾在君子国王宫将石中天吊死在梁上的神秘少女纪沉鱼。

更奇怪的是,在她们身后,竟还躺着三具尸体,这三具尸体单从形貌看去,一个是明明已被唐小峰砍了脑袋的竺乾老人,一个是傍晚时分将姚芷馨吓个半死的杨三叔,还有一具尸体,长得竟与此刻明明还被困在群怪之中的骆红蕖一般无二。

轻舟随着海浪涌动,“骆红蕖”的脑袋滚了下来,断颈处虽然血迹斑斑,但认真看去,却带着古怪的纹痕,那些“血迹”也并非血水,而是某种艳红的液体。

原本它们都不是真正的尸体,而是三具与真人几乎一模一样的木偶。

但是,她们为什么要制作出如此精致的木偶,再用这些木偶去吓唬别人?这个,却是谁也弄不清楚。

此外,在她们的脚下还放着一个奇怪的罗盘,罗盘的指针并没有指向北面,而是指着麟凤山的方向,盘上也没有刻着“东、南、西、北”四方位,而只是画了几朵花。

如果君子国国主姚华在这里,便会认出,那身穿鹅黄襦裙的少女,就是帮他杀了他兄长姚冲的神秘少女纪沉鱼。

“姊姊,”纪沉鱼从镜中看出唐、骆、颜三人的处境益发凶险,于是问道,“我们要不要去救她们?”

她说的是“她们”,这个“她们”显然是没有将唐小峰包括在内。

灰裙少女淡淡地道:“不用。”

纪沉鱼以指点颊,抬头去看皎洁的圆月,“我们好不容易才探出她们是我们要找的人,难道就让她们死在这里?”

灰裙少女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随手翻看,又冷冷地道:“像她们这样的人,共有百个之多,就算死上几个,也不妨事。”

纪沉鱼嘀咕:“就算有一百个,一个个找起来,却也很不容易。”

她往脚下的古怪罗盘瞅了一眼:“而且兰言姐做出来的这个东西也实在是麻烦得紧,非要把人吓个半死,才能看出那人体内是否藏有先天灵气。”

灰裙少女道:“就算是转世天仙,若是不曾修过道法,空有先天灵气而不知用,也与凡人无异,只在受到惊吓时,体内潜能激发,先天灵气才会溢出一些,被这罗盘探到。若非如此,就算有兰言的卦术相助,我们也难以确认她们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纪沉鱼又问:“但为何那个小杨香,我们不去吓她,罗盘也会对她生出反应?”

灰裙少女道:“她在得到射日弓的过程中,早已自行学会如何使用体内的先天灵气,若非如此,像射日弓这等神器,她只怕连拉都无法拉开,又如何能够使用?她在使用射日弓时,灵气便已外泄,我们自然不用吓她。”

“那倒无趣的很,”纪沉鱼嘻嘻笑道,“我看她远比其他人沉稳得多,要将她吓到,只怕不太容易,但就因为不太容易,我还真想试上一试。”

灰裙少女没有理她,只是依旧抬头看着。

“萃芳姊,”纪沉鱼疑惑地问,“我们既不打算救她们,那又为什么还要在这看着?”

灰裙少女道:“我原本就不是在看她们。”

“你不是看她们,难道是在看那男的?”纪沉鱼手掌一拍,娇笑道,“啊,我知道了,萃芳姊莫非是觉得那小伙样子好看,对他动心了不成?”

“你猜中了,我确实对他动了心。”

纪沉鱼当然不相信她这一向心静如水的二姊会对一个男人突然动心,又听她话中杀机隐现,不由睁大眼睛,却发现哀萃芳的手中金光涌动。

纪沉鱼失声道:“萃芳姐,你难道是想要、想要……”

原来她动的竟是杀心!

此时的唐小峰自然不会想到,还有更大的危机等着自己。

他以剑光截着二女到处乱飞,时而冲往麟凤山,时而飞往外围。

骆红蕖射出一支青箭,箭光散开,射落了几只蚀血怪,但更多的却是伤而不坠。

她抽空瞅了唐小峰一眼,心中疑惑:“大哥为何像无头苍蝇般到处乱飞?”

她忖道:“若是要闯,那就该下定决心往山中硬闯,就算危险再多亦不可退缩,这样才有险中求胜的机会。若是要逃,那应该早走早好。像他现在这样,闯了几下,稍一遇阻又退了回来,往外逃时,敌人一截他又往回再闯,这样下去终有精力耗尽的时候,以大哥的才智,不可能如此毫无章法,他是有了什么主意么?”

她低声问:“大哥,你是要做什么?”

唐小峰冷然道:“我要把那桃花娘找出来。”

二女错愕地对望一眼……她们也知道,桃花娘既然是用铃声操纵这些怪物,那只要把她解决掉,这些怪物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再怕的。但这里到处都是蚀血怪,上有天空,下有大海,靠着这样子乱飞,真的能够把她找出来么?

骆红蕖又射落了几只紫怪,悄悄打量唐小峰,见他一边飞行,一边仔细观察眼中的每一个怪物,对铃声却是闭耳不闻。

她终究是聪慧之人,很快就醒悟过来:“是了,我只听到铃声响起,那些精怪里的蛊虫便开始动作,于是下意识地便认定操纵紫月蚀血蛊的就是铃声,而这些紫怪也全都是听从铃声号令.。但事实上,铃声与蚀血怪之间,未必真有什么联系,铃声也许只是用来惑人耳目,它之所以到处乱响,忽焉在前,忽焉在后,也许只是桃花娘在散落各处的紫怪身上挂了一些铃铛,这个响完,那个再响,若是我们只顾着从铃声传来的方向去找她,那自然毫无用处。现在大哥不去管这些铃声,只仔细查看这些怪物的动作,桃花娘不管是躲在哪里操纵它们,离她远的,她操控的难度自然要大上一些,离她近的,她操控起来则要容易一些。”

要知道,就算是闪电都有延迟,两个人隔着一里同时看到一道闪电,离得近的人自然要先看到,尽管有时候这种时间上的差别极其细微,但也绝不是不存在。

骆红蕖仔细看去,发现果然有些地方紫怪的反应要慢上一些,而另一些区域的紫怪反应则要稍快。虽然如此,要从这几乎难以观察到的细微处判断桃花娘的位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她看到唐小峰嘴角渐渐浮出的笑容,知道他多半已是有了把握。

唐小峰用剑光裹着二女冲天而起,再往一个礁石岛直落而下,他的速度在刹那间提升了不知多少,就仿佛从一只蒙头乱撞的苍蝇突然变成了紫色的霹雳。那些蚀血怪只是靠着某种东西来操控,自己却是不能思,不能想,唐小峰的突然变速,让它们根本无法调整过来。

眼见那礁石岛越来越近,唐小峰一剑劈去,骆红蕖与颜紫绡也早已心领神会,一个射出爆炎箭,一个飞出凤霄双剑。

它们同时轰在礁石岛上,只听轰然一声,整个礁石岛四分五裂。

一个桃红色的身影,却在礁石岛被轰中前抢先窜了出来。

被逼出来的自然就是“桃花娘”苏无心,唐小峰一眼看去,见她身穿桃红深衣,腰身缩紧,对襟处却敞得极开,露出半截胸脯,葱绿抹胸,美若西子,分外娇艳,就是有种无法忽略的邪气,让人总感觉她不是一个好人。唐小峰也懒得跟她多说,身子一折,划出一个诡异的曲线,瞬间就改了方向,带着二女杀向桃花娘。

桃花娘却是又惊又疑,她怎么也不明白自己是怎样暴露出来的,大海辽阔,夜色苍茫,麟凤山周围原本就散落着不知多少的明礁暗礁,又有这么多的蚀血怪对这三人进行围攻,他们为何却能够在这样的处境中锁定自己的位置?

桃花娘想不明白,却也没时间再想。周围紫怪虽多,但这一刻,面对着迎面冲来的三人,她却感到自己是那般的孤独与无助,唐小峰杀了黑晏,颜紫绡杀了弥子瑕,骆红蕖更是东海赫赫有名的小杨香,桃花娘虽然自忖自己要比黑晏等人厉害得多,却也没有同时面对他们三人的胆量,只好狼狈逃窜。

唐小峰突然出手,左手抓着骆红蕖的胳膊,右手抓着颜紫绡的胳膊,把她们一同往前甩去。

二女从唐小峰的剑光脱出,一个踏着滑云板,一个御着紫华剑气,快速地接近桃花娘。

唐小峰自己则跃到高处,死死地盯着桃花娘苏无心。

桃花娘额上直冒冷汗,冲来的两个少女固然给她极大的威胁,但更让她感到惧怕的则是高处的那个少年,少年虽然落在最后,却仿佛有种无形的锁链挥了过来,已将她紧紧锁住。

苏无心知道自己怯意已生,再战下去,也难以讨好,于是想着该如何脱身。

骆红蕖顿在空中,青箭一搭,一箭化百箭,各以奇妙的曲线射了过去,只留下道道青影。

颜紫绡则是其势不停,双剑如蛟龙般绞了过去。

苏无心却将身子一扭一晃,不但间不容发地躲过颜紫绡的雌雄双剑,而且诡异地从骆红蕖织出的箭网穿过,身子先窜到空中,再如风一般往后飘。

她一边飘退一边念出古怪的句子,身子奇怪地扭了几下,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

她想要借着巫术逃离此处。

但是,还没有等她将巫术完成,唐小峰已御着剑光,化作一道长虹,如闪电般飞了过来。

苏无心额上溢着冷汗,因为她发现自己要是继续施展巫咒,只怕还没有等她遁走,那少年便已冲到了她的面前,但她要是躲开,巫术中断,她将会彻底陷入这三个人的合围,不死不休。

唐小峰看到了她的惊恐,他的脸上一直都在冷笑……只看这女妖此时此刻那扭曲而害怕的神情,他便已知道,不管这女妖怎么做,反正她都是死定了。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两人之间的距离正以雷霆般的速度快速接近。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隐隐听到颜、骆二女的惊呼声。

“小峰,小心身后……”

“大哥,你后边……”

两个少女的呼唤各不相同,语气中的焦急却一般无二。

唐小峰快速回头,然后就看到了一团金光。

那金光竟比他的御剑还快,内中寒刃隐现,杀气逼人。

这金光是冲着他来的。

而他却已来不及避开。

他咬了咬牙,一边保持着飞行的速度,一边快速转身,撒出一把子母雷珠。然而雷珠轰在光团上,竟被光团吞了下去,根本就没有爆开。

光团涌动,上百支兵刃铺天盖地地射了出来,有刀有剑,有枪有戟。

唐小峰背上突然一软……他已撞上了桃花娘。

但不管是他还是桃花娘,对此时此刻两人之间的亲密接触都没有任何感触,因为他们都在看着那排山倒海般涌过来的刃光。

唐小峰将飞剑全都弹出,交织在他们的前方。

苏无心咬着牙,继续施展她的巫术。

唐小峰虽然用尽全力,他的飞剑却还是被那团金光和从光团里飞出来的无数兵刃直接淹没。骆红蕖射出箭光,颜紫绡御出双剑,但是光团的速度实在太快,她们根本就来不及帮上唐小峰。

一支长枪同时贯穿了唐小峰与桃花娘的身体。

紧接着就是海啸般的光芒,淹没了可以淹没的一切……

远处的海面上――

哀萃芳云袖一拂,轻舟掉转,朝背对麟凤山的方向飘去。

她已懒得再看,因为她知道,那少年已不可能活得下来。

纪沉鱼在她身后吐了吐舌头,心想那人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萃芳姊,竟让她将“森罗万象玄兵舞”这样的可怕绝招都用了出来。

哀萃芳淡淡地看了脚下的三具人偶一眼:“它们已经用不上了。”

纪沉鱼“哦”了一声,小脚连踢,将人偶全都踢了出去,再随手一甩,手心中飞出一团火焰,将它们焚个干净。

哀萃芳背对纪沉鱼,面无表情地道:“刚才的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尤其是不能告诉兰言。”

纪沉鱼心想:“这事怎么又会跟兰言姐姐扯上关系?难道刚才那人是兰言姐姐的旧情郎,曾将兰言姐始乱终弃,你在替她报仇?萃芳姐啊萃芳姐,你这么神神秘秘的,我就更想知道了,回去后,一定要偷偷去问兰言姐姐。”

哀萃芳冷笑道:“你要是敢偷偷去问兰言,我一定会拔了你的舌头。”

纪沉鱼赶紧捂着嘴儿,心想:“她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又想着:“明明是我会读心术,她们不会,可我却从来都读不到萃芳姐和兰言姐她们的心思,反而是她们总能够知道我在想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没人划浆,轻舟却越行越快。

纪沉鱼问:“姊姊,我们要去哪里?”

哀萃芳淡淡地道:“女、儿、国!”

骆红蕖与颜紫绡焦急地在海面上寻找。

失去了桃花娘的操纵,那些蚀血怪到处乱飞,一个个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麟凤山战士已冲了出来,与她们会在一起。

但对骆红蕖和颜紫绡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却是找到唐小峰。

然而唐小峰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连尸体都没有落下。

骆红蕖定在那里,心中忖道:“我分明看到大哥与桃花娘被一支长枪同时刺穿,然后就被那团金光吞没,但要说他们就这样死了,哪怕被剁成碎肉,也总会留下一些痕迹。我看到金光出现前,桃花娘像是在施着什么术法,以她当时的处境来看,那多半是可以助人远遁千里的巫术或者妖法,难道大哥被她带着,已经离开了这里?”

她将心中的想法告诉颜紫绡,颜紫绡也觉得她说的并非毫无道理。

然而就算这样,她们也实在是放心不下,毕竟她们都看到唐小峰被长枪刺中,就算他们真的没有被那团金光淹没,也可能瞬移到哪个地方后,便伤重而死。

不一会儿,廉锦枫和薛蘅香也都赶了过来。

薛蘅香面无表情,廉锦枫却是焦急万分。

骆红蕖轻叹一声,安慰她们:“你们也不用担心,如果大哥真的是被桃花娘带着离开,那他只怕还活着。我看他虽然被长枪刺中,但并非直接贯穿心脏,他身上带着锦枫送他的续命金香丸,只要有一口气在,应当无事。”

廉锦枫低声道:“但是、但是续命金香丸需要用到的材料极其罕见,我、我也只制出了两颗。”

骆红蕖脸色一变:“只有两颗么?”

她与颜紫绡对望一眼,往身上一搜,又同时将手心翻开……每人手上都有一颗。

廉锦枫捧着脸蹲了下来,失声痛哭。

骆、颜二女亦是心如刀绞……

女儿国――

阴若花走在通往王宫正殿的台阶上。

她身穿紫色大科纳绫及罗衫,腰佩紫玉,头戴武弁平巾帻。

若是在其它地方,只有男子才有这样的打扮,但是女儿国却与其它地方不同,乃是女主外,男主内,女尊而男卑。

在这里,女子穿靴戴帽,男子反穿衣裙,在家相妻教女。宫阶两边持戈的也是女子,戈上花旗招展。

阴若花进入殿中。

白玉阶上,女儿国国主阴奇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阶下还有两名大臣,其中一名乃是西宫正妃之妹雪无痕,她看到阴若花走到阶前、跪伏在地,眼眸闪过阴狠的厉芒。

阴若花道:“儿臣见过母上。”

女儿国国主缓缓道:“若花,君子国与淑士国都派来使者,意欲与我们结成盟友,一同维系东海秩序,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

阴若花低声道:“君子、淑士二国以维系东海为名四处征战,先灭大人国,后攻长人国,狼子野心,世人皆知,我女儿国数百年来一向以轩辕国为马首,排难解纷,不与各国相争,若是与君子国、淑士国这等名为礼义,实则奸邪的小人为伍,终不免被世人唾弃,亦得罪了与我们一向友睦的轩辕、黑齿等国,还请母上三思。”

旁边雪无痕冷笑道:“世子虽为储君,却是见识不够。”

阴若花沉默不语。阴奇看向雪无痕:

雪无痕道:“礼义廉耻都不过是世人用来惑人耳目的招牌,真要按其行事,不过是自取其辱。东海既已风起云涌,一切自是只凭实力说话。如今君子、淑士两国国势大盛,轩辕国国主却是垂垂老矣,再无雄心,黑齿、智佳、周侥等皆是小国,长肱、贯胸等国则与君子国和淑士国结成盟友,我女儿国若是趁着这个机会,与君子、淑士二国一同合作,终能取代轩辕国共同主持东海。此刻乃是我女儿国发奋的最佳时机,天赐不取,反受其疚,或是与那二国一同并吞东海,或是与轩辕国一同没落,该做何选,还用再想?”

阴奇点了点头:“国舅所言甚是……若花,你觉得如何?”

阴若花木木然然地道:“母上既已早有决定,又何必再问儿臣?”

阴奇淡淡地道:“你是储君,等我百年之后,这国中一切终究还是要由你做主,我自然要征求你的意见。”

阴若花却是再不言语。

女儿国国主又道:“还有一件事,近日十大寇中的苏南天不但灭了厌火国,还让他的手下在双面、翼民等国到处肆虐,现在更有消息,说他正朝着我国海域接近,我与诸位大臣商议,意欲派人对他征剿,你觉得如何?”

阴若花脸色一变:“此事万万不可。”

阴奇还未开口,雪无痕便已在一旁问道:“有何不可?”

阴若花道:“那苏南天多半只是路过,应当不会与我们为敌……”

雪无痕冷笑道:“你又不是苏南天,怎知他不会?听说他侵入厌火国时,到处尸山满地,竟是一人也不放过。他既能祸害厌火、双面等国,又到处杀戮,他既冲着我们而来,你又怎知他不是要对付我们?”

阴若花道:“听说苏南天的父母都是为翼人所害,自幼便对‘非人’恨之入骨。他虽然到处杀戮,但是对普通人类却是颇有侠义之风,诛强扶弱,从不滥杀一人。他杀的只是那些虽然也称作‘人’,却与我们绝不相同的双面之人、带翼之人、狗头之人,我女儿国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因而我猜他绝不会为难我们。”

雪无痕继续冷笑:“君子、淑士二国礼乐教化为八方景仰,你说他们名为礼义,实则奸邪。苏南天手中沾有无数鲜血,死在他与他手下的生灵不止数千,你却说他有侠士之风。还有那麟凤山的小杨香,谁不知她占山为王,四处杀人劫货,甚至有挖心为食之举,你上次却说她是女中英豪,恨不得早日结识。不知是世人太过愚昧,还是储君的见识,与世人太过不同?”

阴若花暗叹一声,她知道雪无痕早已想将她赶下储君之位,好扶持雪无痕的亲甥女,亦即她同母异父的妹妹阴若鸿上位,故而才处处针对于她。雪无痕的哥哥乃是西宫正妃,近些年一直都在结党阴连,朝中大臣多已为其把持,若非还有几位老臣时时替她说话,只怕她早已遭难。

她听着雪无痕的指责,也不多辩,只是淡淡地道:“那骆红蕖虽为贼寇,淑士与大人二国以往对她多有祗毁,但她闯出的名号却是‘小杨香’,淑士国虽替她取过诸多外号,却唯有这‘小杨香’之名扬威东海,她若非真正的女中英豪,当地百姓,又为何将她比作打虎救父的杨香?”

雪无痕哑口无言,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那骆红蕖是什么样的人,与我们无关,”女儿国国主看着阴若花,道,“但是苏南天却离我女儿国的海域越来越近,我意欲派你前去剿杀,你可愿意?”

阴若花愕了一愕,抬起头来,道:“母上欲让我领多少人去?”

女儿国国主道:“听说那苏南天身边也只带了一个女孩,你领两百名战士前去,应该便已足够。”

阴若花低下头去,轻声道:“这两百名士兵,可允许儿臣在金凤骑里挑选?”

阴奇正要说话,雪无痕却又截道:“如今东海事多,为防意外,金凤骑都要在宫中保护陛下,怎能派到外头?但储君却可在其他战士中间任意挑选,国中诸位老臣都说储君乃是龙凤之姿,带着两百名精锐战士去对付区区两人,应该绝无问题。”

阴若花不理会雪无痕,只是抬起头来,注视着她的母亲:“母上,就算只让儿臣从金凤骑里挑上一百人,也是好的。”

阴奇木然地道:“正如无痕所说,金凤骑有重任在身,难以腾出人手。”

阴若花想笑,她想要笑出来。

带着两百名普通兵士,去剿杀十大寇中的“南天门”?

她真的很想放声大笑,让所有人都听到她心中的凄苦和无奈。

但她没有,她只是低下头来,就这样安静地跪伏在地,什么也不说。

女儿国国主看她低头跪伏在那,想起这孩子自幼丧父,虽身份尊贵,其实孤苦无依,心中一软,叹道:“其实这事,我也还没有决定下来,既然那苏南天还未进入我国海域,不如就先再等一等……”

雪无痕暗道不好,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却有几名女卫匆匆赶来,其中一名手捧木盘,盘上放着木人与符纸。

女儿国国主皱了皱眉,让那为首的女卫上前。那女卫上了台阶,悄悄禀了几句。阴奇脸色一变,朝台下冰冷问道:“若花,有人说你在东宫做法,欲谋害于我,我本是不信。然而现在有人在你屋内搜出魇物,你有何解释?”

阴若花俏脸苍白,默然许久,才叹了一声:“女儿只能说,这些东西,女儿以前从未见过。”

阴奇冷笑道:“这么说,是有人陷害于你?”

阴若花道:“女儿也不敢说是有人陷害于我。”

阴奇哼了一声:“你既从未见过这些东西,又不是有人陷害你,那这些东西为何在你房中?”

阴若花沉默。

女儿国国主声音放缓:“这些东西虽是在你房中找到,但我却相信,你绝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之事。”

阴若花继续沉默。

女儿国国主语气转冷:“你去挑选兵士与船只,今日午时,便行出发。”

阴若花伏地跪拜:“儿臣……遵旨。”

她站起身来,就这样走出王宫,既不争辩,也无怨言。

两个时辰后,她已来到港口,上百名士兵乘上战轲,正在等待她的命令。

一匹黑马飞驰而来,马上有一女子跃马而下,落在阴若花身边。

阴若花道:“舅舅,你不该来送我的。”女儿国中,将父亲之妹呼作舅舅。

国舅鸾英急道:“世子,你怎可答应做这等差事?有消息说,西宫与雪国舅早已向苏南天送上大批财宝,让他绝不可将你放过。”

阴若花低声道:“这等形势,又怎由得我做主?”

“为何只有这点兵马?”鸾英看着轲上兵士,“陛下不是答应给你两百人么?”

阴若花笑道:“对着十大寇里的人物,除非派上金凤骑,否则一百人与两百人又有什么区别?反正都不过是陪我送死,少带一些,我也心安一些。”

鸾英面容一变,悄悄握住她的手,低声道:“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居外而安,你何不就借着这个机会远走它乡?”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母要子亡,子不得不亡。”阴若花将手缩回,看着船上那些面无表情的兵士,长叹一声,“走不掉的。”

说完,她就这样踏步前行,登上战轲,一声号令,战轲驶向茫茫大海。

她立在船头,抬头看着天空,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好一个艳阳天……

(零点有加更!另!)

唐小峰觉得自己的运气坏极了。

因为他被卡在一个狭狭长长的石缝里,更糟糕的是,他的肚子上还插着一根金色的长枪。

枪头插在他前边的石壁上,枪尾插在他后边的石壁上,而他就这样被卡在中间,周围一片黑暗,只在头顶有着一点光明,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在地底,还是在山中。

唐小峰觉得自己的运气好极了。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被卡在这里,与他一同卡着的,还有一个漂漂亮亮、美艳万分的女妖。

女妖的名字叫做苏无心,别人都叫她桃花娘。

唐小峰脚下是悬空的,勉勉强强地,才能踩到下方凸出来的一小截石块。他的腹部还滴血,虽然连吃了小还丹,但小还丹对弥补消耗掉的精力与剑气极其有效,治疗伤势的效果却要差上许多。

更何况腹部插着一支金枪的人,就算是廉锦枫的那颗续命金香丸,只怕也未必治得好,想治好,那也得把枪拔了再说。

但是他居然在笑。

桃花娘的前胸紧贴着他的后背,她看不见唐小峰脸上的脸容,但她却能听到他的笑声。她冰冷冷地问:“你在笑什么?”

唐小峰喃喃道:“跟一个大美女像烤鱼般串在一起,这样的好事,我就算在梦里都没有想到过,你说有趣不有趣?”

桃花娘冷冷地道:“等你就这样淌血而死,又或是渴死饿死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有趣了。”

“那时候我就变成鬼了,鬼的世界,说不定比这里还要有趣。倒是你,你不是妖怪么?我听说妖怪多少都会有些变化的手段,难道你也要陪我在这等死?”

桃花娘道:“你看看这支枪。”

唐小峰低头看去,发现金枪上刻着许多符文。

桃花娘道:“这支枪上有符文作怪,连我的元神一同制住,我就算再有变化的本事,也得先把这支枪拔了再说。”

唐小峰额上冷汗直流,却依旧嘻嘻笑道:“要怪就怪你逃走的本事实在太差,什么地方不好移,偏偏要移到这里来。”

桃花娘冷然道:“我远遁的本事虽不算好,却也不差,要怪就怪某个撞在我身上的小子,还有那些突然涌过来的兵刃。”

唐小峰笑道:“你要怪就怪我好了,如果不是从那奇怪的光团里飞出一大堆兵器,还没等你移到这里,你就已经被我杀了。”

桃花娘从后面伸手捏上他的脖子:“但我现在却可以先杀死你。”

唐小峰:“你还是不要这么做的好。”

他举起左手,晃了一晃,手指间夹着一颗雷珠:“你现在逃不掉,躲不开,在你掐死我之前,我却可以把你跟我一起炸了。”

桃花娘冷笑一声:“那我们就在这待着,看谁能得更久一些。”

唐小峰往自己嘴里又扔了一颗小还丹,咽下去后,才喃喃地道:“我是人,你是妖,你既然这样说,那大概便是觉得自己能比我活得更久,但等我死了,你跟一具尸体串在这里,不觉得更是恶心么?等我的尸体开始发臭,这里又不通风,你就只能整天闻着尸臭,那个时候,你说不定还会希望自己比我死得更早一些。”

桃花娘听他这么一说,登时也觉得他还是不要就这样死掉的好。

唐小峰喃喃道:“但那奇怪的光团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从哪里就冒了出来。”

桃花娘冷冷地道:“你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却知道。”

唐小峰嘻嘻笑道:“好姐姐,你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

“你这小子,嘴巴抹起蜜来,倒实在是甜得很,”桃花娘也笑了起来,“既然你叫了一声姐姐,那我便告诉你,我虽然以前也不曾真的见过,但却知道,那一招叫做森罗万象玄兵舞,乃是传说中上古妖魔蚩尤自创的可怕杀招。我们没有当场死在那招之下,已经算是幸运得紧。”

唐小峰苦笑道:“当时的情形,我现在想一想都还觉得心寒,真不知道我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会有那样的可怕招式来对付我。”

虽说当时他与桃花娘同时处在森罗万象玄兵舞的攻击之下,但若不是这招突然出现,桃花娘根本就没有将远遁巫术施完的机会。正是因为他不得不反过身试图截住那扑天盖地的无数兵刃,才让桃花娘又多争取到了一点机会。所以,那一招是冲着他来的,而不是冲着桃花娘来的。

唐小峰取出一颗小还丹往肩后递去:“苏姐姐,这个给你,这可是葛洪葛仙人传下来的小还丹,姐姐不妨吃上一颗。”

桃花娘接了过来,冷冷地问:“你为何突然对我这么好?”

唐小峰笑道:“姐姐难道不想离开这里?”

桃花娘流波闪动:“你有办法?”

“我要没有办法,那又何必问姐姐?”唐小峰道,“只不过我一个人却是无法做到,还得姐姐你帮忙才行。”

桃花娘将小还丹服了下去,问:“我要如何帮你?”

“姐姐头上不是有支金钗么?姐姐先将这支金钗摘下来,敲一敲串住我们的这支枪。”

他自己的飞剑全都在面对“森罗万象玄兵舞”时,被那奇怪的光团吞没,竟是一支也没有剩下,又不能用雷珠去敲,只好借用桃花娘的金钗。

桃花娘疑惑地摘下金钗,往枪上敲了一下,发出极轻的一声锵响。她往前一看,看到背对着她的唐小峰正在侧耳倾听,仿佛要从这声锵响中听出什么,心中立时若有所悟:“他小小年纪,莫非却是一名拥有‘听剑’绝学的铸剑师?”

桃花娘乃是活了数百年之久的妖怪,见多识广,自然知道有些铸剑师仅仅凭着从神兵或是法宝上发出的此许声响,就能感应出它所包含的材质,只是令她意外的是,眼前这男孩最多只有十岁多些,想不到竟也拥有这种许多铸剑师穷尽一生也学不到的本事。

唐小峰静下心来,倾听着金枪那若有若无的振动,许多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铸剑师“听剑”时,听的是神兵或是法宝发出来的声音,但是这些人错了,他们听的其实不是声音,而是“波纹”。当神兵被敲击时,它所拥有的每一种材质都会发出共鸣,这种共鸣会在空气中形成某种神秘的波纹,只有对这些精铁又或是矿石深深了解的人才能感应得到。这种感应其实并不复杂,只是其中的奥妙却并非每一个铸剑师都能知道。

不知道其中奥妙的人,就算再怎么研究,也很难将其学会。

桃花娘问:“你听出了什么?”

“我听出这金枪不但是由玄铁铸成,更杂有北海靛蓝晶,泰山云光虹。而它更是自带土行精气,以土生金,所以枪身本身是暗的,我们看上去却是金光闪闪。我还听出它枪身里的每一条纹路,知道要从哪里下手才能把它弄断。”

桃花娘问:“但你要用什么来把它弄断?”

唐小峰心想,只可惜泰煞鼎在锦枫那儿,没有带在身边,否则以泰煞鼎自带的五精天火,把它弄断那是轻而易举。现在既然没有泰煞鼎,而我的飞剑也全都折了个精光,看来也就只有使用雷珠了。

他取出两颗雷珠,一颗是母,一颗是子,两颗若是撞在一起就会炸开。他先将母珠握在心中,默念《紫度炎光经》,《紫度炎光经》可以提取一个人的自身能量生出三昧真火,乃是铸剑师又或是制药师的基础技能。在得到泰煞鼎前,廉锦枫就是以此法开炉,用自身的三昧真火炼丹制药。

子母雷珠是他自己造出来的,他对其中构造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很快就用三昧真火将母珠焚成粉末,将其中的木行精气提取出来,忍着腹部剧痛将身子往前挤,半扭过身,将木行精气抹在鲜血淋漓的金枪上。

腹部被刺穿,一下子是死不掉的,所以日本那些剖腹自杀的武士,往往都要在肚子上开个大大的十字,就算这样,也不是说死就死,还要有人替他“介错”,也就是用武士刀将剖腹者的脑袋一刀砍下,否则剖腹者的痛苦往往要延续许久。

但腹部被刺穿虽然不会说死就是,其中的剧痛却也是常人难以想象,唐小峰若是不动,那还好些,现在做着这些事,早已是痛得冷汗直流,脸色也极是惨白。

唐小峰忍着剧痛,道:“我的三昧真火已经耗尽,不知苏姐姐可会这个?”

“桃花娘”苏无心微笑道:“我虽然不会用三昧真火,却有本命妖火,我的妖火绝不比三昧真火更差。”

“那就好,”唐小峰亦笑道,“那就请姐姐用妖火去烧我刚才抹过的地方。”

苏无心将手一晃,本命妖火出现在她的手中,烧在唐小峰抹上木气的地方。木气燃了起来,金枪却没有一点被烧毁的迹象。苏无心脸色变冷,森森然地看着唐小峰的后背,心想你若是在逗我玩,我就用我的妖火把你的心脏烧出洞来。

却听“锵锵”的几声脆响,枪身虽然无事,枪身内却鸣个不停。原本唐小峰烧的并不是金枪本身,而是用来铸造金枪的云光虹,这云光虹乃是这支金枪的脉络,关键处被炼断,其它地方也开始慢慢碎裂。

锵声越来越响,金枪突然碎开。

唐小峰的身子往下落,苏无心却娇笑一声,飞了起来,她本是妖怪,金枪一碎,她的元神自然不再受制。

唐小峰失血过多,身子被石缝卡住,没有再往下掉。他睁着眼睛,却看到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眼中打转,他头晕目眩,呼吸急促。

他看到桃花娘飞了下来,娇媚而又阴毒的脸在他的眼中晃来晃去。“我现在该拿你怎样呢?”桃花娘的声音极是美妙惑人。

然而已陷绝境的少年,却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苏姐姐什么也不用做,把我扔在这里,自己离开就好了。”

桃花娘伸出双手,掐向他的脖子,同时冷笑道:“我要是先掐死你呢?”

他额上冷汗直流:“我、我死了没关系,但,但知道姐姐你平安无事,我,我就开心得很……”

天旋地转,眼冒金星……他终于昏了过去。

桃花娘喃喃道:“你这小子,倒还真是有趣,明明就是在骗人,听起来竟也跟真的一样,像你这样有趣的孩子,就连我都不舍得让你死了。”

桃花娘伸手抓住他的肩,带着他一同往上飞。

唐小峰已经昏迷,自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纵然是在昏睡中,他的脸依旧带着甜甜的笑容。

是他早就知道桃花娘舍不得让他死,还是他真的觉得,或许死后的世界,也会像活着时一样的精彩和有趣?

唐小峰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吊在一棵树上。

周围种着许多桃花,云气缥缈,倒是有些像长生宫地底的花园。

但这里当然不是长生宫。

前方有一张藤椅,藤椅上躲着娇躯横阵的桃花娘。

桃花娘身上只穿着一片荷叶、两片荷花花瓣,刚好遮住最神秘的泉眼和美妙的两座乳峰。

她身边还有几只小妖,替她捶腿捶肩。

唐小峰兴奋地“嗨”了一声。

他的双手被绳子捆着吊在树枝上,“嗨”完后,身子开始打转,就好像是停不下来的陀螺。

他觉得很有趣,于是扭动身子,让自己越转越快。

桃花娘咯咯咯地笑着。

“把这小子放下来。”她命令道。

一只小妖爬到树上,解开绳子,唐小峰摔在地上。

草地是软软的,散出淡淡芬芳。

他摇摇晃晃地向桃花娘走去,跌落在她身边,从果盘里抓起一颗水蜜桃,大口咬了下去。

桃花娘拾起一粒樱桃,小小地咬了一口,向他瞅了一眼:“你不害怕?”

唐小峰笑道:“我为什么要害怕?”

桃花娘冷笑道:“你的飞剑全都没了,你身上的丹药和那奇怪的铁珠子也被我搜了个干净,我现在伸个指头都能把你捏死,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害怕?”

唐小峰眨了眨眼:“好姐姐要是想害我,我现在早就已经死了。”

桃花娘冷冷地道:“那也许只是因为,你杀了黑晏,害死了弥子瑕,还破坏了我霸占麟凤山的计划,如果让你就那样死掉实在是太便宜了你,所以我才把你抓来,好将你割上个一两千刀,再让你慢慢死去。”

“那两个妖怪这么简单的就被人杀死,岂非证明了它们太过无用?这么没用的家伙,苏姐姐你难道还会替它们的死伤心难过,替他们报仇?不如姐姐把我收作手下,你想啊,我既然能够杀死黑晏,那不就证明了我比黑晏更加有用?死了两个没用的家伙,多了我这样一个有用的好孩子做手下,姐姐你岂不是赚多了?”

“是么?”桃花娘哼了一声,“但你破坏了我霸占麟凤山的计划,这笔债又怎么算?”

“那就更简单了,”唐小峰笑道,“麟凤山的小杨香是我的义妹,她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姐姐想要麟凤山,那我就让她把麟凤山送给你就是。她要是不肯,那我就把她抓来,当着姐姐的面剥了她的皮。”

桃花娘道:“你真的愿意做我的奴隶?”

唐小峰把她身后的小妖踢开,在她的肩上捶啊捶:“我愿意得很。”

“那好,”桃花娘取出一个小小的虫茧,“只要你把它吃下去,我就信你。”

唐小峰眨着眼睛:“这莫非就是紫月蚀血蛊?”

“你可真是聪明,”桃花娘冷冷地道,“你自己也看到了那些妖怪的下场,可要想清楚了。把它吃下去后,你就是我的奴隶和仆人,你要是敢背叛我,那些妖怪就是你的下场。就算你没有背叛我,如果我被人杀了,它也同样会发作,还有,万一哪天我心情不好,想找个蚀血怪来玩玩,说不定也会让蛊虫出来,把你变成蚀血怪……”

唐小峰拿过虫茧,一下子就吞了下去,然后继续在她的肩上揉揉捏捏,同时笑道:“只要有我在这,我一定会让姐姐一直有个好心情,所以姐姐只管放心。”

桃花娘舒舒服服地躺在藤椅上,斜斜地瞅了他一眼:“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犹豫?”

唐小峰笑道:“那只是因为我知道,我吃下去,以后肚子里有可能会长虫子,我要是不吃,现在就会长出虫子来。”

“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桃花娘娇笑道,“你还真是没有猜错,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早就已经给你喂下了一只紫月蛊,你把这颗吃下去,也不过就是让体内的蛊虫从一只变成了两只,将来有一天它们钻出来的时候,两只一起噬食你的血肉,说不定还会让你死得更快一些,减轻你的痛苦。”

唐小峰嘻嘻笑道:“我就知道姐姐你对我好。”

“我也知道你是个厚脸皮的好孩子,”桃花娘懒洋洋地道,“姐姐要睡了,你就好生的侍候着吧。”

“姐姐放心,我会让姐姐舒舒服服地睡过去,又舒舒服服地醒过来。”厚脸皮的好孩子给她做全身按摩。

唐小峰很快就弄明白,这里果然就是桃花娘和核妖三兄弟所住的风果洞。

风果洞藏在一个孤岛下方,一条时宽时窄的深洞笔直向下,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底,旁边有许多通道像树枝一般护展开来,又有许多纵横交错的小道将这些通道连通。

核妖三兄弟和那些小妖都是住在上边几层,而底下的全都被桃花娘占了去。杨蜥也回到了风果洞,他看到唐小峰居然被桃花娘收留,很是恼火,几次三番劝说桃花娘将他杀死,替黑晏和弥子瑕报仇,桃花娘被他说得烦了,给了他一些教训,便让他不敢再说。

桃花娘喜欢喝酒,她喝的是倮儿酒。

她让那些小妖到外头抓来一些少男少女,逼他们吃下一些也不知是怎么种出来的水果,这些水果其实是“酒母”,吃了“酒母”的少年就会变得香香的。

小妖们把这些少男少女洗个干净,扔到“酒”里蒸熟,这些香香的少年就会开始发酵,酿成美酒,这酒就是“倮儿酒”。

那些吃下酒母后变得香香的少年,就是“倮儿”。

在知道这种酒的制法后,唐小峰倒是想了起来,在《镜花缘》这本书里倒是有那么一段情节,在他的姐姐唐小山出海寻父时,她和阴若花、林婉如曾误登上一个小岛,摘吃了一些果子,然后就被岛上的妖怪抓了去,要把变得香香的她们蒸成酒。那岛上的妖怪头子共有四个,一个女妖,三个男妖,其中一个男妖打扮得跟女人似的……看来书里的那四个妖怪就是桃花娘和核妖三兄弟。

姐姐啊姐姐,如果我当初没有离家出走,那就是你被抓到这里,只不过你是神仙转世,自然有人来救,我却找谁来救我?

落到这样的处境,唐小峰也是深感无奈,而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则是由于那也不知道是谁弄出来的“森罗万象玄兵舞”,然而当时到底是谁躲在暗处想要杀他,他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唐小峰人清秀,嘴儿甜,更重要的是,桃花娘在与他相处了几天后,终于也知道他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对他的防范渐渐的松了许多,当然,唐小峰究竟是不是真的五讲四美三热爱其实并不是那么的重要,对桃花娘来说,最放心的是,他肚子里有两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虫子,只要有这两只好虫子在,她就不怕唐小峰这好孩子能弄出什么名堂。

这天下午,桃花娘让他来看看倮儿酒酿得怎样。

他来到酒窟,几个被脱得精光光、洗得白嫩嫩的少年少女被小妖们扔进了大大的蒸锅,蒸锅被盖了起来,热气腾腾,里面传来惊慌的哭喊,却又很快就听不见了。

唐小峰想着,你们也不要怪我,不是我不想救你们,可救了你们,我就要被虫子吃,被虫子吃的感觉,未必就比被锅蒸更好一些。

那些小妖知道他现在是桃花娘眼前的红人,对他倒是分外殷勤。

“大姐让你们多酿一些,你们最好不要偷懒。”

那些小妖使劲点头,其中一个却道:“酒儿好酿,但是倮儿难抓,最近路过的船只少了,要跑到远远的地方,才能找到一些倮儿。”

另一个小妖道:“其实还有一个倮儿没扔进去,那是一个黑妞,我们以前也没有酿过黑妞,生怕坏了整缸酒,只好先把她留了下来,正想着该怎么处置她呢。”

“黑妞?”唐小峰道。

那几个小妖见他问起,于是把他带到另一间屋子,一个小姑娘正缩在墙角里,惊恐不安地看着他们。

“果然是个黑妞。”唐小峰心想。

这小姑娘最多只有十二三岁左右,同样也被喂得香喷喷,脱得精光光,只不过别人是被洗得白嫩嫩,她却是被洗得黑嫩嫩……她全身上下都是黑的,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黑色的皮肤,黑色的指甲。

她用黑色的手臂紧紧捂着胸口,整个身子蜷曲在那。

刚开始看到她时,唐小峰觉得她就是一块黑焦炭,但是看得久了,却又觉得她其实长得还挺不错,更吸引人目光的,是她的胸好大,明明只是一个小姑娘,但双手叠在胸前,却怎么也无法把那鼓鼓的双峰遮住,反而挤出美妙诱人的形状,唯一可惜的是,这鼓胀胀的双峰也同样太黑。

小姑娘见他盯着自己的胸儿看,不由将身子蜷得更紧了。

被一群妖怪抓来,她固然害怕,但光着身子被一个眯眯笑的少年看着,她更加的害怕。

可惜她不知道这个少年从小就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要不然她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唐小峰问她叫什么名字,她缩在那里,不肯说。唐小峰说不用怕,我不会害你的,她缩得更厉害了。

唐小峰心想,那些被扔到锅里去的人我是救不了了,这样一个小姑娘,能帮还是帮一下的好。他看着那几个小妖,道:“我听说用黑妞酿酒,酿出来的酒也是黑的,不但黑,而且酸,根本就不能喝,幸好你们没有把她扔到蒸锅里去,那样整锅都会酸掉,苏姐姐喝到酸酒,你们只怕也讨不了好。”

那些小妖听他这么一说,暗自庆幸。唐小峰又道:“反正这黑妞也不能用来酿酒,不如让我把她带到我房间里去,嘿嘿,我自有用处。”

那些小妖知道在桃花娘的眼中,这少年现在比核妖三兄弟里唯一活下来的杨蜥还要吃香得多,有心讨好他,也就把这小姑娘交给他来处置。

唐小峰叫小姑娘跟他走,小姑娘死也不肯,于是他伸手去拉她,小姑娘哪里及得上他的力大?被他拉得在地上拖着走。

唐小峰干脆把她抱了起来,小姑娘拼命捶他,只是她这一捶,唐小峰倒是发现,原来这小姑娘也不是真的全身一片黑,她那异常饱满的乳峰上的两个可爱小点,以及双腿间还未长出芳草的神秘地带上的小小细缝,全都是粉红色的。

小姑娘被他这么一看,赶紧用手去遮羞人地带,那小小缝儿还能遮住,那饱满双峰单靠一只手又如何遮得?于是又羞又急,泪流满面。

我真的不是坏人啊!唐小峰叹气。

再说了,我对非洲小姑娘从来就没有多大兴趣,你虽然不是非洲小姑娘,但非洲小姑娘只怕还没有你黑,我对你就更不感兴趣了。

他问那几个小妖,这黑妞的衣裳在哪里,小妖指给他看,他来到那个房间,把小姑娘扔在地上,小姑娘找到她的衣裳,颤颤抖抖地穿着,由于心中实在害怕,整个身子都是僵硬僵硬的。

一把精致的扇子从衣裳里落了下来,唐小峰闲着无聊,便将扇子捡起来翻看了一下,却见这扇子两面都写着蝇头小楷、绝精细字。

一面书的是曹大家的《女诫》,落款处写着“墨溪夫子大人命书,女弟子红红谨录”,下面还有一个图章,印的是“黎氏红薇”。

另一面书的是苏若兰的《璇玑全图》,落款是“女亭亭谨录”,图章则印着“卢氏紫萱”。

唐小峰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他瞅向小姑娘:“你是红红,还是亭亭?”

小姑娘已穿好衣裳,紧张地贴着墙壁,颤声道:“我、我姓黎,名红薇,乳、乳名红红。”

唐小峰想:“原来又遇到了一个花神。”

又想道:“你怎么能叫红红?你应该叫黑黑才对。”

(在起点收藏是很重要的,大家一定要收藏,大号小号一起收啊。)

如果只是看到黎红薇、卢紫萱这两个名字,唐小峰还未必会有多少印象,但红红和亭亭,这两个乳名给他的印象却是太深刻了。在书里,这两个黑齿国的黑丫头,那可是先把他那中过探花的老爹和多九公两个人辩得灰头土脸,提到她们的名字就怕,后又跟他那出海寻父的姐姐,以及女儿国储君阴若花两人谈古论今,一较高低。

尤其是那个亭亭,那可是一等一的才女,在谈文时竟跟他的姐姐唐小山不分输赢,唐小峰跟他的姐姐一同生活了那么多年,深知他那百花仙子转世的姐姐在学问这方面到底有多变态,那个叫亭亭的黑丫头竟然能够跟他姐辩个不输不赢,可想而知……那也是一个变态。

顺便说下,跟这些丫头比起来,颜紫绡的学问就差得多了,书里面,郡试时她还是靠着他姐帮她作弊才得通过,然后又跟着他姐学了一年,才平平安安通过部试。

他看向红红,心想这丫头还真是够倒霉的,在书里被强盗头子抓走,在这里又被一群妖怪绑来,书里面她只是受了些惊吓,最终得脱厄难,在这里,却不知道她有没有那样子的好运?

话又说回来,书里可没提到她有这么大的胸……唐小峰向小姑娘那虽然被衣裳紧束,却鼓胀得像是随时都会破帛而出的饱满胸部瞄了一眼。

既然知道这小姑娘跟颜紫绡、骆红蕖、廉锦枫等人一样,都是他姐座下的九十九个花神之一,唐小峰更是涌起了想要保护她的念头。

他拉着小姑娘向外走,小姑娘拖着步子,一脸惊恐。他低声笑道:“我要是真的想害你,又何必让你穿上衣服?你跟我走,我也许还能够让你平平安安地活下来,你留在这里,难道是想被那些妖怪扔到锅里蒸了不成?”

他拉着红红来到自己房间,让她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去,又给她找来一些吃的。然后,他便装作另有要事,离开房间,却是躲了起来。

没过几下,他就看到那小姑娘像兔子一般探出头来,左看右看,又贴着墙壁,心惊胆战地想要找路逃走。他直接掠了过去,把她抓回房间,小姑娘吓得全身僵直,连动都不敢动上一动。

唐小峰把她按在床上,掀起裙子,在她的屁股上狠狠打了几下,冷笑道:“你要是再敢逃,下次我就不是这样子打,而是脱掉你的裤子,把你的屁股狠狠打烂,你最好记住。”

小姑娘紧抿着嘴,想哭又不敢哭。

唐小峰想,从书上来看,这些花神似乎一个比一个贞烈,单是投井、上吊的就有十几二十个,我要是把她逼得太急,她心中绝望,弄不好也会做出那样的傻事来。他把红红的身子翻过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所以,你最好按着我的话做,我真的不会害你。”

红红怔怔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桃花娘离开风果洞,在岛上晒着日光浴。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日光浴”是不是真的好,不过唐小峰用了一大堆的论点来说明它的好处,再加上她反正也没啥事做,于是就晒了起来。

她趴在沙滩上,唐小峰在她背上涂着花膏,又替她捶腿捶背,弄得她舒舒服服。

“听说,你把一个小丫头弄到了你房间?”桃花娘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

唐小峰笑道:“一个黑妞儿,拿去酿酒,怕把整缸酒都弄得黑了,我把她留我房间,让她帮我做点杂事,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时间来陪姐姐。姐姐要是觉得不好,等下我就把她煮了,看看黑妞到底是什么味。”

“那倒不用,”桃花娘歪过脑袋瞅了他一眼,“就让她留着吧。”

又说:“只不过上次打麟凤山时,我的手下都死得差不多了,连那些蚀血怪都四散而去,找都找不回来。你不是说过,能帮我拿下麟凤山么?”

唐小峰心想,这女妖果然是闲不住了。他嘻嘻笑道:“既然姐姐想要麟凤山……”

他还没说完,海面却突然破开,一只虬龙破海而出,落在海滩上,化作一个青年。

“哟,这不是敖公子嘛?”桃花娘笑道,“敖公子怎么有空跑到我这里来?”

来的竟是“贺岁龙”敖萨之子敖历成,敖历成看到唐小峰,愕了一愕,又见苏无心只穿着一件胸兜和一件洁白的短袄裤趴在地上,唐小峰在她的背上揉啊揉,摸啊摸,两个人的样子极是暧昧。

他知道唐小峰与小杨香颇有交情,还到白蛟宫里救过小杨香,然而桃花娘却又是麟凤山的敌人,差一点就把麟凤山给灭了。他实在是想不出这两个人是怎么“粘”在一起的。

他垂着双手立在那里,道:“家父让在下前来风果洞,是希望能与苏姑娘结盟,一同对付苏南天。”

苏无心冷笑道:“他与苏南天誓不两立,为何要把我牵连进去?”

敖历成低头看着他自己的脚:“那苏南天行事极端,只要是非他族类,他必定赶尽杀绝,就算苏姑娘不找上他,他也早晚会找上苏姑娘你。既然如此,姑娘何不与家父联手,先行将他除去?”

“我也知道苏南天不是什么好人,”苏无心淡淡地道,“只不过我对他暂时还没什么兴趣,他如果想要找我麻烦,那就等他自己找上门来好了,我也不怕他。”

敖历成知道这女妖做事一向是随心所欲,不是用道理能够说通的,只好拱手告辞。唐小峰却在心中想着:“看来这女妖现在只对麟凤山感兴趣,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她在麟凤山吃了大亏,不但损兵折将,连手下的核妖三兄弟都死了两个,不把这个碴找回来,她自己都觉得丢人。只是这样一来,我却实在难办,不听她的话,她会让我的肚子生虫子,要听她的,我难道还真的帮她去抢二妹的麟凤山?”

等敖历成离开后,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既然苏南天那么可恶,姐姐为什么不帮着那老色龙对付他?”

苏无心冷笑道:“那老龙胆小得紧,明明身上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这样的法宝,却还是惧头惧尾。苏南天并不容易对付,真打起来,老龙有太平铃那等法宝护身,苏南天也伤不到他,我却何苦为了他去跟苏南天拼死拼活?”

唐小峰眼轱辘一转,嘻嘻笑道:“姐姐何不把那四时乖错太平铃抢过来?”

苏无心没好气地道:“哪有那么容易?那铃铛原本是贤护菩萨三件宝中的大定如来钟,能够感应杀意,我们就算再怎么偷袭也是无用,更别说把它抢过来。”

“但是我有办法!”唐小峰伏下身子,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好几句。

苏无心渐渐开始意动……像四时乖错太平铃那样的法宝,天底下又有谁不会想要?只要带着它,与人相争,那便是立于不败之地,而且也可以防止他人偷袭。苏无心做了几百年的妖怪,手中也不知沾了多少鲜血,有时候想到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也实在是睡不安稳,但如果有四时乖错太平铃带在身边,她也就不用再怕。

她流波一转:“你真的办得到?”

“姐姐不也见识过我听音辨宝的本事?那四时乖错太平铃的声音,我可是听过的,”唐小峰嘿笑道,“不过做成这事,还需要用到上好的炉鼎和一些铸宝用的材料。”

“这个好办,”苏无心道,“铸宝用的炉鼎,我这洞里就有现成的,至于那些晶矿又或是各类精铁,听说那白蛟宫里就藏了许多,等下我就把杨蜥派去见那老龙,就说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跟他联手对付苏南天更好一些。但是联手可以,代价却也不小,我让他把那些上好晶矿都送给我,那老龙一向疑神疑鬼,我要是什么也不要,他会怀疑我别有用心,现在我向他要一大堆的好东西,他虽然不免心疼,倒会信我是真的帮他。”

唐小峰在她耳边低低笑道:“姐姐,你可真是把人卖了,都还要让人帮你数钱呢。”

苏无心娇笑一声,翻过身来,把他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胸脯上,语声妖娆:“你这孩子才是聪明得紧,哪一天,可不要把你的苏姐姐也卖了。”

“就算我想卖,我肚子里的虫子也不答应,就算它们答应了,我也舍不得啊。”好孩子唐小峰一边嘿笑,一边扑在桃花娘身上,去蹭她那饱满而又充满弹性的双峰。

桃花娘咯咯咯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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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在路上时,他看到杨蜥趴在阴影处,冰冷冷地看着他。

杨蜥上肢极短,下肢极长,与青蛙一般,又与阴影融成一体,仿若鬼魅。唐小峰笑道:“我知道你恨我杀死了你的兄弟,但当时原本就是两兵交战,不是我杀黑晏,就是黑晏杀我,你也不能怪我是不?”

杨蜥没有回答,他只是慢慢地往回缩,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唐小峰喃喃道:“明明是个妖怪,别弄得跟鬼一样。”

回到房间,他左看右看,竟然没看到红红,心里不由一惊,想着那丫头难道还敢往外逃?他觉得那丫头应该没有这样的胆量,于是弯下腰来,果然在床底下找到了她。

唐小峰苦笑着把她拖出来,又安慰了她几句。

一天后,白蛟宫里的虾兵蟹将果然搬来了许多晶石铁矿,桃花娘也给他找来了炉鼎。这炉鼎虽然远不及他的泰煞鼎,却也算是相当不错的了,而对唐小峰来说,更重要的是,这给了他光明正大地铸剑炼宝的机会。

他把这些晶矿逐一看去,发现敖萨果然是大出血本,有些晶矿甚至连长生宫里都无法找到,只在典籍里才有记载。

他拾起一粒晶莹剔透、散出森森寒气的珠子,心想:“这不是玄螭珠么?想不到那老色龙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

他甚至还找到了一颗舍利子。

看着这些东西,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很有趣的笑容。

唐小峰把这些晶矿全都堆积在风果洞一个较大的洞穴里,默诵《紫度炎光经》,用三昧真火点燃炉鼎。

他试着召唤五鬼,只可惜五鬼有它们自己的规矩,除非唐小峰用的是泰煞鼎,它们才肯无条件地帮忙护鼎,而泰煞鼎却根本不在这里,所以唐小峰连它们的面都没有看到。

当然,也幸好他没有把五精泰煞宗天鼎带在身上,不然早就被桃花娘搜了去。

为了防止在自己铸宝时有妖怪找红红麻烦,他把红红也带了过来,让她在旁边待着。红红见他或是往剑鼎里乱扔矿石,或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有时还会跳起来念些莫名其妙的句子,就好像发了羊癫疯一般,很是好奇。

唐小峰先给自己铸了一把飞剑,由于没有泰煞鼎,无法收集日月精华又或是五行精气,这支剑实在不能算有多好,只能说是有胜于无。

铸完飞剑后,他便开始铸造自己对桃花娘说过的东西。他将部分晶石用剑气磨成粉末,准备按着秩序放入鼎中,却又沉默片刻,才看着红红,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这几日来,红红一直待在他身边,见他从来都没有欺负自己,心里也开始信他。她低声问:“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炼的这个东西非常重要,它不但关系到我的性命,也关系到我能不能平平安安地把你救出去,”唐小峰神情凝重地说,“但是在炼制的过程中,必须要有女孩子在旁边跳舞,舞的名字叫‘流徽辜神’,可以驱邪退魔,不让邪魔干扰我炼宝。你能不能帮我?”

红红心想,他要是害我,我早就已经被他害了,也不用等到现在,于是就点了点头。然后唐小峰就开始教她怎么跳舞,红红一边学一边想:“这舞怎么这么奇怪?”

教完后,唐小峰一脸凝重地看着她:“等我把这些晶矿放下去后,你就开始跳舞,还要闭着眼睛,直到我的法宝炼成,才可以停下来,不然的话,整炉的晶矿都会被浪费掉。我的法宝炼不成,那些妖怪就会把我们杀死,你知道了么?”

小姑娘听他说得如此慎重,使劲点头。

然后,唐小峰把晶矿一个个放进炉中,又用三昧真火进行锻烧,小姑娘也赶紧闭着眼睛开始跳舞。

唐小峰却坐了下来,看小姑娘跳舞……他这次炼的是一次性的法宝,根本就不会有鬼神前来侵扰,也不用护鼎,而在鼎里的晶矿完全炼化之前,他并没有什么事做。之所以叫红红跳这什么“流徽辜神”,也不过就是因为他想看看,这个身躯娇小但却胸儿很大的小姑娘跳起来是什么样子。

于是,在这热气腾腾的石室里便出现了一个有趣的情景……炉鼎里滚着镬汤,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少年躺在地上眯眯地笑,还有一个黑黑的小姑娘一刻不停地跳着“舞”,左三圈右三圈,胸儿抖抖,屁股扭扭……

将要炼的法宝炼好后,唐小峰又悄悄多炼了几样东西,然后才找上苏无心。

苏无心斜倚在水池里,玉体舒展,美艳万分,见唐小峰捧着一个头巾进来,她问:“这东西真的能够抵御四时乖错太平铃?”

“嗯,”唐小峰色眯眯地盯着她那峰尖恰好与水面平行的胸脯,“四时乖错太平铃之所以能够对杀气生出反应,是因为它用了一颗从净琉璃世界取来的舍利子。这个头巾却是用菩提树上长出来的明镜果炼成,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只要戴着它,什么杀意都能帮你屏蔽掉。姐姐与那老色龙一同去对付苏南天,却在途中突然出手,老龙决不会想到姐姐竟然不怕他的四时乖错太平铃,不上当都不成。”

“要是这头巾不起作用怎么办?”苏无心将头巾拿了过来,见它做得精致好看,是一种水晶般的半透明,“四时乖错太平铃的作用,你大概也是知道的,要是它不起作用,那我偷袭不成,整个身子都会陷入无法动作的麻痹之中,那样的话,我就得任由敖萨处置。”

“姐姐若是不相信,那就将我带在身边好了,到时候,就由我来偷袭那只老泥鳅。”

苏无心瞅他一眼:“这倒不用!也罢,我信你就是。反正我要是出了事,你也跑不掉。”

唐小峰笑道:“我肚子里有两只好虫子嘛!”喂进他肚子里的紫月蚀血蛊与这女妖有着精神上的联系,这女妖要是死了,两只虫子马上就会破肚而出。

“你知道就好。”苏无心慵懒地伸伸腰,“你还不进来,替我搓一搓?”

唐小峰嘿嘿地笑了两声,就这样脱光衣服跳进水池,帮她搓澡,从背到胸,从臀到腿。

苏无心往他腹下瞅了一眼,轻笑道:“怎么还是软的?”

唐小峰嘻嘻笑着:“我是个好孩子嘛。”

苏无心掩嘴笑道:“希望你不是一个没用的好孩子。”

“就算现在没用,以后也会变得有用的。”

“真的么?”苏无心反过身来,用舌头从他的胸膛舔到他的嘴唇,她的神情极是妩媚,动作极是温柔,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她将软峰紧压着唐小峰的胸膛,在他耳边呢喃,“还是说,你苏姐姐的魅力不够?”

唐小峰却只是笑,笑得天真无瑕。

女妖在他胯下一摸,恨恨地咬了咬唇,一巴掌把他打得翻在水中:“原来还真是没用。”

唐小峰从水里爬起,却只是笑。

“滚,”桃花娘舒舒服服地又躺了回去,懒得再看他一眼,“明日一早,我就会上路,你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等我杀了敖萨,取得四时乖错太平铃,也会给你一份礼。”

唐小峰傻傻地笑着:“多谢姐姐。”

他连滚带爬地爬出水池,抱着衣服往外冲。

桃花娘打了个呵欠,缓缓地从水中站起,慢慢地往池边移去。

这孩子也差不多玩得厌了,这次回来,该拿他怎么样呢?

她的嘴角溢着似有若无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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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回到自己的房间,红红见他身上的衣裳干一块湿一块,像是从水里出来后,还没擦干就将衣服穿了上去,也不知他先前做了什么。

她张了张口,想要跟唐小峰说些什么,偏偏心里忐忑不安的,不敢将话说出来。

唐小峰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他在房间里绕了半圈,将脑海中的一些念头过了几遍,直至觉得实在是找不出破绽,这才停了下来,眼眸里闪过一丝得意。

他向黑黑的小姑娘看了一眼,见她还是惶惶不安的样子,便在心中想道:“你也不用怕,你的噩梦马上就要结束了,到了明天,我就会带你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

他的脸色突然变了一变,看着地上的一小滩污泥发怔。他掠到床头,把红红抓了过来。

红红想要挣扎,他却盯着她,问:“刚才有谁来过?”

小姑娘颤声道:“一个、一个好奇怪的人,手、手短短的,腿、腿长长的……”

唐小峰冷冷地问:“他对你做了什么?”

小姑娘脸色苍白:“他、他要我把一个奇怪的虫茧吃下去,还说我不吃的话,他就会杀我,我很害怕,就、就……”

唐小峰只觉一颗心直接往下落,连手都是冰凉冰凉的。

“你不要动。”他托着红红的黑脸,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就这样强行吻了下去。他用“蝶恋花”心法察看女孩体内元气运行的情形,终于发现,有什么东西隐藏在紧贴她心室的地方。

那是紫月蚀血蛊。

他的心已经坠到了深渊。

他松开女孩,在房中毫无规律地踱着步子。红红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却看得出他内心中的焦虑与挣扎,于是缩在那里,不敢吭声。

他定在那里,看着惊惶不安的女孩,心里想着:“我为什么要管她?她是活是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女孩很黑,但其实也很漂亮,她的身材虽然娇小,但发育却是极其完美。唐小峰的嗓子开始发干,胸口起伏得越来越快。

他一步一步地向红红走去,红红睁大眼睛看着他,她看到了他脸上的阴狠与眼眸深处的兽欲,吓得跳下床想往外逃。

唐小峰一下子就将她扑倒在地上,不顾她的挣扎与反抗,强行撕破她的衣裳,扯下她的袄裤。他埋在那硕大而又极具弹性的乳峰上,又舔又咬,还强行分开她的双腿。

反正你已活不了多久,反正你的肚子里很快就会长出虫子,它会吞噬你的心脏,咬破你的肚皮,又钻出来,从你的脑袋继续往下啃。

反正都要被虫子吃了,那、那为什么不先让我吃……

某个坚硬而又滚烫的东西顶着小姑娘那粉红色的细缝,她死命捶打着压她身上的少年,然而这种无力的反抗,却反而激发了唐小峰早已被桃花娘挑逗出来,却又刻意压抑住的。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水池里,他压抑得有多辛苦。

粉红色的缝儿被那股滚烫挤压出小小的口儿,女孩只能哭着,她知道会很痛,很痛很痛……

但是意想中的痛感却没有从那稚嫩的地方传来,她泪眼朦胧地看去,看到身上的少年滞在那里,脸上也是一阵扭曲和挣扎。

“不要,”她哭着,“不要这样子,我、我求你……”

你不知道这种柔弱的哀求,只会让男人更想把你吞下去么?唐小峰想。

他咬了咬牙,突然跳了起来,大吼一声,把整张床都给折翻。他扶着墙,不断地喘气,继续喘气……

红红撑着粗糙的地面往后退,她退到墙角,蜷着身子,双手紧紧抓住撕破的衣裳,仿佛这样子就会安全一些。

唐小峰没有看她,他只是撑着墙,试图用脑海中快速转动的念头来压抑自己的:“她被杨蜥喂下了紫月蚀血蛊,但这跟我的计划其实没什么关系,最多就是我原本打算把她一起带走,现在变成我一个人离开,把她扔在这里,我还是先顾我自己肚子里的虫子要紧。她会死在这里,但这又不是我的错,谁让她要乱吃东西,谁让她要被这些妖怪抓来……”

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衣服整好,又漫不经心地把被掀翻的床重新摆正。他移到女孩身边,蹲了下来,女孩被脱下的袄裤还没有穿上,她只是下意识地将部分裙脚夹在腿间。

她那黑黑嫩嫩的香臀和纤细的腿儿全都露在外头,仿佛是用黑玉雕成的艺术品。

“你知不知道,这地方有个恶毒的女妖怪?”他喃喃地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红红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妖怪就是妖怪,不要以为她真的会信任你,真的会对你好。她可以把她的几千个手下全都变成怪物,她的三个手下为她出生入死,其中一个死在我的手中,但是她根本就不在乎,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任何人,她可以凭着一时高兴让我留在她身边,也可以凭着一时无聊把我害死,所以,妖怪都是不可以相信的,你知不知道?”

红红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只能使劲地点着头。

“还有,不但妖怪不可以相信,人也是不可以相信的,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人,”唐小峰看着她的眼睛,“我是一个坏人,我刚才就想着要欺负你,你害怕吗?”

红红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我知道你是害怕的,你只是不敢说,”唐小峰认认真真地看着她,“但是现在,我要告诉你,虽然我是坏人,但这次我是真的想要帮你,想要让你平平安安地回到家。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相信我,你要按我说的每一句话做……你愿意相信我么?”

女孩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眸深处的温柔与凝重,她咬了咬嘴唇,使劲地点了点头。

“还有……以后别再乱吃东西,”唐小峰笑笑地捏了捏女孩那黑黑的脸蛋,“会吃坏肚子的……”

唐小峰来到了那满是桃花和雾气的园子。

桃花娘穿着一件粉红深衣,衣裳半解,懒懒散散地斜倚在草地上。除了这件深衣,她内里头全是光的,衣襟半松,在那雪白的胸脯上形成美妙的峰岚与诱人的深沟。深衣在下摆开了口,一只雪腿伸在外头,上面落着几片桃花。

她看到了朝她一步一步走来的少年。

少年的额头尽是汗水,脸上则是无法抑制的,他盯着桃花娘饱满而完美的胸脯看,就好像要扑过来把她吞下去一般。

桃花娘娇笑地翻了个身,左手撑着面颊,右手向少年招了招。原本就没有束住的深衣随着她的这个动作解得更大了,不但酥乳半掩,蛮腰外露,连腹下的美妙芳草都若隐若现。

少年扑到了她身上,有她的胸脯上肆意亲吻,就仿佛是发情许久的野兽一般。桃花娘感受到他身为男性的雄风,娇笑道:“原来你不是一个好孩子!”

搂着少年在草地上滚了几滚,然后便是一阵喘息与呻吟……

数百里之外――

一艘小轲破浪而行。

轲头站着一个少女,作的是猎户打扮,身穿葱绿箭衣,下穿一条紫裤,头上束着蓝绸巾。

在她身后,还立着三女,一个上穿红襦衣,下穿红袄裤,腰缠红绸缎,头上还扎着红色渔婆巾,胸前插着雌雄双剑。

一个身穿翠绿绡衣,梳着百合髻,天姿娇美,体态轻盈,其他三女已是极美,她又比其他三女还更美上三分,简直就像是下凡的仙子,不是人间所有。

最后一个则显得文静与沉默,穿着洁白的连衣裙,腰上绑着一条小带子,看上去极是娇弱,仿佛随时都会被海风吹倒一般。

这四女,为首的自然就是骆红蕖,另外三女则是颜紫绡、廉锦枫、薛蘅香。

东方的天空挂着皎皎的圆月,海面晃映着粼粼的月光,鱼群在海中游来游去,将浪花扰出斑驳。

小轲越驶越慢,终于停了下来。骆红蕖挚出射日弓,开肘平胸,对着大海一箭射出。火箭射入海水,不但没有熄灭,反而将海水刺破,直划入深海底部,再扩散开来,仿佛一只火凤凰,将深海耀得灿烂。

一只虬龙破浪而出,先是勃然大怒,等看到骆红蕖后,却又息了怒气,现出人形,眼睛眯眯地笑:“原来是红蕖小姐。”

骆红蕖将射日弓随手收起,清淡淡地道:“敖大王,许久不见了。”

“贺岁龙”敖萨见她沐浴在月色之下,英姿飒飒,十分艳丽,心里痒痒的,恨不得冲过去把她抱了就跑。他陪笑道:“不知红蕖小姐将老夫……将小可召来,有何要事?”

骆红蕖很想翻个白眼,心想你已是一大把年纪,就不用自称“小可”了。她将额前被海风吹乱的流海轻轻拨了一拨,淡淡地道:“小女子前来,是想向大王打听一件事儿。”

“小姐请问,”老龙道,“小可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算是不知道,小可也必定帮小姐打听出来。只要是小姐想要做的事,都只管来找老夫……不,是来找小可,小可鞍前马后,绝无怨言,必教小姐心满意足,小姐就算无事,也可以来找小可,就算聊聊天也是好的……”

骆红蕖身后三女一同翻白眼……这老龙废话真多!

骆红蕖截道:“我只想问你,你可知道那桃花娘所住的风果洞在哪个位置,哪个地方?”

原来她是想找那小子?!敖萨心想。

他的眼珠子快速地转了两圈,口中却已答道:“这个……风果洞的具体位置,小可也不是很清楚,大约是在北方三四百里的范围,几位姑娘可以上那里去找一找。”

骆红蕖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船身掉转,往回驶去,“贺岁龙”敖萨飞在高处看着少女逐渐消失的背影,真真是越看越爱,又想着:“上次就是那小子坏我好事,还对这美人儿又亲又抱,我怎能真的让这美人儿找到他?”

老龙冷笑一声,破海而入,消失不见。

直到船轲离得远了,骆红蕖才转过身来。

薛蘅香低声道:“红蕖姐……”

“嗯,”骆红蕖知道她想要说什么,“那老龙在说谎。”

颜紫绡不解地道:“但他为什么要说谎?就算是不想让我们知道风果洞的位置,他也可以明着说出来,不用笼笼统统地指个方向,还让我们去找。”

廉锦枫小声地道:“小妹想,他可能……只是在吃醋。”

“吃醋?”颜紫绡愕然,“他为什么要吃醋?吃谁的醋?”

廉锦枫略略地咬着嘴唇,薛蘅香面无表情,两人都往骆红蕖瞅了一眼。

颜紫绡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老色龙是以为小峰跟红蕖有什么瓜葛,所以故意指错方向,不想让她们真的找到小峰。

颜紫绡心思转动时,脑袋瓜子也一下就变得好用起来,道:“但这样的话,岂不就表明……”

“表明大哥真的就在风果洞,而那老龙也知道大哥在风果洞,”骆红蕖目光闪动,“若是大哥不在那里,他又何必说谎?”

颜紫绡头痛地道:“但他不肯将风果洞的位置说出,我们却又上哪去找?”

骆红蕖长叹一声:“总之,绝不是在北边,那老龙想让我们远离风果洞,所以我想,还是南边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虽然如此,但是大海茫茫,就算知道一个大致的方向,却又如何能够找到?

颜紫绡咬了咬牙,道:“我的剑遁更快一些,我一个人先往南边去找。”

骆红蕖急道:“这样又如何能够找到?颜姐姐,我已派人四处打听,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在这等消息……”

“我也不管那么多,这一路过去,见人就问,若是运气好些,总有人知道风果洞在哪里。”颜紫绡也不多说,纵身而起,化作一道紫色剑光,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骆红蕖和廉锦枫空自伸手,却都拦了个空,只能对望一眼,俱是无奈。

颜紫绡飞在夜空,心中想着:“小峰要是没有出事,他绝不会不来找我们,他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要么就是被困在哪个地方,要么就是真的已经死去。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会一直找他,就算找遍天涯海角,我也会一直找下去。”

小峰,你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娇喘止歇,落芳满地。

到处一片狼藉。

桃花娘与少年光着身子拥在一起,她喘了几口气,在少年耳边低低地笑道:“想不到你竟然这么有用。”

少年嘿嘿笑着:“我是一个好孩子嘛。”

“还是一个很能干的好孩子,”女妖心满意足地在他的额上点了一下,“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学来的这么多花样。”

她却不知道,唐小峰并不只在这一世是个好孩子,在上一世同样也是一个好孩子,还看了很多好孩子片,那些好孩子片的女主角叫苍井空、饭岛爱什么的。当然,好孩子片看得再多,跟实做也是两码事,但他又从采女留下来的那些典籍里学到了许多与男女合欢有关的技巧,他将这些技巧与那些好孩子片里学来的花式结合在一起,连桃花娘也被他弄得全身酥软,香液淋淋。

桃花娘算算时间,已是不早,差不多就要出发了。唐小峰却抱着她的腰,孩子气地在她的胸脯蹭啊蹭:“苏姐姐,你不要走。”

桃花娘笑道:“主意是你出的,你现在让我不走,那我们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那我跟你一起……唔唔……去!”好孩子把她的粉红峰头含在口中,呓语般含糊不清地说着。

“你就这么想跟着我?”

“嗯。”好孩子抬起头来,用炽热而又痴情的目光看着她。桃花娘也开始觉得自己很喜欢这个孩子,这孩子在这几天里带给她的快活,竟是其他人从来不曾给过的,以至于对这个孩子,她竟也有些恋恋不舍。她用手摸着这孩子的脸,温柔地说:“既然你这么想陪着我,那就跟我一起去。”

这一刻的她真的很温柔,事实上,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会对哪个人这般的温柔。

唐小峰又把脑袋埋了下去,吮吸着什么,于是她娇笑着,呻吟着,两个人很快又缠绵在了一起。

恩爱完后,唐小峰找了个借口把他昨晚交给桃花娘的半透明头巾要了过来,只说自己要替她去杀那老龙。桃花娘也没想太多,反正这样一来,她连险都不用去冒,也就把头巾交给了他。

唐小峰回到房间,给红红端来一些水果,告诉她自己要暂时离开,让她千万不可走出这个房间,也不可去吃外头的任何东西,然后,他又悄悄地溜到铸炼之室,将这头巾瞒着桃花娘重新炼过。

桃花娘带着唐小峰,化作一道长虹离开风果洞,一路上打情骂俏,恩恩爱爱。

他们落在一个岛上,贺岁龙“敖萨”早已在那等着他们,还带着十二只蛟龙,此外还有先行等着这里的杨蜥。

敖萨看到唐小峰与桃花娘如漆似蜜般贴在一起,嘿笑两声,却又不放心地看着桃花娘,道:“这小子跟苏南天是认识的,你真的要把他带在身边?”

“桃花娘”苏无心笑道:“这事他早就跟我说过了,他不过是跟苏南天偶然撞见过一次,两个人没有半分交情。倒是你,你真的确定苏南天没有带着他那几个兄弟?那些人,也都不是好惹的。”

“你只管放心,”敖萨低笑道,“历成早已打探清楚,苏南天身边只带着一个小丫头,那丫头是他从海里救出来的,没半点本事。他方自灭了女儿国派去剿杀他的一百多个蠢货,正穿过女儿国的海域,往轩辕国去,我们追上去,马上就能将他载住,他一个人,怎么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苏无心娇笑道:“女儿国竟然去惹他?她们活得不耐烦了么?”

敖萨冷笑道:“女儿国哪里敢去惹他?只不过是找个借口,把她们的储君阴若花派去送死罢了。女儿国西宫想让她的亲生女儿上位,却苦于找不到借口,于是天天向她们的女国主吹枕边风,又设套让阴若花去剿杀苏南天,暗地里却给苏南天送了大批财宝,目的只不过是想让阴若花死掉罢了。”

唐小峰张开口,想要问那阴若花到底死了没死,却又强忍着,把差点问出来的话咽了下去。

苏无心对这些事却是漠不关心,也没去管苏南天到底有没有杀阴若花。

他们腾云驾雾往女儿国飞去,杨蜥和十二只蛟龙紧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飞了一阵,看到前方竟然浮着一大块冰山。他们心生疑惑,围着冰山绕了一圈,发现冰山里竟嵌着一艘战船,上百名女兵死在里头,一个个面容扭曲,死不瞑目。而冰山虽然飘在海面上,散出森森寒气,却不融化。

苏无心冷冷地道:“这是苏南天的‘凝气成冰’!”

敖萨冷笑道:“女儿国真要剿杀苏南天,至少也要把她们的金凤骑派出来,多少还有点成功机会,派出这样一批没用的家伙,那不是送死是什么?阴奇为了堵国中老臣之口,不好让她女儿一个人送死,才把这些蠢才也送过来,陪她女儿一起死。”

唐小峰看着飘在海面上的诡异冰山,心想,面对十大寇里的苏南天,这些人不要说取胜,连逃的机会都不要想有,看来阴若花真的是死在了这里。

明朝游上菀,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放,莫待晓风催……武则天一诏令下,上林苑众花齐放,却只有那牡丹花迟迟不开。

想不到那铮铮铁骨的牡丹花仙子,竟然就这样死在了这里。

他在心中想道:“这又是一个因我擅自离家出走而被改变命运的才女,要是我当年没有离家出走,那出海的就是我爹和我舅舅林之洋、多九公他们,那个时候,阴若花就已经知道她要是一直待在女儿国中,早晚会被人害死,因此找了个机会,求我那被女儿国国主抓入宫里差点做了王妃的舅舅帮忙,舅舅又找了我爹,将她救出女儿国,远走它乡。申生居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安,事实证明,她当时的做法才是对的,她没有得到逃出女儿国的机会,结果就被害死在了这里,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吧。”

他们继续往前飞,穿过女儿国海域,在一片茫茫的海面上,果然看到了一艘冰船,船上立着一个虬髯大汉,在他身后还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

十二只蛟龙一拥而上,将苏南天和那个女孩围在中央,杨蜥则落在桃花娘身后。

敖萨化作虬龙,张牙舞爪,冷笑道:“苏南天,我看你现在还能逃到哪里。”

他心中得意得很,虽然苏南天不容易对付,但他有桃花娘和唐小峰做帮手,又带着十二名精锐手下,苏南天就算再厉害也别想从他们手中逃脱。当然,他们的胜利也许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不管付出的是什么代价,他自己终究是能够平安无事。

桃花娘则与唐小峰对望一眼,唐小峰悄悄地将那半透明的头巾束在发上。

他们这一趟的目的就是要抢夺敖萨的四时乖错太平铃,他们将会在攻击苏南天时突然出手,敖萨绝不会想到自己带着太平铃,还有人能够偷袭他。

对于桃花娘来说,只要等唐小峰杀了敖萨,她便会马上让唐小峰把四时乖错太平铃交给她,唐小峰的肚子里藏着两只紫月蚀血蛊,她自然不怕唐小峰不照做。

唐小峰知道她的想法,但他也没有太多办法,既然他已经选择了跟桃花娘一起来到这里,他就只能让桃花娘平平安安地回去,他虽然找到了对付自己肚子里两只蛊虫的办法,但却不是在这样的处境下。桃花娘一死,他和红红体内的蛊虫就会发作,纵然他知道怎么让自己活下去,他却也救不了红红,他没有选择自己逃走,就是想连红红也一起救下。

原来我真的是个好人!他在心里苦笑。

一人、一龙、一妖各怀鬼胎,苏南天却也只是立在冰船上,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不止是他,连他身后的那个女孩也是动也未动。

唐小峰心里渐渐生出不妥的感觉:“这个是……”

桃花娘略一蹙眉,云袖一挥,一团妖火轰在冰船上,冰船四分五裂。

与其同时,却有一圈圈火焰从天而降,将他们围在中央,火焰上又跳动着许多红色的小旗。

“旗门阵?”桃花娘脸色一变,“苏南天根本不在这里……我们中计了。”

“贺岁龙”敖萨化作人形,额上直冒冷汗:“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历成早已查得清清楚楚,苏南天确实是在这里,他也不会知道我们要在这里对付他。”

桃花娘冷冷地道:“令公子现在又在哪里?”

敖萨喃喃地道:“昨日他追踪苏南天时,被苏南天察觉,将他刺了一剑,他现正在宫中养伤。但苏南天就算知道有人在监视他,他也不可能算准我们会在这里动手。”

唐小峰嘻嘻笑道:“你就真的确定,你儿子身上的伤是苏南天砍的,不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敖萨脸色一变。

一面小旗开始幻大,打开一个旗门。

一个头戴三山飞凤冠的老者立在旗门间。

唐小峰喃喃地道:“这么会是他?”就算是以他的聪明,也无法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桃花娘问:“他是谁?”

“君子国的相爷,叫作吴之祥。”

君子国?桃花娘与敖萨同时皱了皱眉。

唐小峰笑道:“看来这个陷阱跟苏南天没什么关系,君子国想要对付你们,于是收买了某个家伙,给了你们错误消息,让你们跑到这里自投罗网,其实苏南天根本就不在这里。”

“我就说嘛,”苏无心娇笑道,“那苏南天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算得上光明磊落,怎么会弄出这么多花样?”

敖萨哼了一声。

吴之祥面朝苏无心与敖萨,冷然道:“我君子国圣圣相传,德泽天下,天生明主,欲以苍生为己念,扫平贼寇,匡服东海。汝二妖为祸东海,天道加诛,若是马上束手就擒,吾主圣明,或会加以宽悯,汝等可不要自误。”

“圣圣相传,天生明主?”苏无心掩嘴笑道,“我已经觉得自己很不要脸了,想不到还有比我更不要脸的。”

敖萨嘿笑道:“天下最不要脸的,原本就是这些读书人。”

这一妖一龙本以为是苏南天在这里设下陷阱,心中惊惧,现在知道原来只是君子国在这弄鬼,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唐小峰则在心中想着:“姚华那家伙莫非是吃错了药?他与淑士国夹攻大人国也就算了,竟然还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惹这两个他根本惹不起的家伙?”

他深知像桃花娘这样的妖怪和敖萨这样的龙族,根本就不是靠着人多就能取胜的。当日他和颜紫绡两个人没费多大力气就闯入了君子国王宫,劫持了姚华,而那个时候他们甚至还没有练成紫华剑气。对于他们这种剑侠来说,君子国的防卫哪怕再严,也根本防不住他们,而桃花娘和敖萨的本事显然要远远胜过那个时候的唐小峰和颜紫绡。

如果继任君子国国主的是石中天这大王子,做出这种事还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姚华那家伙,到底哪来的这般自信?

吴之祥冷冷地道:“你们若是投降,还可为我主效力,否则必将伏诛于此,你们可想好了。”

“妈的,”敖萨哪里会将这种读书读坏脑袋的人族大臣放在眼中?他张口一喷,一道闪电冲向吴之祥,“伏你妈个屁。”

吴之祥往后一缩,旗门关闭,他整个人也消失不见,让敖萨的闪电击了个空。

紧接着,周围火圈转动,七十二面灵旗飘了起来,分作八方,将他们团在中央。灵旗打开,现出七十二名身穿金甲的战士,这些战士手持金色大剑,脚踏虚空。

唐小峰眯着眼睛……他既没有看到这七十二人御着剑气,也没有看到他们踩着任何法宝,又或是驾着什么云雾,为什么他们却可以立在空中?

敖萨却根本就没将这些人看在眼中,只是朝他带来的十二只蛟龙下令道:“杀了他们。”

十二只蛟龙张爪舞牙,怒腾而去,龙族原本就自视甚高,总以神灵自居,根本就看不起区区人类。风从虎,云从龙,它们驾着云雾,喷火吐电,意欲风卷残云般将这七十二人撕成碎片,用鲜血染红海面。

那七十二人却同时挥剑,剑光四射,电闪雷鸣。

十二只蛟龙每只都被砍了六剑,断成七截,坠落海中。

海面果然是被血水染红,但却不是敌人的,而是它们自己的。

苏无心怔住了,敖萨也怔住了。

同样怔住的还有唐小峰和杨蜥。

苏无心和敖萨、杨蜥都是没有想到这十二只蛟龙会死,唐小峰想到了,他知道君子国既然敢在这里设下陷阱,那绝对是有备而来,单靠这些蛟龙恐怕是无法破围。

但他想到这些蛟龙会败,却也没想到它们竟然死得这么快。

海风突然吹来,让他们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唐小峰心想,难怪姚华敢让君子国四处生事,连十大寇都敢轻易挑衅,但这七十二人又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如果他与颜紫绡闯王宫的时候,姚华身边就有这七十二人保护,那他和颜紫绡早就身首异处了。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桃花娘见多识广,“七十二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你们想到了什么?”

唐小峰想,总不会是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吧?敖萨却眯着眼睛:“七十二地煞?”

“嗯,”桃花娘冷冷地道,“大荒之时,蚩尤祸乱九州,黄帝从九天玄女那求得三卷天书,最后只用了其中两卷就杀了夸父,灭了蚩尤,那两卷中的其中一卷就是天罡地煞图。这天罡地煞图可让黄帝亲自挑选的一百零八人化身成星宿战将,其中天罡星三十六人,地煞星七十二人,黄帝就是靠着这一百零八星将大破蚩尤身边的风伯雨师,又请来龙族的应龙斩杀蚩尤,这才得了天下。”

唐小峰心想,黄帝求得《阴符经》和《三卷天书》,这个在许多古籍里都有记载,但那三卷天书到底是哪三卷,却没几个人知道,原来其中一卷,就是这什么天罡地煞图。

敖萨哼了一声,冷然问:“七十二地煞在这里,那三十六天罡呢?”

桃花娘笑道:“只要手持天罡地煞图,便可节制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将。但七十二地煞星容易造出,君子国只要从其兵将中挑选出七十二名不怕死的硬汉便能做到,三十六天罡星却没有那么容易出现,只有下界的天仙又或是转世的天魔,才能够通过天罡地煞图升级成三十六天罡,现在早已不是神魔乱战的大荒时期,我猜,就算是中土的帝王也没有能耐找齐三十六位转世神魔,更别说小小的君子国了。”

唐小峰却是心念微动……下界的天仙,转世的天魔?

桃花娘看着这些地煞星将,面容转冷:“这东海倒是越来越有趣了,蚩尤的森罗万象玄兵舞跑了出来,黄帝的三卷天书也跑了出来,真不知以后,还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远处又开了一个旗门,吴之祥现出身影,冰冷冷地道:“现在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你们可想好了?”

桃花娘流波转动,朝吴之祥娇笑道:“原来大人竟有这样的杀招,妾身服了,妾身愿意投降,还请大人撤去这些人,妾身愿为君子国效力。”

敖萨亦嘿嘿笑道:“既然她服了,那我也服了,大人就发发善心,收留我们吧。”

唐小峰使劲点头:“服了,我们都服了。”

吴之祥张口结舌,僵在那里……他本以为这几人必定嘴硬,然后他便马上下令攻击,却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说低头就低头。

唐小峰却在心中暗笑,他当然知道吴之祥刚才的那番话不过是为了表示一下君子国的正义和王道,就好像二战时日本发给美国、德国发给波兰的“最后通牒”,其实根本就没有指望对方看到后会投降,于是通牒到了,飞机和炮弹也到了。其中的日本更失败一些,飞机都已经在珍珠港开始轰炸了,“最后通牒”都还没到。

就算他们敢投降,君子国又哪里敢收留?把他们留在国中,还得天天防着他们,总不能整天让这七十二地煞围着他们转,其它什么事都不做?

吴之祥沉着脸,冷冷下令:“杀了他们。”

七十二地煞星缓缓逼近。

桃花娘叹气:“既然根本就不想放过我们,又何必说什么只要投降就宽大处理的废话?”

敖萨冷笑:“所以说,这天底下最不要脸的,就是这些当官的。”

桃花娘娇笑道:“你刚才不是还说,最不要脸的是读书人么?”

“读书人不要脸,当官的也不要脸,”敖萨嘿笑着,“这姓吴的既是读书人,又是当官的,那就是死不要脸。”

“原来如此,那不如……就把他的脸撕下来。”桃花娘身子一幻,如轻烟一般飘向吴之祥,敖萨也闪电般飞在她身边。

两人都知道这些星将不好对付,因此都存了同样的心思……先抓住这个当官的。

吴之祥身子一缩,遁入旗门。

那些星将挥动手中巨剑,剑光缭绕,寒光四闪,几乎全都是冲着桃花娘去的。

桃花娘不愧是修了数百年之久的妖怪,远非那些蛟龙可比,身子乱晃,动作奇诡,即使这样,她也好几次差点被剑光劈中。

敖萨见这些人不敢向他出手,自然猜到他们也都知道他所佩戴的四时乖错太带铃的作用,不敢主动向他攻击,于是纵身窜走,想要趁隙闯出重围。

然而那些星将竟将剑光织成剑网,他们虽不主动向贺岁龙攻击,却踩着阵法,彼此配合,让贺岁龙无法破阵而出。

桃花娘发现形势不妙,云袖乱挥,彩光卷过,一名星将被她的妖火击中,焚成飞灰,但是与其同时却又有十几道剑光扑来。她赶紧飞回唐小峰与杨蜥身边,怒叱道:“你们还不帮我?”

眼看星将逼近,杨蜥与唐小峰纵身而起,桃花娘也飞烟一般往前飘去,欲与他们联手。眼前剑光划来,她冷笑一声,祭出一个法宝,将这些剑光挡了下来,就在这时,她忽然察觉身边疾风响起,快速转头,却发现杨蜥竟将双手化作利爪,闪电般击向她的胁下。

桃花娘没有想到杨蜥竟然会向她偷袭,大吃一惊,竟是来不及逃避,而唐小峰则已冲得太远,根本来不及救她。

寒光一闪,血光四溅。

桃花娘发现自己没有受伤,反而是杨蜥的胸口突然钻出一支剑来。

明明冲向前方的唐小峰身子一扭,一下子又纵了回来……原来他刚才身子虽是前掠,飞剑却是悄悄藏在杨蜥身后,杨蜥刚一出手,他便以心御剑,将杨蜥刺了个通透。

杨蜥低头看着胸口那突然多出的剑尖,一脸的错愕与惊讶。桃花娘愠上心头,一掌拍在他的脸上,竟将他的脑袋打成爆碎的血肉。

唐小峰收回飞剑,与桃花娘背贴着背,一个御着飞剑,一个祭着法宝,共同抵御越迫越近的一众星将。

“你怎么知道杨蜥是叛徒?”桃花娘以法宝杀了一名星将,抽空问道。

“我不知道,”唐小峰嘻嘻笑道,“我只是想着,君子国既然能够收买敖历成,那是否也会把姐姐身边的哪个人给收买了?姐姐没有杀了我替他的两个兄弟报仇,杨蜥早已恨姐姐恨得入骨,君子国只怕不用花多少代价就能买通他。”

桃花娘用云袖在身边晃出无数光彩,同时娇笑道:“果然把你带来才是对的。”

“因为我是姐姐的好孩子嘛。”唐小峰笑道。

“可惜,”桃花娘看着周围那密密麻麻的剑光,“看来你这个好孩子,是要跟姐姐死在一起了。”

桃花娘虽然会些远遁之术,但这些远遁之术却是需要时间的,在麟凤山时她虽然靠着远遁之术逃了出来,但那也只是因为那突然出现的“森罗万象玄兵舞”给她多多少少争取了一些时间,而这些星将原本都是君子国里最精锐的战士,进退有度又悍不畏死,根本就不会给她远遁的机会。

唐小峰当然知道,不但自己要逃,还要保得桃花娘平平安安地跟他一起逃走,桃花娘要是死在这里,就算他成功闯了出去,肚子里也会马上长出虫子,连数百里之外的红红也难逃厄运。

他一边御剑挡下敌人的剑光,一边悄悄地用手肘碰了碰桃花娘,往另一边的虬龙指了一指。

他与苏无心不时遇险,敖萨的处境却显然比他们好得太多。

那些身穿金甲,手持巨剑的战士借着旗门组成阵势将敖萨困在中央,却又不敢主动向他出手,只是不断地将阵势压缩,让敖萨能够腾挪的余地越来越小。桃花娘一边御敌一边念头急转:“难怪君子国有三卷天书中的天罡地煞图在手,还要在这里设下陷阱,布下旗门。敖萨带着太平铃,要不是借助旗门和阵法,别说来的只是七十二地煞,就算君子国真的找来三十六个转世神魔化身天罡三十六星,也别想困住敖萨。”

唐小峰与苏无心都已想通此点,立时心领神会,两人同时出手,左突右闯,却是离敖萨越来越近。敖萨见他们往自己靠近,也想着当前三人同仇敌忾,互相联手胜算更大一些,也往唐小峰和苏无心闯去。

一人、一龙、一妖会在一起,这些星将深怕受到四时乖错太平铃的压制,不敢向敖萨出手,连带着唐小峰与苏无心所受的压力也减轻了许多。

“敖大王,”桃花娘低声道,“我已有办法让大家一同平平安安地闯出去,但是要你帮我。”

敖萨心中一喜:“什么办法?”

“那就是……呀!”桃花娘只顾着说话,稍一疏忽,竟被一道剑光劈到胸前。

平常时候,敖萨自然不会在乎她的死活,但现在却是大家身处绝境,共度难关的危急时刻,他哪里还会去想那么多?赶紧一个扭身,口中喷出一道闪电,替桃花娘截住剑光。

但他这边方一救下桃花娘,身后却是紫光一闪,他只觉颈部一痛,天地便开始在他眼中打转,直转得他头晕眼花。他看到他自己的身体被桃花娘拎着,他看到唐小峰笑嘻嘻地从他的腰上摘下四时乖错太平铃,他看到那些星将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还看到桃花娘把他那失去头颅的身躯随手扔开,断颈处血水喷洒……然后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敖萨枉自小心翼翼,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却还有人能够向他偷袭,更不会想到在这种共御强敌的时刻,桃花娘和唐小峰想着的却是杀他。

他的脑袋飞上了天,又往大海落去,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是死不瞑目。

那些星将也没有想到敌人竟然自己闹起了内讧,一时间也定在那里,没再出手。

唐小峰低声道:“姐姐,你不是会远遁之术么?你戴上太平铃,他们谁也无法向你出手,这样你就可以用远遁之术离开了。”

苏无心苦笑道:“我虽然会远遁之术,但这些旗门已闭了周围的九宫之门,让我无法遁走。”

唐小峰却是早已算到这点,他在长生宫里也看过一些与九宫八卦、奇门遁甲有关的书籍,知道这种远遁之术需要天时地利、时辰方位的配合,不是说遁就可以遁的,君子国既然已经收买了杨蜥,桃花娘的本事自然也早就被他出卖,君子国布下旗阵并不只是为了困住敖萨,同时也是为了防止桃花娘用出远遁之术。

他低声道:“姐姐要是相信我,不妨先将四时乖错太平铃放我这里,我有办法带姐姐出去。”

桃花娘流波转动,娇笑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她要是死在这里,唐小峰也别想活着,她自然不怕唐小峰扔下她独自逃走。

唐小峰将四时乖错太平铃放入怀中,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着飞剑,缓缓举了起来。他身上黑气涌动,快速地往剑上集结,结成一颗象征死亡的涡流。

那些星将看到这死亡涡流,心里不约而同地涌起惊惧与害怕的感觉,他们原本就是最杰出的战士,在天罡地煞图的帮助下,现在更是化身成能与妖魔相抗的星宿战将。然而,当看到那颗由阴幽戾气具结而成的黑色行星时,他们仍然涌起无法抵御的感觉。

他们想要冲上去,想要在这奇怪少年的绝招完成前将他杀死,但是他们做不到,在他们对唐小峰生出杀意的那一刻,四时乖错太平铃便已生出了效用,让他们全身麻痹,满耳尽是铃声,只有放弃攻击才能让身子动起来。

三才不差,四时乖错,反戾直正,受福于天!

桃花娘同样看着唐小峰,眼眸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她是活了数百年的妖精,当然要比这些原本只是普通战士的星将更有见识,一眼认出唐小峰从他体内召出的竟是汇集了阴间极阴之气的阴幽戾气。

其实唐小峰在麟凤山时便已将纣绝阴天斩用过一次,只不过等她赶到时,黑晏便已死了,她知道黑晏是被唐小峰杀死的,却不知道唐小峰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在心中忖道:“想不到这孩子竟然藏着这样的厉害杀招。”

唐小峰大力一挥,死亡黑星破空而去,凡是挡在它轨迹上的剑光全被吞噬,凡是被它撞上的星将全都化作血水,无一幸免。唐小峰搂住桃花娘,流星一般紧追在黑色涡流之后,他们两人扭成一团,快速旋转,纵然有人避开了死亡黑星,也受困于四时乖错太平铃,难以向他们出手。

吴之祥从旗门钻出,眼睁睁看着那可怖的黑色行星毫无阻滞地从一众星将中破开缺口,看着唐小峰和桃花娘追着黑色行星远遁而去,却是毫无办法。

明明只隔了两三个月,那少年竟比他当初硬闯王宫时厉害了不知多少。

吴之祥心里涌起不可思议的感觉,同时在心中想到,那少年若不尽快诛除……早晚会变成君子国的祸害。

颜紫绡在海面上飞了一天一夜,虽然也曾遇到一些商船和出海的渔夫,却根本没人知道风果洞在什么地方。

她又累又饿,落在一个礁石岛上,咬着一块早已瘦了的馒头。

纵然已经练成紫华剑气,这样一路飞下来,她也已经剑气耗尽,不住。

她吃了一颗小还丹,恢复了一些体力。

金黄色的夕阳倒映在海面上,一波又一波地晃动。

她看着茫茫的大海,已不知该再往哪飞。

小峰,你到底在哪里?

你真的已经死了么?

如果你没有死,你又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她从怀中取出那本从平安村带出来的《颜氏家训》,无意识地翻看着。

她想起了三年前,她与唐小峰第一次相遇,唐小峰住进她家时的晚上。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睡在木床上,唐小峰用双手枕着下鄂,趴在床边的稻草上笑嘻嘻地抬头看她。

――紫绡姐,你想不想听故事?我说故事给你呢。

――紫绡姐,你想不想听歌,我唱歌给你听。

――紫绡姐,你想不想喝水,我倒水给你喝……

小峰……你到底在哪里?

如果你已经死了,那就托梦给我啊,我陪你一起去……

她的心有如被刀片一刀一刀地割着,不断地滴着血。

她坐在石头上绷着身子,想要阻止自己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眼泪一串串地滴在家训上,这本连海水也无法浸湿的小册子,莫名地变了颜色。

颜紫绡用袖子使劲擦着泪水,怔怔地看着这本家训。

自从发现这本书水泡不湿、火烧不坏后,她和唐小峰就时不时地拿出来研究,却怎么也看不出它到底藏着什么奥秘。

然而现在,她看到这本书像是被她的泪水打开了什么东西,整本书都变成了红色。

那是一种漂亮的红。

她看到封面上写的不再是《颜氏家训》,而是另外三个字――《救姻缘》!

“救姻缘”三字是用粉红色的行草写的,虽然是粉红色,印在红色的封面上,不知为何却显得特别的鲜艳。

她心想,既然封面已经变了,那里面写的东西,是否也不一样了?

于是,她将封面翻开。

她看到第一页写着两排小楷,一排是“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另一排则是“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她又往下翻了一页,这一页却画着一只纸鹤。

纸鹤飞了出来,绕着她转了三圈,又往天空飞去。

她怔怔地看着这只从画里飞出来的纸鹤,咬了咬嘴唇。

她腾起剑光,往纸鹤追去……

唐小峰与桃花娘闯出君子国七十二地煞布下的重围,往远处飞着。

路上时,桃花娘看向唐小峰,方要开口,唐小峰却已主动取出四时乖错太平铃,交到她的手中。

桃花娘见这铃铛仿佛是用水晶雕成一般,晶莹好看,心里喜欢,又往唐小峰戴着的那半透明头巾看了一眼,口里虚虚地道:“其实,这太平铃是你花了心思抢来的,你留着就可以了。”

唐小峰却知道就算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也无法保证他肚子里的虫子不长出来。在骆红蕖被诱进白皎宫时,敖历成就曾指望她给敖萨下蛊,显然这铃铛,对已经被吃下去的蛊虫并没有什么作用。

他知道自己要是仍然留着这个头巾,桃花娘也不会放心。他既然可以靠这个头巾偷袭敖萨,自然也可以偷袭把四时乖错太平铃抢了过去的她。

他也不犹豫,摘下头巾就塞给桃花娘。桃花娘更不客气,把太平铃和头巾都收了起来,同时娇笑道:“你真是个好孩子。”

唐小峰抱着她,蹭来蹭去:“我只要能陪着姐姐就好。”

桃花娘道:“你真的就这么喜欢我?”

唐小峰抬起头来,满是地看着她。桃花娘虽然知道这孩子太过聪明,不能尽信,却又想到他再怎么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可能玩得过她?自己只要略施手段,他会迷恋自己也是正常得很。

两人一路恩恩爱爱,搂搂抱抱。

忽地,桃花娘停了下来:“那是什么?”

唐小峰扭头看去,看到远处飞来一道紫色剑光。

剑光顿住,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顿在空中,看到唐小峰后,又惊又喜,若不是看到桃花娘也在这里,只怕马上就要扑到他的怀中,就这样哭了出来。

唐小峰笑道:“咦,紫绡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颜紫绡见唐小峰一边与她说话,一边却与苏无心黏得紧紧的,不由从又惊又喜变得又惊又疑。她咬了咬嘴儿,跺脚道:“小峰,你过来。”

“我不过去。”

“我叫你过来。”

“我说不过去,就不过去。”唐小峰冲她嘻嘻地笑。

颜紫绡朝苏无心怒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苏无心娇笑道:“是他自己粘着我,我可什么也没做。”

颜紫绡垂着螓首,看着她自己的脚:“小峰,这几天你一直都没有回来,我怕你出事,我、我很担心你……”

“你现在知道我没事了,”唐小峰笑着,“你可以走了。”

颜紫绡强忍着泪,心如刀割。

(《救姻缘》里以后还会出现一些句子,但出现的是谶言,请不要把它当成诗词。另外这些句子多多少少会有些“穿越”,请不要较真。)

苏无心抚着唐小峰的脸,笑道:“看来这傻丫头舍不得走。”

颜紫绡心想,小峰绝不会这样对我,肯定是这女妖用什么法术魅住了他。她朝苏无心怒道:“把小峰放了。”

往前一窜,青霄剑弹鞘而出,便要往苏无心刺去。然而剑还未飞出,她便只觉满耳尽是铃声,整个人僵在那里。

苏无心知道是四时乖错太平铃生出效用,冷笑道:“竟敢向我出手,真是不知死活。”

云袖一挥,便要用妖火将颜紫绡焚成飞灰,谁知手臂一紧,却是唐小峰缠住了她。唐小峰搂着桃花娘,笑道:“好姐姐,我们走吧,别理这傻姑娘。”

桃花娘流波转动:“你莫非是舍不得杀她?”

唐小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低笑道:“这样的傻姑娘,哪里值得姐姐动手?我来杀了她。”

他纵到颜紫绡面前,弹出剑丸。此时,颜紫绡也已从满耳的铃声中平复过来,见唐小峰嘻嘻笑地看着她,尽管这种玩世不恭的表情她已不知看了多少遍,但这一刻,她却觉得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过可恶。她怒道:“好,小峰,我就先打醒你。”

凤霄双剑同时挚出,如蛟龙般剪了过去。唐小峰身子一旋,将她的剑光破个干净。

两人竟然真的战在了一起。

桃花娘定晴看去,见这两人各出绝招,竟是战得难分难解。唐小峰固然下手狠辣,每招每式都要置那丫头于死地,那丫头的剑气却也极是霸道,再加上她所用的双剑自带五行精气,彼此呼应,挥动间电闪雷鸣。桃花娘心想:“我还以为他们最多只是作作样子,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打了起来。”

唐小峰找准机会一剑劈去,剑势有若霹雳,贴着颜紫绡的俏脸闪过。幸好少女避得及时,若是慢上半拍,纵然脑袋没有被劈成两半,脸皮只怕也被割了下来。

少女吓得脸色苍白,不敢再战,身子一窜,御着双剑划破天空,刹那间逃得无影无踪。

唐小峰要追,桃花娘笑道:“算了,就由她去吧。”

唐小峰掠了回来,满脸遗憾:“可惜还是让她跑了。”

桃花娘早已再不疑他,只是笑道:“这丫头年纪不大,想不到本事竟也如此了得。我看她还是有些舍不得伤你,要不然你们谁输谁赢,还真是难说得很。”

唐小峰抱住桃花娘,嘻嘻笑道:“好姐姐,我替你做了这么多事,你要怎么赏我?”

桃花娘娇笑道:“你要我怎么赏你?”

唐小峰去吻她粉颈,又从粉颈吻到胸脯。

桃花娘笑得更欢了,两人搂抱着落了下去,找了个岛屿,衣裳渐解,娇喘低吟,又换了各种姿势……

同一时间……

颜紫绡按下剑光,落在海面上,收回双剑,手心一翻。

在她的手上握着一张纸条。

桃花娘刚才只看到她与唐小峰战得凶险,仿佛只要有一个不慎,必定会有人死在那里,却不知道他们二人从小一同学剑,从黄华剑气、红华剑气、紫华剑气一直练了过来,平常时候也不知道对练了多少次,早已是心意相通,哪怕只是一个交错的眼神,便已知道对方要用出什么招式,自己应当如何避开。

尤其是唐小峰最后劈向颜紫绡的那一剑,在桃花娘的眼中,那是凌厉万分,险之又险,任谁也不可能作出这样的假,但对他们来说却是习以为常,就有如家常便饭一般。

毕竟,在这整整的三年里,他们几乎就没有怎么分开过,不但一同生活,一同练剑,连睡觉都时常在一个屋子里和衣而睡,两人之间的默契,只怕是真正的亲姐弟也无法比得。而唐小峰在战斗中悄悄递了她一张纸条,竟连一直盯着他们的桃花娘也未能注意得到。

颜紫绡将纸条快速地扫了一眼,对唐小峰的处境已是了然于胸。

紫月蚀血蛊?她在心中暗暗忖道:“原来小峰被那女妖下了蛊,但我对蛊虫并不了解,看来还是要找蘅香帮忙……”

她化作一道剑光,掠往天际。

颜紫绡飞到麟凤山,落在山腰处,又让老残帮她联系骆红蕖等人。

她们会在一起,颜紫绡将唐小峰悄悄递给她的纸条拿了出来。

“紫月蚀血蛊?”骆红蕖看向薛蘅香,想要知道薛蘅香有没有什么办法。

薛蘅香道:“但凡蛊虫,一旦进入人体,往往只有下蛊之人才能解除。皆因其他人就算也会养蛊下蛊,但同一种蛊,喂养与祭炼的方式不同,蛊虫也会变得不同。而种在人体里的蛊虫一般来说又分两种,一种是蚕,一种是茧。蚕即成虫,平日以被下蛊之人的精血又或是精气为食,随着人体内部血液或是精气的流动而流动,你根本无法找到它在你体内的位置,也就无法将它挖出,但蛊蚕既是活的,就有弱点,要是能够知道下蛊者喂养它时使用了哪些毒物和药物,就能将它诱出。而蛊茧则是不会动的,它进入人体后,便会藏在人体的某一个部位,等待来自施蛊者的某个神秘信息,方才破茧而出。”

又道:“我查过几只蚀血怪的尸体,若我猜得没错,这紫月蚀血蛊应该都是蛊茧而非蛊蚕,蛊茧寄居在人体后,都是不会动的,也正因此,就算知道它是用哪种配方炼出来的,也无法将它诱出。”

廉锦枫低声道:“但蛊茧既然是藏在人体的某个地方,不会游走,那只要找准那位置,不就可以将它挖出?”

骆红蕖与颜紫绡对望一眼,也都想到,只要有廉锦枫炼的那两颗续命金香丸在,唐小峰就算在挖蛊的过程中受伤,也可以活得下来。

“理论上是可以,事实上却是无法做到,”薛蘅香道,“首先,除非是华陀再世,扁鹊复生,否则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有开胸破肚,取出蛊茧的本事?其次,高明的养蛊之人都会防到这点。蛊茧在破茧而出前是无法自保的,就算吃在肚中,也可以被药物打下,随粪便排出。所以,上乘的养蛊之术,都有办法让蛊茧进入人体后,让茧壳脱落,内中的蛹则沿着经脉或是五行气脉移居到心室,然后便附在那里。就算这世上真能找出开胸取茧的神医,但它紧贴在心室上,那神医只怕也无法在不损伤心室的前提下将它取出,而心室却是人体内最脆弱的地方,一旦受到损伤,便会立毙当场。”

廉锦枫低下头去……续命金香丸虽有续命的本事,一个人哪怕受了再重的伤,只要没有当场死去,续命金香丸就能将他救活。但按薛蘅香的说法,想要取出蛊茧却不将中蛊之人害死,几乎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骆、颜二女对望一眼,亦是面有忧色。骆红蕖看着薛蘅香:“难道就没有其它法子?”

薛蘅香静默一会,才道:“法子倒是有一个,那就是以蛊制蛊。”

骆红蕖问:“什么是以蛊制蛊。”

“再炼一只蛊蚕,让它进入中蛊之人体内,将那人身体里的蛊茧吃了,”薛蘅香拨了拨鬓上的发丝,道,“红蕖姐,你可记得当日你从白蛟宫带出来的那只七彩含香如意蛊?我可以将那七彩含香如意蛊以炼蛊之法重新祭炼。七彩含香如意蛊本是苗疆女子藏在自身蕊宫,先以元阴喂养,再藉着交合进入心爱之人体内,让爱人永不变心的毒蛊,给我一夜时间,我便能将它祭炼成专吃蛊茧的蛊蚕。只是,要让这蛊蚕进入那人渣……进入大哥体内,却是要有人做出些许牺牲。”

大家都是聪慧之人,这“牺牲”指的是什么,自然都是一听即明。

骆红蕖瞅了瞅俏脸微红的颜紫绡、廉锦枫二女,心中笑道:“愿意为大哥做出这种牺牲的,这里现现成成的就有两个,还真不用去找。”

又道:“但按大哥信上所说,还有一个名叫红红的黑齿国小姑娘,同样也被桃花娘下了蛊,却又要如何救她?”

薛薛香叹道:“这就毫无办法了,之所以能够靠着以蛊制蛊的方法救大哥,也只是因为那只七彩含香如意蛊乃是现成的,对于精通炼蛊之术的人来说,养蛊喂蛊虽然算不得有多麻烦,却是极花时间,现在就算去炼新蛊,也已经来不及了。而七彩含香如意蛊只可先藏于处女蕊宫,再进入男子体内,就算将它放入那红红体内,它也只会藏在她的蕊宫深处,不会去吃她体内的蛊茧。若那红红不是处子之身,如意蛊甚至一进入她的体内,便会死去。”

骆红蕖忖道:“我们几人中也只有蘅香一人精通此道,连她都束手无策,看来那个黑齿国的小姑娘,真的是难逃此厄。”

事已至此,她们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于是,薛蘅香便抓紧时间炼蛊去了。

(因为明天一整天都不在家,所以明天中午的更新,改成现在提前发。_)

薛蘅香离开后,骆、颜、廉三女继续商量,廉锦枫低声道:“可就算炼好蛊虫,我们现在又该上哪再去找唐公子?”

要知道,唐小峰之所以提前写好这封信,也只是希望借着这次离开风果洞,想试试看有没有机会将纸传给她们,而在写信之时,他虽然身在风果洞,却也弄不清风果洞到底是在东海上的哪个位置,也就无法在信中告诉她们。

颜紫绡却道:“我有办法找到他。”

她将怀中的小册子取了出来,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是我当初从家中带出来的颜氏家训,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们再看,这里画着一只纸鹤,就是它帮我找到小峰的,你们看,你们看,它又飞出来了……”

骆红蕖与廉锦枫对望一眼……她们既没有看到什么画,也没看到什么纸鹤,在她们眼中,颜紫绡手里拿着的就是一本蓝色封面的《颜氏家训》。

二女看着颜紫绡,面有忧色,心里想着,莫不是她这几日太过想念唐小峰,想得神经错乱了?

“只是,就算找到小峰,我们只怕也没办法对付那女妖,”颜紫绡没有注意到二女的异样,自顾自地说着,“当时我向桃花娘动手,谁知剑还没有飞出去,就只觉到处都是铃声,振得我脑袋都是晕的。”

骆红蕖错愕地道:“莫非是四时乖错太平铃?但这本是贺岁龙随身携带的法宝,又怎会在桃花娘身上?”

又问:“除了满耳铃声,是否连身子都是麻麻的,动也无法动一下?”

“这倒不是,”颜紫绡摇了摇头,“当时头晕脑胀的,自然也就不敢乱动,身子倒没有麻的感觉。”

骆红蕖听她这么一说,更是疑惑,又将其中细节反复问了几遍,心中忖道:“听起来,却又不是四时乖错太平铃。四时乖错太平铃的效用,我在白蛟宫内也曾亲身体验过,远比她所说的要严重得多,难道说桃花娘身上,还有一件与四时乖错太平铃效用相似的法宝?”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唐小峰跟着桃花娘,回到了风果洞。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风果洞内昏昏暗暗。

桃花娘与君子国的七十二地煞战了一场,虽然脱出重围,却又与唐小峰奸夫淫妇地闹腾了一路,就算她是只修炼数百年的妖精,也开始有些吃不消了。

她洗了个热水澡,吃了些倮儿酒,很快便睡去了。

唐小峰也同样困乏难支,但他却没有去睡,而是悄悄溜到那放着鼎炉与晶矿的洞穴,生起三昧真火,往鼎中放入一些晶矿。

等晶矿熔成镬汤后,他从身上取出某件事物,扔入鼎中。

那些小妖知道他是桃花娘眼前的红人,都不敢来打扰他,以前杨蜥在时,还时不时躲在暗处盯着他,而现在杨蜥已经死去。桃花娘靠着他才得到四时乖错太平铃,又见他帮着自己杀了叛徒,闯出重围,对他以前的同伴也是剑下无情,已渐渐开始不再防他,更没有闲工夫时时刻刻盯着他,看他做些什么。

也正因此,他在这里烧炉烧了一个时辰,也没有谁来打扰他。

完事之后,他找了些新鲜水果,端到自己房中。

红红缩在床头,见他回来,既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加紧张。

她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她既害怕唐小峰,不怎么敢去相信他,然而唐小峰又是整个风果洞里除她以外唯一的人类,不相信他,她也实在不知道该去信谁。

唐小峰分了些新鲜水果给她,自己也吃了一些。

然后,他让红红坐在那里不要动,自己却去解她衣裳。

黑齿国小姑娘僵在那里,生怕他又做出将自己推倒欺凌的恶行。

“你真的不用怕我,”唐小峰笑道,“如果我有欺负你的念头,就让我不得好死。”

小姑娘咬着嘴唇,止不住地落着泪……她虽然想要相信这个恶人,但是这个恶人却又把她的上衣剥得光光的,连那黑而饱满的,和黑乳上的粉红豆儿都露了出来。

她怎么能去相信一个脱她衣服的坏蛋?

然而,当她惊慌地悄悄看去时,却又无法从这坏蛋的眼中看出一丝淫念。

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他嘴角流出的那恶作剧般的微笑。

唐小峰真的没有欺负她,他只是取出一个挂坠,也不管小姑娘愿不愿意,就这样挂在她的黑脖子上。

挂链是黑色的,很细,与小姑娘黑黑的皮肤融在一起,几乎让人无法看到。链上的坠子却是一朵粉红色的百合花,六片花瓣合拢在一起,含苞欲放,精美无瑕。

唐小峰将小姑娘的黑乳分开,把百合坠子塞了进去,他将手收回,坠子立时便被黑乳夹住。他想:“这丫头还真是人小胸大。”

他将小姑娘抱起放到床上,自己也和衣上床,搂着小姑娘呼呼大睡,一下子就睡着了。小姑娘却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心想这人一会儿脱我衣衫,一会儿送我挂坠,一会儿抱我上床,结果他自己却又睡得跟死猪一样……他、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光着上身,蜷缩在少年怀中,睡又睡不着,逃又不敢逃。

一个时辰后,唐小峰便醒了过来。

虽然依旧困得要命,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敢让自己睡得太久。

红红却反而在他怀中睡了过去,虽然她一直都在害怕,但她毕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根本没法坚持太久。

唐小峰开始做事了……他把睡着了的小姑娘轻轻地翻了一下,让她仰面躺着,然后一边摸她左胸,一边亲她嘴儿。

但他却不是在做坏事。

他在小姑娘的心口附近揉揉按按,同时用“蝶恋花”度了一丝元气进去,查看她体内的气脉。

他在心中忖道:“在她的心脏附近确实有些异样,看来紫月蚀血蛊是附在她的心脏上……就跟我一样。”

他很清楚那两只紫月蛊在自己体内的位置,在这几天里,他始终都在默察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毕竟是一个穿越者,对于人体内部构造的了解远远胜过这个时代的其他人,在弄清那两只紫月蛊粘在一起紧贴着他的心脏后,他便想出了应对办法。

他也知道,要想把这两只紫月蛊挖出来,却又不伤及心脏又或是肺叶等其它部位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在一连串的推敲之后,他还是认为自己能够做到。

除非是心脏又或是大脑等几个重要部分,身体里的其它地方受创,一般来说是不会直接毙命的。虽然在把紫月蛊挖出来的过程中肯定会伤及心脏,但只要把握住分寸,他完全可以用阴幽戾气在心脏受创的刹那间,将被擦破的那一小部分冻住,争取到些许时间。

而剩下来的,就是要看锦枫的续命金香丸是否有她自己说的那么厉害了。

所以,他原本打算趁着苏无心按他出的主意去抢太平铃的机会,自己抓紧时间溜到麟凤山,一拿到金香丸便刺穿自己的身体,杀死蛊虫,再靠续命金香丸的奇特效果活下去。这样做风险当然很大,如果苏无心发现他的打算,直接让蛊虫破茧而出,又或是他一剑下去没有杀死蛊虫,反而刺穿了自己的心脏,那他都会直接死翘翘,但他反复推敲后,还是觉得活下来的机会很大。

但他却没有想到桃花娘竟然让杨蜥给红红下蛊。

他可以用这种方法救自己,却无法用同样的方法救红红。

他花了几天时间才完全弄清紫月蚀血蛊在自己体内的具体位置,而通过“蝶恋花”,他虽然也能够判断出蛊虫同样是附在红红的心脏上,却根本无法找准位置。人的心脏是跳动的,如果一剑下去,他没有杀死蛊虫,他难道还能刺第二剑,第三剑?

而且红红体内并没有阴幽戾气,甚至连剑气都没有,在杀死蛊虫的过程中,几乎无法避免心脏被刺破,到时候很可能就是红红随着蛊虫一起死。

所以他也只能留下来,帮苏无心去抢四时乖错太平铃,多争取一些时间。

他想道:“紫绡姐看到我递给她的消息后,自然会想到去找蘅香,只希望蘅香那丫头有破解蛊虫的办法。”

又想道:“只是,那时候紫绡姐到底是靠她自己找到了我,还是误打误撞撞上了我?如果紫绡姐和二妹她们知道风果洞的位置,只怕早就找了上来,她们没有找上来,那就表示她们根本就不知道风果洞在哪里。可惜我写那封信时,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里具体是在哪个位置,无法在信里告诉她们。”

他抬起头来,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红红的黑脸蛋,想道:“看来还是要多做一些准备,首先是紫绡姐她们未必能够找到这里,就算是她们能够找到这里,要是蘅香不知道破解蛊虫的办法,那也还是白搭。”

他再次低下头去,与红红口舌相交,查看她体内气脉,又在她的左乳揉啊揉,揉完左乳揉右乳,揉完右乳摸大腿,也许有人要问,心室紧靠左胸,关小姑娘的右乳和大腿什么事?这个这个……今天的天气真好!

麟凤山中――

薛蘅香将一个小木盒放在桌上,木盒里爬着一只七彩小虫,这小虫极是丑陋,简直就像是毛毛虫一般。

颜紫绡、骆红蕖、廉锦枫三人一同看着这只小虫,此外还有缩在骆红蕖身后的姚芷馨,仅仅是看着这只小虫,她便有一种寒毛倒竖的感觉。

“它只是看着丑,”薛蘅香道,“但事实上,它却是香气所化,有形无质,所以才叫七彩含香如意蛊。”

薛蘅香伸出手指,手指还未触到小虫,小虫的身体就开始变得透明,仿佛随时都会化作气泡一般。她道:“只要将它倒在那个地方,它便会化作阴气,自行钻入处女蕊宫,与女子元阴融成一处,又藉着交合进入男子体内。只不过,它要先以元阴喂养几个时辰,所以,最好现在就开始将它放入蕊宫。”

众美眉自然知道她说的“那个地方”是哪个地方。廉锦枫伸出手,想要拿这盒子,只是不知怎的,又想到让这么恶心的虫子往自己的那种地方钻,实在是有些吓人,手不由得抖了一抖,就只是这么一抖,颜紫绡却已将如意蛊抢走,直接掠了出去。

廉锦枫的手定在那里。

这其实也怪不得她,任何一个女孩子看到这样的虫子,都肯定是会害怕的,她明明害怕,却还是伸手去拿,这已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唯一的区别就是,对虫子的害怕让她犹豫了一下,而颜紫绡却丝毫也没有犹豫过。

廉锦枫垂下头去,心底一阵懊恼,想着:“我终究还是比不上颜姐姐,结果、结果却什么也没有帮上他。”

骆红蕖却想起一件事:“蘅香,这七彩含香如意蛊将大哥体内的蛊茧吃下去后,又会怎样?”

薛蘅香却露出一个笑容……一个阴阴的、很诡魅的笑容!

风果洞,水池内。

唐小峰与桃花娘一同厮混。

桃花娘半跪在水中,娇躯前倾,双手后伸任唐小峰抓住,身子有节奏地动着。

她的腰间系着一个铃铛,铃铛随着她的前后摇动发出清脆声响。

唐小峰在她臀后不断使力,他将彭祖传给采女,又被采女记载在册子上的房中术用了出来,元阳不断冲击真阴,往返不休,连这枉自修了数百年的女妖也被他弄得极是快活。

唐小峰的心里也很快活……让他快活的是系在桃花娘腰上的铃铛传来的清脆声响。

桃花娘实在是太过多疑,从来就不肯去相信任何人,自从得到四时乖错太平铃后,便始终不肯将它摘下,即使在这种光着身子与唐小峰欢爱时,也要将它系着。

这也是当然的,核妖三兄弟跟了她那么多年,她却从不在乎他们的死活,那些跑来投靠她的精怪,也被她一个个悄悄喂下紫月蚀血蛊。她以己度人,自然是再亲近的人也要防着一手,事实也证明了,这种防备是很必要的,她就是对杨蜥防得不够,才差点被杨蜥偷袭得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所以她对唐小峰也还是会防着一些。

她根本就不相信任何人。

所以,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借口把洞里的鼎炉扔了。

因为像那种能够用来抵御太平铃效用的头巾,唐小峰既然能够做出一件,自然也能够做出第二件。既然自己身上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那她就绝不希望有人再带着那样的头巾。

她就是靠着这样的小心翼翼活了这么多年,而且相信,自己也能够一直这样活下去。

但就是她系在腰上的这“四时乖错太平铃”的铃声,让唐小峰异常的快乐,比他现在所做的事还更让他快乐。

唐小峰把这女妖弄得连连,整个身子都抽搐起来,才把她放下,又把她抱出水池,给她揉肩捶背,让她舒服万分。

而一回到自己房间,他便开始亲红红的嘴儿,摸红红的胸。

红红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但她已不再是那么的害怕,当两人口舌相交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意念随着让人舒适的气息度了过来,让她知道这个人是在帮她,让她知道这个人是在保护她。

虽然他做的事是这样的奇怪。

唐小峰开始向她解释,让她知道在她的心房上粘着一只虫子。

红红很紧张,他却告诉她不用怕,说他一定会救她。

红红开始无条件地相信他。

这就有些像后世心理学家所说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也就是“人质心理”。当人质被劫匪劫持时,他们会恐惧,会绝望,当这种绝望到达了极点时,劫匪稍为给他们一些小恩小惠,他们便会开始同情劫匪、依赖劫匪,甚至是觉得只有绑架他们的这个人才是世上唯一的好人,这种现象听上去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但在现实中却又有不少例证。

在这些日子里,红红时时刻刻都生活在恐惧之中,只有唐小峰偶尔会对她说些让她安心的话,虽然心里认定这个人跟妖怪是一伙的,虽然这个人也曾差点强奸她,现在更是对她又摸又亲,有时摸上几个时辰都不肯停下来,但她对这个人还是无法避免地从完全抗拒变成半信半疑,又从半信半疑变成完全依赖。

更何况像“蝶恋花”这种心法,带着一些连唐小峰自己也没有弄清的作用,那就是当两人气息相通的时候,彼此的心意也会藉着这种气息相通而相互传达。

这种心意之间的传达,开始让红红觉得安心,觉得她真的可以相信这个人……虽然她并不清楚这些念头的来由,但她却已是深深地相信这一点。

这一日,风果洞外突然传来少女的叫唤:“桃花娘可在?”

苏无心在洞中冷然回应:“来的莫非是小杨香?”

她虽然人在洞中,声音却缥缥缈缈地传了出去。

骆红蕖在外头回应到:

唐小峰在桃花娘身边道:“可要我将她赶走?”

“不用,”苏无心冷笑道,“你与她好歹也是结拜兄妹,没必要跟她亲自动手,我这便去外头会会她,看她想做什么。”

她自从得到四时乖错太平铃后,还不曾与人动手,现在不过是想试试太平铃的威力罢了。

唐小峰笑道:“好姐姐早去早回。”

苏无心如轻烟般飘了出去。

苏无心离开后,唐小峰在洞里踱了几步,心里想着,虽然二妹颇有智慧,但让她与苏无心会面,还是让人有些放心不下,我要不要溜出去看看。

然而就在这时,暗处却有人探出头来,向他招了招手。

他心中一喜,掠了过去,挟着那人的双胁,抱着她转了一圈:“紫绡姐,你是怎么进来的?”

颜紫绡红了红脸,低声道:“红蕖妹妹在外头拖住那个女妖,我便偷偷溜了进来。这洞里虽然极是复杂,但这几个时辰里,锦枫早已用她的神视之术将洞内的情形探得一清二楚,哪里有岔道,哪里有妖怪,全都画了出来,我只要避开那个女妖,任谁也发现不了。”

唐小峰怕有小妖经过,把她拉到苏无心的房间,问她有没有找到破解紫月蛊的办法。颜紫绡红着脸儿,羞羞地把“办法”说了出来。

唐小峰心想,这办法比我自己想出来的不但更加安全,也更香艳和有趣,只是这样一来,我虽然能够无事,红红却还是难逃一劫。

颜紫绡低声道:“还有一件事,蘅香说,不管是你还是你信里所说的那个红红,你们体内的蛊虫一旦被杀死,桃花娘都有可能马上便会知道。她说,这种蛊虫是随着施蛊者的意念和神识发作的,施蛊者必定有用她的精血喂过蛊虫。所以……”

“所以,当我体内的紫月蛊被七彩含香如意茧吃掉时,她马上就会觉察到,很可能就会将剩下的蛊虫发动,那样的话,虽然我能活着,红红却会马上死去?”唐小峰感到头疼。

如果不是为了红红,他早就离开了,既然已经费了这么多的工夫,让他再看着那黑丫头被蚀血蛊吃掉,他真的是很不甘心。

“蘅香只是说有这可能,她说桃花娘养了那么多的紫月蛊,未必会跟每只蛊虫都保持这种感应,但她如果想这么做的话,却是很简单的事。”

唐小峰想,就算其他人身体里的紫月蛊没有,我身体里的却是肯定有的。

颜紫绡羞羞地看着她自己的脚:“红蕖虽然在外面拖着桃花娘,却也无法拖得太久,你、你如果想要我的话,就、就要快些……”

唐小峰见她臊得像是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心里也不由大为意动。只是他又想道:“且不说我一时欢爱,虽然救了自己,却很可能就此害了红红性命,就是紫绡姐,她爱我恋我,我又怎么能在这样的地方匆匆夺去她的贞节?”

“紫绡姐,”他低声道,“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他闪电般掠了出去。

颜紫绡愕然抬头,心想这种时候了,他还要去做什么?

唐小峰御着剑光快速回到自己房间,把挂在红红黑颈上的那条坠链摘了下来,又闪电般掠了出去。红红呆呆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来来去去的在做什么。

唐小峰回到颜紫绡身边,把坠链替她挂了上去,又在她耳边这般这般地说了几句。

(明天中午还是无法更新,所以放在这里提前发。_)

(PS.周一了,。)

颜紫绡睁大眼睛,问:“这样子真的能行?”

唐小峰嘿笑道:“你只管信我就是,我就算会害我自己,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颜紫绡抿着嘴儿:“我知道你不会害我,但我却也不要你害自己。”

“我只是随便说说,”唐小峰在她粉颈上吻了一下,低低地笑道,“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我不会有事的。”

颜紫绡知他聪明,于是点了点头,悄悄地掠了出去。

没过多久,苏无心便已骂骂咧咧地飘了进来,唐小峰替她揉肩捶背,笑道:“姐姐为何气成这样?难道是四时乖错太平铃对那丫头不起作用?”

苏无心冷笑道:“这倒不是,只是那小杨香只敢跟我耍嘴皮子,我诱她激她,她却不敢跟我动手,还骂了过来。我去打她,她也不知从哪弄来的一个板子,她踩着那个板子,逃得倒是飞快,我拿她没办法,也只好由她去了。”

唐小峰失笑道:“就算姐姐你身上没有四时乖错太平铃,她也知道自己不是姐姐的对手,哪里敢真的跟你对打?”

苏无心笑道:“我也知道她没这胆量,只不过是被她骂得,一口气咽不下来罢了。”

唐小峰正要说话,就在这时,上空又传来少女的吼声:“姓苏的贱人,有本事你就上来受死。”

这吼声内藏剑气,竟传遍了整个风果洞。苏无心本就被骆红蕖激得心头火起,没想到逃了一个,又来一个,怒道:“又跑来一个死丫头。”

“要不然,这次就由我……”

“你在这等着,”苏无心风一般往外飘去,“我去剥了她的皮。”

唐小峰心想,很好很好,我原本就是想要你自己去。

桃花娘飞出风果洞,落在岛上,然后就看到了颜紫绡。

颜紫绡立在一块石上,红衣红鞋红头巾,胸前插着雌雄双剑,海风吹过,将她的衣裳和秀发卷得飞扬。

这一刻的她,竟是分外的娇美与艳丽,仿若含苞许久的花儿,在今日终于绽放了出来。

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

她便是那和风倚月的凌霄花。

桃花娘冷笑道:“你也敢再跑来送死不成?”

颜紫绡冷冷地道:“你把小峰叫出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桃花娘用手指轻卷发丝,娇笑道:“你想要见他,他却不想见你。”

颜紫绡挚出双剑,怒道:“都是你这不要脸的女人魅住了他,你是不是对他用了什么妖法?”

桃花娘失笑道:“你自己那时也看到他,他可像是中了妖法的样子?”

颜紫绡剑指桃花娘,恨声道:“我就先杀了你,再去打醒他。”

身子一纵,便要杀上前来,却又很快便定在那里,面现惊惶,额冒冷汗。

桃花娘笑道:“果然是个傻丫头,上次吃了一次亏,居然一点也不长记忆。”

她的脸上浮现出带着杀意的冷笑,云袖一拂,便要用妖火将颜紫绡焚成飞灰,只是,妖火还没有飞出去,她便只觉头晕脑胀,身体麻痹。

桃花娘心里一惊,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女人全都定在那里,像是谁也无法动弹。桃花娘发现不对劲,赶紧收起杀心,又惊又疑地看着颜紫绡,正要喝问。

颜紫绡却也一下子就跳了开来,叱问道:“你身上到底带着什么法宝?难道是那老龙的四时乖错太平铃?”

桃花娘见她的样子实在不像作伪,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冰冷冷地问:“我确实带着太平铃,你身上却又是带着什么法宝?”

颜紫绡抿了抿嘴儿,从胸襟内取出一个坠子,冷笑道:“你只知道四时乖错太平铃,难道不知道四时乖错太平花?”

桃花娘错愕地看着这“四时乖错太平花”,见它的样式颇像粉红色的百合花,与自己的太平铃并不相同。然而,一个是花,一个是铃,为什么效用竟是如此相同,连名字都是一样?

颜紫绡哼了一声,道:“这法宝原本就是一对,都是由太定如来钟改铸而来,只不过一个铸成了花,一个铸成了铃。这铃明明是落在那老色龙手中,想不到竟会被你抢来,这花却是一直都藏在长生宫内,昨日才被我找到。”

桃花娘心念转动,心想原来她去过长生宫那等修仙之人人人想去的宝地,难怪能够得到这种宝物。紧接着心里又是一阵冷笑,想着:“就算你有这与太平铃同样效果的太平花,你也还是死定了。”

她娇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半透明的头巾,戴在头上。颜紫绡惊疑地看着她:“你这又是什么?”

桃花娘冷笑道:“这是可屏蔽杀意的法宝,就算你有四时乖错太平花护身,对我也是没用了。”

话一说完,她闪电般掠向颜紫绡,一掌向她拍去。

她的脸上现出得意的笑容……现在她有太平铃护身,又带着这可以屏蔽杀意的头巾,这丫头除了死在她的手中,哪还会有别的出路?

只是还没等她拍中颜紫绡,她的笑容便已凝固在脸上。

身体麻痹,头晕目眩,满耳尽是铃声。

这不可能……她的心中涌起无限惊慌。

她当时明明亲眼看到唐小峰戴着这个头巾杀了敖萨。

心里的惊慌刚一涌出,她又感到一阵冰凉……那冰凉一下子就淹没了她。

那头巾不但没有帮上她,反而化作冰水滑了下来,竟将她整个人都冻成了冰雕。

颜紫绡定睛看这女妖,见她脸上依旧是带着杀意的笑容,眸中却尽是惊慌和恐惧,而这种古怪的表情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再也无法生出变化。

艳阳高照,海风吹拂,骆红蕖踏着滑云板从一片云彩间落了下来,失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道剑光从洞里飞出,却是唐小峰嘻嘻笑地带着红红飞了出来。

唐小峰一落下来便抱着颜紫绡转圈,大赞道:“紫绡姐,想不到你也这么能演戏,你演得可真好。”

颜紫绡心里喜滋滋的,心想你再怎么夸我,我也不会高兴的。

骆红蕖笑道:“大哥,莫非桃花娘随身带着的,根本就不是四时乖错太平铃?”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真的把那铃铛交给她?”唐小峰嘿笑着,“只不过是那老龙送过来的晶矿里恰好有一颗舍利子,我按着太平铃所用的材料悄悄铸了一个铃铛,这铃铛倒也有感应杀气的作用,但哪里比得上真正的太平铃。”

当日他一从老龙身上摘下太平铃,便把它悄悄换了,竟连桃花娘也不曾发现。

他让颜紫绡把“太平花”捏碎,粉末掉落,露出里面的铃铛来。

由于没有带上五精泰煞宗天鼎,他其实也无法真的将太平铃改铸成其它样子,因此只是做了一些伪装。

骆红蕖又问:“那桃花娘刚才戴着的头巾又是怎么回事?”

唐小峰得意地道:“她那个时候只看到我戴上这个头巾便杀了敖萨,却不知道这头巾只是戴给她看的,真正起作用的却是这枚纽扣。”

他从上衣上摘下一枚扣子,对着二女晃了晃:“这扣子才是以菩提树上明镜果铸炼而成、用来屏蔽杀意的东西,那头巾却是用敖萨送来的一颗玄螭珠炼成。那老色龙为了对付苏南天还真是不惜血本,送了一堆好东西来,却没想到被桃花娘骗了,还要帮她数钱。”

骆红蕖心想:“他哪里是在帮桃花娘数钱?他们分明就是被你骗了,还要帮你数钱。”

颜紫绡看着冰雕里的女妖,疑惑地问:“那她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唐小峰笑道:“玄螭珠最大的用处就是凝气成冰,她已被玄冰冻住,陷入昏睡,人却还活着……她要是死了,我和红红可也要被虫子吃了。不过现在最好不要动她,万一她被碰碎了,我也得跟着她倒霉。”

当下,骆红蕖和唐小峰守着被冻成冰雕的桃花娘,颜紫绡带剑杀入风果洞,见妖就劈,一个也不放过。

海面上,一条小船驶了过来,廉锦枫和薛蘅香都在里头,廉锦枫看到唐小峰平安无事,一阵惊喜,薛蘅香则是想着,果然人渣都跟蟑螂一样命长。

颜紫绡将洞里的妖怪杀了个精光。

唐小峰则与骆、廉、薛三女一同讨论着红红体内的蛊虫问题,然而,在这个问题上纵然讨论再久,也是没有什么用处,桃花娘不可能一直困在冰雕里,而薛蘅香也来不及再培养一只新的蛊虫。

唐小峰苦笑道:“看来,只有用我自己的办法了。”

骆红蕖看着他,问:“大哥的办法是……”

唐小峰略为解释了下,三女心想,这确实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唐小峰向骆红蕖借了一支五行箭里的凝冰箭,她又将续命金香丸也交给了他。

唐小峰带着红红来到一旁,问她:“这个法子风险很大,弄不好你会被我杀死在这里,你害怕吗?”

红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虽然害怕,但想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只随时都会把她吃掉的虫子,她同样害怕。

唐小峰让她将续命金香丸含在口中,自己先解开她的衣襟,露出她黑而饱满的胸脯。远处的骆红蕖等人一直都在往这边看着,心里同时涌起一个念头,那就是这黑齿国的小姑娘虽然黑,但是胸好大……

唐小峰突然吻住小姑娘,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凝冰箭刹那间刺入她的胸口,又穿胸而过,箭尖带出了一个茧子和一串血花,叮的一声钉在地上。

黑齿国小姑娘倒了下去。

唐小峰将她抱住,低头看去,见她身上现出一种淡淡的青光,他知道这就是续命金香丸里所含的东方木之生气。木乃柔气,生发万物,只要留下一粒种子,便可长出蓬勃大树。

唐小峰见续命金香丸起了作用,心里松了口气。续命金香丸虽然有续命的效果,但也要重伤者能够留有一缕生机才行,这就好像种子虽然能够长成苍天木树,但要是连种子都没有,这树又如何能够长成?

将仅余的一缕生机,通过木之生气转化成能够让人活下来的无限生机,廉锦枫能够造出这样的灵丹妙药,已经算是极有本事了,但它毕竟还不是起死回生的仙药。

如果唐小峰刚才控制不当,那一箭直接刺穿了红红的心脏,就算有续命金香丸,也是来不及救她。

红红身上的伤口一下子就愈合了,呼吸也极是平稳……她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接下来,唐小峰把红红交给了廉锦枫和薛蘅香,让她们照顾,骆红蕖则去联络早已等在远处的战船,前来搬运洞里的那些晶矿,另外洞中还有几个被那些小妖抓来,虽然喂得香香的,却还没有被酿成酒的倮儿,也被救了出来,准备安排船只将他们一个个送回家。

唐小峰自己却抱着颜紫绡,跑到了那满是桃花的地方……

桃花满地,香气薰人。

颜紫绡罗衫轻解,满面羞红,任由身上的少年调戏欺凌。

她的乳儿并不算大,却纤挺柔美,娇嫩诱人。她的肌肤白皙间透着健康的红,蛮腰纤细,腿儿修长。

“紫绡姐,”唐小峰在她的唇上香了一口,笑嘻嘻地说,“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脱光光的样子呢。”

颜紫绡瞅他一眼:“你骗人,你跑去偷看我洗澡,就偷看了好几次。”

咳,原来她都知道?

唐小峰笑道:“那在平安村的时候,你也跑去偷看我洗澡了。”

颜紫绡羞道:“那时候人家还小,也、也就是想看看男孩子的那儿,到底是什么样子。”

唐小峰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腹下摸去:“现在你知道了?”

颜紫绡先是羞红,慢慢地又睁大了眼睛:“骗、骗人,明明就不是这样子的。”

“那应该是什么样子?”

“在长生宫里,你没穿衣服的那个时候我还偷看过,”少女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明明没有这么大,也没有、没有这么……”

唐小峰想到,这丫头跟自己一起生活了两三年,从来没有人对她进行过性教育,她又不像廉锦枫偷偷跑去看过采女的那些书,对这方面明显缺乏知识……她居然不知道男人的这东西是会硬的……

嘿,这种事说也说不清楚,还是让她亲身体验吧。

少女叫道:“等一下,等一下……啊……”

一时间,桃花乱坠,海棠初折,那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落下嫣红点点……

风暴过后,颜紫绡伏在情郎的胸膛上,娇喘不止,全身都是酥软酥软的,她好一会儿才想起“正事”,赶紧问唐小峰体内的蛊茧被吃掉了没有。

唐小峰以剑气默察自身,“唔”了好一阵。少女担心起来:“难道那两只紫月蛊还在?”

“不,那两只蛊茧确实是没了,”唐小峰道,“不过又多了只虫子。”

颜紫绡怔了怔,道:“难道是七彩含香如意蛊?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它吃了紫月蛊后,自己也会离开,难道不是这样?”

唐小峰心想:“管它呢,三妹虽然对我没什么好感,但想来也不至于害我。”

他一个翻身,又把颜紫绡压到身下,握住她那柔软滑嫩的左乳:“紫绡姐,我们再来。”

少女吓了一跳:“啊?还、还来?”

所有的晶矿都已被装上了大船。

桃花娘依旧被冻在那里,眼含惊恐,却又面带冷笑,也不知她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冷笑些什么。

薛蘅香已经到船上去了,骆红蕖和廉锦枫却还等在那里。

廉锦枫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她们才看到唐小峰跟颜紫绡同时飞了出来。二女看向颜紫绡,见她面儿绯红,分外娇艳,肌肤滋润得好像都要泌出水来。

颜紫绡当然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虽然心里依旧怀着初恋少女的喜悦,却又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骆红蕖看向桃花娘,语气转冷:“大哥,这个女妖,你想拿她怎么样呢?”

唐小峰笑道:“我虽然也算跟她相处了一些日子,但那都是迫于无奈,你总不会认为我对她真的有多少感情吧?就算我真的对她有感情,看看她给手下那些妖怪喂蛊的手段,我不敢把她留在身边。”

骆红蕖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就为了她的野心和胡闹,害我麟凤山许多人因她而死,小妹实在不想放过她。况且这女人寡情刻薄,就算我们今日放过她,她也未必会感恩,只怕还会时时记挂着我们今日对她的戏弄,早晚报仇,让我们防不胜防。”

唐小峰心想,你看人倒还真准,就算放过她,她也肯定不会感恩。

他右手搂着颜紫绡,左手牵着廉锦枫,就这样往前走去,也不再回头看上一眼。

骆红蕖同样是往船上走着,走了几步,忽地回身,一箭射出。

火箭射上桃花娘身上,随着一声砰响,桃花娘整个身子都碎了开来,碎成无数冰屑。

船朝着麟凤山的方向破海而去。

夕阳已经沉入了大海,天色却还并不如何昏暗,一颗星星挂在灰白色的夜空,竟然显得颇为明亮。

海风柔和,大海也异常的平静。

唐小峰坐在船舷上,看着前方低掠的海鸟。

骆红蕖款步来到他身边,双手扶着木制的栅栏,侧过头来问:“大哥,你在想什么?”

“想起了一个人,”唐小峰看着远处,说道,“一个我明明没有见过她,却为她的死感到难过的人。”

骆红蕖问:“那个人是谁?”

“她姓阴,叫阴若花。”

骆红蕖讶道:“竟是女儿国的阴若花?”

“你认识?”

“也不算认识,只是彼此闻名罢了,”骆红蕖反过身来,就这样坐在栏上,轻叹一声,“虽然只是闻名,却也很想去见一见她。她在女儿国中声望极高,只可惜女儿国国主偏听枕边风,听信谗言,对她并不怎么待见。”

唐小峰将他在女儿国海域附近看到的情形说了出来。骆红蕖点头道:“这件事我也听说过,女儿国国主让阴若花带着一百多名战士前去剿杀苏南天,结果却是全军覆灭。其实就算女儿国出动她们最精锐的金凤骑,也未必能够留下苏南天,更何况只是选出一百多名寻常战士,所以大家都认为,女儿国国主不过是找个借口,将阴若花派去送死,好扶持她的二女成为储君罢了。更有消息说,女儿国的西宫娘娘早已给苏南天送去了大批金银,虽然不知此事是真是假,但空穴来风,却也未必无因。”

又道:“只是在我看来,这件事也颇有一些难解的地方。”

唐小峰愕然问:“什么地方难解?”

“苏南天虽然行事极端,对他眼中的‘非人’赶尽杀绝,但对寻常人类却是极其友善,救苦扶弱,结交义士,以他的为人,又哪里是女儿国的那些奸党可以收买的了?”骆红蕖道,“另外就是阴若花,我虽然不曾见过她,却也知道她颇有贤名,见识不凡。她从小丧父,在王宫那种险恶之地生活了这么多年,几遭迫害,却也一直活了下来。女儿国西宫和雪无痕要害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以阴若花的见识,又怎会那么容易便被害死?”

唐小峰看向少女,见她看向远处,发丝飘动,眼眸中闪动着星星般的光芒。他心中想道,二妹虽然没有见过阴若花,但听她的语气,对阴若花却已极是敬仰,二妹本就是个奇女子,能够被她这样的奇女子敬仰,看来那阴若花确实不愧是牡丹花花王转世。

他在心中快速动念,低声道:“如果二妹是她,二妹又会怎么做?”

骆红蕖露出一丝微笑:“我要是她,既知道宫里有人接二连三的想要害我,又知道苏南天乃是仗义疏财的侠士,而某些蠢才居然想要收买这样的侠士,那我必定会将计就计。”

唐小峰笑道:“比如说,先与那苏南天悄悄联系?”

“申生居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安,”骆红蕖道,“但逃离在外,仍有可能被人追杀,这世上多的是为钱卖命的杀手。所以,最安全的法子莫若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甚至连自己的亲近之人也不例外。”

“但这也有一个问题,也许你和阴若花都看错了苏南天,也许苏南天真的会被奸人收买,将她置于死地,而不是跟她合演一出戏。”

骆红蕖低声道:“若是看错了人,那便死而无怨。”

唐小峰笑道:“既然如此,我们明天不如去女儿国看一看。苏南天是将整艘船都用‘凝气成冰’冻住,那些冰乃是玄冰,女儿国中显然没有人能够将它化开,只能任由它飘在那里。我们就去看看,阴若花是否有你想的那么聪明,又或是你们有没有看错苏南天。探完后顺便再去一趟黑齿国,把红红送回家去。”

唐小峰跳到甲板上,往舱内走去,又头也不回地道:“二妹,等回到麟凤山后,我还有别的话要跟你说,我先跟你打个招呼。”

骆红蕖也没有看他,只是抬起头来,看着天空唯一的那一颗星,笑道:“我知道大哥你要对我说什么。”

“我也知道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唐小峰同样笑着,“但我还是要你听我说。”

他就这样进了船舱,只将少女一人留在甲板上。少女调整了下坐姿,两只腿儿翻在外头,双手夹在腿间,就这样一直坐着,任由海风吹拂……

唐小峰进入舱中,忽地想起还有一件事忘了问她,那就是仍然留在他体内的七彩含香如意蛊会怎么样?

颜紫绡那个马大哈,只想着用七彩含香如意蛊可以吃掉紫月蛊,完全忘了去问薛蘅香,吃掉紫月蛊后,如意蛊又会怎么样?

但他知道,颜紫绡虽然粗心,骆红蕖却是肯定问过这事的。

他耸了耸肩,忖道:“算了,以后再问也不迟,要是真有危险,二妹也肯定早就对我说了,一刻值千金,我还是先去疼紫绡姐再说。”

他来到颜紫绡的房间,也不敲门,就这样推门而入,谁知不但看到颜紫绡,连廉锦枫也在这里。

颜紫绡正喝着一碗汤,唐小峰笑道:“谁煮的燕窝汤?我怎么都没有?”

颜紫绡抬起头来,诧异地道:“你没有么?我还以为锦枫给你也送去了。”

唐小峰看向廉锦枫,女孩儿脸儿一红,低头脑袋说:“奴、奴家只是想着,颜姐姐今天劳累了一天,很是辛苦,所以就煮了一碗来……”

唐小峰贴着她的耳朵,低笑道:“其实我比她更辛苦的。”

女孩儿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俏脸儿臊得通红,抿着嘴儿道:“你辛不辛苦,奴家又怎么知道?”

唐小峰心想,要不你也试试?那样你就知道是男的更辛苦,还是女的更辛苦了。

颜紫绡仗义地把廉锦枫拉到身后,盯着唐小峰:“不许你欺负她。”

唐小峰笑道:“锦枫还真是了得,一碗燕窝就把你收买了。”

颜紫绡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那么多的坏心眼?”

唐小峰正要说话,却看到廉锦枫在颜紫绡身后吓了一跳,怯怯地看着颜紫绡,一副“怎么被说中了”的样子,唐小峰心中大讶,心想难道这小丫头真的在耍什么坏心眼?

他疑惑地盯着女孩儿,女孩儿心里一慌,羞着脸儿就往外跑,跑的过程中又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弄得他心痒痒的,很想把这丫头抓过来问个清楚。

颜紫绡见廉锦枫一下子就跑掉了,也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又看向唐小峰,红着脸儿问:“三更半夜的,你怎么又跑过来了?”

唐小峰心想,哪里就到了三更半夜?他也不客气,直接就把颜紫绡抱了起来,嘿笑道:“我来看看,你吃了燕窝后是不是真的更有体力一些。”

颜紫绡瞅了他一眼,又道:“原来这个就是燕窝?你刚才要是不说,我还以为是粉条。”

唐小峰叹气……廉锦枫的这番殷勤真是献错了人,这世上有一种人天生就是享不来福的,对他们来说燕窝和粉条没啥区别,颜紫绡就是这种人。

唐小峰在少女耳边嘿笑着:“紫绡姐,我们……”

他嘀咕了一番,颜紫绡羞道:“你哪里来的这些花样?”

“这算什么?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有闺房之乐,更甚于此!”

“还有更、更那个那个的?”颜紫绡睁大眼睛,只觉难以相信。

“嘿嘿,当然有,我来教你。”

“谁要学了?”

“你就算不学也不成。”

“死、死小峰……”

一夜淫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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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廉锦枫坐在紧靠窗口的木台边,梳着秀发,抹着腮红。

窗外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又积着一些乌云,她看不来天象,也不知道是不是暴雨的前奏。

她取出一面圆圆的镜子,仔仔细细看了几下,又眨了眨眼。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你就算不打扮也漂亮得紧。”

廉锦枫吓得一下子就蹦了开来,紧张看去,这才看到唐小峰倒挂在窗外,露出一个脑袋来。

“我可以进来吗?”唐小峰在窗子的木框上敲了敲……他是很有礼貌的。

廉锦枫发现自己虽然穿着一件束胸长裙,却还没有披上袄子,玉藕般的手臂和圆润润的香肩都露在外头,她有些犹豫,却又想到,反而自己这个样子已经被他看了去,再说了,就算不让他进来,大约也赶不走他,于是向他招了招手。

唐小峰身子一滑,鱼儿般溜了进去。

他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美人儿。

美人儿的发丝还没有梳好,半搭半披、松松篷篷挂在脑后,眼眸如星,唇儿嫣红,又露出精美的锁骨和一小截雪胸,以及雪胸间的浅浅沟儿。

她那纤细的腰上系着丝绳,打的是吉祥如意结,唐小峰想,颜紫绡就从来都打不来这些复杂的绳结,这样的绳结,大约也只有廉锦枫这般心灵手巧的女孩子才能打得。

女孩儿的脚是光着的,落在地板上,有若一截白藕。唐小峰想,你发没梳好,鞋没穿好,连腮红都只抹到一半,唯独衣上的绳结打得这么好,莫非是怕有人来脱你衣服?

美人儿由他看着,也不说话。唐小峰嘻嘻笑道:“锦枫,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廉锦枫心想,我才刚起来,你就往我的窗口钻,我要是还没起来,难道你要往我的床上钻?当然,她是知书达礼的好女孩儿,这样羞人的话她可是说不出口。她柔声道:“奴家只是想着,船上的厨子都是麟凤山的渔娘,做出来的饭菜颜姐姐未必喜欢,所以、所以想早些起来,替颜姐姐做些可口的饭菜。”

唐小峰奇道:“你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

廉锦枫脸儿一红:“哪里突然了?你和颜姐姐这些日子在长生宫里吃的用的,岂非也都是奴家在弄?”

唐小峰嘿笑道:“你不要瞒我,我知道你肯定是有居心的。”

廉锦枫抿着嘴儿:“尽把别人往坏处想。”

唐小峰伸了伸腰:“你不说就算了。”转身要往窗外飞走,结果身后一紧,回头一看,却是廉锦枫伸出手儿抓住了他的衣角。

唐小峰笑道:“你要告诉我了么?”

廉锦枫心想,我就算有居心,这“居心”却也绝不能告诉你。她用星辰般的眼眸看着唐小峰:“我是要跟你说另外两件事儿。”

唐小峰回过身来:

廉锦枫亭亭地向他走近两步,额头微低,轻贴着他的胸膛:“我想要让你知道,当时,我真的有去拿那七彩含香如意蛊,只是被颜姐姐快了一步。我知道,现在再说这些已经迟了,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唐小峰心里涌起一丝暖意,伸出双手半搂着她的香肩:“我知道的。”

这个细节,颜紫绡已经告诉他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廉锦枫抬起头来,忽地伸手,向他的脸甩去,这一掌甩得很轻,轻得就像是春风拂过一般,但她的心却是很痛,痛得让她哭了出来……就好像这一巴掌是打在她自己的脸儿上。

“你到底把别人的心意当什么了?”她擦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过来,“给你一颗金香丸,你把它送给颜姐姐,我不怪你。给了你第二颗,你答应我说不再送给别人,转头又给了骆姐姐。说你不会有事情,说你很快就会回来,结果一下子连人都找不到了,只知道让别人担心,只知道让别人害怕……”

“是我的错,这些都是我的错,”唐小峰在她的脸上擦啊擦,“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廉锦枫扑到他怀中,紧紧地抱着他:“我知道我是个小心眼的人,没有颜姐姐那么善良,也没有骆姐姐那么大方,我、我就是这样的小心眼,以后我送你的东西,我不许你再送给别人。”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唐小峰还真是经不住美人儿的眼泪。

“你不知道,”廉锦枫心想,“你什么也不知道。”

她原本就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孩子,这些日子的苦苦等待,仿佛又让她回到了父亲离家后再也没有回来的日子,那个时候,她的母亲为了等待父亲的归来,一天一天地憔悴,结果等回来的却是父亲的噩耗。忧伤过度的母亲没有活上多久,也跟着父亲去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是一个人过的,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廉锦枫表面柔和文静,实则刚烈,在母亲去世后的那一年多里,明知道自己不是鬼斧山那群盗寇的对手,仍时时刻刻掂记着复仇。颜紫绡性子直爽,这些日子的担心害怕可以毫不作伪的让人知道。但是她不会,她依旧在人前装作镇静,只敢独自在屋子里偷偷地哭,她的性子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也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但就是因为以前体验过这种苦苦等待亲人,等回的却是噩梦的经历,她的心里其实比谁都要害怕,怕得让她几乎就要崩溃。

她是一个小心眼的女孩子,当她觉得一个人不好的时候,怎么看他也都不会顺眼。当她真的喜欢上一个人时,在她的心里就只装着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她原本就是这样的小心眼……

少年紧紧地抱着她,让她在自己怀中失声哭着。

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却仍在不断地淌着,就像窗外那表面平静,实则汹涌的海浪,怎么也涌不完……

女孩儿的眼泪虽然无敌,但是禁不住某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少年的嘴炮更加无敌,唐小峰搂着她,在她耳边又哄又骗,说了一大堆的甜言蜜语,还讲了许多笑话,女孩儿终于破啼为笑。

唐小峰拉着她一同坐在床边,喁喁细语,又见她那梨花带露的样子极是动人,于是笑笑地去亲她嘴儿。女孩儿慢慢被他压在床上,先是呼吸急促,满面羞红,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开始使劲挣扎,大力推他。唐小峰原本只是见她羞羞的样子极是可爱,开她玩笑,现在见她反抗得厉害,心里倒也有些受挫,他注视着女孩儿的眼睛:“我还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廉锦枫用水灵灵的眼睛与他对视:“就因为我喜欢你,我才不想让你被虫子把心吃了。”

“虫子,”唐小峰疑惑地道,“我体内的紫月蚀血蛊已经没了……唔,你说的是七彩含香如意蛊?”

“你可知道,七彩含香如意蛊原本是做什么用的?”廉锦枫低低地道,“它原本是苗疆女孩子们用来防止情郎变心的毒虫,先以自身真阴喂食,再钻入情郎体内,情郎要是敢背着她跟别的女人鬼混,这毒虫马上就会吃了他的心肺。”

唐小峰讶道:“我还以为三妹已经把它重新炼过……”

“蘅香虽然把它重新炼过,但时间太短,只能把它炼得能够吃去蛊茧,却无法改变它原本的作用,”廉锦枫注视着他,“这只如意蛊先以颜姐姐的真阴为食,再进入你的体内,所以,你若是再跟颜姐姐之外的其他女人做了那种事情,它就会把你的心给吃了。”

唐小峰苦恼地道:“那怎么办?”

女孩儿没好气地瞅他一眼:“颜姐姐那么好,你有了她一个还嫌不够么?”

“她是很好,但你也很好,”唐小峰往她的耳朵吹了口气,笑道,“我要同时有了你们两个,那才嫌够。你告诉我,蘅香有没有说,要怎么才能把这只如意蛊弄没了?”

廉锦枫道:“蘅香显然是有办法的,但她却没细说。”

“她肯定说了,”唐小峰嘿嘿地道,“不然你不会好端端的,跑去讨好紫绡姐。”

廉锦枫被他看穿心思,脸儿一红,却还是不肯说,只是推着他,要他离开,说她还要给颜紫绡做早饭去。

“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唐小峰认真地看着她,“如果一个人的手指或是脚趾断了,有没有什么能够让它再长出来的灵丹妙药?”

廉锦枫疑惑地瞅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好好地问起这个。她道:“三魂营骨,七魄侍肉,从理论上来说,一个人只要三魂七魄还在,就算断手断腿,也能重新长出。但生肌容易造骨难,生肌活血的灵丹妙药到处都是,造骨续肢的灵药却极其少见,也难炼成,我也没有多大把握,还是要回到长生宫内,找些书籍研究一下。”

唐小峰将她拉起:“你想办法帮我炼出一颗来,我有用处。”

廉锦枫点了点头。

唐小峰在她的脸上香了一口,才从窗户飞了出去。

女孩儿红着脸儿,又坐回木台前,继续梳弄秀发,弄着弄着,好端端的又捂着被亲过的脸蛋,开心地笑着。

那个坏蛋……

天终于完全亮了。

天亮后,唐小峰找上红红,那续命金香丸真不愧是稀世灵药,此时,红红身上的箭伤已完全愈合,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

唐小峰告诉这人黑胸大的小姑娘,说今天就可以把她送回黑齿国去。红红低声说她的父母已经去世,她本是跟着叔父出海行商,却在途中遇到强盗,叔父被强盗杀了,她跳入海中,抱着木头在海上飘流,结果又被妖怪抓了去。唐小峰心想这跟她在书里的遭遇倒是差不了多少,只不过在书里她是被强盗头子抓了去,然后在强盗窝里遇到他的姐姐唐小山,而在这里,她却是被妖怪抓了来,结果遇到的不是姐姐而是弟弟。

“那你在黑齿国中,不是也没了亲人?”

红红低声道:“虽然没有亲人,却有一个好姐妹,名字叫做亭亭。”

唐小峰笑道:“那我就把你送到她那里去。”

红红点了点头。

当下,几个人聚在一起。唐小峰本想让颜紫绡和廉锦枫先回长生宫去,但她们听说唐、骆二人要到女儿国周围转一圈,看看那位女儿国储君是生是死,于是也要跟去。唐小峰想着,反正大家都没什么急事,那一起去逛逛也好。

于是,薛蘅香领着麟凤山好汉,护送这满载晶矿的船只先回山中去了。颜紫绡用飞剑截着廉锦枫,唐小峰背上红红,骆红蕖踏上滑云板,几个人一同往女儿国海域飞去。

路上时,红红见颜、骆二人竟有这种飞天遁地的本事,心里极是佩服。

由于距离较远,就算是御剑飞行,也用了整整一个白天,他们才终于来到女儿国海域,找到了那座冰山。

唐小峰取出泰煞鼎,用鼎中天火将玄冰化开,他们登上战船,船上的女战士早已死去,他们从里到外搜了一圈,然后又聚在一起。

“只怕我们猜中了,”骆红蕖道,“女儿国中男主内,女主外,连参军打仗的也尽是女子。但死去的这些人年纪都在二三十岁以上,而阴若花却只在十五六岁左右。阴若花并没有死在这里。”

唐小峰笑道:“但也可能是在路上就被人杀了,也有可能是苏南天见她长得漂亮,把她抓去做压寨夫人。”

骆红蕖张弓搭箭,箭光化作火凤凰,将整艘船烧个精光,以防女儿国中有人来搜这船,同样推出阴若花仍然活着的可能。

然后,他们便一同往黑齿国飞去。

刚一接近黑齿国,却看到前方火光冲天,烟雾腾腾。红红颤声道:“出、出了什么事?”

廉锦枫立在颜紫绡的青霄剑上,闭上眼睛,以内景神视之术查看前方虚实,很快就又张开眼睛,难以置信地道:“前方在打仗,有好多的飞骑和战船,那些飞骑,那是、那是……那是女儿国的金凤骑。”

骆红蕖娇躯一震,同样是无法相信:“女儿国在攻打黑齿国?”

“这不可能,”红红的黑脸儿也变了颜色,“我国与女儿国一向互为友邦,你们肯定是弄错了。”

廉锦枫闭上眼睛,又看了一遍,叹道:“没有错的,那些飞骑和战船确实都是女儿国的,看这样子,怕已经打了好几天了。”

“女儿国只怕是跟君子国和淑士国结了盟,黑齿国在东海本就是小国,既然女儿国出动了金凤骑,黑齿国只怕是撑不了多久。”

红红颤声道:“亭亭……”

唐小峰知道她在担心姐妹安危,于是说道:“你指路,我带你冲进去找她。”

“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不好,”唐小峰道,“不管是女儿国还是黑齿国都可能有人把你认出来,你身份特殊,会把麟凤山也卷进来。”

“小峰,我跟你去。”

唐小峰点了点头。

于是,颜紫绡把廉锦枫先放到骆红蕖的滑云板上,与唐小峰一同往黑齿国投去。

海岸边投石乱掷,箭矢漫天,女儿国显然已攻入了海滩,又用战船载来投石器,无数火球投入城中。此外,还有许多身披彩衣的女子乘着鸾鸟,时而高飞,时而低掠,这些鸾鸟是金色的,飞掠间动作灵活,速度极快,唐小峰心想,这些多半就是二妹所说的金凤骑。

十几名乘着金鸾鸟的金凤战士发现唐小峰和颜紫绡,截了上来,其中一人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唐小峰懒得跟她们搭话,背着红红身子一闪,一下子就绕了过去。这些金凤战士见他御着剑光,快如闪电,心中暗惊,她们手持彩枪往唐小峰虚虚击去,枪中竟喷出奇异光芒。

颜紫绡却也追在唐小峰身后,双剑一挥,化作万千剑光,将这些女战士的光芒全都接了下来。女战士们想要向她攻击,却又全都滞在那里,头晕脑胀,身体发麻……颜紫绡身上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

等这些女战士还过神来时,颜紫绡也早已追着唐小峰,没了踪影。

在颜紫绡的护送下,唐小峰甚至不用出手,便已落到城中。城内到处都是火海,哭泣与惨叫声不绝于耳,红红没有想到自己虽然逃离妖窟,回到国中时却是这般惨景,心中凄凉。

唐小峰快速飞掠,在红红的指引下来到一处残砖断瓦间,皱眉问道:“是在这里么?”

红红从他背上滑下,急得香汗直流:“是在这里,可是、可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虚弱的呼唤声:“红、红红……”

“亭亭?!”红红朝声音奔了过去。

唐小峰与颜紫绡也掠了过去,看到一个黑黑的小姑娘趴在地上,双腿被一块大石压着,周围尽是尸体。

远处有投石飞来,颜紫绡一剑劈去,投石轰然碎裂。唐小峰将大石一搬一扔,扔到一旁,把受伤的黑姑娘抱了起来,见她双腿尽是淤血和死肉,也不知在石下压了多久。

颜紫绡给黑姑娘喂了一颗小还丹,又看到一伙金凤战士冲了进来,赶紧道:“小峰,我们先离开这里。”

唐小峰抱着亭亭腾空而起,颜紫绡背起红红紧随其后,两人各以飞剑护身,彼此配合,再加上四时乖错太平铃的效用,那些金凤骑拿他们根本没有太多办法。

他们闯出重围,在骆红蕖的接应下快速遁去,离黑齿国越来越远。

“大哥,”骆红蕖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唐小峰低下头,见怀中黑姑娘吃下小还丹后,虽然没有性命之危,却也陷入昏迷,于是道:“长生宫。”

他们越飞越远,很快就消失在天际。

在他们离开后,海面上,一团雾气突然散开,现出一条小船。

船上立着两个少女,其中一个身穿灰色衣裙,她看着唐小峰等人消失的方向,俏脸阴沉,竟是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旁边一个要娇小许多,她小心翼翼地道:“萃芳姊,你不会是还要跑去杀他吧?”

灰衣少女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娇小少女笑道:“不过那家伙还真是命大,竟能从森罗万象玄兵舞底下活过来,萃芳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连你都没能杀死的人。”

灰衣少女懒得理她,只是云袖轻拂,船只掉了个头,往远处驶去。

她的俏脸依旧阴沉,或者说……是更加的阴沉了。

娇小少女在她身后吐吐舌头,心想那倒霉蛋真是个傻瓜,你从森罗万象玄兵舞之下逃了一次,那就有多远死多远去,不再露面不就成了?你就这样跑出来,难道是想让萃芳姊再杀你一次?

哀萃芳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头也不回,冷冷地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去杀他。”

娇小少女有些怀疑:“真的?”

哀萃芳冷笑道:“杀一个人,哪里需要我出手两次?”

纪沉鱼心想,看来那家伙这次不死也不成了……

长生宫内……

红红在地底花园的一间阁楼外来回走着。

这个地方既神秘又奇怪,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奇怪的地方。

但是她现在却没有空理会这些,对她来说,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阁楼内好姐妹的状况。

过了好一会儿,唐小峰才走了出来。

红红紧张地看着他。

“你不用担心,她没有什么事,”唐小峰笑道,“她的运气还算不错,虽然被压在石头下面,腿上有许多地方坏死,却没有压到血脉,腿骨虽然折了,但我二妹却会接骨,锦枫也制了些活血生肌的药粉给她涂上。一两个月里,她大约是无法下地走路,但却不至于变成残废。”

“谢谢、谢谢,”红红扑到他怀里,哭道,“如果不是你,亭亭就会、就会……”

唐小峰心想,我把你从妖怪洞里救出来,也没见你这样谢我,看来你们两个还真是姐妹情深……唔,你们不会是百合吧?

又道:“她随时都会醒过来,你进去陪着她吧。”

红红点了点头,进入阁楼,没过几下,骆、颜、廉三女从阁楼内走了出来。

“大哥,既然已经知道阴若花没有死在海上,我现在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唐小峰知道她担心东海局势不稳,不敢离开麟凤山太久,于是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骆红蕖笑道:“不用了,你还是在这陪着颜姐姐跟锦枫吧。”

“你说什么也没用,这回我一定要把你送回麟凤山去。”

骆红蕖眨着眼睛:“小妹知道大哥有话要跟我说,但小妹也说过,小妹是知道大哥要说什么的。”

唐小峰同样跟她眨眼睛:“可我也说过,就算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我也仍然要说,你想不听都不行。”

颜紫绡心想,你们两个是在打哑谜么?

唐小峰看向颜紫绡,说道:“紫绡姐,我先送二妹回麟凤山去,你和锦枫在这等我们。”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骆红蕖笑了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颜、廉二女将他们送到宫外,等他们走了后,二女回到地底花园,颜紫绡看向廉锦枫,道:“锦枫,我知道你聪明,你告诉我,他们刚才打的是什么哑谜?”

廉锦枫俏眉儿动了动,微笑道:“刚才骆姐姐说‘既然已经知道阴若花没有死在海上,我也应该回去了’,意思是既然阴若花还活着,她就一定要回麟凤山等她。唐公子说‘你说什么也没用’,他是想告诉骆姐姐说,就算阴若花没有死,他也绝不会放弃骆姐姐,他还有重要的话儿要对骆姐姐说。然后骆姐姐暗示唐公子,说她知道唐公子要跟她说什么,但是说了也不会有用的,唐公子则告诉她说,就算说了没用,他也还是要把他心里头的爱慕说出来,不管骆姐姐听不听,反正他就是要说……”

颜紫绡惊道:“难道小峰最喜欢的人其实是红蕖,而红蕖她、她喜欢的竟是那也不知死了没死的阴若花吗?可那阴若花虽被称作世子,其实却是女的啊?”

廉锦枫捂着嘴儿笑个不停:“女人就不能喜欢女人么?”

颜紫绡急道:“可是、可是……”

话还没说完,再一看,廉锦枫早已捂着肚子,笑得伏在地上捶起地来。颜紫绡这才知道她是在耍弄自己,于是一边呵着她的咯吱窝,让她笑得在地上直打滚,一边气道:“死妹子,你真的是跟小峰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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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从东方升起,夜空中挂着无数星斗。

海浪亘古不灭地涌动着,涛声平缓而又连绵不绝。

在一座孤岛上,唐小峰烤了几条鱼,与骆红蕖分着吃了。

骆红蕖笑道:“想不到大哥烤鱼的本事这么了得。”

唐小峰嘿嘿笑道:“这是当然的,在没遇到锦枫前,我和紫绡在东口山的那两年里全都是我弄吃的,紫绡姐不是不弄,而是她弄的根本就不能吃。”

骆红蕖含笑道:“我记得,大哥第一次见到我时,说大哥你是奉唐伯伯之命出海寻人的。”

唐小峰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那是骗你的,其实我是离家出走。”

骆红蕖掩嘴笑道:“早就猜到了。”

唐小峰看着远处,道:“那个时候只想着离家出走,到外面怎么乱逛都是好的,现在一离家就是两三年,却又挺想家的。”

“许多人都是这样子的,在家里时,想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到外头转了几年后,才知道还是家里更好。”

“嗯,”唐小峰用树枝勾了勾篝火,才道,“二妹……跟我回天朝。”

这才是他一直要跟骆红蕖说的话!他道:“东海越来越乱,但它再怎么乱,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原本就不是东海的人。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岭南,我爹要是知道骆宾王骆叔叔的女儿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还有我姐……你也好,紫绡姐也好,锦枫也好,你们都会跟她相处得来的。”

你们都是花,我姐却是百花仙子,怎么可能会相处不好?

骆红蕖叹道:“我想过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不是时候?”

骆红蕖拾起一颗石子,朝圆月扔去,石子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落在海面上,溅起的些许水花一下子就被海浪淹去。她道:“麟凤山的人信我敬我,我又怎么能在最困难的时候离开他们?”

“大人国已经被灭了,你可以答应徐大哥的劝降,将麟凤山交给淑士国,”唐小峰道,“淑士国正在四处征战,麟凤山在这个时候投靠它,它应该不会拒绝,然后你便可以脱身离开。”

“这个我也想过的,”骆红蕖苦笑道,“问题是,淑士国现在四处惹事,虽然一时强盛,早晚会自讨灭亡,我难道能让麟凤山陪着淑士国一同覆灭?就算他们真的一统东海,那又如何?淑士国现在当政的乃是附马司空奇,司空奇心胸狭小,就算现在放过麟凤山,等他平定东海后,以他的为人,必定会算清旧帐,那时候,麟凤山曾随我造反的那些人,依旧是难逃毒手。”

看来她是真的想过!唐小峰看着她:“但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把你的一生都耗在这里?”

骆红蕖淡淡笑道:“就算要走,也要等到东海的局势平定下来。依小妹看来,现在都还只是暴风雨前的乌云,接下来要么是乌云尽散,要么是狂风骤雨,该来的,很快就会来了。”

唐小峰知道自己对东海局势远不及她看得透彻,于是说道:“我等你。”

骆红蕖注视着他,眼眸中闪动暖光:“大哥……谢谢!”

唐小峰笑道:“你都叫我大哥了,还说什么谢谢?再说了,等我回岭南去,告诉我爹骆宾王的女儿不但活着,还跟我做了结拜兄妹,等我爹问我她现在在哪里,我却告诉他,我把那丫头一个人扔在了东海?我爹非得把从古到今的所有圣贤都搬出来,引经据典地骂我。”

骆红蕖掩嘴笑着。

他们并没有休息多久,很快便继续往麟凤山飞去。

天快亮时,唐小峰拉住骆红蕖:“二妹,你看那里。”

骆红蕖顿住滑云板,往远处看去,却看到一支舰队正往南方驶去,舰队上方还飞着近百只英招组成的飞骑。

“那是淑士国的战舰,”骆红蕖轻叹一声,“看这样子,他们恐怕是要去攻占岐舌国。”

“你看他们的旗帜,那是一个‘徐’字。”

骆红蕖苦笑道:“看来领军的是徐大哥。”

唐小峰笑道:“他这是助纣为虐呢,是助纣为虐呢,还是助纣为虐啊?”

骆红蕖没好气地瞅他一眼,心想你这一个问句有三个选择,三个选择却又是同一个答案,世上哪有这种遣词造句的道理?

唐小峰突然拉了少女往下落,少女疑惑地看着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身边蓦地一片黑暗。她抬头一看,竟看到一个庞大的阴影从她与唐小峰头上飞过。

那阴影一个翻腾,落在战舰与飞骑前方。

二人定晴看去,发现那竟是一个身背双斧,顶天立地的汉子。核妖三兄弟中的黑晏已是块头极大,这人竟比黑晏还要粗壮,他落在海中,海浪翻涌,竟将所有战舰卷退了半里。那些英招惊散开来,只有一名手持钢枪的青年将领驭着座下英招,朝那比山还要巨大的巨汉喝问道:“什么人?”

唐小峰认出那青年将领便是徐敬业之子徐承志,又见那壮汉大半只腿都没在海中,也不知是踩着海底,还是踏着海水。他忖道,想不到世上竟有比黑晏更高更大的人。

骆红蕖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终于来了。”

“这人到底是谁?”

骆红蕖还未回答,那巨汉却像大象看蚂蚁般,低头将场上所有人都扫视了一眼,盯着徐承志咧嘴一笑:“轩辕国、夸父、大谏。”

徐承志与淑士国所有将士尽皆动容,远处的唐小峰却笑道:“他是来自轩辕国,这应该是不会错的,但他到底是叫夸父,还是叫大谏?”

“‘夸父’只是他的号,大谏才是他的名,”骆红蕖低声道,“轩辕国六恶神,各以大荒时期最著名的六位神魔为号,分别是夸父、应龙、风后、女魃、力牧、大鸿,此人便是其中的‘夸父’。轩辕国乃黄帝血脉,国中寿命长的,都能活个七八百年。这六恶神的相貌一个比一个奇特,亦不知活了多久。东海各国虽然将大唐称作天朝,却是一向以轩辕国为马首,每当东海出现纷争,轩辕国便会站出来排纷解难,化解干戈。”

唐小峰笑道:“难怪你刚才说‘终于来了’,你早就知道东海乱相已生,轩辕国绝不可能坐视不管?”

“嗯,”骆红蕖望着远处的巨汉,“六恶神既已出面,千百年来,还没有他们化解不了的干戈。”

“难道是他们道理讲得好?”

骆红蕖眸光闪动:“不是他们道理讲得好,而是他们……根本就不讲道理。”

徐承志抬头看着面前的庞然巨汉,朝阳从巨汉身后升起,从他的肩头洒过光线。

徐承志乘着英招飞在阴影间,体验着压抑的感觉。但他却没有露出丝毫的胆怯,而是钢枪一挥,指着大谏道:“吾乃淑士国上将,奉命讨伐岐舌国,还请阁下让开。”

大谏吼道:“回去!”

随着他这一声大吼,狂风大作,海浪益发地汹涌。

淑士国将士人人惊惶,却唯有徐承志冷然道:“既已受命,誓死不退。”

大谏怪笑一声,两只粗壮大手往后一拔,拔出背上的两柄宣花大斧,他盯着徐承志:“不退,就死。”

远处,唐小峰看着徐承志,喃喃地道:“我是该说他勇气可佳呢,还是该说他傻得透顶?”

身边金光晃动,唐小峰扭头一看,却发现骆红蕖已挚出了射日弓。唐小峰笑道:“二妹,我还以为你是站在轩辕国这边的。”

“小妹哪边也不站,但小妹也在东海生活了十多年,真心希望东海各国相安无事,不因战火搅得血海涛天,从这一点来说,小妹与轩辕国的立场倒是一致,”骆红蕖叹道,“但我又怎能看着徐大哥死在这里?”

唐小峰心想,你不能看着徐承志死在这里,我却也不能看着你这个差点成了我老婆的义妹死在这里,难道我今天这么命歹,非得跟那大汉打上一架?只是,单看这大谏的气场,便已让人觉得黑晏跟他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就算我和二妹、徐承志三人联手,恐怕也只有送死的份。

徐承志与“夸父”大谏冷然对视,大谏见他不退,也懒得再说,双斧一举,便欲朝徐承志当头劈下。唐小峰与骆红蕖也已做好准备,无论如何要将徐承志救下来。

突然间,一道金光直落而来,刺入海中。这金光竟是一支长枪,枪头朝下,直接插入海底,枪尾却是露在徐承志与大谏之间,也不知它到底有多长。

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飘然而下,点在了枪尾。金枪虽然极长,枪身却是极细,她以单脚点在枪上,竟是平平稳稳。

她的脸上披着黑纱,谁也不知道她到底长得如何。

大谏嘿笑道:“你怎么也来了?”

黑纱女子没有理会大谏,只是看着徐承志,目光闪动,语气冰冷:“你不肯退,难道是想死在这里?你若是死在这里,谁来完成你父亲遗志,谁来报得你徐家血海深仇?徐家只剩你一个男儿,你若是死在这里,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有何面目去见助李唐开国立业的英国公?”

徐承志动容道:“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来历?”

“我是谁,你不用去管,”黑纱女子淡淡地道,“再过十日便是轩辕国国主大寿,我已往淑士国去了一回,淑士国国主与马空附马已允诺在这十日之内,不再妄动兵戈,调你回去的令牌已在路上,你现在回头,在路上便可接到命令。”

徐承志道:“我怎知你不是在骗我撤兵?”

黑纱女子冷笑一声,袖子一挥,一道刃光闪电般击向徐承志。徐承志持枪一挡,只听“锵”的一声,钢枪竟断成了无数截。

徐承志额冒冷汗……这女子若是要杀他,单是这一击,他便已无法接下。

黑纱女子冷冷地道:“你根本就不是大谏敌手,继续向前,也不过就是死在这里。既然是死,你为何不多等一阵,看看是否真的有撤兵令牌?要是没有,你再送死也还不迟。”

徐承志听她这么一说,多少也有些迟疑。就在这时,远处一艘小轲疾行而来,轲上有人叫道:“徐将军,附马有令,让你速速撤兵。”

徐承志认出轲上之人乃是淑士国的信使,心里松了口气,也没有花时间去检查令牌。他心知这黑纱女子要是迟来一步,他现在便已死在大谏斧下,于是向这神秘女子抱拳道:“多谢。”

黑纱女子脚一勾,脚下金枪刹那间飞向徐承志。

徐承志下意识地便接在手中,刚才明明还是长得直插海底的金枪,握在他手中时竟刚好是一丈三尺,不管是重量还是粗细,都仿佛是为他打造的一般。

黑纱女子道:“我既将你的兵器弄断,这支枪便算是对你的补偿。”

徐承志往金枪看去,见枪身上刻着一行小字:“南定维扬,北清大漠,威振殊俗,勋书册府”!

徐承志乃是名将之后,自然知道这十六字乃是唐太宗李世民对他先祖的评语,不由抬起头来,看向黑纱女子。

黑纱女子风清云淡地道:“此枪本是太宗感念英国公之功勋,派人亲铸,又经过玄气侵蚀,天火锻铸,自带东海秀霸之气,它本就是你徐家所有,现在便归还于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飘身而起,投往天际。

徐承志抬头叫道:“姑娘到底是谁?”

她却早已飞得不见踪影。

大谏咧嘴一笑:“她是‘女魃’,轩辕国的‘女魃’!”

话一说完,大谏双腿一蹬,那庞大的身躯竟也拔地而起,往“女魃”追去。

徐承志看着手中金枪发怔。

远处,骆红蕖松了口气,收起射日弓。唐小峰却想着,那神秘女子到底是谁?这段“赠枪”的场景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即视感”?

骆红蕖问道:“大哥,你在想什么?”

唐小峰摇了摇头,笑道:“也没在想什么……你不去跟你的徐大哥见面么?”

骆红蕖瞅他一眼,心想怎么是“我的徐大哥”了?她微笑道:“虽然彼此之间交情不浅,但现在却也算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他相见,只会让彼此两难,要是让司空奇知道,说不定还会对徐大哥生出疑心,所以还是不见的好。”

两人一同往麟凤山飞去……

到了麟凤山,与老残、薛蘅香、姚芷馨等人会在一起。

老残道:“唐少侠,以后的日子,你可要小心些。”

唐小峰愕然道:“我小心什么?”

老残道:“我们探到消息,君子国已悬赏十万两黄金,取你人头。”

唐小峰心想,十万两黄金?这是不是太夸张了点?我真的值这么多钱?

这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

唐小峰笑道:“他们用的是什么借口?”

老残道:“他们说你是杀害君子国大王子姚冲的凶手,又说你在君子国海域劫杀岐舌国通使枝室。”

骆红蕖疑惑地道:“难道他们敢直说姚冲就是鬼斧山大当家石中天?”

老残笑道:“他们当然不敢将这种事说出来,但唐少侠原本就闯过君子国的王宫,他们李代桃僵,把唐少侠闯王宫劫二王子的举动说成是刺杀大王子,外人又哪里弄得清楚?还有颜紫绡颜姑娘,也被认定是唐少侠的帮凶,悬赏了黄金万两。”

唐小峰恨恨地想,你针对我也就算了,为什么把紫绡姐也扯进来?

“少侠与颜姑娘还是小心些,”老残道,“君子国自前些日子诛杀‘贺岁龙’敖萨后,已是声威大振,许多高手与游侠前去投它,人才济济。”

“等一下,”唐小峰叫道,“敖萨是我杀的。”

骆红蕖笑道:“谁能证明?”

唐小峰苦笑……当时在场的,除了已经死了的桃花娘,剩下全都是君子国的人,还真是没人能替他证明。其实人怕出名猪怕壮,他既然已经抢了那老龙的四时乖错太平铃,把杀龙的“壮举”让给别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枝室明明不是他杀的,却嫁祸到他头上,敖萨明明是他杀的,却又被君子国抢去功劳,他虽然不在乎这样的功劳,却也不甘心被君子国耍弄。

而且,君子国居然把颜紫绡也扯了进来。

“更有可靠消息,”老残低声道,“姚华知道你与颜姑娘都是剑侠中人,寻常杀手对付不了你们,于是买通了十大寇里的南无用和‘月亮’,让他们出手对付你。”

骆红蕖脸色一变……虽然知道君子国悬赏大哥的人头,但她原本并不如何担心,现在听说连十大寇里都有人被君子国买通,她自然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南无用,是不是就是那个外号叫‘天杀’的家伙?‘月亮’又是谁?”

骆红蕖叹道:“所谓十大寇,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些人牵强附会地将东海之上的十个人合在一起,所弄出来的吓人名头,其中有强有弱,有人有妖,有好有坏。但那南无用,却原本就是东海最阴毒最可怕的杀手,他一向都是独来独往,做着刀口舔血的杀人买卖,且诡计多端,让人防不胜防。”

“那个‘月亮’呢?”

“‘月亮’却是十大寇里最神秘的一个,”骆红蕖苦笑道,“他来去无踪,神出鬼没,东海之上,与他有关的传说层出不穷,但事实上,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却也实在是难以说清。一些手段极其残忍,却又实在找不出凶手的事件,往往都会被推到‘月亮’头上。”

“这就是典型的‘一直在传说,从没人见过’,”唐小峰笑道,“但这十大寇到底是哪十个?我现在知道有石中天、桃花娘、胡汗三、苏南天、敖萨、南无用、月亮,还有我的好妹子‘小杨香’,但这里也才八个。”

骆红蕖笑道:“还有两个,一个是被人称作‘鬼见愁’的白话,其实就是一个爱闹事的小鬼头,另一个是‘霸刀’司空轨虎,也是个颇为神秘的人物,跟他有关的传说很多,却也没有多少人真的见到过他。”

唐小峰心想,这所谓的十大寇,一个成了我的妹子,另外的石中天、敖萨、桃花娘三个,其中两个是被我亲手解决的,另外一个也算是被我害死,看来我便是这十大寇的克星。

骆红蕖见他满不在乎的样子,赶紧道:“大哥莫要大意,十大寇中,小妹只是因为占着麟凤山,得罪了大人国和淑士国,被这两国大肆宣传,把小妹说成剖心挖肺煮来吃的恶人,才勉强名列其中,便是那敖萨和石中天,在十大寇中也算不上是强者。但是那司空轨虎和南无用,论其本事却是远在石中天之上,还有苏南天,小妹知道大哥曾见过他一次,大哥不妨想想,那老龙身携四时乖错太平铃,都还要找上桃花娘帮手,才敢去对付苏南天,由此便可想见那苏南天的本事。而我却知道,苏南天的真正本领其实还远在敖萨想象之上,敖萨就算真与桃花娘联手,也别想杀得了苏南天,他与桃花娘死在苏南天手里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唐小峰点了点头:“你说的只怕没错,那个时候我就看出,他一直都在隐藏实力。”

又问:“你说那白话只是一个爱闹事的小鬼头,莫非你以前见过他。”

“见是见过,”骆红蕖苦笑道,“但我却不希望自己以后再看到他。”

唐小峰见她以手抚额,一阵头疼的样子,心里笑道:“看来那白话是不是真的‘鬼见愁’还不知道,但二妹见了他,那是相当愁的。”

这时,一名好汉奔来,朝骆红蕖禀道:“有轩辕国使臣,前来求见。”

骆红蕖与老残错愕地对望一眼……

骆红蕖与老残一同去见轩辕国来的使者,唐小峰则与薛蘅香、姚芷馨二女相处一室。

唐小峰看向薛蘅香,见她依旧是那样的面无表情,事实上,到现在,他对这丫头脸上的清冷已极是习惯,她要真的露出什么不一样的表情,他反而会觉得奇怪。

薛蘅香穿的是一身袭白,走在夜里只怕会被人当成鬼魂,她的身子异常的瘦弱,给人风一吹就会马上倒下的感觉,但她却又定定在站在那里,就算知道唐小峰在看她,她却也连眼睛都没有动上一下。

唐小峰低头去看她的绣花鞋,心里想着她到底还剩下多少脚趾?等到切完脚趾,她还能再切什么?

他很想劝她不要再去祭炼鬼灵幡,但他知道自己的话这丫头是不会听的。

世上总有一些人,心里有着他自己的坚持,纵然付出的代价其他人根本难以想象,但他们却也从来不会后悔。

他知道薛蘅香就是这样的人。

事实上,在桃花娘和核妖三兄弟突袭麟凤山时,如果不是鬼灵幡起到作用,麟凤山和她们只怕已遭到了更大的厄运,从这一点来说,她的牺牲也算是值得的。

真的是值得的么?

唐小峰没有去想那么多,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是无法找到答案的。

他又看向姚芷馨。

姚芷馨穿的是翠绿色的流仙裙,肩上披着小袄肩,头上扎着两个小荷包,看上去像是可爱的精灵。她也跟薛蘅香一样定在那里,但与薛蘅香不同的是,她的脸很快就红了起来……因为她也察觉到唐小峰在看她,但她害羞,不好意思去跟唐小峰对视,只是莫名地就红起了脸。

唐小峰想,这两个丫头的性格还真的是天差地别。

只过了一会儿,骆红蕖与老残便回来了。

唐小峰问她轩辕国使者的来意,她笑笑地道:“轩辕国国主大寿在即,他们来邀请我去参加筵宴。”

唐小峰诧异地道:“难道他们不知道你是贼寇?”

老残道:“依老夫看来,轩辕国必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将东海的各方势力全都请去,谈判讲和,除了红蕖小姐之外,君子国、淑士国、女儿国等应该也都在邀请之列。”

原来如此!“二妹,你有没有去的打算?”

骆红蕖叹道:“东海再继续乱下去,麟凤山也难以自保,这是让东海回复安宁的一个机会,去,我是肯定要去的。”

老残道:“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君子国、淑士国、女儿国等既是到处生事,自然是早已做好与轩辕国翻脸的打算,”骆红蕖笑道,“但不管怎样,有六恶神坐镇,他们总不敢在轩辕国闹事。再说,轩辕国国主寿诞,各国历来都会派人相贺,不管姚华、司空奇等人背后如何,明面上,他们也不会轻易坏了这个规矩。”

“老夫比较疑惑的是,”老残道,“君子国、淑士国到底哪里来的胆量,突然地便与东海诸国作对?”

骆红蕖苦笑道:“不管他们哪来的胆量,事实上便是,他们确实是在短时间内灭了大人、无肠等国,又迫使长人国降服于他们,连女儿国也与他们结成同盟,灭了黑齿国。在此之前,谁能想到君子国跟淑士国竟会有这样的实力?”

唐小峰想起了君子国的《天罡地煞图》,心想君子国与淑士国之所以实力大增,只怕与桃花娘所说的这“三卷天书”有关。

又想道:“大人国已经被灭,淑士国绝不会容忍麟凤山不在自己管辖之内,轩辕国国主寿筵之后,除了继续进攻智佳国外,剩下的第一件事必定就是拿下麟凤山。二妹必定不肯弃麟凤山于不顾,但我却可以先劝她把三妹四妹送到长生宫去,这样,一旦形势不妙,我只需要保护她一个人,也少了后顾之忧。”

于是,当两人再次独处时,他开口劝骆红蕖让薛、姚二女离开麟凤山,住到长生宫去。骆红蕖却也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又想到至少在轩辕国国主寿诞前麟凤山不会有事,于是便安排了一艘大船,将从风果洞搬来的那些稀有晶矿全都运了上去,准备先与唐小峰将这些晶矿和两个义妹,一同送到长生宫去。

那天晚上,唐小峰与山中好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他酒量本就极好,又懂得怎么用剑气作弊,这些人原本就是粗汉子,知道唐小峰从白蛟宫救出过骆、薛二女,又杀死黑晏,解了麟凤山之围,助骆红蕖杀了桃花娘,替那些死难的弟兄报得血仇,早已对他极是敬重,但粗汉子就是粗汉子,你有本事又帮了大忙,你是英雄,但如果你不但有本事而且能喝酒,那你就不是英雄,而是兄弟。

于是几轮酒下来,唐小峰便与这些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比哥们还要哥们,众人更是纷纷表态,只有他这样的少年英雄才配得上骆红蕖这样的女中豪杰,差一点就要把他们两人推去拜天地、入洞房。骆红蕖早已知道这些人喝起酒来根本就是口无遮拦,也不害臊,只是一直笑,姚芷馨虽然听得脸红红的,却也舍不得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害羞还是不害羞,薛蘅香则时不时的就拿眼睛斜大家。

这样一直喝下来,唐小峰终于发现,就算他剑气再多也是没用,根本就来不及把酒气排光,只是等他开始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头也晕了,眼也花了,舌头都大了,连自己去搂薛、姚二女,被二女联手踹到酒缸里这种事都记不得了……也许是记得的,不过无所谓了。

唐小峰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船上,船已经离开了麟凤山,正往长生宫的方向驶去。

他来到甲板上,看到薛蘅香与姚芷馨正在饮茶聊天,骆红蕖则在掌着舵儿。看到他出来,骆红蕖笑道:“我还以为大哥要多睡几个时辰,想不到你这么快就醒来了。”

唐小峰笑道:“我的酒量好,喝得虽然多,但还难不到我。”

骆红蕖一手握着舵柄,一手捂着嘴儿,笑道:“大哥喝酒的本事确实不错,不过倒酒的本事也同样了得,从嘴里喝下去,居然能从指头悄悄排出来。只是可惜了那么好的酒,看得小妹实在心疼。”

唐小峰没想到居然被她看到,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种一边喝酒一边用剑气将酒从指头悄悄逼出的本事,他是从上一世看到的某本武侠书里学到的,幸好真的有用,要不然,他恐怕就倒在哪个阴沟里去了。

“这船上只有我们四个人?”他疑惑地道,“我还以为这样一艘大船,要好几个水手才能开得起来。”

骆红蕖笑道:“船虽然大,真要开起来,其实也用不了多少人手。有时看着人多,那也只是为了防止遇到敌人又或是紧急情况所安排的战斗人员和应急人员,平常时候除了轮换的舵手,大家都是没事做的,单只是从一处开到另一处,我一个人也就够了,最多遇到无法抵抗的大风浪时,我们弃船离开,也就是了。”

唐小峰知道,她也不想让长生宫的位置被太多人知晓。

只可惜,单靠他与锦枫合炼的乾坤袋容量其实有限,装不了这么多的晶矿,要不然也没有这么多的麻烦。

船一直往前驶去,唐小峰无事可做,时而与骆红蕖聊聊天,时而让姚芷馨红红脸,至于薛蘅香,他跟这丫头既聊不起来,也无法让她脸红,也就只好算了。

几个时辰过去后,骆红蕖忽地叫道:“大哥……”

“嗯,”唐小峰往船尾方向看去,视线眺得远远的,“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

薛、姚二女也紧张起来。唐小峰冷笑道:“二妹,你绕着圈子把船往前开,不让人看出你要去哪里,我去会会那跟着我们的家伙。”

说完,他身子一窜,御着剑光,往船的后方飞去。骆红蕖想要提醒他小心,却根本来不及出声,只能在心里暗暗担心,希望来的不是“霸刀”司空轨虎又或是“月亮”这种级别的人物。

她在心中忖道:“如果来的真的是难对付的高手,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我们发觉,看来,追踪我们的要么是为那些悬赏而来的寻常杀手,要么就是误把我们当成肥羊的普通海盗,而不会是十大寇里的人物。”

唐小峰化作一道剑光,很快就拦住了一个骑着古怪座兽,鬼鬼祟祟的家伙。

那是一个身穿貂皮的汉子,背上背着一柄鬼头大刀,面相凶恶,满身刺青。他骑的是一头看着像猪却又长有双翼,前后有两颗猪头的奇怪座兽。一看到唐小峰迎面飞来,这汉子立时抽出鬼头大刀,朗声道:“好小子,俺跟得这么小心,竟然你会被你发现,难怪那些傻蛋要花大价钱悬赏你的人头,能够发现俺,你这小子也算是了得。”

唐小峰翻个白眼,心想不是我了得,而是你跟踪的水平太烂了。

唐小峰的想法与骆红蕖差不了多少,那就是,一个这么容易就会被他们发现的家伙,再厉害也是有限,估计就是一个看到悬赏后不自量力跑来送死的蠢货。

“小子,你最好束手就擒,省得老子动手,”汉子朝他咧嘴道,“你的人头虽然不大,倒也值个十万两金锭,俺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也就只好笑纳了。你若是不肯让俺笑纳,小心俺报上名头,把你的胆都给吓破了。”

唐小峰笑道:“你还是把你的名头报上来吧,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会被吓破。”

“小子,你听好了,”汉子得意洋洋地道,“老子姓胡,叫胡汗三,你的胆子有没有被吓破?”

唐小峰睁大眼睛,定在那里……这个人就是十大寇里的“杀千刀”胡汗三?

十大寇里的胡汗三,竟然是这样的蠢货?

他哭笑不得地问:“你真的是胡汗三?”

胡汗三吹鼻子瞪眼:“这还有假?”

唐小峰笑道:“老大,你也是占山为王的大盗吧?什么时候被君子国收买了,跑来替他们杀我?”

“他们也收买得了我?”胡汗三哼了一声,道,“只不过最近世道不好,肥羊越来越不好找,俺的弟兄们经常出海转个几天,肥羊没遇上,就打了几只鱼回来。单靠那几只鱼,哪里养得起一山的弟兄?再说了,俺老婆还指望着俺替她买飞车呢。你这小子还算厉害,不但杀了石中天,还杀了敖萨,耍了苏无心那臭婆娘,偶对你也算是中意的很,可惜你虽然不错,但老婆一直在催着俺帮她买飞车,俺也只好借你的人头一用,你莫要怪俺。”

唐小峰心中一凛,想道我杀石中天的事,东海之上很多人都知道,但却没有几个人知道敖萨的死跟我有关,而桃花娘的事,更是只有麟凤山里的几个人知道。这家伙不但知道这些事,而且明知道我杀了石中天和敖萨,还敢跑来找我麻烦,看来他对自己是颇有自信。二妹说十大寇里有弱有强,这人既然有如此自信,他的本事只怕是远在石中天和敖萨、桃花娘之上,之所以故意让我发现他的追踪,又装出一副蠢样,其实是为了让我松懈下来,再找准机会,将我一刀毙命。

他心里既已认定这家伙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于是也故作惊慌,失声道:“你莫要骗我,你、你真的就是胡汗三。”

胡汗三哈哈大笑:“小子,你怕了吧?”

唐小峰双腿发颤,直冒冷汗,暗中却悄悄将体内的剑气提到极致:“就算你是胡汗三,我、我也不会怕你。”

胡汗三心中冷笑,想着你都吓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叫怕?他挚出大刀,骑着飞猪往唐小峰逼近,森然怪笑:“不怕我?那就去死好了。”

唐小峰扭身要逃,胡汗三大叫一声“别走”,一下子就冲了过来。

唐小峰却将身子诡异一扭,朝大汉闪电般撞了过去,两人一个对冲,胡汗三一刀劈空,而他的飞剑却已将这大汉刺了个通透。

“死、死小子。”胡汗三低头看着胸口多出来的血洞,身子一摇,往大海坠去。

唐小峰提着带血的飞剑去看那只飞猪,飞猪吓得振翅就逃,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唐小峰心中暗笑:“靠,我还以为这家伙真的很厉害,把他的蠢样当成是大智若愚,原来他不是大智若愚,他是大愚若智,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被算进十大寇的?还是说他根本就是一个冒牌货?”

他心想事情既然已经解决,那还是早些回到船上去吧,于是御着剑气,要往骆红蕖等三女追去。

谁知才刚纵起身子,身后便传来吼声:“死小子,别逃。”

他猛一回头,结果又看到了胡汗三。

胡汗三身背鬼头大刀,面相凶恶,满身刺青,依旧骑着那长有两颗脑袋的飞猪。他顿在那里,朝唐小峰咧嘴一笑:“俺胡汗三、又回来了!!!!”

开玩笑的吧?

唐小峰看着这个家伙,怎么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被他杀死的,其实是这家伙的双胞胎兄弟?

“死小子,”胡汗三恨恨地道,“刚才老子只是一时大意,别以为老子真的是好惹的。”

他恨唐小峰刚才对他偷袭暗算,这次也不多说,提着鬼头大刀就冲了过来。

刀光乱闪,剑影交错。

唐小峰越战越是心惊,这家伙人看着有点傻,打起来却是异常勇猛,而且使出来的全都是以命博命的招式。

刀与剑快速地交错了几下,唐小峰心生一计,从袖中悄悄抖出一枚剑丸,剑丸化作飞剑偷偷绕到胡汗三身后,他自己却冲在正面,与胡汗三以快打快。打到关键处,他抽身一退,胡汗三气势一涨,冲了上来,却被唐小峰暗中御着藏在这家伙身后的飞剑一个背刺。

胡汗三惨叫一声,又往下坠去。

唐小峰追上去,将他的身体劈成无数块,心想我看你还会不会再回来。

等他回过身来,再去看那只飞猪,飞猪又逃得远远的。

唐小峰心想,这下总该结束了吧?

没过多久,却看到胡汗三又骑着飞猪跑来,朝他怒道:“来,我们再打。”

唐小峰额上黑线涌动……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再次战在一起,唐小峰还想使出刚才的偷袭手段,但这一次,胡汗三却已不再上当。于是他改变策略,打了一柱香后,突然撒了一把子母雷珠过去,把胡汗三轰成了碎片。

他看到那飞猪居然无事般从子母雷珠的爆炸中逃了出来,于是追上去想要把它劈了,但这只飞猪却实在是灵活得紧,一下子就逃得远远的。

然后,胡汗三又骑着飞猪回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唐小峰顿在空中,直喘着气。

这样一直战下去,他体内剑气再多也不可能吃得消,而胡汗三每一次回来都跟没事一般,更糟糕的是,唐小峰先前用过的战斗方式,等这家伙一回来就没办法再用。

“小子,”胡汗三咧嘴一笑,“你不行了。”

唐小峰想,这样下去根本就不是办法。

这一次,他先是缠斗,再突然一剑劈下,剑上黑气缠绕。胡汗三一刀截去,虽然挡住飞剑,却没有挡住附在剑上的阴幽戾气,一下子就化作血水。

杀了这家伙后,他想也不想,御着剑光一头就往海底扎去。

没过几下,上头便传来胡汗三的声音:“我胡汗三又回……人呢?妈的,人呢?”

唐小峰心想,再打下去,我不被他杀死也要被他累死,还是先跑再说。

于是仗着廉锦枫教他的闭气之法,直接从海底遁走……

唐小峰追上大船,从海底跃了出来,在甲板上直踹着气。

三女见他浑身湿透,极是狼狈的样子,骆红蕖问:“大哥,来的人是谁?”

“胡汗三!”

“胡汗三?”骆红蕖诧异地道,“竟是那家伙?听说那家伙的本领在十大寇里并不算强,但却是出了名的难缠。他的外号叫杀千刀,意思是就算被人砍个千万,他也死不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唐小峰苦笑道:“他被砍个上千刀会不会死我不知道,反正我起码劈了他十几剑,还用雷珠把他轰个稀烂,他都能够再跑出来。我们还是快逃吧,那家伙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么?”

骆红蕖摇头失笑,心想这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大哥对某个人如此束手无策。

由于唐小峰将胡汗三阻了一阵,再加上骆红蕖悄悄地将船变了方向,那胡汗三也没有再找到他们。他们绕了一些弯路,途中倒是没有再遇到麻烦,平平安安地来到了长生宫。

此时,亭亭的脚伤虽然还没有完全好,还不能行走,但在廉锦枫炼制的丹药的帮助下,基本上已是无碍,颜紫绡又给她做了一个轮椅。其实颜紫绡自己本是做不来这些的,但廉锦枫却实在是聪明,翻了翻宫内那些与机关术有关的书籍,触类旁通,再加上颜紫绡的飞剑用来劈木削铁简直是轻而易举,两人互相合作,一个动手,一个指点,做出一个可以推动的轮椅自然不算什么难事。

亭亭知道是唐小峰将她从黑齿国救出,心中感激,一阵道谢,唐小峰见这丫头长得虽黑,却是书卷气十足,身材比较娇小,胸更是没红红的大……好吧,在这个年龄段里,红红的胸实在只能算是奇迹,别人比不上她也很正常。

姑娘们聚在一起,先是客客气气地聊着,结果发现彼此之间竟是意外的投缘,就好像前世就已认识一般。当然,她们的前世还真的就是认识的,这一点唐小峰虽然知道,却没法对她们说。

傍晚的时候,唐小峰想着自己好久没有练剑了,于是抓着颜紫绡到岛上练剑。

两人都已练到紫华剑气,打起来竟是难分难解。

他们纵上云端,颜紫绡左手倒持青霄剑放在身后,右手持着凤雷剑横放胸前。唐小峰踏着一缕云气,身子一个前纵,电光一般窜上前来。

颜紫绡身子一转,竟将身子转成旋风,围着唐小峰快速一绕,唐小峰只觉周围全是剑影,吓了一跳,赶紧纵到圈子外头,再一看,少女已是踏着虚空脚步一错,定在那里。

唐小峰叫道:“紫绡姐,你什么时候偷学了这样的招式,也不教我?”

“这哪里是偷学来的?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你看着。”颜紫绡身子一转,又如风一般旋转起来。唐小峰仔细看去,发现她周围卷动的气流看着像风,其实全是剑光,所过之处,锐不可以挡。

唐小峰不信:“这真的是你自己想的?”

“你才知道么?”颜紫绡停止旋动,笑靥如花,“上次在桃花娘面前与你交手,我可是手下留情的,如果不是要给你面子,我早就把你打扁了。”

唐小峰哂道:“别以为想出一个新招来,就真的有多厉害,看剑!”

他身子一纵,冲天而起,再直落而下……他已看清,颜紫绡这招虽然厉害,简直就像是用剑光化成的龙卷风,但龙卷风也只是边缘强劲,风的中心却并不可怕。他直接窜到少女头上,再头下脚上的往下杀来,看她还怎么使出这招。

少女双剑一抬,双剑交错成十字,将唐小峰的飞剑接住,身子又突然一转,唐小峰只觉一股大力涌来,整个人都被卷得飞了。

“紫绡姐,我服了,”唐小峰飞过来,搂着少女,“这招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颜紫绡微笑道:“其实也很简单,只是借用了你铸出来的这凤霄双剑。你看我身边全是剑光,其实真正动起来的只有凤雷剑,凤雷剑自带金气,以紫华剑气稍一牵引便可生出无数剑影,青霄剑则与我自身人剑合一。这两支剑原本就是雌雄双剑,我若是快速旋转,那无数剑影被我带动,自然也只能快速旋转,再配合我新想出来的一套步法,旁人看去,自然有如旋风一般。”

唐小峰心想,这话说着简单,但真要做到,其实却绝不容易,书上说紫绡姐“幼谙剑侠之道、长通元妙之机”,“幼谙剑侠之道”已经验证了,这“长通元妙之机”看来也不是乱说的。

颜紫绡又道:“其实我一直都在想着,剑侠之道,绝不仅仅只是将剑气修到某个阶段便成,你想,若没有好的招式配合,空有一身剑气,只怕也难以发挥出来。那个时候,虎妖流离多明明比我们更强,却被我们互相配合,联手用风雷破九霄杀了,而那时候我们才刚刚修成黄华剑气,由此可见,剑气的强弱虽然重要,剑招亦是关键。”

唐小峰笑道:“所以你就背着我,偷偷想着新招式?难道你是怕你以后嫁给我,我会欺负你,所以才背着我练绝招?”

颜紫绡一个栗子敲在他头上:“我哪有背着你?是你自己忙得跟什么是的,既要铸剑炼宝,又要偷懒睡觉,一会儿要去看廉妹妹,一会儿要去救骆妹妹,人家连找你商量新招式的时间都没有。”

唐小峰心里嘿嘿笑……紫绡姐,谁说我一直在偷懒?我也有新招式,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

“对了,这招的名字我还没有想好,你帮我取一个,不许想那些古里古怪的。”

唐小峰想了想,道:“这一招用起来跟风一样,就叫‘风华剑舞’。”

颜紫绡睁大眼睛:“这名字还真的不错。”

“你为什么好像很吃惊的样子?”唐小峰嘻嘻笑道,“我知道了,你根本就没指望我想出好的名字,所以故意先叫我取,其实是想着我要是取得不好,等下就让锦枫帮你想。”

颜紫绡被他看穿心意,脸儿一红,赶紧转移话题:“我还有一个新的绝招,你帮我看看。”

唐小峰诧异地道:“还有绝招?”

“既然是绝招,那自然是多多益善,若是只有一个两个,岂不是没几下就被别人看穿了?再说了,同样的绝招随着天时地利的不同,效果也会不同,就像这招风华剑舞,在空旷的地方自然有用,但要是换个狭小的地方,只怕还没有地方让我转起来,所以要多想几个。”

唐小峰跳到远处,问:“好,我就再试试你的第二个绝招,我该怎么做?”

颜紫绡抿了抿嘴,定睛看他:“我要你用出那招纣绝阴天斩。”

“紫绡姐,你不是在开玩笑?这招用出来,我自己都收不了手。”

“我又怎会对你开这种玩笑?你只管用出来,我必定有办法破它。”

唐小峰见她说得这么认真,心想好,我就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办法破去我的纣绝阴天斩。他深听一口气,飞剑指天,森森黑气上涌,萧萧杀意弥漫,直至阴幽戾气在他的头顶形成一个散发死气的涡流,才一剑劈下,死亡涡流直甩而去。

颜紫绡见这黑色涡流并非是真的朝她甩来,而是偏了一偏,知道小峰担心真的伤到她,心里涌起一丝暖意。虽然如此,她却没丝毫退缩,而是往左硬生生稳了一步,本该与她擦肩而过的死亡之星,竟是硬生生朝她冲去。

唐小峰定晴看着,心里一阵担心。

眼见黑星冲到,颜紫绡雄剑一翻,身前蓦地出现一道弧形屏障,黑色涡流轰在屏障上,竟像是被岩石挡住的水流一般,一下子就分往两边冲刷而过。

唐小峰睁大眼睛,他看到阴幽戾气被少女挡下,却完全没有看清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就是站在那里,抬起剑来,那直可称得上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击,那连桃花娘和敖萨看了都心生惧意的一斩,就这样子莫名其妙的被她接下。

她接得如此风清云淡,仿佛只是抬起手来,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看不出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偏偏又予人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如果说刚才那招“风华剑舞”,唐小峰还能看清虚实,那她这轻描淡写的一剑,唐小峰却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唐小峰飞上去,抱着她转圈:“紫绡姐,你这招好厉害,你一定要教我。”

少女的娇躯被他带着抛飞,衣裳卷舞,有若蝶花,又听到情郎夸奖,心里喜滋滋的。她道:“这招其实也简单得很,我来教你。”

唐小峰心想:“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少女在他身边演练了几遍,他开始发现,若是隔得远些,在他眼里,颜紫绡只不过是简简单单地抬起剑来,但要待在她身边,却会看到凤雷剑在她手中挥出一连串不可思议的轨迹,随着这一连串的挥剑,周围的空间竟像是被扭曲了一般,而她也像是被融进了某个不可知的空间,似实又虚,似虚又实,整个人都变得无法捉摸。

“其实这一招,我也只是在听到锦枫念的一句话后,突然间悟出来的。”

“什么话。”

“天地设位,易行其中,二用无爻位,周流行六虚,往来既不定,上下亦无常,幽潜沦匿,变化于中,包囊万物,为道纪纲,以无制有,器用者空……”

“这是魏伯阳留下来的《周易参同契》,很多人都读过,这句话怎么了?”

“是《周易参同契》么?我以前倒是从来没有读过,当时只是锦枫在翻书看,我问她在看什么,她便念了出来,”颜紫绡道,“当时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心领神会一般,想着竟然二用无爻位、周流行六虚,为何常人却会有上下之分,前后之感?若是抛去这种与生俱来的方位感,是否能就颠反天地,倒挂阴阳?但这种事当然不可能做到,于是我又想着,我颠反不了天地,我把我自己当成天地,颠反我自己还不成么?每个人体内都有阴阳二气,孔夫子不也说过‘天人交感,阴阳相和’么?我以剑气带动,将我自身体内的阴阳二气倒挂过来,再带动周围元气,是否就能做到‘以无制有、器用者空’?我就是这样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的,就把这一招创了出来。”

唐小峰心想,这句话许多人都曾读过,却没几人像她这样往深处去想,就算像她这样去想,只怕也无法像她想得这般玄奇奥妙,真不愧是“长通元妙之机”的凌霄花。

颜紫绡将这招教了给他,虽然她说得简单,其实却真的不容易做到。一直等到学会后,颜紫绡又让他取个名字,他想了想,觉是不如就叫‘星空倒转’好了,听起来很有气势。颜紫绡自己是想不出什么好名字的,自是由他说了算。

练完剑后,本应该回到长生宫去,唐小峰却拉着她找了个山洞,去脱她裤子,颜紫绡红着脸说,万一红蕖和锦枫她们找出来什么办?

“我不管,”唐小峰嘿笑道,“原来紫绡姐你这么聪明,我要是不欺负一下你,我会觉得自己没你能干的。”

少女拗不过他,再加上今天被他一直夸着,心里早已是欢喜得一塌糊涂,不管他要做什么都没有不情愿的,于是就由他欺负。偏偏唐小峰用的还是最欺负女孩子的姿势,让她像小狗儿般趴在那里,他从后边一阵调戏,再扶着臀儿,深深进入其中,让花儿绽放,摇曳,怎么也没个停歇……

不知不觉,又过了两天,这两天里,唐小峰多铸了几支飞剑,炼了一些雷珠。

他告诉颜紫绡,他会陪骆红蕖一起去轩辕国,颜紫绡已经知道他被悬赏十万两黄金的事,不太放心,要跟他一起去,唐小峰却是不肯,要她留在这里。两人争了几句,初时颜紫绡声音更大一些,结果唐小峰先对她毛手毛脚,再对她摸胸摸臀,趁她情迷意乱,面红耳赤之时,又对她一阵大夸,说要是没有她,长生宫里也许会跑出什么妖魔鬼怪来,那到时谁来保护廉锦枫和红红等人?只有她留在这里,他才放心得下,少女被他一阵乱赞,哪还有心思思考,等到发现上当时,早已答应下来。

无奈之下,她只好逼唐小峰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唐小峰转了个手,又把太平铃给了骆红蕖。骆红蕖原是不想要的,却同样拗不过他,只好收了下来,却又把唐小峰当初在麟凤山塞给她的那颗续命金香丸还了回去,这颗续命金香丸已是仅有的一颗,唐小峰想了想,觉得二妹既然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也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就把续命金香丸收了下来。

这几天里,他也问了廉锦枫与断趾重生有关的灵丹妙药的事,廉锦枫告诉他,三魂营骨,七魄侍肉,被挖下的血肉容易长出,被砍下的肢体却难再生。脚趾虽然不大,却是连着趾骨一同失去的,这就等于是肢体断去,要想让断去的肢体重生,寻常灵药根本无法做到,她也还在研究。

唐小峰知道这种事急也没用,只好先放在一边。

那天晚边,他看到红红与亭亭在花园里说话。

亭亭道:“红红,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亭亭,”红红道,“你这个样子,只会更让我担心,你要是哭一下,我反而更放心一些。”

“我不会哭的,”亭亭低声道,“娘也好,其他人也好,他们全都是被女儿国害死的,哭,哭又有什么用?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没有什么本事,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让女儿国以命偿命,以血偿血,黑齿国今日所受的灾难,我会千百倍地偿还在他们身上。”

没有坚毅的表情,没有咬牙切齿的恨,她只是平平淡淡地将这番话说出来。

却反而予人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

红红更加地担心了。

第二天一早,红红跑来找唐小峰,问她们能不能去看长生宫里收藏的那些道术或是剑谱。

唐小峰笑道:“是不是亭亭叫你来问的?她为什么自己不问?”

红红道:“她问与我问,又有什么不同?”

“不一样的,”唐小峰贴过脸去,在她耳朵里吹了口气,“她问的话,我肯定不让她学,因为那是害了她。但是你问的话,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肯的,我对你好不好?不过呢,我也有事要你帮我,你肯不肯?”

早在风果洞里,红红对他就已经生出一种莫名的依赖性,又想着,他在风果洞那种险恶之地都没有害我,现在自然更不会害我,于是就羞着脸儿点了点头。

然后唐小峰就抓她去“护鼎”,让她绕着泰煞鼎跳舞,左三圈右三圈,胸儿抖抖屁股扭扭……

唐小峰与骆红蕖一同往轩辕国飞去。

骆红蕖踩着滑云板,秀发飞扬,衣裳卷舞,青春而又艳丽。

“二妹,早上你跟三妹在争什么?”

骆红蕖轻叹一声,道:“她心中不放心,想跟我一起到轩辕国去,我却不肯,所以争了几句。”

唐小峰心想,蘅香那丫头对别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对红蕖却还真是不错。

他们飞了好几个时辰,正要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吃些东西。

一道焰光冲天而起,在他们前方炸了开来。

骆红蕖微微地错愕了一下,低下头来,往海面看去,看到那里停留着几只船。

唐小峰笑道:“这是有人想找麻烦呢,还是有人想请我们作客?”

“这焰火是苏南天的南天焰。”

唐小峰嘻嘻地道:“上次我和紫绡姐、锦枫请他吃了烤猪,看来他是想请回我们。”

骆红蕖低声道:“山通五岳,门辟九霄……如果只是想要请客,他没必要发出南天焰,大哥,我们还是要小心些。”

“但你不也说过,苏南天绝不是用钱财可以买通的,难道他也会为了那十万两赏金杀我?”

“总之,小心一些便是。”

他们一同飞了下去。

海上停着四艘战船,船上有人喝酒,有人吃肉。

四艘战船的前方,飘着一艘小小的冰船,冰船上立着满面虬髯的苏南天,以及唐小峰上次就遇到过的,那不爱说话的丫环。

苏南天看着唐小峰,面目阴冷,目光森然,与他上次跟唐小峰偶遇时的表情完全不同。唐小峰心想,看来二妹说中了,他这是来者不善。

骆红蕖朗声道:“莫非一向诛强扶弱,仗义疏财的‘南天门’,竟也贪图君子国悬赏我大哥的那十万两黄金,想要取我大哥性命不成?”

“姑娘弄错了,鄙人一向只知凭自己喜好做事,讲不上什么诛强扶弱,更不敢说仗义疏财,”苏南天淡淡地道,“但那十万两黄金在我眼中也有如粪土,不值一提,更不用说它还是君子国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全是奸险小人的伪君子给的。”

骆红蕖问:“那你为何截住我们?”

苏南天没有理她,却盯着唐小峰,道:“上次承小兄弟之情,鄙人准备了好酒好肉,小兄弟可有空赏脸,在此与我喝个痛快?”

唐小峰与骆红蕖错愕地对望一眼……这人面无表情,杀意凛然,他们本以为他多半是要为难他们,谁知他却又突然说要请客,实在是让他们有些糊涂。

“喝酒是好,不过我们赶时间,只怕喝不了多久。”

“不用多久,”苏南天道,“喝个三天三夜,也就够了。”

“喝上三天三夜,那岂不是不用去赴轩辕国的寿筵了?”

苏南天道:“那种地方礼仪繁多,哪有在这里喝得痛快?”

骆红蕖看着苏南天,流波闪动:“我明白了,你并不是要杀我们,而是要将我们留在这里。”

苏南天道:“骆姑娘若是也肯留下来,鄙人必定尽地主之谊,款待姑娘,姑娘若是另有急事想要离开,那也请便。”

“所以,你要留下来的是我,”唐小峰苦笑道,“但我就想不通了,我不但没有得罪你,还请你吃过烤肉,以往更是无冤无仇,你又不是为我的赏金而来,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要逼我留下?”

苏南天道:“受人之托,如此而已。”

“有人要你在这里请我喝酒?”

“有人要我杀了你,”苏南天盯着唐小峰,道,“那人的话,我有不得不听的理由,但我又不愿杀请我吃过烤肉的朋友,所以我只好折衷一下,让你在这里留个几天,这样我既不用杀你,也算是对那人有了交待。”

“我要是不肯留下呢?”

苏南天道:“那我也只有忠人之事了。”

“那就没办法了,”唐小峰弹出剑丸,剑指苏南天,“那就让我看看十大寇里的‘南天门’,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本事。”

骆红蕖低声道:“大哥……”

“你不用多说,”唐小峰没有看她,“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轩辕国的。”

骆红蕖摘下四时乖错太平铃,想要悄悄递给唐小峰,唐小峰却没有接,他只是笑道:“带着这东西,打起来就没意思了。”

以直对直,以曲对曲,他要跟对方堂堂正正地打上一架。

骆红蕖看向那些战船,见上面坐着许多人,或高或矮,相貌不凡。她知道苏南天的这些手下也都不是好惹的,自己若是强行插手,只怕讨不了好,无奈之下,只好踩着滑云板飞到一旁。

苏南天跳下冰船,踏着海面,一步一步地向唐小峰走去,海水在他的脚下结成冰块,散出森冷的寒意。

两个人对立着,剑气弥漫,杀意直卷。苏南天背上那重达千斤的巨剑还未拔出,便已发出锵锵声响,仿若是一头想要将敌人血液全都喝尽的怪物的低吼。

不管是那丫环,还是船上的那些人,他们看着苏南天的眼神都没有太多的担心,因为他们知道苏南天是不会败的。骆红蕖却是无法放下心来,她虽然也知道唐小峰本领了得,但她更知道,苏南天的本事远在桃花娘、石中天、敖萨等人之上,唐小峰虽然能够杀死石中天,暗算敖萨,但对上苏南天,实在是凶多吉少。

“我应该将太平铃硬塞给大哥的,”骆红蕖想,“就算他不要,我也应该塞给他。”

她看向唐小峰,却见唐小峰一脸的认真,这样的认真表情是她以前从未在唐小峰脸上见到过的。她开始觉得,就算把四时乖错太平铃硬塞给唐小峰,他也会把它扔掉,这样的做法当然不是一个聪明的举动,尤其是对于一向“聪明”的唐小峰来说,这种事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但她却知道,现在的他,真的会这样做的。

这跟聪明或是愚蠢毫无关系,有些人就是这样的率性而为,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不在乎什么才是“对”与“错”。他只在乎这一时,这一刻,自己想要做什么……

唐小峰面对着苏南天,剑气狂卷,将海水激出一阵阵的浪花。

他的胸腔里燃烧着斗志和对胜利的渴望。

尽管总是显得懒散,尽管看上去总是喜欢胡闹,但事实上,在内心深处,他同样有着热血和不服输的一面,尤其是当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他会输的时候,他更是想把这一仗赢下来,而且是要堂堂正正地赢下来。

他剑指苏南天,身子往后缩了缩,却又刹那间掠往前方。这种静与动之间的交错,是那样的玄妙与诡异,明明所有人都看到他在往后缩,可眨眼之间他便已掠到了苏南天的前方。

船上那些人原本都是一边看着一边闲聊,他们都是苏南天的手下,他们对他们的老大有着绝对的自信,甚至相信他们的老大只要简简单单的用个几招就能灭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然而当唐小峰动起来时,他们却突然生出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这种感观与现实之间的反差让他们胸闷得想要吐血,只是一瞬间,他们便静了下来,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唐小峰翻身一卷,剑光直取苏南天咽喉。

而苏南天连剑都还没有拔出。

骆红蕖手心冒汗,心想难道大哥就要赢了。

但她只是一个眨眼,苏南天的巨剑便已架在身前,而唐小峰不知怎的便窜到了苏南天身后,抖出无数剑花,银河倒悬般卷了过去。骆红蕖根本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她开始痛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眨眼,虽然只是那么一个瞬间,她却觉得自己错过了许多许多。

唐小峰往外旋飞,旋飞间,袖中抖出十几只剑丸,化作上百支剑影,扑天盖地地卷向苏南天。

苏南天巨剑未动,人也未动,一堵冰墙凭空而现,挡住了所有飞剑……凝气成冰!

《紫度炎光经》在心头快速掠过,唐小峰左手一拍,三味真火扑了过去,化开玄冰。

但是苏南天不见了!

“大哥,头上!”骆红蕖急急叫道。

但是已经迟了,巨剑已朝着唐小峰当头斩下。

骆红蕖一声惊呼,捂着脸儿跪倒在那,心痛欲绝。船上众寇齐声叹息……那小子也算了得,只可惜遇到的是他们的老大。

那丫环睁大眼睛立在那里,完全没有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惊呼未绝,叹息未止。一个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中:“这一招叫什么名字?”

说话的是苏南天。

他在跟谁说话?骆红蕖松开手,抬头看去,她看到苏南天半蹲在结了冰的海面上,巨剑斜斜向下。

巨剑上方,少年飘在那里,飞剑点在苏南天的眉心处。

骆红蕖又惊又喜,众盗尽皆愕然……他们根本没能弄明白唐小峰是怎么逃过这一剑的。

那丫环依旧睁大眼睛立在那里,依旧没有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对她来说,这一切都得太快,她什么也无法看清。

“这一招叫‘星空倒转’,”少年露出微笑,“是紫绡姐想出来的。”

苏南天赞道:“要什么样的天才,才能自创出如此玄妙的一招?”

少年笑道:“你不要夸她,她会骄傲的。”剑光一闪,直刺而去。

然而,明明只是这么一点距离,他的剑尖却怎么也无法刺入苏南天的眉心,苏南天带剑飞退,竟退得比他的飞剑还快。

巨剑斜斩,少年的飞剑锵然断去。

但是少年身边还有许多飞剑,这些飞剑在他身边急旋不休,仿若无数流星,一支支的往苏南天划去。

但凡飞剑划过之处,连空气都被炙出焦味。

苏南天巨剑一截。

所有人都想着,马上又会是一场华丽多彩、险象环生的战斗。

然而突然间,他们看到少年仍然飘在那里,所有飞剑仍然在他身边旋转,一剑也没有射出。

苏南天也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巨剑斜斜向下,动也未动。

仿佛他们刚才看到的只是一个错觉。

是错觉,却又不是错觉。

静,无休止的静。

不管是骆红蕖还是船上的那些人,全都静静地看着剑侠少年与虬髯大汉,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生怕只要眨了一下,就会错过些什么。

那丫环左看右看,想要找谁来帮她解释一下。

但是大家都不说话。

她的心中有些焦急,因为她也想要弄清这两个人谁会输,谁会赢。这种不安,让她忍不住轻轻地咳了一下。

仿佛被她的这声轻咳打破了什么,突然间,掌声雷动。

所有人都鼓起了掌,然而,连这热烈的掌声也难以发泄他们内心中的激动与兴奋,他们开始拍桌拍凳,大呼小叫。

骆红蕖心中也涌起一阵喜悦,心里想着,原来大哥的本事竟是如此的了得?

听着满堂的喝采,唐小峰心里却是无喜无忧。

他只是看着苏南天,缓缓地道:“你、也应该拿出真本事了。”

骆红蕖心里一惊,想着难道“南天门”刚才竟还留了手?

她看向其他人,发现那些人虽然对唐小峰刮目相看,但他们对苏南天却仍是毫不担心。

因为他们知道苏南天的真正本领,就算那少年已经露了一手,就算那少年的表现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期,但他们仍然知道,那少年绝不会是他们老大的对手。

苏南天提着巨剑,缓缓挥动,寒流乱舞,漫天雪花。

如此的艳阳高照,如此的晴空万里,为什么竟会飘起雪来?

苏南天巨剑一斩,雪花凝成漫天冰刺,疯狂地刺向唐小峰。

这是苏南天的成名绝招――旋天冰斩!

唐小峰只看到无数光亮向自己冲来,他清楚地知道,只要有一个冰刺刺入他的体内,他马上便会被玄冰冻住。

他身子一扎,一头扎入海中。身后却有寒意涌来,他快速回头,却看到海水凝结,凝出一条条冰龙,有如蔓藤一般向他卷来。

他暗道不好,御着剑光窜来闪去,冰龙在他身边绕出一个个条形。他剑光一窜,破开海面。

一道刀光却当头劈下!

唐小峰飞剑乱划,身子诡异地动了几下,周围空间一个扭曲,刀光从他身边错身而过……这是

虽然躲过刀光,他却也惊出一声冷汗。

赶紧窜出海面,顿在空中。

他深吸一口气,飞剑高举,黑色死气快速集结,在剑的上方形成象征死亡的涡流。

群寇尽皆色变,仅仅是看着剑上的黑色涡流,他们便有一种即将死去的感觉。

这是骆红蕖第三次看到唐小峰使用纣绝阴天斩,第一次是在白蛟宫,第二次是为了杀黑晏。

然而,不管看到多少次,她都无法压住内心中无由而生的恐惧。

她看到那丫环打扮的女孩儿脸色苍白,浑身发颤,于是轻叹一声,飞过去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些安慰。

唐小峰一剑斩下,黑色流星轰向苏南天。

苏南天却没有躲,他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巨剑耀出白光,那极致的白,就像是天地间所有的光亮全都被卷入其中。

巨剑一挥,一团白光倒迎而上,与唐小峰的黑球撞在一起。立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两人之间形成一个互相对撞的弧形屏障,一个白得耀目,一个黑得诡异。

一道道黑白交织的光环在两个光弧间不断扩散,竟令得天地变色,众神惶惶。

唐小峰心中一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硬生生接下他的纣绝阴天斩。

纵连颜紫绡,也只是利用阴阳倒转将它避开,并不是真的将它接下。

白光与黑球彼此冲撞,互相消耗,唐小峰却没有等,他闪电般从黑白交织的光环间穿过,飞剑齐出……却又很快顿住。

苏南天不见了!

身后疾风响起,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身子一扎,便要往海底再次潜去,但太迟了。

蓦地一痛,苏南天的巨剑已斩在了他的背上。

血水纷洒。

骆红蕖掩着口儿,心里一阵焦急。

苏南天踏着一缕水气顿在空中,冷冷地看着落在海面上的唐小峰。

唐小峰踩着冰块,额上冷汗直溢,他抬头盯着苏南天,眼神却依旧专注与执着。

他的背上有一道长长的裂口,但却并不算深。

那一瞬间的反应,还是让他避开了要害,让他没有死在苏南天剑下。

只是他没有想到苏南天虽然不是剑侠,却能踩着水气飘在空中。

他紧咬着牙,忍着背上传来的剧烈痛感,心里没有任何退缩的念头。

退缩个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退缩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将永远无法达到剑侠之道的极致。

苏南天当然能够看到少年显露出的意志,他的心中一阵遗憾……这少年年纪轻轻,就已有如此本事,如果多给他一些时日,他的前途将无可限量。

苏南天为这少年感到遗憾,但他却不会手下留情。这就是战斗,或者是生,或者是死,当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你都只能去接受。

但是唐小峰却并不认为自己的结局已经注定,他的眼眸闪动着狂热的斗志以及对胜利的渴望,他将赢下这场战斗,不管过程如何艰难,他也一定要赢下来……

苏南天高举巨剑,便要往唐小峰劈去,唐小峰剑气纵横,准备倒迎而上。就在这时,远处却传来骆红蕖的惊呼声:“你怎么了?”

苏南天愕然看去,却发现那丫环打扮的女孩儿捂着肚子直喊疼。

疼的并不只有那个女孩儿,还有船上的那些人,他们一个个捂着肚子,疼得直打滚。

苏南天心中一惊,没有再去理会唐小峰,而是纵了过去,沉声道:“怎么回事?”

有人叫道:“老大,我们好像吃坏了肚子。”

船上有一名医师,他很快就弄清了大家的症状:“是有人下了毒。”

唐小峰扭过头来,与骆红蕖错愕地对望一眼。

苏南天亦是阴沉着脸……除了女孩儿,船上这些人无一不是经验丰富,小心谨慎的盗寇,他很难想象有人能给他们下毒。

在他与唐小峰战斗时,女孩儿并没有吃东西,但她现在同样肚子疼,所以毒是一早就下好的,因为女孩儿只在唐、骆二人到来前,吃了一点儿东西,而那个时候,这些人一直跟他在一起。有谁能够当着他的面,悄悄在酒肉里下毒而不让他发现?这样的人并不是没有,但是很少,真的很少……他只认识一个。

苏南天冷然看去,发现船桅处藏着一片阴影,于是一剑劈去。

剑光划过,船桅倒下,阴影却窜了出来。

那“阴影”扑向了骆红蕖:“骆姐姐,骆姐姐骆姐姐骆姐姐……”

“姐你个头!”骆红蕖把那“阴影”的脑袋按住,直接往海里塞。

唐小峰却已看清,扑向骆红蕖的是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的脑袋被少女按在海里,连喝了好几口水,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少女又一个抬脚,把他踢飞。

唐小峰还是第一次看到骆红蕖如此对一个人。

小男孩踩着海水跑来跑去,苏南天用剑将他拦住,冷冷地问:“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男孩身子一闪,一下子就跑没了影。

唐小峰看得发呆……这小男孩在海面上跑,竟然比他御剑的速度还快。他纵到骆红蕖身边,低声问:“二妹,那小子是谁?”

骆红蕖额上发黑,正要说话,小男孩居然又跑了回来,握住唐小峰的手,嘻嘻笑着:“我叫白话,白话的白,白话的话!”

开玩笑的?白话?

“鬼见愁”白话?

十大寇里的“鬼见愁”,竟然是这样一个毛孩子?

唐小峰有些不相信,于是瞅瞅苏南天,看看骆红蕖,却发现他们一个脸色阴沉,一个额冒黑线。

好,这孩子是不是“鬼见愁”还不好说,但至少苏南天和骆红蕖见到他……那是相当愁的。

苏南天面无表情地把巨剑背了回去,唐小峰问他:“不打了?”

苏南天冷冷地道:“没心情。”

唐小峰汗了一下……也好,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坏事,反正再打下去,死的很有可能是他。

白话下在酒菜里的毒算不上有多厉害,不过是让人拉拉肚子,只是大家一起腹疼腹泻,那场面也是颇为可观,尤其是那女孩子,疼是相当疼,泻又不敢泻,捂着肚子僵在那里,简直就要哭出来。

好在苏南天的“凝气成冰”终于派上了大用场,竟然就在海上建了十几座冰屋给大家应急。只是把自己的绝招用在这种地方,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骆红蕖悄悄拉了唐小峰,往轩辕国飞去,苏南天也懒得再去管他们。

二人心中一阵好笑,只是没飞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白话的叫唤:“骆姐姐,等我,等我等我等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

骆红蕖的笑僵在了那里……

唐小峰服下一颗小还丹,骆红蕖在他背后,替他涂着伤药。

白话蹲在一旁,双手撑着下额,很无聊地看着。

唐小峰心想:“红蕖不过只有十三四岁,就能成为东海著名的十大寇之一,我还以为这已经是很了不起了,但这小子估计连十岁都没到,他是怎么当上东海十大寇的?”

白话问他:“你是谁?”

“唐小峰,”唐小峰道,“唐小峰的唐,唐小峰的小,唐小峰的……”

“原来你就是唐小峰,”白话在他的背上使劲拍,“你就是杀了石中天和敖萨,又把桃花娘耍的团团转的那个唐小峰?我仰慕死你了。”

唐小峰疼得直咧嘴,心想再拍下去,我没有被你仰慕死,就先被你拍死了。

“可惜,可惜,”白话叹气,“唐小峰很快就会变成死小峰了。”

唐小峰心想,“死小峰”是紫绡姐的专用,其他人不要乱用。骆红蕖却看着白话,问:“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有一个朋友要来杀你,”白话看着唐小峰,“你打不过她的。”

唐小峰心想,我是不是突然犯了扫帚星?怎么一下子就有这么多人跑来杀我?他问:“那个人是谁?”

“她的名字我不能告诉你,”白话说道,“但是别人都叫她月亮,很少有人见到她,因为见到她的人都会死,但我却是个例外,因为我是她的好朋友。”

骆红蕖动容:“我还以为,十大寇里的‘月亮’只是一个传说,大家只是把东海之上一些不可解的事情,随便推给一个虚构的人。”

白话道:“她可不是虚构的,那些事情,有很多真的是她做的。”

“她是个女孩子?”

“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白话看着他,“不要得罪月亮,因为她会来找你,当月亮找上你的时候,你就死掉了。”

“我实在是不记得我有得罪过她,”唐小峰苦笑道,“难道她也是为了那十万两黄金?”

“黄金?”白话笑道,“怎么可能?黄金这东西,拿来不能吃,搬起来嫌太重,她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种东西杀人?她想要黄金的话,要多少我都可以给她多少。”

白话跳到一旁,口中念咒……漫天黄金直砸而下。

唐小峰急急搂上骆红蕖,化作剑光,一下子就窜了开来。回过头时,整个礁石岛都已被金锭淹没。

这是“五鬼运财”!

唐小峰自己也用过五鬼发财术,五鬼给他运来了整屋子的金锭,并告诉他那已是超级大优惠。但那一屋子的金锭,跟这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唐小峰看着满礁石的金锭,心想:“如果我那都是超级大优惠,那这简直就是超超超超超……级大优惠了。难道这小子真的是鬼见愁,连五鬼看到他都愁?”

白话从成堆的金锭里爬出来……他把他自己给淹掉了。

骆红蕖看着唐小峰:“大哥,我们走吧。”

唐小峰“哦”了一声,两人一同往天际飞去。

“等等我!”白话在金锭堆里爬啊爬。

没人理他……

颜紫绡在桃花间跑着……

前方传来声响,她心想这么迟了,怎么还有人在那?

她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行去,侧耳细听,听到的却是动人的呢喃和陶醉的呻吟。

“大哥,我、我不行了……啊……”那竟然是骆红蕖的声音。

她怔了一怔,快速掠了过去,桃树分开,她看到骆红蕖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胸兜,扒开双腿躺在地上,还有一个少年把她的大腿往上压,将脑袋埋在那羞人的地方,不停地吮吸着。幽香满园,旖旎动人,骆红蕖那神秘的泉眼泌出蜜儿……

颜紫绡睁大眼睛,心想他们不是到轩辕国去了么?怎么又会在这里,做这种羞人的事儿。

死小峰,你既然回来了,也不来见我,却和红蕖妹子在这鬼混。

另一边有桃花飘落,一个女孩儿从桃花间钻了出来,同样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那个女孩儿是廉锦枫。

颜紫绡想,锦枫一定会生气的。

但是女孩儿没有生气,她只是红着脸儿向少年走去,少年站了起来,女孩儿跪在他的身前,扶着某样事物,将它温柔地含入口中。

她的螓首时起时伏,神情欢快,仿佛是在唱着歌儿。

颜紫绡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心想:“我知道小峰很喜欢锦枫,锦枫心里也早就有了小峰,但原来他们、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她倒不是生气,只是感到吃惊。

忽地,一团光亮出现在三人的头顶,光亮里射出无数兵刃。

颜紫绡朝他们奔去,却发现自己离他们越来越远,她想要大声警告,嗓子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少年与二女没有发现危险将至,依旧在那鬼混,娇笑连连,娇喘不歇,直到那无数兵刃如阵雨一般落下,将他们的身体刺穿。

肢残体断,血流满地……

颜紫绡捂着脑袋一声大叫,然后猛地坐了起来。

周围幽幽暗暗,只有龙须烛照过来的光线幻灭不休。

原来是个梦!

少女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下了床,来到窗口,看着外头飘飞的桃花,听着丁冬的清泉。

长生宫内的桃花永远都在飘坠。

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想起梦中死小峰与红蕖、锦枫鬼混的情形,不由得脸儿发热,想着我是不是被小峰“欺负”惯了,这才一两天没有被他“欺负”,竟然就做起春梦来?

她回过身来,正要上床继续睡去,却看到床上耀起红光。她愕了一下,飘了过去,原来发出红光的竟是那本《救姻缘》。

她将小册子拿了起来,翻了一翻,在其中一页上,出现了几行字,上面写着:“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只恨当年鸾和散,二魂空自绕湘江。”

颜紫绡心中疑惑,想着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却又想道:“人家说宝物通灵,它似乎是在警告我什么。这本书的名字叫做《救姻缘》,我只想与小峰恩恩爱爱地厮守一辈子,所以,我的‘姻缘’就是小峰。但姻缘要是成的话,那又何须要‘救’?既然要‘救’,那这姻缘肯定是不救就会出问题的。”

她忖道,自己虽然看不懂这段话的含意,但锦枫不但聪明,而且饱读诗书,却是肯定看得懂的。

于是化作剑光从窗口飞出,一下子就窜到廉锦枫所住的阁楼里。

廉锦枫迷迷糊糊地被她推醒,穿着一件诃子坐了起来,问:“颜姐姐,出了什么事?”

“我问你一句话儿。”颜紫绡把那句话念了一遍,问她该做何解。

女孩想了一想,道:“斑竹便是泪竹,又叫湘妃竹。当年舜帝南巡,死在苍梧山中,他的两个妻子娥皇、女英伤心过度,在湘江投河自尽。按照一些书籍上的记载,舜帝死后被封在了苍梧山,而他的两个妻子则成了潇湘之神,虽然都是神灵,但苍梧山与湘江远隔万里,竟是连死后都无法相会。”

女孩儿抬起头来,见颜紫绡立在那里,有如被冷水浇过一般,于是不安地问:“颜姐姐,怎么了?”

颜紫绡咬了咬嘴唇,道:“锦枫……我要去一趟轩辕国。”

廉锦枫呆呆地看着她,忽地说道:“姐姐,你等我。”

她下了床,穿好衣裳,道:“我跟你一起去。”

“当日唐公子身受重伤,突然消失,虽然大家都在担心,却只有颜姐姐你一个人将他找到,”廉锦枫看着她,道,“我虽然不知道姐姐你为什么突然变得心神不宁,但我相信,姐姐的预感是不会错的,你突然想到轩辕国去,必定是在担心唐公子,可、可我却也一样的担心他。”

廉锦枫低声念着:“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小妹虽然不知道姐姐的这句谶言从何而来,但它不拿其他人做比喻,偏偏拿出娥皇和女英作比,如果姐姐是娥皇,小妹、小妹很想去做女英来着。”

颜紫绡见她说出这话后,脸儿已是臊得一片通红,于是微微一笑,牵着女孩儿的手:“其实,我也知道你喜欢小峰,你这些日子对我这么好,也都是为了他吧?”

女孩儿羞得脖子都红了,低着头,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就算没有那坏蛋,人家、人家就不能对姐姐你好么?”

颜紫绡心中暗笑,又道:“不过我也有些不解,你就算想要嫁给小峰,那对他好就可以了,他想要你的话,我又不会拦他,你为何一直讨好我?后来我想了想,觉得大概是跟小峰体内的七彩含香如意蛊有关,好妹子,你告诉我,你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廉锦枫知道颜紫绡虽然有时不爱多想,但聪慧起来,却也非一般人可比,于是红着脸儿,掂着脚,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这屋子里明明只有她们,她却也还是怕被别人听了去,由此可知,她要说的话到底有多羞人。

颜紫绡的脸也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啐了一下,道:“原来、原来还有这样的事,那如意蛊也忒古怪的。”

廉锦枫低着脑袋,用手搓着衣角,颜紫绡暗中失笑,又想道:“锦枫看似怯弱,其实却大胆得很,也是那种喜欢上一个人来,便不顾一切地投入那人怀抱,什么礼义廉耻都可以放在一边的性情女子。”

她牵起女孩儿的手,道:“好,那我们便一起去找他。”

女孩儿红着脸儿,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当下,她们便将薛蘅香、姚芷馨、红红、亭亭都叫了出来,告诉四女她们要出门一趟。

亭亭、红红、姚芷馨三女面面相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三更半夜的说走就走。薛蘅香却是想也不想的就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颜紫绡知道,在骆红蕖离开时,薛蘅香就想要跟去,还跟骆红蕖争了几句,对她的这番决定并不感到奇怪。姚芷馨见薛蘅香要去,于是说她也要去。

颜紫绡心想,又不是去郊游,大家一起去做什么?再说了,薛蘅香有鬼灵幡护身,廉锦枫的内景神视之术别有妙处,关键时刻可以派上很大用场,再加上她带着泰煞鼎,必要时可以以五鬼术法自保。姚芷馨也跟去,万一真的有事,岂不是还要腾出一个人来保护她?

她自然不肯。

姚芷馨见颜紫绡和薛蘅香都不肯带上她,只好低下头来,暗自想着,自己真是没用。

颜紫绡却又有些犹豫:“只是,我们都走了,留下芷馨和红红、亭亭你们三个……”

亭亭却劝她不用担心,说这里这么隐蔽,千百年来,人人都在找长生宫,真能找到这里的也没几个,她们只要早去早回就是。颜紫绡想想也对,于是用剑气载上廉锦枫和薛蘅香,飞出长生宫,往轩辕国去了。

在她们走后,亭亭推着轮椅往书殿行去。红红问:“亭亭,你不再睡一会儿?”

亭亭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只是想,紫绡姐姐与红蕖姐姐都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却都有那样的本事,还有锦枫,甚至比我还更小些,就已能够炼出那样的灵丹妙药,她们能够做到的,难道我们就做不到么?”

红红与姚芷馨对望一眼,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也跟着她一同前往书殿,想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早日变得像其他人一样能干。

一个时辰后,亭亭和红红在那翻看书藉,姚芷馨在旁边打着瞌睡……

两个时辰后,亭亭依旧翻着书籍,红红和姚芷馨都已睡着……

三个时辰后,亭亭放下手中的书,在她旁边,睡着两只小猪……

四个时辰后,两个女孩儿终于醒了,看到亭亭坐在轮椅上低头沉思,红红问:“亭亭,你在想什么?”

亭亭面无表情:“我只是在想,锦枫已经走了……以后谁来做饭吃?”

两个女孩同时僵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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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国虽然只是岛国,占地却极为宽广,一座高山落在岛上,山中霞光万道,城池隐现。

城中百姓不管男女,俱是身型高大,虽然不像长人国那般高得吓人,却又较寻常人大上许多。这里的国民寿命极大,活个五六百岁乃是常事,就算活个百年,也并不稀奇。

穿过梧林和玉桥,唐小峰见这里的国民衣着极是随便,风气也很纯朴。不像君子国,虽然人人都是穿履戴冠,温文尔雅,一路看去耕者让畔,行者让路,却总予人一种假的感觉。这里的人也会争执,也会吵闹,甚至还有两人持棍互殴、围观群众纷纷叫好的场面,却反而让人觉得民风朴实而善良。

唐小峰与骆红蕖找了一家酒楼,举杯畅饮。唐小峰问骆红蕖是怎么认识白话的,骆红蕖苦笑道:“那小鬼听到我的名头后,跑到麟凤山找我,想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又在那里胡闹了好一阵,怎么赶都赶不走。”

又道:“幸好我们把他甩了,有那小鬼头在身边,准没好事。”

唐小峰心想,看来二妹真的是被他弄怕了。

他们又对饮了两杯,街上突然一阵嚣闹。唐小峰笑道:“外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走,我们看热闹去。”

骆红蕖知道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于是笑了笑,与他一同走到外头,只见街的另一头烟尘滚滚,街的两边探出无数脑袋,都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没过多久,一个小男孩抱着大堆东西从那个方向冲了过来,看到唐小峰,直接把这堆东西往他怀里塞。

唐小峰错愕看去,发现这些全都是亵衣,所谓亵衣,就是女儿家穿在里头的内衣,比如肚兜、心衣、诃子、胸兜什么的,只不过这些亵衣都大件得很。紧接着,一群高大的女人手持棍棒冲了过来,盯着唐小峰和小男孩看。

小男孩瞅着唐小峰,泪水汪汪:“哥,你叫我偷这些东西,我已经偷来了,你不要再打我了,555555……”

小男孩的样子实在是太委屈太惹人同情,于是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唐小峰。唐小峰大叫:“等一下,你们弄错了,不关我的事,我不是内衣贼……”

一个女人吼道:“揍他!”

于是所有女人都冲了上来,棍捧齐挥。唐小峰把亵衣一扔,拔脚就跑,那伙高大女人紧追其后,于是滚滚而来的烟尘,一下子又滚滚而去。

小男孩跳到骆红蕖身边,得意得很,骆红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死小鬼,你又在惹事。”

这小男孩当然就是白话……

唐小峰没命地跑。

喂喂,我是来看热闹的,为什么我自己会变成热闹?

他现在终于明白那小子为什么叫“鬼见愁”了,连他见了都愁,更不用说鬼了。

那伙女人虽然追得急,但唐小峰是什么人?他可是剑侠啊!

只见他几个拐弯后,往一条小巷子里再一窜,一下子就让那伙女人找不到他。

只是他窜得太急,前方刚好闪出一个人影,两个人撞在一起,那人立时摔倒在地。

“抱歉抱歉。”唐小峰嘿嘿地笑。

被他撞倒的是一个少女,只是虽然是少女,穿的却是男衫,容貌清秀,颇为娇美。

“小贼呢?”

“那小贼跑哪去了?”

远处传来那伙女人的吼声。

那少女站了起来,见唐小峰往后直看,生怕被人找上的样子,于是轻叹一声,往他身边走过时,塞了一根金钗给他,低声道:“以后别再偷东西了。”

说完就这样匆匆走了。

我没有偷东西啊!唐小峰叹一口气。

眼看那伙女人就要搜到这里,他心想算了,我还是先逃再说。

身子一闪,便要往远处掠去。

突然间,衣香卷来,他看到一个女人从天而降,挡住了他。

这女人身穿霓裳,肩飘彩绫,跟轩辕国的其他女人一样高大得很。她看着唐小峰,冷笑道:“竟然跑到我轩辕国闹事,好大的胆子。”

我没有闹事啊!好孩子唐小峰泪流满面。

“冤枉,”他双手乱摆,“抓贼要抓脏,捉奸要捉双,你们要有证据……”

霓裳女子冷笑道:“看看你后面挂着的,那不是证据是什么?”

唐小峰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背后的腰带上塞着一件肚兜。

他额上冒着黑线……这肚兜是什么时候塞上去的?

他心想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还是先逃再说,于是身子一闪,直接往旁边窜去。谁知那女子动作也是极快,刹那间就到了他的身前,彩绫一卷。

他只觉周围空间仿佛一下子就塌陷下来,整个人就要被彩绫卷上。他身子一扭,诡异地躲了开来,弹指间退了十几步。

霓裳女子脸色一变,唐小峰也是暗自心惊。

虽然只是电光火石般的一卷一退,霓裳女子已是看出这少年身手了得。唐小峰嘻嘻笑道:“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轩辕国,风后,贾彩衣!”霓裳女子冷冷地道,“我看你身手不凡,也算是个剑侠中人,为何小小年纪却不学好,要去做这种盗人亵衣的下流行径?”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好不好?唐小峰把白话恨得牙痒痒的,又想道:“原来是六恶神里的‘风后’,难怪这么厉害。”

“跟我投案去,我看你年少无知,还可以替你求情。”贾彩衣彩绫乱舞,一圈又一圈地套向唐小峰。

唐小峰左纵右窜,竟是怎么也无法脱出,又想着他现在在东海也算是小有名气,万一就这样被人抓去,到时人人都把他这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当成偷衣贼,再取个丢死人的外号,那他不如找个地缝钻进去。

既然不能被抓,那就只有出手,他蓦地弹出飞剑,飞剑划出道道光华,与“风后”贾彩衣的绫带战在一起。

贾彩衣见这小子明明有好身手,人却下流,还不知悔改,立时也愠怒起来。她的彩绫名叫算空并刀飞絮绫,乃是著名的仙家法宝,一下子就缠住了唐小峰的飞剑,又化作软刀,将飞剑绞个粉碎。

她本以为这样子,这少年失去飞剑,只能束手就擒,谁知唐小峰身上别的没有,就是剑多,马上又挚出了好几支。

贾彩衣更怒,云袖一拂,化身为三,同时挥着三条彩绫。唐小峰见这三条彩绫有若天罗地网一般将他罩住,更奇诡的是那种空间被不断压缩的感觉,让他胸闷得想要吐血。

他赶紧扔出一颗子母雷珠,雷珠炸开,让三条彩绫乱了一乱,而他却往三个贾彩衣的其中一个扑去。也不知是他看得准还是他运气好,他所扑的这个乃是真身。贾彩衣早已被他当成小淫贼,哪里愿意被他触到?立时飘开。

唐小峰心道正好,身子一掠,飞上墙头,便要御剑遁走。

贾彩衣已是怒至极点,心想我看你年纪小,才一直手下留情,你竟是如此不知好歹。彩绫一划,一道光华闪耀而去。

唐小峰只觉杀意袭来,赶紧往下一扑,背上冷风掠过,将他吓出一声冷汗。

他摔在地上,往前滚了两滚,窜进一条巷子。贾彩衣亦已飞过墙头,直追而来。

唐小峰左转右绕,借着一个个建筑逃来窜去,却怎么也无法将她甩开。更要命的是,远处翅膀扑腾,马蹄急响,显然是有人被他扔出的子母雷珠惊动,围堵而来。

前方黑影一闪,一个黑衣少女飘了出来,面带黑纱,煞气逼人。虽然无法透过黑纱看清她的相貌,但仅仅是看着她,就已让人感受到她的阴冷与杀意。

唐小峰认得她,她是六恶神中的“女魃”!

贾彩衣叫道:“蓉蓉,截下这小子。”

“女魃”蓦地抬头,目光穿透黑纱,闪电般落在唐小峰身上,而她本人亦仿佛与她的目光融成一体,在她的视线落在唐小峰身上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也飞了过来,指尖直点唐小峰咽喉。如此快的速度,如此凛烈的杀意,让唐小峰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唐小峰来不及逃,也来不及避,他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

披着黑纱的少女立时顿在他的身前,指尖点在他的咽喉处,却没有再刺下去。

他说的是:“徐、丽、蓉!”

颜紫绡用御剑之术,载着廉、薛二女飞在空中。

廉锦枫忽道:“颜姐姐,你看那里,那人不是……?”

颜紫绡低头看去,见海面上飘着一艘小船,船上立着一个女孩。女孩划着浆,往一座满是林木的海岛驶去。颜紫绡愕然道:“她不是苏南天身边的那个丫环么?”

廉锦枫闭上眼睛,以内景神视之术查看岛上虚实:“岛上有人,只不过……”

她将看到的情形告诉颜紫绡,颜紫绡俏眉一竖:“我们看看去。”

剑光一绕,借着雾气潜向海岛。

那丫环将小船搁在滩边,行了上去,雾气散开,一个青年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青年身穿锦衣,满面憔悴,身边插着一支金灿灿的长枪。他看着女孩,眼含愧疚,语气低沉而又沙哑:“妩儿……”

女孩立在那里,局促而又不安,一只小手无意识地用指头绕着衣角。青年踏前两步,低声道:“妩儿,当日是我对不起你。”

妩儿流泪道:“公主既已将我许配给你,我本是想要帮你,才盗得令牌,想要助你逃走,你、你为何却要害我?”

青年黯然道:“附马原本就生性多疑,又有许多人日日进谗,那个时候,我天天被人盯着,哪里还敢去相信别人?你悄悄跑来找我,我想了一个晚上,总觉得你是公主的人,是公主和附马让你来试我,才把你报了上去,哪里想到竟把你害得投海自尽。你如此对我,我却反而恩将仇报,本是无颜活在世上,偏偏血仇未报,亦不能随你而去,只能立誓今生今世绝不娶妻。幸好你吉人天相,被苏南天救下,我在得知你的消息后,这才跑来寻你。”

这青年自然便是徐承志,而这女孩,则是原本被淑士国公主亲自作主许配给他的宫娥,名字叫做司徒妩儿。当时徐承志身处险境,日日遭受流言蜚语,随时都有可能因附马司空奇的疑心而死,又始终被人盯着,无法离开淑士国。结果在成亲的前日,司徒妩儿从公主府中盗得令箭,想要助他逃走,徐承志思虑一夜,总觉得她是公主的人,未必真有什么好心,更有可能是司空奇对他的试探,于是将她告发上去。

司空奇大怒,将司徒妩儿毒打了一顿,又发官媒变卖。她原本就长得俏丽,被一个海商卖了去,却在船上找到空隙,投入海中,好在没死,被凑巧路过的“南天门”苏南天救了下来。苏南天虽是贼寇,却从不欺凌弱小,只把她当作妹妹般照顾。

司徒妩儿本就心软,见徐承志满脸络腮,神情黯然,虽然依旧垂泪,却早已不再怪他。她本是个外柔内刚的贞烈女子,既被许配给徐承志,心里早已打定从一而终的念头,所以当日才会替他着想,冒死偷盗令牌,被官卖后,马上便投海自尽。这些日子,她也时时想着徐承志必是另有苦衷,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自然也就软化下来。她低着头道:“你这样跑来见我,若是被附马知道了……”

徐承志回身看着金枪,毅然道:“我已找回流落海外的这支祖传金枪,司空奇性鄙多疑,又专一欺凌弱小之国,我也不想再替他做事。这次既然出来,我也就不想再回淑士国去……”

话音未了,远处传来一声怒叱:“徐承志,你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徐承志脸色一变,却见林中竟冲出一群将士,为首的乃是司空奇的兄长、淑士国上将司空魁。司空魁手持长矛,朝徐承志冷笑道:“你偷偷溜出淑士国,就真以为没人知道么?那日你与轩辕国的‘女魃’暗中交谈,她更是赠你金枪,而你却不上报,那时附马便知道你有异心,早已派人盯紧了你。你要是现在缚手就擒,附马还可以从轻发落,如有不遵,我就取你的首级回话。”

徐承志握住金枪,将司徒妩儿护在身后,嘴角溢着阴郁的冷笑:“取我的首级?你有这个能耐么?”

司空魁脸色一变,断喝道:“将他拿下。”

那些兵士一涌而上,徐承志金枪连闪,他这枪本就经过天火锻铸,玄铁改炼,又自带东海秀霸之气。枪影过处,那些兵士纷纷倒地。

司空魁又惊又怒,他本以为徐承志绝不会是他的对手,这才敢立下军令状,无论如何都要将徐承志的首级带回去,却没想到徐承志平日里还隐藏着大半实力,只在这一刻才显露出来。司空魁虽然心生怯意,却不敢逃,淑士国附马虽是他的亲弟弟,但一向寡恩刻薄,他既已立下军令状,就算逃回去,也是不免一死。

司空魁一咬牙,疾冲而来,手中长矛化作数十道矛影,全都往徐承志挑去。

徐承志却对这些矛影看都不看,金枪一指,疾光暴射,刹那间便刺穿了司空魁的咽喉。

妩儿见徐承志如此厉害,心里也有些欢喜。徐承志原本就是她的未婚夫婿,虽说她曾因这人的无情而心死,但现在听他剖心剖肺地诉说衷肠,心中的那块冰已经开始融化。

徐承志收起金枪,面容却没有丝毫松懈,而是继续看着林中,沉声问:“谁在那里?”

林中却飞出两道剑光,剑光中分别立着三个少女,随着虹光掠过,一下子就消失不见。这三个少女自然就是颜紫绡和廉锦枫、薛蘅香,她们本是看到妩儿孤身一人来到岛上,岛中又藏着一伙持枪持剑的士兵,担心她的安危,所以才悄悄潜了过来。

现在知道那女孩儿只不过是在与情郎相会,她们原本就不认识徐承志,就连薛蘅香,虽然她和徐承志两个人的上一辈颇有渊源,但他们两人以前也从未见过。既然已没有热闹可看,又露了形迹,那自然也就马上离开。

徐承志看到剑光中藏着三个少女,想着她们是谁?司徒妩儿却只看到青与白两道剑光,根本看不出剑光里有人,心里还想着难道是有人在林子里放焰火?

她正要开口,徐承志却又回过头来,看向她的身后。司徒妩儿转过身来,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虬髯大汉,一时又羞又喜:“苏大哥……”

苏南天看着徐承志和他手中的金枪,眸中闪过赞叹之色,道:“好枪!好枪法!”

杀意逼人,萧萧瑟瑟。

唐小峰的咽喉依旧被指尖点着。

“女魃”冷冷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唐小峰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他果然没有猜错!

在看到这蒙面的黑纱少女将徐家的家传金枪赠给徐承志时,他便想着,这少女跟徐家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回忆着《镜花缘》里的情节,终于想起,在这本书里也同样提到过这支枪。按照书里的情节,他父亲唐敖来到海外,在淑士国买下被官媒发卖的司徒妩儿后,又找上了徐承志,助徐承志逃出淑士国。再后来,徐承志便遇到他的妹妹徐丽蓉,而徐家的祖传金枪,便是被徐丽蓉随身带着。

他姐姐座下的九十九个花神里,一共有十二位流落到了东海,这东海十二花中,徐丽蓉和司徒妩儿都是其中之一。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世上的事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环扣着一环。就因为唐小峰离家出走,使得他的父亲留在家中,没有出海,许多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骆红蕖成了占山为王的盗寇,司徒妩儿投海自尽,阴若花生死未卜,更让唐小峰想不到的是,连徐丽蓉也变成了轩辕国六恶神里的“女魃”。

“我姓唐,我叫唐小峰,”唐小峰看着少女,“我父亲叫作唐敖!”

徐丽蓉的视线穿透黑纱,冷冷地扫在他的脸上。视线虽然冰冷,杀意却缓解了许多。

贾彩衣飘了过来,淡淡地道:“原来你就是杀了鬼剑,又解了麟凤山之围的唐小峰?你为何要去做这种下流之事?”

唐小峰心想,你终于给我解释的机会了?他赶紧道:“我是被陷害的,麟凤山的小杨香可以帮我作证,她刚才一直跟我在一起。”

唐小峰看着徐丽蓉,道:“红蕖是我的义妹,她姓骆,她的父亲是骆宾王……”

徐丽蓉将指尖缓缓收回:“我知道!”

贾彩衣道:“你说有人陷害你,那你腰上的亵衣怎么解释?”

“很好解释,”唐小峰苦笑,“陷害我的是一个小孩子,他叫作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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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彩衣一下子就理解过来,喃喃道:“原来是那个小鬼头,我们明明没有请他,他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唔,说不定就是因为我们请了小杨香,请了苏南天,连胡汗三和南无用几人都下了请柬,十大寇里偏偏就是不请他,所以他才跑来闹事。”

唐小峰使劲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贾彩衣继续喃喃:“国主就是怕他在这里闹事,才没敢请他,那时我就说了,我们请了他,他未必有心情跑来闹事,我们没请他,他却是必定跑来找麻烦的,国主不听我言,果然把他给惹来了。我得赶紧去跟大家说一声,多少防他一些。”

话一说完,她便急急飘走,仿佛迟上一步屁股就会被火烧着。

唐小峰心想,那小子果然是“鬼见愁”,连六恶神听到他的名字都会马上发愁。

他看着徐丽蓉,问:“徐姐姐为何不回天朝,却在这里做了‘女魃’?”

徐丽蓉轻叹一声,没有回答,只是问:“你又为何会来到东海?”

唐小峰胡诌道:“小弟略通一些剑侠之道,家父知道徐伯伯、骆叔叔等故人之后因被武后通缉,有不少流落海外,所以让我出海寻访。小弟找着了骆宾王骆叔叔的女儿,还找着了薛仲璋的女儿薛蘅香,又知道徐大哥平安无事,原本想带着红蕖、蘅香两位妹子回岭南去,但红蕖却放不下麟凤山百姓的安危,我只好陪她来到这里,不想却遇到姐姐。徐伯伯当年起义,到现在已过了十来年,武未必还有闲心捉拿忠义之后,姐姐何不跟我一同回天朝去?家父若是知道姐姐与徐大哥都还活着,定会高兴万分。”

徐丽蓉沉默片晌,才道:“你来得太迟了,你要是早来两年,我必定会跟你走的,至于现在……”

唐小峰疑惑地问:“为什么现在不成?”

“不用问了,”徐丽蓉低声道,“你告诉小杨香,只要有我在,必定会保得麟凤山平安无事,让她早点回大唐去吧。”

话一说完,她就这样飘然而去。

唐小峰想:“为什么在书里,我老爹可以把这些美眉一个个劝回中土,我就做不到?难道我爹比我更有魅力?靠……”

唐小峰回到骆红蕖身边时,白话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唐小峰心想那小子跑得快,不然我肯定要把他抓来狠狠打一顿。

他将六恶神里的“女魃”就是徐敬业之女徐丽蓉的事告诉骆红蕖,骆红蕖也跟他一样,想不明白徐丽蓉怎么会变成了轩辕国的六恶神之一。

他们穿过冲霄牌楼,来到一座金门,发现里头有不少人长得人身蛇尾,骆红蕖告诉唐小峰,说这些人身蛇尾之人乃是女娲后裔,早已跟轩辕之国并在一处,一同住在轩辕国中。

一名身材高大,长着巨大双翼的男子在金门前接待,他便是轩辕国六恶神中的“大鸿”诸安。骆红蕖递出请柬,诸安立时便让人替他们安排住处。

在侍者的带路下,唐小峰与骆红蕖走在花香满园的石道上,四面都是亭台楼阁,乐声不断。一对青鸾盘在中央假山之上,身高六尺,尾长一丈,其形如凤,浑身青翠。青鸾的鸣叫悠扬宛转,有如五音齐奏。

骆红蕖笑道:“难怪古人将鸾鸣叫作鸾歌,它的叫声只怕比歌儿还妙。”

迎面行来一个冠衣剑履的男子,身后跟着一群侍卫。这人冷冷地看了骆红蕖一眼,骆红蕖微笑点额,便拉着唐小峰避到一旁。这人冷哼一声,就这样带着侍卫呼拥而过。

“这家伙是谁?”

“淑士国附马司空奇。”

唐小峰笑道:“好大的架子。”

他扭头看去,见司空奇往远处行去,与他的一个熟人会在一处。那人看向唐小峰,神情阴毒。唐小峰冲他嘿嘿一笑,他扭过头去,对唐小峰不再多看。

骆红蕖问:“那人莫非便是君子国国主姚华?”

“你怎么一下就能猜中。”

骆红蕖含笑道:“君子国好美玉,那人头戴玉冠,腰挂玉佩玉步摇,满身是玉,自然是来自君子国。能够被请到这里的都不是一般人,所以我猜他就是姚华。”

唐小峰耸肩:“其实这人还真是恩将仇报,如果不是我替他杀了他老哥,他又哪里当得上国君?他应该感谢我才对。”他却不知道,虽然他砍了石中天一只手臂,但石中天其实却是死在一个神秘少女手中。

又走了一段,他看到一个大汉啃着鸡脚冲他怪笑……“杀千刀”胡汗三。

“看来轩辕国确实是想让东海各方势力都坐下来详谈,否则不会连我和胡汗三都请了过来。”

又笑道:“不过轩辕国却是请错人了,他们不应该请胡汗三,他们应该把胡汗三的老婆请来才对。”

“这是为什么?”

“因为胡汗三出了名的怕老婆,”骆红蕖掩嘴笑道,“他老婆说一,他就不敢说二。”

唐小峰摇头失笑。

那侍者乃是一名人身蛇尾的女子,很快就将他们领到一座竹阁的上层,两人各分了一间。唐小峰无事可做,便来到骆红蕖房间,两人倚着窗户,饮了些茶,吃了些瓜果,彼此谈心,其乐融融。

只是没谈多久,一颗脑袋从窗外伸了进来,唐小峰心情立时变得大坏,伸手就把那颗脑袋往下按。窗外那人一个翻身,宛若猴子一般,蹲在了窗格上。骆红蕖无奈道:“小鬼头,你怎么又跑了出来?”

这小鬼自然就是谁看了都要愁的白话。

白话举起双手:“我不是来做坏事的。”

唐、骆二人同时想着……才怪。

白话嘿嘿笑道:“我是来请你们帮忙的。”

唐小峰翻个白眼:“不帮。”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不管是什么事都不帮。”

小鬼头往骆红蕖身上扑:“骆姐姐他欺负我……”

唐小峰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白话刚一飞出窗口,脚尖对着空气一点,一下子又窜了回来。唐小峰颇为动容,心想这小子的身手确实敏捷。

白话蹲回窗格,苦着脸道:“你们不肯帮我,那那个姐姐就死定了。”

唐、骆二人对望一眼,都不去接他的话。白话本是想等他们问出“哪个姐姐”,结果却等不到,只好嘻嘻笑地看着唐小峰:“你帮我的忙,我也可以帮你的忙,我可以告诉你……到底是谁想要杀你。”

唐小峰心中一动,表情却依旧冷淡:“不是君子国么?那十万两黄金可是他们发出来的悬赏。”

白话冷笑道:“十万两黄金请得动杀千刀那个笨蛋,但也请得动苏南天?请得动月亮?十万两黄金又会自己跑到麟凤山,用出那招‘森罗万象玄兵舞’?”

唐小峰开始动容……他确实很想知道,那个时候到底是谁躲在背后想要杀他。而且,那个人竟然请得动苏南天和月亮,显然不是一般人,可他又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的人物。他很清楚地知道,那个时候他之所以能够从“森罗万象玄兵舞”中活下来,纯粹是他运气好,如果这一招再次出现,他只怕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被一个能够用出如此可怕的招式的人在暗中盯着,而自己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白话嘿笑道:“如果你帮我这个忙,我还可以告诉你‘月亮’长得是什么样子。月亮早晚会来杀你,可你又不知道她长什么样,那你岂不是防不胜防?”

“好,”唐小峰看着他,“你先告诉我,想杀我的人是谁,月亮长得什么样,我就帮你忙。”

“不行,”小鬼头嘿嘿地笑,“你先帮我忙,我再告诉你她们是谁。”

骆红蕖笑道:“不如你先说说,你要我们帮的是什么忙,我们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够帮得上。”她的心中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连这小鬼都要找人帮忙?

“帮我找一个人!”白话变戏法般变出一个画像,画像上画的是一个少女。

唐小峰心中一动……这个少女他见过。

这就是被他撞倒在地,却反而给了他一根金钗,让他不要再偷东西的那个少女。

“找到她后要怎么做?”唐小峰问,“带她来见你?”

“千万不要,”白话叫道,“把她带走,带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让我见到她。”

唐小峰心想,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他瞅着小鬼头:“你叫我找她,却又不能让你看到她?”

白话苦着脸:“其实是月亮要杀她,可是月亮找不来人,所以叫我帮她找。但是又有一个人,叫我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更不能让月亮杀了她,那个人的话我也不能不听。我怕月亮,不敢惹她生气,但我又不能不听另一个人的话……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唐小峰心想,看来这小鬼还真是很头疼,连这小鬼头都会头疼,难道月亮和他说的“那个人”,真的比“鬼见愁”还“鬼见愁”?

“所以你想让我们先找到这位姐姐,把她带得远远的,远得连你都找不到她?”

白话叹气:“如果我找到她,我就只能告诉月亮,然后月亮就会来杀她,可我打不过月亮,也不敢跟她打,所以我就只能看着月亮杀死她。月亮很厉害的,你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你们找到这个人后,最好带着她有多远逃多远。”

骆红蕖看着画中少女,流波转动:“那这位姐姐,叫做什么名字?”

白话嘿嘿一笑:“她的名字叫……阴、若、花!”

(,打滚地!_)

唐小峰与骆红蕖对望一眼,尽皆错愕。

白话双腿一蹬,倒飞而去,只留下嘻嘻的笑声:“记住,把她送得远远的,还有骆姐姐,你自己可也要小心。”

骆红蕖无奈摇头:“好机灵的小鬼头。”

唐小峰笑道:“嗯,我们只是迟疑了这么一下,他马上就看出我们肯定会帮他,直接逃走,省得我们抓他谈条件。”

骆红蕖苦笑道:“我们应该先逼他说出是谁要杀大哥你,那月亮又长得什么样,再来问他想要我们做什么。只是,我那时也没想到他居然是要我们去救阴若花……但我们却又上哪去找这位女儿国储君?”

“她就在轩辕国中!”唐小峰把自己被当成内衣贼追时,撞倒过阴若花的事说了出来。又道,“只是虽然知道她在轩辕国里,一时间却也不知道上哪找她。”

骆红蕖略一思考,笑道:“不如去找徐丽蓉徐姐姐帮忙?”

“跟我想的一样,不过我们先不要说我们要找的人是女儿国储君,只将这幅画像递给她,让她设法替我们留意。她是轩辕国六恶神中的‘女魃’,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骆红蕖点了点头,又从怀中取出四时乖错太平铃:“大哥……”

唐小峰截道:“这铃铛放你身上,那小鬼刚才无端端的提醒你,让你也要小心,他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小妹就算有危险,却也不及大哥,至少小妹可没有被‘月亮’、‘南天门’这等人物找上麻烦。”

唐小峰笑道:“其实它在你身上和在我身上都是一样,你有危险,我肯定会去救你,我有危险,你也肯定不会弃我而去,所以你就收着。我是大哥,你是义妹,所以你一定要听我的。”

骆红蕖无奈,只好继续把四时乖错太平铃放在自己身上……

唐小峰与骆红蕖离开竹阁。

迎面走来一个青年,看到他们,微微地错愕了一下。

唐小峰嘿笑道:“原来是敖兄,恭喜恭喜。”

敖历成冷冷地道:“何喜之有?”

唐小峰笑道:“听说今尊白日飞升,到西方极乐世界遨游去了,所以恭喜。”

敖历成看着他,冷然道:“君子国虽将家父之死摊在他们自己头上,但我却知道,家父实是被你和桃花娘害死。此处乃是轩辕国,你我皆是宾客,我不好找你报仇,但终有一天,家父的血债,我必定会让你百倍偿还。”说完就这样拂袖而去。

唐小峰喃喃道:“姚华要找我报杀兄之仇,他又要找我报杀父之仇,这是否算是鸟尽弓藏,过河拆桥?”

骆红蕖笑道:“大哥你不去惹他,我相信他也不敢来找你,但你却偏要对他说恭喜,就算他心里是喜的,嘴里也不敢应,自然要说出这样的场面话。”

唐小峰嘿然:“但他不来找我,不就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可是差点成了他大舅的人。”

骆红蕖问:“这话怎说?”

唐小峰怪笑道:“你差点成了他的后娘,而我又是你的义兄,那我岂不是差点成了他后娘的兄长,也就是他的大舅?”

骆红蕖没好气地瞅他一眼。

他们继续往前走,向人问了“女魃”的下落,很快就找到了徐丽蓉。

徐丽蓉依旧披着黑色面纱,看似阴冷,却也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骆红蕖与她彼此相见,道了久仰,又说明来意。

徐丽蓉摊开画像,略为沉吟,又透过黑纱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唐小峰和骆红蕖都是聪明人,马上便意识到她是认得阴若花的。骆红蕖心想:“我要告诉她阴若花有危险,她必定要问我这消息从何而来,我就只能告诉她是‘鬼见愁’白话说的,但是那小鬼头的话,只要是知道他的人大概都是不会相信的,我还是瞒过这一节的好。”

骆红蕖念头转过,低声道:“不瞒姐姐,这画中之人便是女儿国的阴若花,小妹对她仰慕已久,只是听说她已死于苏南天剑下。然而适才,大哥却告诉我说他今日下午,在轩辕国中见过这画中之人。小妹心中疑惑,想着莫非是阴若花吉人天相,其实未死?所以小妹才想请姐姐帮忙,想知道阴若花是否真的还活在世上。”

徐丽蓉动容道:“你是说阴若花不但活着,更是藏身在轩辕国中?”

“徐姐姐以前跟她见过?”

“嗯,见过几次,”徐丽蓉低声道,“阴若花年纪虽然不大,但在女儿国中素有贤名,人人都知道她是被人迫害。但那是女儿国的家事,国君虽然因她的死而感到婉惜,却不好指责女儿国。如果她真的还活着,国君必定亦会高兴。”

唐小峰想着:“女儿国现在与淑士、君子二国勾结一处,甚至无端端攻击黑齿国。阴若花要是真的还活着,对轩辕国当然是件好事,看来这个忙她是帮定了。”

“阴若花既然不想让人知道她还活着,必定是存有顾虑,再说,也有可能是大哥看错了人。既然这些都还不能确定……”

徐丽蓉冷冷地道:“这种事用不着你来提醒,我自然知道。”

骆红蕖笑了一笑,唐小峰却想着,这女人的自尊心还真是有够强的,刚才还谈得好好的,就因为二妹多提醒了一句,她便觉得二妹对她不够信任,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静了好一下,徐丽蓉才道:“既然不能大张旗鼓地找她,那倒有些难办。要是有一件她的事物就好了……”

唐小峰心中一动,道:“确实是有一件她的东西。”他将那根金钗取了出来。

徐丽蓉喜道:“那就好办多了,我有一套搜魂术法,可以借着某样事物找到它的主人。”她看向骆红蕖,又道:“今晚国主会在千秋殿设宴,你也在邀请之列,寻找阴若花之事,就由我们两人来做好了。”

骆红蕖知道这场宴席并没有那么简单,轩辕国国主必定会借着这个机会与各方势力谈判讲和,到时唇枪舌箭只怕是免不了的,东海的版图甚至有可能藉着这场宴席而重新划分,自己实是非参加不可,于是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姐姐了。”

徐丽蓉冷冷地道:“也谈不上有多麻烦。”

唐小峰与骆红蕖对望一眼,都想着这人的性子还真是难以琢磨。

天色渐晚,夕阳的余光从山头射下,将阁照得一片金黄,有如仙境一般。

骆红蕖参加宴席去了,徐丽蓉将那只金钗放在香案上,手捏印决,念出古怪咒言。

案上燃着一柱清香,轻烟枭枭。

唐小峰见她定在那里,一动不动,渐渐变得无聊起来。

这里似乎是徐丽蓉的闺房,但却又没有太多东西,一张竹床,一个柜子,一个妆台,妆台上却没有胭脂与铜镜。

他等得实在无聊,于是先在墙角玩了一会倒立,又在窗台逗了一会蚂蚁,回头一看,徐丽蓉还是动也未动。于是他又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睡梦中想起紫绡姐的美妙,口水直流,无意识地便从枕下抓了一件东西擦口水。

然后他便觉得好像有人在看他,一下子又醒了过来。

徐丽蓉立在床边,目光从黑纱透了出来,落在他的脸上。他嘿嘿一笑,这才发现自己用来擦口水的竟是一件女儿家的亵衣,于是讪讪地把亵衣递上去:“你的?”

徐丽蓉抢过亵衣,扔在地上,用手指虚虚地划了一下,亵衣无火自燃,烧成灰烬。然后她便定在那里看唐小峰,那鄙夷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变态一样。

唐小峰跳了起来,呵呵傻笑,就好像他不是变态一样。

他往窗外看去,见天色已黑,夜色弥漫,笑道:“你这术法还真是花时间……呵!”他是没话找话。

徐丽蓉冷冷地道:“金钗离开主人身边的时间越长,这术法使用起来就越花时间,幸好没有超过一天,否则,用它找到的就不是阴若花。”

“那会是谁?”

“是你,”徐丽蓉冷笑道,“它在你身上放了一天,找到的人当然就是你……唐以亭唐叔叔好歹也是中过探花的饱学之士,莫非生个儿子,却是白痴不成。”

唐小峰心想,这死女人还真是没礼貌,我当然知道是我,我这不是随便问问?而且一般人就算心里把对方当白痴,也不会说出来?

他问:“我们现在该怎么找阴若花?”

徐丽蓉指着案上檀香,轻烟已不再是忽左忽右,而是往一个方向飘去。她道:“循着这缕清香,我们自然就能找到她。”

于是,唐小峰捧着檀香,与她一同飞了出去。他们在夜色间飞了一阵,前方灯火通明,乐声四起。徐丽蓉低声道:“奇怪,前方就是千秋殿。”

“难道这场宴席也请了她?”

徐丽蓉继续冷笑:“国君要是请了她,我不会不知道,我要是知道,那又何苦与你在这飞来飞去?”唐小峰闭嘴……这女人已经完全把他当白痴了。

他们没有进入千秋殿,而是绕了个圈,发现轻烟继续往前飘。然而前方却是一座护卫森严的宫殿,这下连徐丽蓉都不免觉得诧异:“难道阴若花竟是在皇宫里头?”

唐小峰继续闭嘴……我是白痴,你不要问我。

徐丽蓉却也没打算问他,他们进入皇宫,一名将领踏上前来:“蓉姑娘……”

徐丽蓉道:“滚开。”

那将领赶紧让向一边。

唐小峰很是欣慰……果然什么事都要有对比,我还以为她对我态度恶劣,现在一对比,哇,她对我真好。

“六恶神”在轩辕国里的地位看来确实不小,徐丽蓉带着他在皇宫里飞掠,竟然没人敢拦。

千秋殿内,明珠辉映,琉璃满殿。

骆红蕖在侍者的引路下在一张矮桌旁坐下,她打量周围,发现不但司空奇、姚华、敖历来全都在这,还坐着东海诸国的许多国君与使者。虽然像君子、淑士、智佳、岐舌、劳民等国之人与寻常人类并无不同,但像聂耳、交胫、高跷、长股、三身等国的国主或是使臣,长相却是一个比一个怪异,或是耳垂于地,或是脚胫相交,或是头大如斗,或是一头三身。内中还有一个女子,作的却是男士打扮,骆红蕖悄悄打听,那女子乃是女儿国国舅雪无痕。

另一边则有一个浑身漆黑的男子,怒视雪无痕,一看便知是黑齿国的人。女儿国已攻下黑齿国,将国中百姓或杀或囚,或是逼作奴役,而这漆黑男子便是逃出来的黑齿国国君,若非这里是轩辕国千秋殿,他不敢放肆,只怕早已扑上去将雪无痕碎尸万段。

骆红蕖继续观察,见十大寇里,只来了她与“杀千刀”胡汗三两个,桃花娘、石中天、敖萨都已死去,自然是想来也来不了,苏南天、司空轨虎、南无用虽然都收到请柬,却都没有出现。白话不知去了哪里,虽然轩辕国没有给他下请柬,但他要是从哪个角落里突然钻出来,骆红蕖一点也不会奇怪。

至于那个连白话见了都发愁的“月亮”,却是几近传说,恐怕连轩辕国都不知道该上哪给她送请柬。

虽然轩辕国国君还未出现,六恶神中的“大鸿”诸安却已立在阶旁,予人一种无形的压力,“风后”贾彩衣也一直侍立一旁。这些宾客径流分明,如君子、淑士、女儿几国早已结成联盟,还有一些或是出于自愿,或是出于自保,也已投向他们。而像黑齿、智佳、劳民等一些小国或是已被他们所灭,或是正遭受威胁,看着司空奇等人,无一不是咬牙切齿。

另外还有不少岛国立场不明,正在观望,而像胡汗三这种,则完全是来凑热闹的,只顾在那拍着桌子,大喊为什么还不上酒上菜,弄得人人侧目。

如果不是有“大鸿”和“风后”一直盯着,这些人只怕早就打了起来。

乐声再奏,轩辕国国主在几名人身蛇尾的女子搀扶下进入殿中。轩辕国人寿命虽长,但他已一千余岁,极是苍老。

轩辕国国主坐在宝座上,咳了两声,道:“本王今日将大家请来,除了聚在一起,也是为了近日……”

一身穿锦衣,肥头大耳的男子蓦地立起,朝司空奇怒道:“太老太公不必多言,今日大家全都在这,我便让大家评评理,我国与贵国一向无仇,你为何却突然派兵杀我国民?”轩辕国国主寿命千年,诸国君主往往祖祖辈辈都与其交好,辈分难以计算,因此便将他称作太老太公。

司空奇冷笑道:“上好礼乐,天必赏之;上行残暴,天必警之、亡之。尔无肠国官富勾结,欺压百姓,甚至以秽物给奴仆为食,我淑士国不过是以有道伐无道,顺应天心民意罢了。”

原来无肠国国民虽然外表与常人无异,食物在肚中却并不停留,虽然吃得多,却是容易饥饿,而拉出来的秽物名虽为粪,其实并未腐臭。而有钱的富商往往便占据新鲜食物,只将自己的粪便给奴仆作食。他们自己虽然不觉得有什么,国外之人却莫不觉得恶心,经常当作笑料。

那男子听周围尽是嘲弄之声,一时面红耳赤,以他人眼中的“粪便”为食固然听着恶心,但在无肠国却也有不得己的地方。无肠国国民容易饥饿,然而食物却是有限,将未变质的“粪便”反复利用,其实也是无奈之举。至于富商与官绅吃的是新鲜食物,贫苦百姓与奴仆吃的是“循环利用”的食物,这却是数百年来逐渐形成的贫富差距。

骆红蕖见众人看着那无肠国男子,嘲弄得多,同情得少,连那些同样被淑士国欺压的小国国君也不例外,心里暗叹一声。无肠国贫富差距极大,一些民风在他人看来,也是难以理解,但这些不该成为淑士国任意屠杀无肠国国民的借口。况且淑士国能以这样的理由攻打无肠国,自然也能以同样的理由攻打它国,那些嘲笑无肠国的人,难道就没有想到他们与无肠国其实是同样的处境?

岐舌国国主却不敢去嘲笑无肠国,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便是淑士国下一个目标。他盯着司空奇,冷冷问道:“鄙国却又在哪里得罪了贵国?”

司空奇淡淡道:“我国何曾派兵攻打贵国?”

岐舌国国主怒道:“便在十日前,贵国战舰与飞骑直朝鄙国而来,你难道不敢承认?”如果当时不是轩辕国六恶神中的“夸父”与“女魃”将淑士国兵将迫退,岐舌国只怕已难逃黑齿、直肠等国的厄运。

司空奇嘴角溢出一丝嘲弄,道:“鄙国不过是派兵到海上演练了一番,又碍着贵国什么事?你说我要侵占贵国,请拿出证据来。”

岐舌国国主眼中冒火……淑士国兵将既因轩辕国的干涉而退却,他现在自然是拿不出证据。这就像人们常说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路人皆知”并不等于证据确凿,哪怕他知道明日淑士国就会攻打岐舌国,至少此时此刻,他还真是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司空奇目光转向胡汗三与骆红蕖,冷笑道:“十大寇祸乱东海,我淑士国与君子、女儿诸国为维系东海安宁呕心沥血,诛暴除恶,反遭你们百般指责,更有甚者,一个被诸国寄予厚望,向以排纷解难、化解兵戈为己任的堂堂大国、礼乐之邦,却将贼寇奉为上宾,若是当年杀蚩尤、败炎帝,以仁德威服四海的轩辕黄帝复生于此,又会作何感触?”

他这是直指轩辕国纵容海寇,没有尽到维系东海安宁的责任了。

殿上议论纷纷,有的指责司空奇满口假仁假义,其实是祸害东海的真凶,有的说轩辕国不该将小杨香与杀千刀这些贼寇也请到这里。

而骆红蕖与胡汗三这两个当事人,却一个含笑而坐,一个拍着桌子大喊怎么还不上酒,浑如无事一般。

唐小峰跟在徐丽蓉身后,走在一个珠光幽明的地道中。

他低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徐丽蓉淡淡地道:“前方乃是国君听聆密闻的密听殿,国中若有百姓想要状告官员却又害怕被打击报复,又或是有机密要闻想要上奏天听,都会被带到这里。”

他们飞掠一阵,来到密听殿旁,悄然往内看去,看到有两个人等在那里。其中一个身穿小科纳绫及罗衫的少女,正是唐小峰白日撞倒过的阴若花。另一个则是一名头戴三山冠的官员。

徐丽蓉躲在暗处,语带疑惑:“那是朝中御史匡服匡大人,匡大人一向为人梗直,从不怕得罪权贵,他将阴若花带到这里,看来是有要事。”

唐小峰与她的娇躯紧紧贴在一起,感觉极是美妙,又悄悄看她脸上黑纱,心想:“按照书上情节,这九十九个转世花神无一不是美人儿,这女人就算没有锦枫那么漂亮,想来也不至于太丑,她为什么却不肯让人看到她的脸?”

密听殿内,一个密门打了开来,行出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当然,这所谓的“中年”仅是以轩辕国的寿命而言,轩辕国人寿命极长,就算活到四五百岁,一般也不显老态。

徐丽蓉低声道:“这位是云厘王轩辕和丽江,乃是国君之弟,在国中素有贤名。”她虽然没有贴着唐小峰的耳朵说话,但声音飘飘忽忽,若有若无,仅有唐小峰一人能够听见。

殿中,阴若花朝云厘王揖礼道:“阴若花见过王爷!”

云厘王动容道:“原来真的是世子,虽然匡大人提前告知,我却还一直不敢相信。世子既己来到我国,便该早些与我王兄相见,让我国好派人保护世子安全才是,为何世子却如此小心谨慎,要通过匡大人,与我在此密谈。”

阴若花轻叹一声,道:“若花这样做,亦是情非得己。若花要是先与太老太爷相见,那我未死的消息必定会被传出去,让敝国西宫知晓。”

云厘王愕然道:“世子莫非是在暗示,王兄身边有内奸。”

阴若花道:“不但有内奸,而且那人身份不低,乃是六恶神之一。”

云厘王与匡服尽皆动容,与此同时,藏在暗处的唐小峰也是暗自一惊。

六恶神中有内奸?唐小峰想道:“难怪她要如此小心谨慎,六恶神里有人与君子、淑士、女儿等国勾结,这是何等重要的事,她当然只敢找她相信的人悄悄告知。否则的话,一不小心她就会被人灭口。”

他悄悄看向徐丽蓉,徐丽蓉的脸被黑纱罩着,自然无法看到表情,而她整个人缩在阴影中,动也未动,更是让人无法知道她在想什么。

匡服乃是轩辕国御史,云厘王素有贤名,又是国君之弟,阴若花如此小心谨慎,想要通过这两个人把六恶神中有内奸的事传达给轩辕国国主,而他却阴差阳错地把六恶神中的“女魃”引到了这里。

阴若花的声音继续传来:“那人不但与君子、淑士等国互相勾结,更暗中谋划,要破坏今晚千秋殿的筵席,时间已经不多,希望王爷能够尽快通知太老太爷,早做防范。”

匡服越听越是心惊,赶紧道:“王爷……”

云厘王却挥了挥手,让他暂且安静。他双手负后踱了几步,才看着阴若花:“世子能冒死前来相告,本王感激不尽,实不相瞒,六恶神中有人勾结外敌之事,王兄与我早已知晓。王兄因她本领了得,又是天朝名将之后,对她极是信赖,不想她竟是外贼,若非有人提早发觉,我们只怕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世子只管放心,六恶神中其他五人今晚都被安排在重要岗位,那人却被我们找了个借口闲赋在家,若不是因为担心打草惊蛇,我们早已……”

唐小峰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偷看徐丽蓉……天朝人士,名将之后,今夜未被安排重要岗位……

他听到阴若花惊讶的声音传来:“王爷说的到底是谁?”

紧接着就是云厘王的回答:“自然就是女……”

阴风一闪,“女魃”徐丽蓉疾射而出……

同一时间,千秋殿内吵嚷不休……

轩辕国国主长叹一声,道:“诸位暂且安静。”

“大鸿”诸安与“风后”贾彩衣同时冷哼一声,声音虽轻,却绕梁而过,将所有吵闹压了下去。

轩辕国一向被视作东海诸国之首,轩辕国国主轩辕和海虽然已经老迈,威德仍在,他既已开口,其他人自然也就静了下来。

轩辕国国主缓缓道:“争执再多,于大局终是无补,大家先请坐下,让鄙国略尽地主之谊。”

“杀千刀”胡汗三笑道:“这话中听,还是先上酒上菜,要打架要吵嘴,都等吃饱喝足了再说。”

轩辕国国主微微一笑,命人端上菜肴。胡汗三也不客气,菜还未齐,他便已抓着薰肉大嚼,又连喝了几口美酒下肚,惹得人人皆以厌恶的眼神看他。

轩辕国国主端起酒盏,朗声道:“这一杯就祝大家……”

话音未了,胡汗三突然一声大叫。众人心想这粗汉子又怎么了?纷纷看去,却见胡汗三捂着肚子在地上滚来滚去,汗如雨下:“这酒、酒里有毒……”

众人脸色齐变,轩辕国国主怔道:“胡先生莫非是在逗弄吾等?酒中怎么可能有毒?”众人疑惑地互相对望,也想着以轩辕国的信用,断没有在酒中下毒的道理,然而胡汗三的样子又实在不似作伪,一时间亦是将信将疑。

骆红蕖蹙了蹙眉,端起自己桌上的酒盏,闻了一闻,又插入一根银钗,略一观察,这才叹道:“酒中果然有毒。”

胡汗三瘫软在地,虚弱地道:“我还会……回……来……的……”

竟是暴毙身亡。

君子国国主姚华拍案而起,冷笑道:“我等只当轩辕国乃轩辕黄帝之后,仁义礼乐之邦,这才敢放心前来,贵国却在酒中下毒,意欲何为?”

雪无痕阴阴地道:“莫非轩辕国是想借这个机会,将吾等一网打尽,好一统东海,独霸宇内?”

黑齿国国主腾身而起,朝姚华与雪无痕怒道:“你们不要血口喷人,太老太公断无如此野心。”

雪无痕冷笑道:“是了,也许只有小杨香跟胡汗三的酒中才被下了毒,十大寇为祸东海,轩辕国欲借着这个机会剿杀贼首。”她看着黑齿国国主,嘲弄地道:“你说是也不是?”

黑齿国国主怔怔道:“也、也有这可能。”

司空奇阴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将你案上的酒喝下去,替轩辕国证个清白?”

黑齿国国主额冒冷汗。

轩辕国国主轩辕和海长叹一声,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站起,道:“诸位只管放心,酒菜乃我轩辕国所备,我必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司空奇起身道:“既如此,我等便暂且告辞,等太老太公查清此事,再行一聚。”说完便与姚华、雪无痕等人并肩而去。

其他人有的跟司空奇等人一同离去,有的犹豫不决地留了下来。

骆红蕖却依旧坐在那里,握着酒盏,动也未动。没过多久,外头传来一阵嚣闹,轩辕国国主喝问道:“出了什么事?”

“风后”贾彩衣飘身而出,过了一会,又飘身而回。轩辕国国主看着她,她禀道:“陛下,世子不知为何,突然率兵拦住各国国主,口口声声说要重振轩辕氏上古之威,正与各国国主带来的侍卫生出冲突。”

轩辕国国主听到是自己的儿子在那闹事,气得直喘:“胡闹、胡闹!”

贾彩衣低声道:“世子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轩辕国国主咳了好几声,才道:“把世子擒下来,那些人、那些人就让他们去。”

“陛下,”诸安躬身道,“事已至此,怎可真让他们离开。”

轩辕国国主怒道:“让他们走。”

贾彩衣再次飘出,外头嚣闹依旧。轩辕国国主叹道:“扶我出去看看。”

只是还没等她出去,贾彩衣却又飘了进来,苦笑道:“君子国国君、淑士国附马、女儿国国舅三人已经闯了出去。”

“大鸿”诸安皱眉:“闯出去的?”

贾彩衣叹道:“不知怎的,他们带来的那些侍卫突然化身成手持巨剑,全身披甲的战士,竟没有人能阻住他们。”

旁边传来轻轻柔柔的询问声:“那些披甲战士,是否共有七十二人之多?”

贾彩衣看了过去,发现问话的竟是“小杨香”骆红蕖,不管外头发生了多少事,她竟是始终坐在那里,不曾动过。贾彩衣道:“到底有多少人,我也来不及细数,差不多便是七八十人左右。”

骆红蕖心想,看来那便是大哥提到过的地煞七十二星将。

“女魃”徐丽蓉如电光一般掠向阴若花。

难道她是要去杀人灭口?

唐小峰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却看到无数星点射向阴若花,与此同时,却又有一个阴影直扑徐丽蓉身后。

他立时纵身而去。

徐丽蓉一顿一卷,击向阴若花的星点全都被她用袖子卷开。

但是扑向她的那道阴影,她却已来不及躲避。

好在还有唐小峰,唐小峰飞剑斜刺,迫使那阴影闪了开来。阴影翻了个身,落在地上,却是个身材矮小的男子。

云厘王看着徐丽蓉,怒喝道:“女魃,你想做什么?”

徐丽蓉冷笑一声,袖子一抖,那些星点全都掉在地上,竟是上百枚绿荧荧的钢针。那瘦小男子看着这些钢针,脸色一变。

徐丽蓉没有去看云厘王,反而盯着这瘦小男子,冷冷地道:“我不是内奸。”

瘦小男子沉默片刻,道:“我现在知道了。”

如果刚才徐丽蓉不出手,阴若花和云厘王、匡服都会死在这些毒针之下。

唐小峰开始明白过来:“轩辕国把徐丽蓉当成内奸,所以派这个人来监视她。这个人看到徐丽蓉冲向云厘王和阴若花,以为她要杀人灭口,所以才去暗袭她,却没想到她不是要杀人,而是要救人。”

云厘王也终于弄清状况,脸色苍白:“那内奸到底是谁?”

徐丽蓉与瘦小男子一同看向南面的通气孔……暗器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一个人影从那本是狭小的通气孔里钻了出来,看着他们,发出森森怪笑。阴若花轻叹一声:“‘力牧’莫子子。”

云厘王失声道:“怎么会是你?”

“力牧”莫子子冷笑道:“为什么不是我?”

云厘王怒道:“你自己是内奸,却暗中告密说女魃有问题,你究竟是何居心?”

那瘦小男子哼了一声,道:“正因为他自己有问题,所以才要说别人有问题。”

唐小峰向瘦小男子瞄了一眼,忖道:“六恶神里,夸父、风后、大鸿我都已经见过了,力牧和女魃现在就在我面前,看来这个人就是六恶神中的‘应龙’。这莫子子名字古怪,人也阴毒,他暗中弄鬼,让轩辕国国主开始怀疑徐丽蓉,为了防她,轩辕国只好把‘应龙’派来监视她,六恶神一下子就被他绑住了两个。”

“应龙”也往唐小峰看了一眼:“小兄弟好快的剑。”

若不是唐小峰反应迅速,此时徐丽蓉已经被他误杀。

“在下唐小峰,”唐小峰露出天真笑容,“这位大叔是……”

男子淡淡道:“轩辕国、应龙、风月无边。”

唐小峰心想,你的名字比“莫子子”还烂。

“应龙”风月无边看着“力牧”莫子子,冷冷地道:“灭口不成,你竟然还敢出来?”

莫子子冷笑道:“凭你们,也未必杀得死我。”

风月无边眉头一挑,怒气涌动。

徐丽蓉却道:“应龙,你先带王爷和世子、匡大人离开这里。”她冷冷地看着莫子子,道:“你害我被人怀疑,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莫子子满是嘲弄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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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笑道:“徐姐姐,我替你掠阵。”

徐丽蓉不置可否,风月无边知道徐丽蓉的本事绝不会差莫子子太多,又有唐小峰在一旁看着,应该不会有事,于是低声道:“王爷,世子,我们离开这里。”

莫子子冷笑道:“一个都别想走。”

身子一闪,掠向云厘王。

云厘王吓得退了两步。

徐丽蓉却是身子一晃,截住莫子子,莫子子双手一挥,上千枚毒针涌向徐丽蓉。徐丽蓉云袖一拂,一股炎热气流突然涌出,将这些毒针全都焚了个干净。

另一边,云厘王突然一声惊叫:“我的腿中了针。”

徐丽蓉一个错愕,她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将莫子子的毒针全都截了下来,为何还会漏掉一支?莫子子却冷笑道:“那支针是用千年冰璃制成,无形无影。”

风月无边心知莫子子的针一向涂有剧毒,赶紧掠到云厘王身前,低头去看他的腿:“针在哪里?”

“在这里!”云厘王一掌拍在风月无边脑袋上。

风月无边怒吼一声,倒在地上,额上多了一个泌血小洞。云厘王一掌杀了风月无边,又一脚踹飞早已呆滞的匡服,让他撞在墙上,暴毙当场,再要杀阴若花时,眼前剑光一闪,唐小峰及时将阴若花抢了过去。

阴若花没有想到竟会有这种异变,俏脸吓得惨白。唐小峰将她护在身后,徐丽蓉也赶紧飘了过来,扭头再看云厘王,却见云厘王与莫子子会在一起,冲着他们冷笑。

徐丽蓉见风月无边倒在地上,竟是死不瞑目,她看着云厘王,目光中闪过怒火:“你不是王爷,你到底是谁?”

“云厘王”嘿笑一声,忽地扒开衣服,剥开肚皮,从肚皮里钻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小老头。徐丽蓉与阴若花这才知道云厘王早已被人杀死,竟是有人剥下他的皮,躲在里头假扮成他。然而,“云厘王”刚才无论是说话还是表情都无法让人看出破绽,也不知道这小老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两个少女心中念头转动,开始猜到这小老头是什么人。

唐小峰却没有猜出来,因为他对东海远不像阴若花和徐丽蓉那般了解。他看着地上的死人皮,心想居然有人能穿着这样一张皮,把别人扮得真假难分,这与其说是易容术,倒不如说是巫术。他看着那小老头,笑道:“你究竟是谁?”

在他身边,徐丽蓉冷冷地道:“十大寇、天杀……”

阴若花轻轻地道:“……南无用!”

――“天杀”南无用!

轩辕国南面海域。

“夸父”大谏守在那里,在他身后,便是轩辕国的港口,轩辕国倚山建城,想要从海路进入轩辕国,就必须经由这里。

他卷着裤管立在海中,上身近乎,只绑着几根粗大的绳索,一双巨斧插在背上,这双巨斧也不知道有多少重,扔在小些的礁石岛上,估计都能把礁石岛砸碎。

他知道轩辕国中似乎发生了一些事情,但他不管,因为他的任务就是守在这里。只要守住这里,任何战船都无法从海路登上轩辕国。

海浪滚滚,越涌越急,数十只虬龙突然冲出,朝他喷火吐电。大谏一声断喝,喝声如雷,连海浪都被激得反涌而去。他拔出双斧,踏着海水乱劈,血花四溅,断体坠下。

一只虬龙朝他脸部冲去,他双目怒瞪,虬龙心中一慌,扭身欲逃,被他一斧从龙首劈开。

只是一会儿,数十只虬龙便已死伤过半,余下的纷纷逃窜,再也不敢惹他。

远处却有一叶小舟飘来,即便海浪滚滚,即便血雨纷飞,那叶小舟却像是一支利箭,穿透一层层的海浪,快速地接近着大谏。

小舟上立着一个女子,身穿灰衣,玉立亭亭。那一波又一波的浪花袭来,却连她的衣裳也未打湿半点。

与大谏那山一般的块头相比,这女子小得就像是大象前的一只蚂蚁,但是他却看到了她,就好像当她出现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突然失去了光彩,而这个身穿灰衣的女子,成为了这个世界唯一的一点色彩。

大谏踏前两步,一斧劈下。

内心中无由而生的寒意,让他想要直接杀死这个少女。这是一种恐惧,就好像猛虎遇到了毒蛇,如果不弄死它,自己就会被咬上一口。

巨斧劈在海面上,海浪分开,劲气过处,连海底的珊瑚都在这一瞬间显露出来。

但是那叶小舟却诡异地飘了起来,飞在空中。

大谏一斧一斧地劈去,狂风乱起,激流互撞。

灰衣少女在狂风与激流中飘着,她是那般的冷漠与安静,就仿佛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无聊的游戏。

她的手心出现一团光芒,光芒甩去,无数兵刃狂涌而出,排山倒海般涌向大谏。

森、罗、万、象、玄、兵、舞……

唐小峰与徐丽蓉一同将阴若花护在身后。

“天杀”南无用与“力牧”莫子子缓缓地向他们逼近。

徐丽蓉没有想到的是,莫子子不但是叛徒,而且还帮助十大寇里的“天杀”杀了云厘王,冒充云厘王进入这皇宫内部。毫无疑问,这原本是一个引诱阴若花自动上勾的陷阱,只是他们也没有想到,徐丽蓉和唐小峰为了找阴若花,竟也会无巧不巧地追到这里。

这里本是轩辕国国主用来接见举报官员的老百姓的秘密场所,普通将士没有得到许可不敢进来,此时,他们只能独自面对这两个人。

她往唐小峰看去,唐小峰却依旧是懒懒洋洋的样子。

对唐小峰来说,事情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当然,懒散的只是他的外表,事实上,他一直都在盯着南无用,就像南无用一直在盯着他。

阴若花先是看向唐小峰的侧影,心想,他不是白日里蛮蛮撞撞地从巷子里窜出来,将我窜倒的那个小偷么?又看向徐丽蓉,她知道这个女子便是六恶神中的女魃,但徐丽蓉戴着黑色面纱,让她无法看清黑纱里头的相貌,她只是隐隐觉得,这位“女魃”自己以前似乎见过。

“天杀”南无用看着唐小峰,嘿笑道:“十万两黄金。”又看向阴若花:“你是十五万两。”

他眯着眼睛:“你们两个加在一起,就是二十五万两。”

唐小峰心想,阴若花的赏金竟然比我还高?唉,看来实力果然是比不上出身。

徐丽蓉冷冷地问:“金子就能收买你么?”

南无用掏出一支旱烟,抽了几口,淡淡地道:“我已经老了,老得平日里除了杀杀人,数数金子,就再没有别的事做。”

唐小峰喃喃道:“这样活着,岂不是很无趣?”

南无用的眼睛闪过冷光:“虽然无趣,至少还活着。”

唐小峰使劲点头:“这倒也是,平常没事数数黄金,至少比变成黄金被人数好。”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南无用阴阴地道,“我一向都比较欣赏聪明人,所以,等你变成黄金后,我会多数几次的。”

徐丽蓉盯着莫子子:“他是为了黄金,你又是为了什么,要去勾结君子国和淑士国?”

“力牧”莫子子阴着脸,懒得回答。阴若花却在徐丽蓉身后轻叹一声:“他勾结的不是君子国和淑士国。”

徐丽蓉道:“不是么?”

阴若花的视线从唐小峰与徐丽蓉之间穿过,落在莫子子身上:“单靠君子国与淑士国,绝没有能力让东海乱成这样,在君子国与淑士国背后,必定还有一个神秘势力,他投靠的是那些人。”

徐丽蓉盯着莫子子:“她说中了么?”

莫子子依旧没有回答,他只是与南无用一起,慢慢地往前移,一步、两步、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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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挚出飞剑,冷冷地看着这两个敌人。敌人虽然厉害,但他与徐丽蓉两个人联起手来,却也未必会输。比较麻烦的是战斗的时候,他们还需要保护好阴若花……

徐丽蓉突然冲了上去:“你带世子走,我拦住他们。”

倩影一晃,她整个人都像是化作烈焰一般,那炙热的炎气,让整个密听殿都一下子热了起来。

南无用面带冷笑,莫子子脸色阴沉。

还没有等他们出手,徐丽蓉腰上却是一紧……唐小峰追上去,搂住她的腰,强行把她拖了回来。

徐丽蓉怒道:“你在做什么?”

唐小峰更怒:“是你在做什么?你想死么?”

“我可以拦住他们,到了外头你们就安全了……”

“安全你个屁,”唐小峰很想甩她一个耳光,“救了一个,死了一个,我还不如一开始就回家睡大觉。”

而且他们两人联手,未必就打不过南无用和莫子子,为什么非要牺牲一个让另一个逃走?这女人到底是脑袋有坑,还是想要寻死?

南无用和莫子子见他们居然有空斗嘴,同时冷笑一声,南无用黑雾般掠向唐小峰,莫子子双手一挥,无数寒光扑了过来。

唐小峰扔出几颗雷珠,南无用不知道那是什么,赶紧退开,雷珠炸响,整个大殿都在摇动。与此同时,徐丽蓉双袖连拂,将莫子子的毒针全都焚去。

但莫子子掷出的万千毒针只是幌子,一支有影无形的细针沿着地面往徐丽蓉的脚窜去。

唐小峰扔出的雷珠同样也是幌子,一颗剑丸藏在其中,在爆炸中弹射而出,“叮”的一声,将细针钉在地上。

徐丽蓉玉指一弹,一道焰光疾射而出,刺向莫子子眉心。

莫子子只好往后退。

唐小峰怒吼一声:“上。”

身子一纵,十几枚剑丸弹射而出,一剑划化百剑,竟有上千支剑影朝莫子子冲去。莫子子退到南无用身边,两人看着这满眼剑光,同时冷笑,这些剑影看起来虽多,却并不凌厉。莫子子手藏袖中,南无用身躯略弯,都准备等这少年剑势停歇时,用出杀招。

谁知剑影散去时,他们眼前却是空无一人。原来这些剑影全都是用来迷惑他们,唐小峰早已拉着徐丽蓉,载着阴若花逃了出去。

莫子子大怒:“追。”

唐小峰用剑光截着徐丽蓉、阴若花,飞到地面。

他们本以为只要来到外头,立时便可以通知轩辕国主,调集兵马及六恶神里的其他人,将莫子子和南无用堵在里头。谁知抬头一看,只见夜空涌动着七层色彩不一的瘴雾,瘴雾滚滚,竟将整个轩辕国都罩在里头。又有不知多少的飞骑在空中撕杀,到处火光冲天,哭喊一片。

“那是什么?”徐丽蓉抬头看着罩在他们头顶上的丑陋毒瘴,色变道。

阴若花轻叹一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只怕是大荒时期妖魔蚩尤曾经布过的七重迷天瘴。自从黄帝从九天玄女那求得三卷天书后,蚩尤屡战屡败,无奈之下,便以崆峒印为神器,布下这七重迷天瘴,黄帝久不能克,伤亡惨重,还是龙神应龙与天女亲往流波山诛杀夔牛,取其皮制成军鼓,又往北海取得雷兽的骨头做成棒橛,才将这七重迷天瘴破去。”

唐小峰心想,蚩尤的“森罗万象玄兵舞”出来了,黄帝的三卷天书也出来了,现又冒出这七重迷天瘴,不管是谁在君子国和淑士国背后弄鬼,这手笔还真是相当的大。

他们不敢在这耽搁,赶紧往皇宫外头飞去。徐丽蓉见到处都是敌人,越看越是心惊,在东海,像英招、玄蜂这类能够飞行而又可供驯养的座骑其实并不算多,绝大部分都在轩辕国。像君子国、淑士国等一些国家虽然都有飞骑,但多的才六七百骑,少的只有几十骑,倒是女儿国的金凤骑实力较强,但整体数量其实也还是有限。

换句话说,要想攻陷轩辕国,就算君子、淑士、女儿国等联手,单靠飞骑也不可能做到,只能从海路进攻。而像现在这样到处都是敌人,显然是港口已被攻克,这样看来,镇守海路的“夸父”大谏多半已是凶多吉少。

只不过是这短短的几个时辰,敌人竟能做到如此地步,这背后到底经过了怎样的谋划和算计?

千秋殿火光汹涌,徐丽蓉见连这里都被火烧成这样,更是暗自心惊。

一群轩辕国兵将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搜,其中一人看到唐小峰,指着他大叫道:“这个人跟小杨香是一伙的。”

那些兵将立时冲了上来,将唐小峰与阴若花团团围住。

徐丽蓉叱道:“出了什么事?”

其中一名将领朝她禀道:“贼寇小杨香火烧千秋殿,劫走陛下,我们正在寻她。”

徐丽蓉听到骆红蕖劫走国主,一时怔在那里,唐小峰看着明明是以大理石和玉石砌成,却烧得到处崩塌成灰的千秋殿,心想:“确实,也只有二妹的射日弓和爆炎箭才能将它烧成这样。”

那名将领指着唐小峰:“将小杨香的同伙拿下。”

徐丽蓉冷然道:“住手。”

她乃是六恶神之一,众人又都知道她性子不好,一时踌躇在那,不敢上前。徐丽蓉问:“小杨香劫走陛下,有谁看到?”

那将领道:“风后大人。”

徐丽蓉道:“风后在哪里?”

那将领往远处指去,徐丽蓉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问她。”

话一说完,她便往那个方向飘去,想要找“风后”贾彩衣问个详细。那些兵将拉弓搭箭,箭尖全都对准唐小峰和阴若花,生怕他们逃走。

阴若花轻叹一声,看向唐小峰:“你是小杨香的朋友?”

唐小峰笑道:“她是我义妹,她经常跟我提到你,说恨不能早日相识。”

阴若花微微一笑:“我也想早些见一见她。”

唐小峰看着冲霄的火光,苦笑道:“说不定你们今晚就能见到。”

阴若花道:“非常之人,自然有非常之事,小杨香既是名满东海的女中英豪,我自然只有在这种非常之时、非常之地,才能够见着她。”

唐小峰见她在这种情形下,仍是如此的从容淡定,心中暗暗赞道:“这‘女中英豪’四字可不只有我二妹才配得上,你也一样。”

一名士兵忽然指着天际:“那是什么?”

在他所指的方向,唐小峰看到七重迷天瘴被撕开一个裂口,数十个光点成排地往这边快速接近。这些光点共有六排,每排有十二个之多,一眼看去,就像是七十二颗流星整齐划一地破空而来。

唐小峰身子一转,搂住阴若花,化作剑光破围而去。

那些兵将纷纷射箭,连他们的衣角也无法触着。

唐小峰在屋檐之下飞掠,想藉着低飞将那七十二个光点甩开,那七十二个光点却显然是冲着他们而来,让他怎么也无法甩掉。

他往两堵墙之间穿过。

前方轰的一响,破开一个大洞,莫子子从破洞钻出,撒出万千毒针。

上方阴影一罩,南无用掌影纷飞,封住唐小峰拔身而起的路线。

唐小峰不能退,无法躲,他与阴若花只能死在这里。

六恶神中的“力牧”与十大寇中的“天杀”强强联手,又是处在如此绝地,不管是谁都没有逃开的可能。

但是唐小峰躲开了,他搂着阴若花奇诡地一个旋身,周围空间蓦地扭曲了一下,莫子子的数千枚毒针竟然全都击了个空。

南无用的掌影亦顿在那里,因为他不知自己该往哪拍。他看到了唐小峰和阴若花,却又无法锁住他们的位置,明明只是一个如此狭小的地形,唐小峰和阴若花的身影却能够如此的飘忽。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唐小峰以背撞墙,在左墙撞出一个大洞,带着阴若花急遁而去。

南无用与莫子子对望一眼,尽皆骇然……唐小峰刚才的身法无比玄奇,完全违背常理,他们根本没看出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两人联手,又提前设好埋伏,竟然仍让这小子带着阴若花逃走。他们心中涌起怒火,纵身直追。

唐小峰御着剑光快速飞掠,同时暗道一声侥幸,没有颜紫绡创出的“星空倒转”,他与阴若花只怕已被毒针刺成了马蜂窝。

以无制有,倒转阴阳……究竟是什么样的天才,才能创出如此玄奇奥妙的奇招?

紫绡姐,我要能活着回去,一定会好好爱你的!

他刚才从皇宫掠到千秋殿,现在却又从千秋殿掠回了皇宫。

他根本就没有别的地方可逃。

七十二个光点有若七十二道闪电,直落而下,化作七十二名金甲战士……地煞七十二星将。

七十二名星将同时挥动金剑,划出七十二道剑光,天罗地网般绞向唐小峰和阴若花。

唐小峰却将身一纵,带着阴若花消失不见……他们飞入了通往地底的一条秘道。

四十四名星将散布开来,见人就杀。二十八名星将追入地道,要将唐小峰与阴若花斩杀于此。

轩辕国在东海虽是强国,但现在国主被人劫持,云厘王被人杀害,六恶神中有的死有的叛,竟是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而这些金甲战士乃是君子国最精锐的七十二名战士,借着轩辕黄帝三卷天书里的天罡地煞图化身成上界星将,几乎无人可挡。

南无用与莫子子藏在暗处,对望一眼。

他们与这七十二名星将虽然目标一致,却也并不能算作一伙。

“天杀”南无用是杀手,他是为唐小峰与阴若花的赏金而来,要是被这些星将抢先杀了那两人,他将一文钱也无法拿到。

“力牧”莫子子也正如阴若花所猜,君子国根本就没有收买他的资格,他投向的是一个东海没有人惹得起的势力。

在轩辕国中,莫子子是六恶神之一,但在那个势力里,他却只是一个新人,所以他要抢功,他要带着足够的功劳去见那个替他充当中介的人。

而当前最大的功劳,莫过于杀死唐小峰和阴若花。

莫子子冷然道:“他们通往的仍是密听殿,我知道有别的密道。”

他带着南无用,往另一个方向遁去。

唐小峰一边往前闯,一边往身后扔雷珠。

他将母珠扔在地上,子珠紧握手中,等听到后方传来动静时,再把子珠松开。

子珠自动飞向雷珠,发出连番炸响,将那些星将阻在身后。

他们进入了密听殿。

他们往密门奔去。

密听殿并不只有一个出口,他们进入的这条通道,是普通老百姓所用,而他们奔向的这个,则是国君接见举报者或告密者时所用。

如果从这条密门进去,必定能够再回到地面。

但是他们很快又顿在那里。

皆因他们的脑海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假扮云厘王的南无用就是从这个密道出来的,而莫子子是六恶神中的“力牧”,这密听殿有几个入口几个出口,他肯定是一清二楚。

如果那两个人现在就守在他们前方的某个点上,等着伏击他们,他们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

“这里。”阴若花指着角落里的一个通风口。

当时莫子子就是藏在这里头施放暗器。

莫子子虽然用过这个通风口,但他现在与南无用一同堵着密听殿出口的机率更大一些。于是唐小峰二话不说就算里钻,阴若花爬在他的后边。

风道极窄,莫子子之所以能够藏在这里头,是因为他的身型很是瘦小,他的体形只要稍为正常一些,根本就钻不进来。但好在阴若花原本就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唐小峰虽然是男的,但年纪比她还小,还处在发育初期。

他们勉勉强强地钻了进来。

风道有许多岔口,唐小峰不知道它的分布情况,只好随便挑着爬。

前方又出现了岔口,一条笔直向上,一条垂直向下。

是往上爬,还是往下爬?

唐小峰选择了向下。

他们显然还在皇宫地底,往上爬,多半会被那些星将逮个正着。当时在女儿国海域,他可是跟桃花娘、敖萨一同感受过那七十二星将的厉害。他们三人联手,都差点一同死在这些星将剑下。

如果当时他不是抢了敖萨的四时乖错太平铃,以太平铃护身,再凭着纣绝阴天斩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他只怕早已死在那里。

而现在,四时乖错太平铃在骆红蕖身上。

一想到骆红蕖,他心中不由得替她担心……二妹劫走了轩辕国国主轩辕和海。

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虽然不知道骆红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但他知道,骆红蕖不但有见识,而且是个聪慧的人,她必定有她的理由。

风道笔直向下,唐小峰用手脚撑着壁面,才能不让自己整个往下掉。但是阴若花却没有她这力气,时间一长便支撑不住,一下子就滑了下来,脑袋塞进唐小峰的双腿间,肩膀被他的脚卡住,如果不是这地方实在太小,根本无法塞下一个少女两条脚,她只怕非得用她的热脸去贴唐小峰的冷屁股。

唐小峰只能承受着她的重量继续往下爬,当然,这点重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问题只在于,手酸腿痛的阴若花还在往他的屁股挤。

头顶传来轰隆巨响,显然是那些星将已经知道他们躲进了通口风,但他们身穿金甲手持大剑,显然是钻不进来,只好试图破坏墙壁,找出风口通往哪个方向。

唐小峰没去管他们,他也并不担心底下是一条死路……如果这底下没有密室之类的空间,当年建造皇宫的人又何必在这里留一个风口?

唐小峰发现自己被几条铁栅挡着,他用手指弹了弹,侧耳倾听,发现这些铁栅竟是用万载玄铁铸成。

所谓玄铁,乃是金精之气常年聚集于一处,经过千年万年之后凝气成铁,不管是质量还是密度都远远超过普通精铁。这种铁,寻常人见也别想见到一块,但对剑侠中人来说,倒是常见得很,皆因只有以玄铁混和其它物质,才能够铸成飞剑,而没有飞剑,就算是剑侠也飞不起来。

所谓御剑,其实亦是御气,御的便是金精之气。

千载以上的玄铁已是少有,万载以上的玄铁更是难得,就算是剑侠一般也无法将它弄断。但唐小峰却并不只是剑侠,他还是一名精通“听剑”密术的铸剑师。

他很快就听出这些以万载玄铁制成的铁栅的脉络,然后默诵《紫度炎光经》,以三昧真火将其一一烧断。

他的手臂突然撑空,于是掉了下去。他在空中一个翻身,想要接住同样摔下来的阴若花,只是还没等他接住,他的背部便已着地,阴若花则整个人摔在了他的腿间,俏脸贴着他的小腹,酥胸压着他腿间的某个要害。

他的双腿拔得开开的,感觉香艳而又刺激。

阴若花抬起头来,唐小峰本以为她会脸红害臊,但是她没有。她的衣裳在风道里被磨得到处破损,还有几个地方被断去的铁栅刮破,露出白皙的肌肤。她知道唐小峰在偷看他,于是冲他笑笑。

他们爬了起来,往周围看去,壁上镶着几颗夜明珠,又放着一些宝箱,唐小峰打开一个箱子,见里头金光闪闪。他想,原来这里是藏宝室,难怪建得比那密听殿还底部,连通风口都要用玄铁拦着。

唐小峰想,轩辕国看来是完蛋了,那些人早晚会找到这里,还是尽快离开得好。

他打开门,往外头看了看,然后便牵住阴若花的手,用剑光载着她往外头飞掠。

阴若花问:“你与女魃为何会那么凑巧地闯入密听殿?”

唐小峰将有人带着她的画像找上他和骆红蕖,而他却发现画中之人他见过,又让“女魃”以搜魂之术帮他寻找,结果却找到密听殿去的事说了出来。

阴若花低声道:“多谢。”

唐小峰笑道:“要谢就谢我二妹,她一直都不相信你那么简单的就会被人害死。还有徐姐姐和你自己,看来真的是善有善报,如果你不是一时好心送了我那根金钗,让我别再偷东西,就算有徐姐姐帮忙,我也没那么容易找到你。”

阴若花动容:“你说的徐姐姐莫非就是徐丽蓉?徐丽蓉就是‘女魃’?”

“就是她。”徐丽蓉确实也说过,她与阴若花是互相认识的。

阴若花道:“难怪当时觉得她的身影有些眼熟,她为何要戴着面纱?”

“不知道。”说不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人认出她。

这地底竟有若迷宫一般,错综复杂,他们一时间竟是找不到出口。到处宝气婆娑,珠光四闪,也不知道到底藏了多少好东西。

阴若花又问:“让你与小杨香找我的人又是谁?”

“他叫白……”话还没说完,他突然顿在那里。

在前方的几个宝箱间,立着一个小孩子。唐小峰愕然道:“死小鬼,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会是跑来偷东……”

那孩子扭过头来,茫然地看着他们。

唐小峰把剩下来的话咽了下去……这孩子不是白话。

她是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的背影与白话略有些相似,但她穿的是青色的短裙,头上扎着两个小荷包,腰间系着一条小带子,光着小脚丫,脚裸各戴着一个金色小环……这么一看,唐小峰却又觉得,这小女孩跟白话一点都不像,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会差点把她看成白话。

女孩子美得有若粉雕玉琢,眼睛漆黑如夜,眼眸闪亮如星,只是她的表情多多少少透着些迷茫。她转过身来,幽幽地看着二人。

唐小峰与阴若花对望一眼。阴若花低声道:“可能是轩辕国的王室公主,外头乱成一团,有人把她藏在这里。”

唐小峰想了想,觉得也只有这个可能。

但是女孩看着他们,本是迷茫的神情慢慢变得明晰起来,她问:“阴若花?唐小峰?”

她的声音飘飘忽忽,若有若无。

阴若花怔道:“你是谁?”

小女孩却慢慢地飘了起来。

她明明只是飘在那里,唐小峰和阴若花却有一种被阴风卷过的感觉。小女孩明明没有发光,周围明珠闪动,却再没有什么比她更加醒目。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地面却莫名地结起霜来。

唐小峰突然知道她是谁了。

当这小女孩飘起的那一刻,唐小峰就已经知道她的名字,因为除了那个名字,他再也想不起有别的名字更适合她。

这是一个杀机四伏的夜晚,而她就是挂在夜空中的那轮弯月。

杀气就是她洒下的月光。

她就是“月亮”!

十大寇里最最神秘,连被人称作“鬼见愁”的白话见了她都要发愁的……月亮!

月亮是来杀他们的!

冷,沏骨的冷。

仅仅只是看着这个女孩,唐小峰与阴若花就觉得整个身心都在发冷。

唐小峰把阴若花拉退两步,自己却手持飞剑,斜斜地指着月亮。

他还是不相信,这个女孩会有白话说的那么厉害。

十大寇里,他已经撞见了好几个人。

石中天是被他杀掉的,敖萨是被他一剑斩了脑袋,桃花娘是中了他的诡计,然后才被骆红蕖一箭射死。

“南天门”苏南天和“天杀”南无用确实很厉害,如果他与这两个人拼死相博,死的很可能是他,但他却也并非不能一战。

他不相信这个看上去比他还要小好几岁的女孩子,真的会比苏南天更厉害。

紫华剑气在他的体内不断流转,再快速流入剑中。

飞剑刹那间刺向“月亮”。

疾如雷光,快若流星。

阴若花甚至已经开始替小女孩担心起来……这小女孩实在太小,小得让人不忍心看着她死在这里。

小女孩伸出一根手指。

飞剑划破空气,带着火花刺在她的手指头上。

然后飞剑“砰”的一声,碎裂开来。

唐小峰不甘心。

他再挚一支飞剑,剑尖高举,黑气快速上涌,聚成一个令人战栗的死亡之星。

死亡之星冲向小女孩,想要将她吞噬。

小女孩没有动,她只是疑惑地看着这个由阴幽戾气组成的黑球,想要弄清这是什么东西。

她没有弄明白,于是她眨了下眼。

死亡之星不见了。

唐小峰怔住了……他完完全全怔住了。

那一个瞬间,他只觉这小女孩就是一轮挂在天空的月,而自己的纣绝阴天斩则是扑向皓月的萤火。

萤火可以跟皓月争辉吗?当然不能。

所以它就消失了。

这样的奇怪,却又这样的理所当然。

就好像天上下雨,地面一定会湿,太阳从东边升起,一定会从西边落下。

唐小峰身子一闪,搂上阴若花就逃。他不是这小女孩的对手,他现在很清楚这一点。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逃,还要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月亮没有追,她只是伸出手……朝着唐小峰和阴若花虚虚地伸出手。

两个人立时定在那里,双腿发软,额冒冷汗。

他们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某个无形的东西死死的掐住,让他们再也无法动弹。

唐小峰想起了白话所说的话。

――不要被月亮看到。

――当月亮找上你的时候,你就死掉了。

这个月亮指的不是挂在天上的月亮,而是他们身后的“月亮”。

十大寇中,最最神秘,神秘得让人以为只不过是一个传说的“月亮”。

他们会就这样子死在这里么?

唐小峰紧咬着牙,忍着体内剜心般的痛,将身子强行一扭……以无制有,阴阳错位。

小女孩“咦”了一声。

唐小峰快速转身,一下子扔出数十颗雷珠。子母雷珠冲向小女孩,纷纷炸开。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动用雷珠,因为雷珠的爆炸声会把上面的敌人引来。不管是“天杀”、“力牧”,还是那七十二星将,都会知道他们躲在这里。

只可惜他已没有别的手段。

轰声乱响,气浪狂卷,小女孩被连番的爆炸卷了进去。

唐小峰却搂着阴若花化作剑光,疾掠而去……他根本就不指望这些雷珠能够炸死这个小女孩,只希望它们能够多少将她挡上一挡。

卷动的气浪中窜出一道光芒。

光芒很清,很淡,清清淡淡的就像是子时的月光。

月光追上剑光,唐小峰喷出一口鲜血,却不敢停。

等小女孩从滚滚的热浪中飞出时,他们已经逃得不见踪影。

小女孩气得跺跺脚,如幽灵般飘动,往唐小峰与阴若花逃走的方向追去。

她的身影在这迷宫般的地方飘来飘去,然后……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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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满是财宝的密室里,阴若花扶着唐小峰,担心地问:“你怎么样?”

唐小峰吃了两颗小还丹,扶着壁面连喘了几口气,然后才拭着嘴角的血丝:“还好。”那小女孩,简直比白话说的还要厉害。

上头传来一连串的声响,阴若花轻叹一声:“看来轩辕国已经不行了。”

上面的声音,显然是七十二地煞正在寻找和破坏通往下头的密门,如果轩辕国还能撑住,又怎么会让敌人在自己的皇宫里搅风搅雨?

唐小峰心想,这也是当然的,君子国与淑士国那一方有天罡地煞图,有七重迷天瘴,在六恶神里有人做内应,十大寇里有“月亮”和“天杀”与他们站在一边,还有一些神秘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轩辕国又怎么可能赢得了?

弄不好在麟凤山差点用“森罗万象玄兵舞”杀了他的神秘人物,也与君子、淑士两国有关。

唐小峰低声道:“我们要想办法尽快离开。”

外头现在还是一片混乱,如果不趁这个时候离开,等轩辕国被敌人完全占据,那他们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而且那七十二地煞早晚会搜到这里,“力牧”和“天杀”说不定就躲在某个角落里,悄悄地接近他们。

还有“月亮”,唐小峰真的不想再看到她。

然而,到底要怎样才能离开?

他们甚至连这藏宝室的出口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阴若花问:“现在该怎么做?”

“只有一个办法……闯出去。”

阴若花又问:“闯得出去?”

“要你帮我。”

他将“蝶恋花”心法向阴若花解释了一下,阴若花瞅着他:“按你这么说,但凡转世的天仙体内都会有先天灵气,可以帮你暂时提升功力,但你又怎么知道我是转世天仙?”

唐小峰嘿嘿笑道:“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了。”

阴若花听他说的不虚不实,自然不会相信。但她也很清楚,自己能不能脱离轩辕国,全都指望着这个少年。于是她用单手托着唐小峰的脸,向他吻去,她的年龄原本就比唐小峰更大,长得也更高一点点,再加上这种“调戏”般的动作,让唐小峰觉得自己是个被人欺负的小姑娘。

唐小峰当然不甘心,于是他整个身子压了上去,把阴若花压在墙上,狠狠地吻了上去,甚至还把手从阴若花肋下那有些破损的衣衫往里伸,去摸她的酥乳。少女不但不拒绝,反而把他搂得紧紧的。

唐小峰想着:“原来她这么开放。”

阴若花想的却是:“小骚蹄子。”

原来在女儿国,男女之间的地位是完全掉反的,女子为尊,男子为卑,有权有势的女人有个“三夫四侍”正常得很。女人在外参政管事,男人要是抛头露面那就是不正经。阴若花从小丧父,一直被人盯着,不敢有丝毫犯错,生怕被人找到把柄,到现在都还是处子,但她的妹妹阴若鸿比她还小,又深得阴奇和西宫宠爱,无人敢管,已经养了好几个男宠。

从唐小峰的立场来说,他是在对这牡丹花花神转世的少女摸胸摸臀,真是幸福。但从阴若花的角度来看,这美人儿却是在对她……女儿国中管眉清目秀的少年叫“美人儿”,而小骚蹄子说的就是那些到处招蜂引蝶的美人儿。

既然美人儿这么主动,她也就不客气了……于是她也在美人儿身上摸起来。

两个人都很暗爽。

爽得差点都要忘了他们身处在很可能以后就没得再爽的险地。

直到旁边传来清冷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他们赶紧扭头……然后就看到了徐丽蓉。

“女魃”徐丽蓉。

徐丽蓉身穿黑纱,如鬼魅一般立在那里,在她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密门。

唐小峰和阴若花不好意思地分了开来,阴若花看着徐丽蓉,道:“丽蓉姐,我刚才竟然没有认出你来。”

徐丽蓉无可无不可地“哦”了一声。

唐小峰心想,看来这两个人的关系也不咋样。

但当他看向阴若花时,却见阴若花看着徐丽蓉也是一脸诧异,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冷淡。唐小峰暗暗忖道:“看来阴若花以前所认识的她,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想起自己劝徐丽蓉回天朝时,徐丽蓉所说的话:“你来得太迟了,你要是早来两年,我必定会跟你走的,至于现在……”

看来在这两年里,这个女子受了什么刺激。

“徐姐姐,你怎么进来的?”

徐丽蓉淡淡地道:“我在轩辕国的主要职责就是守护这藏宝之处,自然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秘道。”

又道:“你们随我来。”

她带着唐小峰和阴若花进了密门,按了按扭,将密门重新闭合,又足不点地地继续往前飘。唐小峰见她既没有剑气,也没用出什么古怪巫术,却像是在御风而行一般,心中暗觉诧异。

一条秘道弯弯曲曲地向下延伸,唐小峰和阴若花本以为她是要带着他们回到地面,再设法逃出轩辕国,结果她却是带着他们继续往下走。两人对望一眼,心里都有些疑惑……密听殿在皇宫底下,藏宝殿在密听殿底下。

藏宝殿之下,还有什么?

一路上机关密布,陷阱重重,过了许久,他们眼前蓦地开朗,到了一个满是灯火的大殿。

这些灯火全都是千年不灭的龙须烛,又有许多形状各异、千奇百怪的神像座落各处。

神殿另一边有人叫道:“大哥……”

唐小峰又惊又喜:“二妹……”他纵起剑光,便要往骆红蕖飞去。

徐丽蓉赶紧叫道:“回来。”

一个神像突然动起,一刀斩向唐小峰。

唐小峰赶紧又掠了回来。徐丽蓉没好气地道:“你想死不成?”

唐小峰挠头呵笑……他是看到骆红蕖没事,心里太过高兴,忍不住就想飞过去与她相会。

徐丽蓉带着他们七弯八绕,才平平安安地从神像之间穿过。骆红蕖亭亭地立在那里,宛若一朵艳丽的花儿,在她身后还坐着一个喘着粗气、不断咳嗽的老人。

唐小峰飞过去,朝“我还一直担心你会出事。”骆红蕖笑道:“小妹带着太平铃,哪有那么容易出事?”

骆红蕖看向阴若花,眼眸如星:“莫非是若花世子?”

阴若花亦是定定地看着她:“你就是小杨香红蕖妹妹?”

两人互相对望,竟是惺惺相惜,唐小峰心想她们这样看下去,会不会看久生情,变成一对百合?

旁边传来苍老的声音:“若花贤侄。”

阴若花看向老人,失声道:“太老太公?!”赶紧奔了过去,半跪在老人面前,担心地问:“太老太公,您的身体……”

“老了,不行了,”轩辕国国主看着阴若花,叹道,“知道你还活着,我也就放心多了。唉,我只愁子不贤孙不孝,无人能继我之位,你母亲空有贤子却听信枕边风,对你百般生疑,任由西宫与逆子对你几番陷害,迫得你只能假死脱身,漂流在外,可叹,可叹。”

阴若花黯然道:“母上虽然多疑少决,昏昧不明,却并非真心行恶之人。若花已经得知,她正被雪国舅和西宫逼宫软禁。勾结君子、淑士,侵占黑齿国等事,都是雪国舅挟持母上所颁下的命令,还请太老太公勿将雪国舅一人之恶,怪在母亲与整个女儿国身上。”

轩辕国国主叹道:“我知道,我知道。”

唐小峰看向骆红蕖,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说你劫持了国主,你却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骆红蕖低声道:“想要劫持轩辕国主的不是小妹,而是六恶神中的‘大鸿’,他早已叛向淑士国,故意在酒菜中下酒,破坏寿筵,败坏轩辕国之名声,令君子、淑士、女儿等国有攻打轩辕国的借口,小妹只是将国主从‘大鸿’手中救了下来。”

上方突然传来连续的几声巨响,整个大殿晃了一晃,然后又很快就安静下来。徐丽蓉低声道:“通往这里的路虽然机关重重,寻常人连入口都找不到,但他们却从周侥国找来了七巧童子,早晚能够进来。”

周侥国国民身材矮小,却擅长制作机关陷阱,各种木甲,甚至还能造出能够在空中飞行的飞船。而七巧童子共有七个人,他们当然不是真正的童子,只不过他们的身材在外人看来与童子无异,这七人乃是周侥国中最厉害的七名机关术高手,天底下基本没有他们破不了的机关陷阱。

唐小峰看着骆红蕖,苦笑道:“那时你们就应该赶紧离开轩辕国,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轩辕国主长叹一声,在阴若花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起:“你们随我来。”

他扭动机关,又打开一个通往下方的暗道。暗道内既没有烛光,也没有明珠,漆黑一片。

他们摸着黑来到下头,这里是一个石殿,唐小峰发现殿里的每一块砖都是土行精气凝聚成的玄土。

殿中央有一块较大的圆台,台上刻有许多古篆,正中央则插着一支金黄色的宝剑,金光灿灿,霸气逼人。骆红蕖动容道:“这莫非就是轩辕剑?”

轩辕国主道:“正是轩辕剑,昔日轩辕黄帝一统大荒后,便将诸多妖魔擒在此处,以轩辕剑镇之。我轩辕一族千百年来坐镇此处,就是为了镇守这支轩辕剑,轩辕剑一旦被人拔起,里头的妖魔就会纷涌而出。”

阴若花低声道:“我知道有人在君子国与淑士国背后弄鬼,东海会变得腥风血雨,就是那些人搅的。他们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这支轩辕剑?”

轩辕国主摇了摇头:“不是。”

一条水晶般的通道与石殿相连,轩辕国主将手指咬破,滴了一滴鲜血,落在晶壁上,水晶通道泛出光华。轩辕国主带着他们穿过通道,看着镶在一块水晶琉璃里的金册,道:“那些人的目的,只怕是为了这本……《阴符经》。”

唐小峰与阴若花、骆红蕖、徐丽蓉四人尽皆动容。

阴符经。

《阴符经》又被称作《遁甲经》、《天机经》。

昔日轩辕黄帝大战蚩尤,屡不能胜,于是从九天玄女那求得《阴符经》与三卷天书,这才败炎帝、斩蚩尤、杀夸父,吞并大荒,一统宇内。

爰有奇器,是生万象,八卦甲子,神机鬼藏!

想不到这本被认为极尽三宫五意阴阳之略与太乙遁甲六壬步斗之术的奇书,竟然就在他们眼前。

轩辕国主又滴了一滴血在水晶琉璃上,琉璃化开。他拿起金册,低声道:“这本《阴符经》要是落在奸邪之人手中,后果难以设想,你们一定要带着它离开这里。”

唐小峰沉吟道:“国主这么相信我们,认定我们就不会拿它做坏事?”

轩辕国主却看向阴若花,道:“如果还有人能够让东海回复安宁,那个人必定是你。”

又看向骆红蕖,道:“麟凤山的小杨香,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我却知道,你绝非恶人。若非是一名有仁有义的奇女子,又怎会被人比作杨香?”

再看徐丽蓉,叹道:“我曾误信莫子子之言,怀疑过你,我很抱歉。只有在这危急关头,一个人是忠是奸,才会显露出来。”

三女向他下拜。唐小峰翻个白眼:“搞了半天,她们都能信任,就我一个人是不能信的。”

他冷笑道:“就算拿上《阴符经》又有什么用?敌人守在外头,还有七重迷天瘴在那,我们根本逃不掉。”

徐丽蓉冷冷地瞅他一眼:“嘴贱。”

“我说的是实话。”

“所以说你嘴贱。”

这年头,连实话都不让人说,还有天理没有?

上头突然隆隆作响,响声越来越大,惹得所有人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轩辕国主叹道:“我本以为外面的机关至少能够挡他们一阵,看来只是我的妄想。”

唐小峰使劲点头……你的确是妄想了,你根本就不应该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浪费我们逃走的时间。

轩辕国主愁眉不展,三个美眉也是无可奈何。正如唐小峰所说,就算拿到了《阴符经》,没有办法带着它逃出轩辕国,那又有什么用?

唐小峰却是眼珠子一转,看向插在圆台上的轩辕剑:“这底下真的镇有许多妖魔。”

轩辕国主点头。唐小峰嘿笑道:“既然这样,那就有办法了。”

阴若花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难道你想把台下的妖魔放出来?”

唐小峰面无表情:“外面有七十二名地煞星,有六恶神中的‘力牧’和‘大鸿’,有‘天杀’和十大寇里最难对付的‘月亮’,不把这些妖魔放出来,你觉得我们生还的机会能有多少。”

轩辕国主叹道:“不错,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

阴若花愕道:“太老太公……”轩辕国主向她摇了摇头,道:“这些妖魔放出去,祸害的是东海,《阴符经》要是落在奸人手中,祸害的却是整个天下。况且轩辕剑有撕天裂地之能,带着它,你们才能将七重迷天瘴破开缺口,逃出这里。”

他们来到圆台旁,轩辕国主低声道:“只是轩辕剑与寻常宝剑不同,它自带霸气,只有心怀天下的仁者才能将它拔出。”

唐小峰翻个白眼,心想:“靠,你以为是亚瑟王和他的石中剑啊?不想把轩辕剑送给我就明说,还说什么只有‘仁者’才能拔出,仁你个屁。”这老头刚才说阴若花是好人,说骆红蕖是好人,说徐丽蓉是好人,偏偏把他漏了,所以他现在看这老头很不顺眼。

徐丽蓉掠到台上:“我来试试。”她将双手握住剑柄,拔得香汗淋漓,轩辕剑竟然纹丝不动。

唐小峰嘿笑:“原来你不是好人。”

徐丽蓉道:“嘴贱。”

“我真的只是在说实话。”

徐丽蓉道:“所以说你真的很嘴贱。”她飘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唐小峰:“我不是好人,莫非你才是?”

唐小峰嘿笑道:“看我的。”他跃上圆台,双手握剑,紫华剑气提至极致,谁知轩辕剑竟也一动不动。他用手指弹弹剑锋,想听出它是用什么材质所铸,却竟然听不出来。

徐丽蓉冷笑:“看来你也不是好人。”

骆红蕖掩嘴笑道:“大哥不是好人,这点从无疑问。”

唐小峰跳到台下,一脸郁闷……他当然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但他同样也不觉得自己是坏人。他看向骆红蕖:“你试试。”

“还是不了,”骆红蕖继续笑,“小妹已经有了射日弓,也不想去用什么剑。”

唐小峰只好看向阴若花,阴若花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不是剑侠,拿了轩辕剑也是无用。

唐小峰却把她推上台去……如果大家都拔不起来,那要么就是大家都不是好人,要么就是这轩辕国主在放狗屁,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会觉得很爽。

无奈之下,阴若花只好上了圆台,一声娇叱,双手一拔,轩辕剑应声而起,金光闪过,殿顶竟被划出深深裂口。

圆台四分五裂,唐小峰扑过去,一下就把阴若花拉了回来。阴若花仍在看着手中的轩辕剑发怔,虽然她不会剑气,却感到有一种无穷的力量正从轩辕剑涌入她的体内。然而四分五裂的圆台却已破开大洞,飞出不知多少的妖魔,恰在这时,殿顶也轰的一声陷落下来,数十名手持巨剑的金甲战将飞了进来。

漫天嘶吼,群魔乱舞。唐小峰与骆红蕖等人躲入一个密室,却仍是被妖魔找上,而上方更是惊呼不断,惨叫连连。唐小峰连杀了几只妖魔,见外头的妖魔渐渐少了,于是道:“走。”

轩辕国主道:“你们去吧。”

阴若花惊道:“太老太公……”

轩辕国主闭上眼睛:“我寿命将尽,就算出去,也不能再做什么。轩辕国沦陷于我手中,我虽无脸去见列祖,却也只能与国同亡,死后再向列祖请罪。”

阴若花与徐丽蓉劝了几句,却是无法劝动,只好拜别。唐小峰分出三支飞剑载上三女,剑光一闪,从破开的殿顶直飞而出……

剑光飞掠,疾风倒卷。

六只妖魔向他们扑来,骆红蕖剑光连闪,射落两只,徐丽蓉蓦地出手,炎气袭出,也杀了两只。两人再动时,阴若花轩辕剑一劈,一道金光闪过,空间撕开裂口,剩下两只发出濒死的嘶吼,竟被空间裂口卷了进去,无影无踪。

好一把轩辕剑!

唐小峰却对这些妖怪看也不看,只是载着三女不断地往上飞,往上飞。

一刻也不停留。

飞出藏宝室,飞出密听殿,飞出皇宫。

他们看到那些妖魔正到处肆虐,它们在地底被镇压了千年万年,它们的愤怒要在这一刻得到宣泄。碎肉纷飞,血雨纷散,连那七十二地煞星也死了许多。

他们终于明白,当轩辕国主答应让他们拔出轩辕剑时,他到底下了什么样的决心。这一夜过后,轩辕国国民只怕是没有几人能活得下来。

就算国毁人亡,他也要让他们平平安安地带出《阴符经》。

他们往上飞,不断地往上飞。但是冲出来的妖魔实在太多,而轩辕剑散出来的金光太过耀眼,它们看到了轩辕剑,它们认出了这支将它们镇压了数千年之久的神器,于是他们一波又一波地冲了上来。

唐小峰冲势已歇。

冲势一歇,他们的处境更加危险,这些妖魔都是大荒时期为祸一方的魔头,单是少数几个,他们还有战胜的可能,这样子一窝蜂地涌来,他们根本无法抵御。

突然间,一道龙卷风从群魔间穿过,所过之处,血雨纷飞。

一座山峰凭空而现,许多妖魔被镇在峰下。

另有上百只鬼怪急冲而来,保护着他们。

唐小峰又惊又喜……他认出了那道龙卷风,又或者说,那根本不是龙卷风,而是以飞剑和剑气快速旋转所带动的旋风,是一种舞。

风华剑舞!

龙卷风蓦地停歇,中央处现出一个少女和两个女孩儿。少女叫道:“小峰。”

两个女孩分别叫着“唐公子”和“红蕖姐”。

她们自然就是颜紫绡和廉锦枫、薛蘅香。

她们怎么也跑到了这里?唐小峰很想知道,但现在却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他们会在一起,联起手来往外闯。

唐小峰与颜紫绡早已是联手惯了的,彼此之间心有灵犀,颜紫绡雌雄双剑化作旋风,将所有人护在中央,唐小峰御动剑光,往外直闯。

紫华剑气在他们周围形成一个锥形,遇妖杀妖,遇魔杀魔。

骆红蕖的射日弓、阴若花的轩辕剑、薛蘅香的鬼灵幡、廉锦枫的五鬼之术,她们各施各法,让那些妖魔无法再形成合围之势。

七重迷天瘴离他们越来越近,阴若花轩辕剑一指,无形的霸气有若尖锐的刀,将毒瘴硬生生撕裂开来。周围七彩涌动,数百名骑着青鸾的女战士从瘴壁穿出,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些是女儿国的金凤骑。

她们事先喝了化解七重迷天瘴的符水,所以不怕这些毒瘴。

阴若花冷冷地问:“你们是来捉我的么?”

这些女战士看到阴若花,互相对望,有的惊喜,有的错愕,她们本以为阴若花早已死去,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为首的金凤少女低声道:“我们只是奉上命守在这里,不让任何人离开轩辕国。”

阴若花淡淡地道:“我想要离开。”

那名女战士咬了咬牙,低声命令道:“散开。”

其他女战士竟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纷纷散开。唐小峰御着剑光,带众女闯出迷天瘴。迷天瘴外霞光四射,旭日东升,原来天色早已亮了。

骆红蕖颤声道:“大哥,你看那里。”

海中倒着一个山一般高大的巨汉,他的身上尽是血洞。

他一个人流出的鲜血,就染出了方圆数里的海面。

徐丽蓉黯然道:“大谏……”直到昨天傍晚,六恶神依旧还是六恶神,然而仅仅只是过了一夜,轩辕国国城破,国主死,六恶神里也是死得死叛得叛,让她无法不生出兔死狐悲的凄凉。

骆红蕖低声道:“大哥,他只怕是死于那招……”

“嗯,”唐小峰冰冷冷地道,“森罗万象玄兵舞!”

能够用出如此可怕杀招的人到底是谁?那个人又为什么要杀他?

他们不敢有片刻停留,流星般往长生宫的方向飞去……

轩辕国,皇宫地底……

纪沉鱼低声道:“我们来迟了。”

她悄悄看向身边的哀萃芳,哀萃芳脸色阴沉难看,即使是与她一同长大、又喜好胡闹纪沉鱼,也从心里无由地生出害怕的感觉。

周围一片残破,她们的头顶,石块还在崩落。

在她们身后,有一个大大的坑,坑里跑出过不知多少的妖魔,这些妖魔现在都还在东海到处肆虐。

“《阴符经》一定要找到。”

纪沉鱼道:“嗯。”

“还有阴若花,”哀萃花眸现杀机,“她也一定要死。”

纪沉鱼低声道:“但是大姊说过了,虽然她一定要死,却不能由我们来杀她。”

哀萃芳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将手握得紧紧的。

还有那个人――

那个人也一定要死――

长生宫内。

姚芷馨和红红、亭亭见唐小峰等人平安回来,都放下心来,只是亭亭在得知与他们一同回来的人中,竟还有女儿国世子阴若花,眼眸里闪过一丝光芒,然后便一直都在沉默,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虽然不知道把东海弄得血雨腥风的到底是些什么人,但如果他们的目的真的是为了攻破轩辕国,抢夺《阴符经》,那他们一定会到处搜寻我们。长生宫应该还是比较安全的,我们最好先不要出去,等一切都平静下来,再悄悄离开东海,到天朝去。”

阴若花叹道:“那些人既然有这样的手段,只怕不管我们逃到哪里,他们也能把我们找出来。”

唐小峰笑道:“你想太多了,天下这么大,那些人难道还真能把每个地方全都翻遍?”

阴若花沉默不语。唐小峰笑道:“想那么多也没用,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大家也都累了,吃点东西,先睡一觉,明天一早再想想办法。”

填饱肚子后,阴若花和徐丽蓉便在这地底花园中各找了一间楼阁,洗浴过后,就此住下。唐小峰则钻到了颜紫绡的屋子里,搂着她道:“大家匆匆忙忙逃回来,我一直没空问你,你怎么会好端端的带着锦枫和蘅香跑到轩辕国去?锦枫说你突然心血来潮,感应到我有危险,你什么时候学会这种神仙本事了?”

如果不是她们到得及时,他和阴若花等人可能真的就要死在轩辕国中。

颜紫绡从床头拿起一本书,道:“我哪有什么神仙本事?都是这本书在提醒我。我一直还没有跟你说这事,你看,这就是那本《颜氏家训》,上次你失踪不见后,我哭着哭着,它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不但封面从蓝色变成了红色,连书名都不一样了。你看这只蝴蝶,上次就是它带着我找到你的,还有这句箴言,咦,箴言不见了,那是一首诗……”

唐小峰搓着眼睛,看啊看,疑惑了好半晌,忽地抱住少女,在她的额上、脸上、嘴唇上都亲了几下,亲得少女脸儿绯红,然后才伏在少女身上,一脸愧疚地看着她:“紫绡姐,都是我不好,到处乱跑,一直都在让你担惊受怕的,对不起。”

少女瞅了他一眼,道:“什么嘛,好端端的要跟我道什么歉。如果说到处乱跑,那在平安村时,如果不是我好端端的要上山去打什么老虎,也就不会惹出虎妖,害你跟我一同逃到东海来。如果不是我炼成红华剑气后,非要从东口山御剑到君子国去,也就不会惹上石中天,弄出后面的这么多事来。不是你惹事,就是我惹事,我们两个在一起,大概也就是跑到哪里都会惹出麻烦的命。”

“嗯!”唐小峰把她手中的小册子扔到一边,解开她的衣裳,让如晶莹如脂、纤挺如峰的一双显露出来。嫣红,小巧如豆,山峰浑圆,简直就像是用圆规画出。他用不规矩的手握着一座软峰,开始对少女一阵轻抚、百般思爱,又说了许多甜蜜话儿,让少女心里头喜孜孜的,心想小峰今晚对我怎么这么温柔?

唐小峰却悄悄地看了那既不是红色封面,他也没看到里面有什么蝴蝶的《颜氏家训》一眼,心想唐小峰啊唐小峰,紫绡姐爱你都爱得神经错乱了,你还不要对她好?

于是更加的温柔了!

娇喘满屋,淫话连连,唐小峰分开少女双腿,正要进入其中,却听到外头传来红红的叫唤声:“亭亭、亭亭你在哪里?”

颜紫绡听她叫得焦急,于是推推唐小峰:“你去看看。”

“不去。”唐小峰往少女花径塞了一些……他已经等不及了。

外头又传来骆红蕖的声音,显然是她听到红红的叫唤,跑出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又帮她寻找。唐小峰心想,有什么好找的?那黑丫头腿还没好,坐着轮椅能跑到哪去?他侧耳倾听,却听骆红蕖“咦”了一声,红红急道:“她、她的轮椅怎么在这?”

唐小峰更觉好笑,心想那丫头连轮椅都不要了,难道还能飞出长生宫不成?只是念头一转,他突然又有不好的预感,赶紧跳下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飞。颜紫绡见他刚才还说不去,现在一下子又赶着去,心想他这是怎么了?

唐小峰飞到外头,见骆红蕖正微蹙眉头,往前方的一个楼阁看去,立时知道她与自己的想法差不了多少。两人对望一眼,赶紧往那楼阁飞去,红红在他们身后紧追着:“你们去哪里?”

还没接近阁楼,唐小峰便已听到阴若花的一声冷叱:“你想做什么?”

他直接从窗口穿了进去,看到阴若花身穿一件薄衫,冰冰冷冷地立在一旁,亭亭则伏在床头,愤怒地扭头看着阴若花,她的手中握着一柄利刃,利刃插在床上。

骆红蕖闯了进来,紧跟着就是红红的一声惊叫,没过多久,连徐丽蓉、廉锦枫等人也被惊动,一个个跑了过来。红红扑过去扶住亭亭,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

骆红蕖在阴若花身边低声道:“她的母亲,就是在女儿国攻打黑齿国时死去的。”

阴若花冰冷冷地道:“那又怎样?”

众人愕然地看向她,心想就算那一仗跟她无关,但她毕竟也是女儿国的储君,怎么能够说出这么冷漠的话?亭亭愤怒地看着阴若花,阴若花朝她拖在地上的腿看了一眼,冷笑道:“你这个样子,杀得死我么?还是说你只是跑过来证明一下你有杀人的觉悟,然后再让所有人都来同情你?”

红红气道:“你、你太过分了。”

阴若花却冷哼一声,就这样转身离去,对亭亭看也不再看一眼。

唐小峰苦笑了一下,让其他人留在这里安慰亭亭,自己追到外头。他看到阴若花站在桃花间,桃花飘舞,一片又一片地落在她身上。衣衫很薄,薄得让人能够轻易地看到她那柔软的身体曲线,薄得让人想知道她会不会冷。

唐小峰来到她身边,耸了耸肩,道:“黑齿国的事原本就跟你没关系,亭亭的家人死在那里,自然会恨你怨你,但你好好的跟她解释,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总是能够想通的,你又何必说这种伤人的么?”

阴若花抬头看着飘落的桃花,却是笑了一笑,道:“有人恨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恨,可以减轻一个人心里的痛楚,可以给予人活下去的理由,更何况她原本就有恨我的理由,我又怎么能够为了我自己的心安,去剥夺她的这种幸福?”

唐小峰心想,这女人还真是与众不同,竟能如此从容地说出这样的话。他问:“难道你没有人可以恨?”

阴若花转过身来看着他,道:“我可以去恨谁?我的妹妹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就因为从小被宠坏,所以她觉得什么都应该是她的。西宫只是想帮他的女儿上位,一开始他只是做做小动作,但到后来他却不得不变本加厉,做得更多,做得越多,他心中越是不安,深怕被我当上国主后会报复他们,于是只能越做越多,越做越绝。其实他想得也没错,如果我真的当上国君,我绝不会放过他们,如果他们不死,我又怎么能安下心来?所以我不恨他们,生长在那种地方,原本就没有手足之情可言。母上虽然听信谗言,但不管她做了什么,她总是我的母亲,我又怎么能去恨她?所以,我不会去恨他们,但我也不会原谅他们。”

唐小峰又问:“亭亭进入你房间时,你还没睡?”

“我睡不着,”阴若花再次转过头,看着桃花:“每次危险将至的时候,我的心里就会越发的不安,现在也是这样,有一种整个人都浸在水里的感觉……非常的不安。”

“你的意思是……”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一定会被找上的,”阴若花看着他,缓缓地道,“不管我们躲到哪里都是一样,我们一定会被找上的……”

唐小峰希望她的直觉是错的。

元股国……

妖魔肆虐,到处一片火海。

没有人知道这些妖魔到底从何而来,只知道它们一夜之间散布在整个东海,喷火吐水,见人就杀。

妖魔杀得性起,直到整个元股国都再也看不到活人。

它们还不甘心,仍在四处搜寻,连活着的牲畜也不放过。

远处的海面上驶来一叶扁舟,舟上立着两名少女。那些妖魔立时飞了过去,要将她们撕成碎片,吞入肚中。其中一名身穿鹅黄襦裙的少女手中拿着许多绳子,她将这些绳子一根根扔出。

只见光芒闪过,靠近她们的妖魔一下子就被绳索捆住,摔在海滩上,它们越是挣扎,就被缚得越紧。

这是捆仙绳,连神仙都能捆得。

黄衫少女数了一数,直至落在海滩上的妖魔不多不少,刚好七十二只,这才朝着其它妖魔一个瞪眼。无形无影的玄气骤然散出,那些妖魔蓦地惊惶起来,四散逃走。

黄衫少女看着到处狼藉的元股国,道:“可惜了,我记得这里也有一个花神来着,看这样子,估计是已经死了。”

她旁边的灰衣女子却淡淡地道:“她还活着。”

灰衣女子的手中拿着一个罗盘,罗盘上的指尖不断摇动,然后便指着一个方向。

“你先带这些妖魔到君子国去,”灰衣少女往岛上飞去,“我去找她。”

黄衫少女手中拿着一个仙壶,默念真言,七十二只妖魔全都化作水珠,飞了进去。

灰衣女子在残砖断瓦间信步走着,到处都是被妖魔啃食过的尸体。

她立在一片垮了半截的破屋前,袖子一挥,整个屋子和地皮都被掀翻,露出下方的地窖。

地窖里一声惊叫,一个女孩缩在角落里,一脸恐惧地看着她。

灰衣女子飘到女孩前,女孩抬起头来,见来到自己面前的不是妖魔,心里稍为安定了些。

灰衣女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尹、尹红萸……”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君子国……

姚华回到宫中,一眼就看到纪沉鱼坐在那里。

“小狗狗,我来看你了。”少女娇笑着。

姚华爬到她的脚前,舔着她的绣花鞋,要是有人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也不会相信他竟然是君子国的一国之君。

“我给你带来一件礼物?”纪沉鱼端着仙壶,道,“这里面装着七十二只妖魔,我可以用控心术,让它们全都听你指挥,这样你就可以把它们全都变成地煞。你的那些将士实在太弱了些,就算用天罡地煞图变成地煞星,也还是太弱,但用这些妖魔变出来的地煞,随随便便站出一个,你那死鬼哥哥也不是它的对手。”

姚华冲着她汪汪地叫了两声。虽然发出的只是狗一般的叫声,但是少女却听得懂,因为她听的不是他的声音,而是他的心。

“乖,”少女摸着他的脑袋,柔声道,“这次可别再出错了,你要是再失败,萃芳姐会生气的,那我就不要你做我的小狗狗了。记住,《阴符经》一定要抢回来,阴若花也一定要死,你要是做到了,整个东海都会是你的。”

姚华低低地汪了一声。

“你说的是那个唐小峰?”纪沉鱼喃喃道,“萃芳姐好像一心想要他死,但是大姊交待的任务里可没说这事。不过萃芳姐已经找了别人去杀他,所以你就不用管他了,你要是杀了他,萃芳姐一定会奖赏你的,你要是没有杀死他,我也不会怪你,反正,萃芳姐想要一个人死,他也不可能逃得掉。还有唐小峰和阴若花身边的那些人,最好是一个个的活捉,这些人找起来也挺麻烦的,但你的人要是一不小心把她们杀了,也没有什么很大关系就是。”

又道:“总之,《阴符经》一定要拿回来,阴若花不能让她活下去,只要做好这两件事,我会说你是好狗狗的。”

姚华欣喜若狂,又叫了一声。

“嗯,我知道他们在哪里,”少女飘了起来,身子一旋,消失不见,只余下一缕清音,“他们在……长、生、宫!”

(大家中秋快乐!_)

岛上下起了暴雨。

颜紫绡、骆红蕖、徐丽蓉立在峰头,看向飞在前方的唐小峰。

下方的海滩上,阴若花手持轩辕剑,抬头看着他们。

“小峰,你真的要我们这样做么?”

“嗯,”唐小峰凝重地看着她们,“你们一同攻击我。”

徐丽蓉冷冷地道:“莫非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错,”唐小峰道,“我只是想试试我的绝招。”

三女对望一眼,同时摆好架式。颜紫绡双剑一指,两道剑光如蛟龙般剪向唐小峰。骆红蕖松开弓箭,爆炎箭连射了三支出去。徐丽蓉袖子一拂,烈焰如海浪般卷向唐小峰。

唐小峰叹一口气,飞剑一劈,劈开徐丽蓉卷过来的火焰。

至于颜紫绡的飞剑和骆红蕖的爆炎箭,他看也不看。飞剑从他耳边擦过,爆炎箭还没有射到他就炸了开来。

徐丽蓉哼了一声。唐小峰笑道:“紫绡姐,二妹,我知道你们对我好,不过我是认真的,把你们最厉害的招式都使出来,一点也不要留手。”

骆红蕖担心地道:“大哥,就算是你,只怕也无法接下我们三人的联手。”

唐小峰剑尖指地,沉声道:“我要是连你们三人的绝招都接不下来,我又怎么去接那招‘森罗万象玄兵舞’?”

颜紫绡与骆红蕖对望一眼,她们都是亲眼见过“森罗万象玄兵舞”的,虽然当时那万千兵刃并不是冲着她们,但即便只是回想一下,她们都觉得心悸。唐小峰将飞剑在身前缓缓扫动,沉声道:“在麟凤山想要杀我的,跟在轩辕国杀死大谏的,必定是同一个人。不管那个人是谁,他都还会找上我,我必须要面对他,必须要接下那招森罗万象玄兵舞……我没得选择!”

颜紫绡咬了咬牙:“小峰,我知道了,这一次我会用出风华剑舞,你自己小心。”

骆红蕖张弓搭箭,道:“大哥,你要是死在小妹箭下,你可不要怪我。”

徐丽蓉身上腾起熊熊火焰,暴雨落在火焰上,一下子就被蒸发成热气,她冷冷地道:“那我就不再留手了。”

唐小峰翻个白眼……你这死女人刚才也没有留手,我看你就巴不得我死。

三女同时一声娇叱,颜紫绡双剑一甩,她人虽不动,双剑却化作剑的旋风,风卷残云般卷向唐小峰。骆红蕖射出的是乱木箭,一箭化百箭,百箭化千箭,又全都腾起火焰,乱木箭原本就聚有东方木之精气,她以木生火,每支箭上都带着天火,上千道挟着天火的箭影海啸般扑了过去,不但气势惊人,同时也封住了唐小峰的所有退路。

徐丽蓉人是定在那里的,她的脸上戴着面纱,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眼睛里跳动着青色的火焰。七只火龙从她身上怒腾而出,狂乱地向唐小峰冲去,这些龙其实不是龙,而是腾蛇,它们身上的火也不是天火,而是万神圭旨乾离火。

这一刻的她不是徐丽蓉,而是女魃,女魃又称旱魃,所居之处,必定无雨。为了得到这万神圭旨乾离火,她所超过的代价远远超过常人的想象,她所承受的折磨更不是他人能够明白,这两年多来,她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求死,如果不是内心深处还有坚持,她只怕早已任由自己死去。

剑风肆虐,万箭齐飞,还有那远比天火还要恐怖的万神圭旨乾离火,它们互相交错,彼此相缠,竟引得天地变色,金乌惶惶。阴若花看得心惊胆颤……怎么可能有人能从如此可怕的攻势中活下来?

他死定了,他不可能接得下这样的攻击……

唐小峰却也是吓了一跳,他知道这三女各有绝学,却没有想到她们联起手来,威力竟是如此的惊人。他大吼一声,身子一扭,脚步一错,双手握着飞剑狂劈而下,阴幽戾气化作一百零八道环形剑光狂斩而出,竟将空间撕出一百零八个裂口。

一百零八条空间裂缝交错在他的面前,织成罗网,将可以拉扯的一切全都扯入其中。剑光、箭影、乾离火,全都被扯入虚空。

三女尽皆动容……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绝招?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然而,这一百零八道空间裂缝织成的网并非全无破绽,一道剑光、一支火箭、一道乾离火穿网而过。

唐小峰强行一扭,躲开乾离火,却被剑光刺穿肩膀,被火箭射穿大腿,整个人坠了下去……这还是他反应够快,及时避开要害,否则绝不仅仅只是付出这点代价。

“小峰!”颜紫绡低掠而去,接住唐小峰,落在海滩上。

骆红蕖与徐丽蓉也飞了下来,唐小峰笑道:“这招果然有漏洞。”

颜紫绡气道:“你明知它有问题,还敢去试?你、你……”

唐小峰叹气:“我倒是想慢慢完善,但我怀疑那个能够用出森罗万象玄兵舞的家伙是不是愿意等我。而且还有‘月亮’,那小丫头也实在厉害得紧。好在我这招只有三个漏洞,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应该能够把它变得完美。”

“大哥这招确实惊人,但依小妹看来,就算大哥把这三个漏洞补齐,只怕也还是接不下‘森罗万象玄兵舞’。”

徐丽蓉动容道:“那招真的那么厉害?”

“也不算有多厉害,”唐小峰喃喃地道,“把你们三人联手的威力再翻个十倍上去,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徐丽蓉骇然。

颜紫绡见唐小峰的左腿被骆红蕖的火箭射中,几乎大半个腿都变得焦黑,心疼地道:“都伤成这个样子,亏你还笑得出来,你还是赶紧去找锦枫看看。”

唐小峰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有锦枫的黑玉美肤膏在,什么疤都能弄没了。锦枫说过,三魂营骨,七魄侍肉,只要腿没断,肉总是能长得出来,就算腿断了也没关系,反正紫绡姐你也会要我,只要命根子没断,还能让紫绡姐幸福就好。”

颜紫绡啐了一声:“死小峰,尽说些没正经的话。”

她想要亲自把唐小峰送到廉锦枫那,唐小峰却想着阴若花还要让紫绡姐教她用剑,于是便自己御着飞剑回长生宫去,让颜紫绡留在这里。

在他离开后,徐丽蓉心里微微地动了一下,装作漫不经心地道:“你们刚才说的黑玉美肤膏……那是什么东西?”

长生宫内,廉锦枫咬着嘴儿,死死地盯着唐小峰。

唐小峰举起双手:“都是紫绡姐和二妹、徐姐姐她们的错,她们好好的要三个打我一个,你说她们坏不坏?”

廉锦枫扭过头,不去看他:“不是你叫她们打你的么?好端端的要去逞能,叫她们三人用绝招对付你一个,你、你就算死了也活该。”

唐小峰汗了一下,凑过脸去,往她耳朵里吹了口气:“原来你都看到了?”这美人儿有内景神视之术,就算人不在现场也可以看到。

廉锦枫轻叹一声,让他坐着不动,自己却吻了上去。两人口舌相交,唐小峰只觉一道春风度入他的体内,快速地治疗着他的伤势。刹那之间,肩上与腿上的伤竟全都好了。

廉锦枫退了回去,唐小峰啧啧称奇:“锦枫,你这是什么仙法?怎么被你亲一下,什么伤都好了?”廉锦枫瞅他一眼,道:“这些日子,奴家炼了一些仙药,时时服下,这些仙药与奴家的先天灵气融成一体,再配合从采女典籍里学到的双修心法。奴家只要将与仙药融成一体的先天灵气度入你的体内,让你我的元阴与元阳彼此循环,双修双益,什么伤也能把你治好。”

“锦枫,你可真是聪明,”唐小峰大赞,“不过我不许你用这方法去治别人。”

女孩儿这疗伤术虽然神奇,但却是和双修术结合在一起使用的,一阴一阳为之双修,换句话说,她这法子只能用于男子,不能用于女人。

女孩儿没好气地瞅她一眼,心想人家原本就是为了你才想出来的,又哪里会去用于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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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快乐!)

唐小峰揉揉腿,道:“嗯,好像还是有点疼。”

廉锦枫想,看来还没完全治好,于是又吻了过去。谁知唐小峰一个翻身,竟把她压在地上,嘻嘻笑道:“叫我小峰哥哥,我就放了你。”

廉锦枫咬着嘴唇,不理他。唐小峰坐在她的小腹上磨啊磨,嘿笑道:“你就不怕我欺负你么?”

廉锦枫捂着嘴儿笑道:“反正你肚子里还藏着七彩含香如意蛊,又不能真的拿奴家怎么样,把奴家欺负够了,你自己受得了么?”

唐小峰心想,我现在就已经开始受不了了……把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压在身下,任何男人都会受不了的。他伏下身子,在女孩儿耳边好奇地问:“为什么你宁可被我欺负,也不肯叫我小峰哥哥?”

女孩儿不去看他,只是溢着笑容,道:“奴家虽然是想叫的,但一想到叫出来后,你必定是一脸得意的样子,奴家又不想叫了。”

还有这样的理由?唐小峰笑道:“我再问你,我和紫绡姐做那种事的时候,你有没有用你的神视之术偷看?”

女孩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啊?人家才没、没、没有……”

她为什么这么慌张?

他原本只是开玩笑地随便问问,没想到廉锦枫竟然臊成了这样。他讶道:“原来你真的有偷看?”

廉锦枫羞得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伸手推他,硬把他推了开来。唐小峰嘿嘿地想,晚上再来好好逼问这小妮子,看她到底看了些什么。他往外头掠去,身后却传来女孩儿轻柔的声音:“小峰哥哥……”

“哎?!”唐小峰回过头来,一脸得意。

女孩儿红着脸儿坐在那里,道:“采女留下的那些典籍,奴家都是看过的。”

唐小峰掠了回来,嘻嘻笑地凑上脸去:“那又怎样?”

女孩儿羞羞地道:“那种事情,奴家、奴家会比颜姐姐做得更好的。”

哇,想不到这丫头竟然能说出这么胆大的话?唐小峰在她的嘴上亲了一下,笑道:“到时候,我不但要你把所有姿势都一个个摆过去,还要你一直叫我好哥哥。”

女孩儿臊着脸儿道:“我会的……好哥哥。”

唐小峰又把她调戏了一下,这才得意地掠了出去。

唐小峰重新回到岛上,见阴若花仍在跟颜紫绡练习剑术。

阴若花虽然没有剑气,但好在轩辕剑原本就自带霸气,就好像射日弓自带天火一样。像轩辕剑、射日弓这样的神器原本并不是谁都可以使用的,但阴若花和骆红蕖都像是一拿到手中就会用一般,唐小峰猜想,这应该是与她们体内的先天灵气有关。

长生宫虽然极其隐蔽,千百年来,无数人想要找它,真正找到的却只有那么几个,按理说他们躲在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但不止是阴若花,连唐小峰自己也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甚至想过要让廉锦枫和红红、亭亭、姚芷馨等人悄悄离开长生宫,前往中土躲避。只是再一细想,这里要是没有被人发现,她们贸然离开,反更不安全,要是已经被人发现,那些人肯定早已在监视这里,他们担心《阴符经》被人带走,这里的每一个人只怕都不会放过。

唐小峰炼了许多雷珠,廉锦枫也画了许多符咒,他们将这些雷咒和符咒分发给红红、亭亭、姚芷馨三人,必要时能够用来防身。虽然唐小峰笑着说这只是预防万一,但红红等人却都是聪慧的女孩子,感受到他们心中的不安,也都开始紧张起来。

姚芷馨低声道:“这个地方这么隐秘,难道也有人能够找到?”

薛蘅香淡淡地道:“那些人既然能够将东海弄成这个样子,就算找到这里,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姚芷馨颤声道:“那、那我们为什么不离开?”

骆红蕖轻叹一声:“要是连长生宫都不安全,我们又能逃到哪去?”

薛蘅香道:“如果我们把《阴符经》给他们……”

“他们并不只是想要《阴符经》,”骆红蕖道,“他们还想要大哥和若花姐的性命,况且,他们会认定我们都看过《阴符经》,为了防止经文泄漏出去,也许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不如就由若花、二妹、徐姐姐、亭亭四人分别将《阴符经》看过背下,各自研究,或许能够找出破解目前困境的良方。就算不成,万一敌人来袭,你们四人到时只要逃出一个,《阴符经》也不会被敌人独占了去。”

徐丽蓉道:“你不看么?”

“我不看,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徐丽蓉道:“是不是你知道自己学问太差,看了也没用?”

这死女人真的很讨人嫌。

他之所以选定这四人,当然也跟“学问”有一定的关系。

在书里,阴若花不但是女儿国储君,也是部试第一名才女,在殿试时也考中了第二名,只可惜受他姐姐连累,从第二名降到了第十二名。亭亭不但能把一部《春秋》倒背如流,而且是个能把历朝历代的年号人物事迹硬记下来的大变态。骆红蕖是他义妹,她读了就等于是自己读了。徐丽蓉可是名将之后,更重要的,是她脾气坏,让别人看却不让她看,她会骂人……

其实在从轩辕国逃回这里的路上,唐小峰也曾把阴若花拉到一旁,向她打听以前的徐丽蓉是个什么样的人。

阴若花告诉他:“是一个很漂亮,几乎跟锦枫妹子一样漂亮,也极有个性的奇女子,只不过稍有些自恋……”

自恋?唐小峰听到这里,颇有些愕然,因为现在的徐丽蓉连脸都不愿让人看到,而且颇有些神经质,别人说错一句话,就仿佛是在针对她一般,与其说是自恋,倒不如说是自卑了。

四女一同翻看《阴符经》去了,薛蘅香则去祭炼她的鬼灵幡,唐小峰真的很想把她的绣花鞋脱下,看她到底还剩了几根脚趾。

唐小峰拉着颜紫绡来到她的房间,颜紫绡脸红红的说:“昨晚弄了一整夜,你怎么还嫌不够?”唐小峰嘻嘻笑道:“我只是拉紫绡姐你来练功,你想到哪去了?紫绡姐好不正经。”

颜紫绡给他一个栗子:“明明是你不正经。”又问:“你想怎么练功?”

“紫绡姐,你可记得在鬼斧山,我吸收了你和锦枫体内的先天灵气后,一下子就从红华境界提升到了紫华境界?后来我又试了几次,虽不能继续提升到神华境界,但将先天灵气与剑气混成一体后,仍然会变得厉害许多。可是我却不明白了,既然我能够用采集来的先天灵气与我自身剑气浑成一体,那为什么紫绡姐你自己不藉由先天灵气提升功力?”

颜紫绡瞅他一眼,道:“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过的。红蕖靠着先天灵气可以掌握射日弓,若花拿上轩辕剑马上就能使用,锦枫使用五鬼术法,蘅香祭炼鬼灵幡,显然都使用了她们自己的先天灵气,否则的话,她们绝不可能学得这么快,做得这么好。然后我又想到,既然你能用从我们体内采过去的先天灵气提升剑气,那我自己应该也能做到,所以这些日子,我其实也在研究自己体内的先天灵气,想试着将它与我自身剑气融合,只是后来又放弃了。”

中秋快乐!

“我只是想到,”颜紫绡道,“所谓剑气,来自于自身魂魄,将魂魄锻炼到一定境界后,便可能将其能量提取出来,凝炼成剑气。而先天灵气,则是藏于真阴。我是一个女子,阴为女,阳为男,我的魂魄是阴属性的,我的先天灵气也是阴属性的,一阴一阳谓之道,两阴强行融合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过犹不及,未必是什么好事。从这一点来说,虽然红蕖有射日弓,若花有轩辕剑,仿佛不需要经过多少努力,就能比得上我这三年来的不断练习,但我却绝不会去羡慕她们,因为要是失了神器,她们就什么也不是,而我的成就却是靠着自己一点一点努力得来的。她们的成就是有限制的,我的剑侠之道,却是永无尽头的。”

唐小峰心想,果然不愧是长通元妙之机的凌霄花,一下子就看到了最本质的问题。

轩辕剑也好,射日弓也好,符咒也好,鬼灵幡也好,这些终究都是外物,靠着外物的借力,虽然能够一下子变得厉害起来,但这种“厉害”是有尽头的,不像剑侠之道,虽然进展缓慢,艰难得多,却是永无止境,可以通过修行不断地提升自己,达到谁也比不了的境界。

“但我却有办法,提升我们的剑气……”

颜紫绡看着他,忧道:“小峰,有道是欲速则不达。我们花了半年才练成黄华剑气,从黄华剑气提升到红华剑气用了两年。而在锦枫炼制的那些丹药的帮助下,我们仅用了两个多月就从红华剑气提升到了紫华剑气,这样的进度已经是太快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继续提升剑气,而是应该不断磨炼我们当前的紫华剑气……”

“这就是我要说的,”唐小峰搂着她,笑道,“紫绡姐,你是否也觉得我们的紫华剑气里杂质太多,虽然远比红华剑气更盛更强,却没有那么纯?”

“嗯,大约是因为我们的紫华剑气并非一步一步练出来的,而是在丹药的帮助下催出来的,所以多少有些负作用。”

“我所想的就是这个。”唐小峰告诉她自己想出来的办法,颜紫绡先是脸红,心想小峰怎么还是这么不正经?等她听完后,却又动容道:“这是将双修术与紫歌剑术合在一起,倒是可以一试。”

“要是能够成功的话,我们就会真正达到紫华剑气的境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似是而非。”

颜紫绡“嗯”了一声。

于是,唐小峰在他们周围插了许多飞剑,两个人脱光衣服,唐小峰盘膝坐着,颜紫绡跨他腰上。这是正宗的“观音莲坐”,只是他们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单纯的。

两人口舌相连,剑气开始在他们体内形成一个圆,彼此流转,互相融合。他们的紫华剑气本就是同根同源,又是一同修炼出来,默契十足,再加上彼此之间的爱恋与亲密,要做到这一点自然是轻而易举。

随着他们之间的阴阳交感,又调动少女体内的先天灵气进行催动,剑气越转越快,在他们体内形成涡流。紫华剑气里所含的杂质跟不上剑气的流动,渐渐地被抛离开来,又被两人藉着神识注入旁边的飞剑。

不知不觉间,他们体内的剑气越来越纯,就好像是条澎湃的河流,原本是泥石俱下,现在泥石被清了个干净,整条河流自然变得清澈透明。

九支飞剑砰然断去,化作飞灰,连带着注入剑里的杂气也消失无踪。

他们浑身一震,蓦地分开嘴儿,欣喜地对望一眼,又看向周围,只觉天地间每一个色彩在自己眼中都变得异常鲜明。

体内的紫华剑气去除杂质后,不但没有丝毫衰减,反而益发的强大,如果说他们先前的紫华剑气是条澎湃的黄河,那现在的紫华剑气,就是宁静的大海,看着平静,却是更加壮阔。

“再来。”

“不用歇一……”话没有说完,因为唐小峰又堵上了她的嘴儿。

剑气再次流转,少女的身子随着某种美妙的节奏在少年腿上不断起伏。忽地,她的动作越来越快,怎么也停不下来,少年也不断地抽搐着,剑气变得狂乱,真阳更是藉着交合处不断冲击着少女的星珠。

两人都暗道一声“糟糕”,却是怎么也停不下来。他们的肌肤不断摩擦,泌出汗水,一道道紫气从他们身上腾起,到处乱窜。好在两人下意识中,都想着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对方,一个不断地用自身真阳去填补少女真阴,一个通过口舌又将自己的真阴反哺过去。

剑气虽然狂乱,但这份互相守护的心意却使得两人之间的真元达到了微妙的平衡,双修双益,彼此不分,身体进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心灵却是一种难以诉说的空灵。

骤然间,仿佛有轰的一声巨响,万千流星划过,一团热流在少女体内炸开,两个人的愉悦都达到了顶点,混乱的剑气也一下子就被真元吸收,又扩散至两人全身。

两人的嘴唇分了开来,少年一个抽搐,少女爽爽地叫了出来。

他们双手向后反撑着地,不断地喘着气,少女嗔道:“死小峰,差点被你害死了。”

刚才两人之间的真阴与真阳只要有一点失衡,一个必将真元亏尽,另一个则爆体而亡,颜紫绡自然不免埋怨一句。只是埋怨归埋怨,这种全身心的舒适却是让人流连忘返,而体内的紫华剑气也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台阶,于是她又不免心生喜悦,所以虽是抱怨,却又是似嗔实喜。

唐小峰嘿笑一声,正要说话,却又发现周围的情形有些不对劲……阁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完全垮了,所有木板全都变成飞灰,散在他们一丈之外,是一个完整的圆。

而阴若花、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红红、亭亭、徐丽蓉等几位美眉全都站在圈外,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她们原本在做着各自的事,突然听到一声巨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急急地赶了过来,却看到阁轰然倒塌,化作漫天尘土席卷开来,又慢慢落下,唐小峰光着身子坐在尘土中央,托着颜紫绡的香臀不断用力,颜紫绡上下起伏,香汗淋漓,两人身上都散出紫色光芒,就有如佛光一般。

她们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形,既为阁的突然倒塌感到震撼,又为眼前的刺激画面感到羞涩,正想着是继续欣赏呢,还是做个淑女,赶紧逃开?结果就看到最后的关头。

唐小峰意识到,是自己与颜紫绡排出的杂气震垮了阁,不过反正都已经被她们看到了,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于是朝她们挥一挥手:“嗨!”

几个美眉同时想着:“嗨你个头!”然后像是被突然惊醒一般,有的红着脸儿扭过头去,有的捂着嘴儿笑个不停,有的低低地骂了一声“人渣”。

颜紫绡终于也发现自己正被人围观,臊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的双腿依旧夹着小峰的腰,某个东西也还留在她的体内。她赶紧去找衣服,偏偏所有的衣裳都被震成了灰,唐小峰居然还朝她笑:“紫绡姐,慢慢来,不用急、不用急……她们已经跑了。”

颜紫绡扭头再看,发现少女们果然一个个都边笑边羞地跑了……她们也不好意思再看下去。

“死小峰,”少女用粉拳在情郎胸口乱捶,“都是你……”

唐小峰抓住她的粉拳,正要继续调戏她,却看到廉锦枫一脸不安地跑了过来。唐小峰笑道:“锦枫,你来迟了,最精彩的已经没了,不过我可以再演给你看。”

廉锦枫却道:“不好了,外头,外头……”

唐小峰疑惑地问:“外头怎么了?”难道有一群美女在裸游?

廉锦枫脸色苍白:“七重迷天瘴……”

(明天中午没法更新,这章是提前发的。_)

唐小峰等人掠至岛上,抬头看着七彩毒瘴。

七彩毒瘴像倒过来的碗一般,罩住了整个岛屿。

唐小峰与阴若花对望了一眼……虽然心中早有不祥的预感,但他们其实还是希望自己不会被人找上,毕竟长生宫原本就是极为隐秘之处,而且那些人按理说也不会知道他们竟然躲到长生宫里头。

然而现在,心里头的这点希望显然是破灭了。

一支长矛破瘴而出,“叮”的一声,刺入石上,矛上挂着一个女子的尸体。唐小峰认出这个女子就是在轩辕国放他们离开的那个金凤骑女将,她看向阴若花,见阴若花紧握拳头,娇躯颤动。

唐小峰暗叹一声,向骆红蕖使了个眼色。骆红蕖拉着阴若花,几人一同回到长生宫内。徐丽蓉冷然道:“他们以七重迷天瘴罩住这里,必定是生怕有人带着《阴符经》逃走,所以一个也不想放过。”

唐小峰问阴、徐、骆、亭亭四女:“你们都已经看了《阴符经》,可看出了什么来?”

骆红蕖摇头道:“《阴符经》共分神仙抱一、富国安民、强兵战胜三篇,又称演道章、演法章、演术章,无一不是艰涩难懂,看得小妹头都大了。”

亭亭低声道:“史书有记载,说战国时苏秦曾得到其中的演法章,头悬梁锥刺股,日夜苦读,终成六国之相。其实《阴符经》里的演法章、演术章虽然都是秘传,却也并非无人看过,至少战国时诸子百家中的鬼谷子便曾读过这两章,据说还从这两章里演化出阴符七术,他将演法章传给苏秦、张仪,作为纵横家之要籍,又将演术章传给孙缤与庞绢,成为兵家之要籍。”

又道:“虽说不管是演法章,演术章,还是鬼谷子从中解读出的阴符七术到现在都已失传,但它们毕竟曾在天朝流传过。唯一不曾流传于世的,就只有其中的演道章。”

唐小峰心想,这黑丫头果然不愧是百花中的“女太史”。

阴若花道:“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最有可能,还是为了这以前从来没有人读过的演道章而来?”亭亭却不理她。

骆红蕖苦笑道:“这演道章就更没办法读了,演法章、演术章讲的是富国安民、强兵战胜,多少还能理解一些。演道章讲的却全是些玄玄虚虚的东西,那些字我全都认得,可组合在一起,我却没有一句能够看懂。”

唐小峰心中一动,想着……玄玄虚虚的东西?那不是得让紫绡姐去读?

徐丽蓉陷入沉思,自言自语:“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手,万化生身。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唐小峰想着,这就是演道章么?果然是听不懂……

这时,旁边一直在用内景神视之术监视岛上动静的廉锦枫突然说道:“来了很多船。”

众人立时都安静下来,等着廉锦枫继续说。过了一会儿,廉锦枫低声道:“许多人被押了下来,赶到岛上,有黑齿国的、大人国的,人很多,看上去全都是囚犯。还有七个矮小的人,他们应该是周侥国的……”

阴若花叹道:“那必定是周侥国的七巧童子,他们知道长生宫在地底深处,路上陷阱重重,所以让那些被占领的岛国国民先行,好判断哪边有陷阱,哪边有禁制。七巧童子则跟在这些人后边,专一破解陷阱禁制。”

亭亭与红红得知黑齿国百姓也被当成弃子,气得直发抖。唐小峰知道要进入长生宫,光岔路就有两三百条,除了一条以外,其它全是死路,唯一正确的那一条,路上也是机关密布,这些囚犯只怕都要死在路上。只是事到如今,与其去关心这些人,他倒不如关心他们自己。

不管路上有多少陷阱,不管敌人要牺牲多少囚徒,他们早晚还是能够进入长生宫。

唐小峰让她们在花园里待着,自己却向薛蘅香悄悄使了个眼色,然后便往上层元室走去。薛蘅香静悄悄跟在他后头,“三妹,你的鬼灵幡还能用么?”

薛蘅香低着头,清清淡淡地“嗯”了一声。“让你的鬼怪把外面那些人都杀了。”

他自然知道那些人都是无辜的,但放着不管,他们也会死于路上的机关陷阱,而敌人则可以借此弄清那些机关陷阱的位置和构造。

薛蘅香在跟他出来时,显然便己知道他要自己做什么,也不多说,便找了个地方祭幡去了。廉锦枫藉着她的神视之术,很快就看到成群鬼怪呼啸而出,扑向那些囚徒,啃血食肉,她本是聪慧之人,自然猜到这是唐小峰的主意,也不告诉其他人,只说那些人一个个都死于路上的机关陷阱。亭亭与红红听到自己的同胞就这样无辜惨死,对君子国与淑士国,以及在他们背后搅风搅雨的神秘人物更是愤恨。

回到地底花园后,为了安全起见,唐小峰让无力战斗的姚芷馨、红红、亭亭三女藏在用来放置晶矿的那个地底洞穴里。然后,他便与阴若花、颜紫绡、骆红蕖、徐丽蓉诸女一同聚在上层元室外的书殿里。

唐小峰凝重地道:“这里既然已经被人发现,我们只能先用外头的机关陷阱和各种禁制拖延时间,消耗敌人的数量与意志,在他们最困最乏,开始身心疲倦时,再设法闯出去。”

但是闯出长生宫,却又能去哪里?长生宫都不安全,东海之上,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就算要回到天朝,路程遥远,还必须要经过淑士国和君子国,他们真的回得去?这些唐小峰也不知道,在目前这种局面下,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廉锦枫忽地说道:“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还变得越来越大,这、这是什么?”

随着轰然一声震响,整个长生宫都在震动。上头传来嗡嗡嗡的颤音,然后便是轰声不断。唐小峰脸色一变:“到底是什么东西?”

廉锦枫俏脸苍白:“好像是什么法宝,很大,头尖尖的,旋得厉害,直接往土里面钻,已经破了好几层禁制。”

唐小峰身子一窜:“我去看看。”

“小峰,我跟你去。”

廉锦枫叫道:“小峰哥哥,你把泰煞鼎带上。”

唐小峰回身接过泰煞鼎,往外掠去。颜紫绡一边追着他,一边想着锦枫什么时候改的口,不再叫“唐公子”,改叫“小峰哥哥”了?

两人一同掠出长生宫,他们在这里已是住了好几个月,对外头的陷阱禁制,各条岔口秘道已极是了解,很快就来到上头。他们看到一个巨大的金色法宝一直往下钻,不管多坚硬的石块都被它钻了开来,它如此蛮干,自然不免触发各种禁制,但这些禁制轰在金色法宝上,却是毫无用处。

唐小峰听着金色法宝发出的共鸣与震动,金色法宝的构造极其复杂,除了最基本的万载玄铁之外,还混有天蟾木、云光虹、灵山郁紫石等诸多寻常铸炼师见也无法见到的材质。它有如钻头一般快速旋转,转动时又有金色篆文缠绕。

唐小峰心想:“这法宝不是雷珠和凤霄双剑可以破坏掉的,必须要用五精天火炼断它内里头的云光虹。它所用的云光虹只怕也不是普通的云光虹,而是直接从金乌与蟾宫上采下来,又拧成一线的日精月魄云光虹。要是被它继续钻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钻出一条直达长生宫的路来,那宫外所有的禁制陷阱就全都无用了。”

“紫绡姐,保护我。”他闪电般纵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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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法宝已从他们这一层穿过,继续往下钻。

唐小峰往下一跳,追在金色法宝之后,将手一引,十几道剑光同时飞出,逆着金色法宝旋动的方向将它缠住。

与此同时,上方阴影一闪,一个人影往唐小峰的脑袋直罩而下,同时撒出万千毒针……“力牧”莫子子。

唐小峰却对这些毒针看也不看,十几支飞剑撞击着金色法宝,撞出道道火花。他更将三昧真火轰去,绕着法宝卷了一圈又一圈,破坏它所散出的金光。金色法宝在飞剑与三昧真火的作用下,渐渐慢了下来,然而那些毒针也即将刺在唐小峰身上。

突然间,两道剑光从唐小峰头顶急绞而过,一青一白,将所有毒针全都破了个干净。莫子子大吃一惊,他看到一个红衣少女朝他冲来,于是身子一扭一折,挂在土壁上,朝红衣少女再抖出百支飞刀,千枚毒针,有快有慢,交错不休。

颜紫绡冷笑一声,双剑一旋,飞刀与毒针被剑花旋成的气流带动,全都乱了方向,没有一支将她射中。莫子子更是心惊,眼见颜紫绡越飞越近,于是猛一咬牙,喷出一口鲜血,鲜血爆开,炸出万紫千红,如无数流星般撞向少女。

莫子子是六恶神中的“力牧”!

这是他的绝招“剖判冥阳,暴雨梨花”!

万千光彩撞向少女,又纷纷炸开,炸出更多的色彩,更多的流星。这些不是色彩,这些也不是流星。它们是无孔不入的暗器,有的划破空气,有的遁入五行,有的闪亮刺眼,有的无影无形。

没有人能够穿过这样的网,从来没有……至少以前是从来没有。

但是少女穿过了。

她身子一扭,然后就从那由无数暗器密集而成的姹紫嫣红间穿了过来。

莫子子整个心都是凉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这红衣少女是怎么做到的。

幼谙剑侠之道,长通元妙之机……颜紫绡自创出来的“星空倒转”,远不是他所能够理解。

莫子子身子一窜,便要往上方遁去……他怯意已生,连往这红衣少女再看一眼的胆量都已失去。

颜紫绡将剑一指,至纯至极的紫华剑气带动雌雄双剑,如两道电光般追去,将莫子子刺了个通透。莫子子的身体轰然炸开,爆出血雨。

然而,又有许多妖魔穿过血雨,疾扑而来。这些妖魔与颜紫绡以往所见截然不同,它们的皮肤竟是金色的,双目通红,模样狰狞。

颜紫绡低头看去,见唐小峰已经落在那金色法宝上,双手按住,额生冷汗。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只要他的事还没有做完,只要他还在那里,她就不会退让一步。

她双剑一圈,圈出旋风一般的剑光。但这些妖魔竟比莫子子还更难对付,它们刁钻诡异,悍不畏死。

它们并不是普通的妖魔,而是由三卷天书中的天罡地煞图改造后的……七十二地煞!

同一时间。

在罩住整个小岛的七重迷天瘴中,有三个矮小的老人脚踏虚空立在那里。

虽然是老人,但他们的身材在寻常人类看来,实在是与孩童无异。

这三个人,一个身穿红衣,一个身穿黑衣,另一个却是个老太婆子,穿的是一身青衣。

他们是周侥国的玄机三祖!

穿红衣的,叫做公输乱;穿黑衣的,叫做北莫子;穿青衣的老太婆,叫做罡仙姑。四百多年前,他们就是周侥国最杰出的机关术师,后又学会铸炼、制药之道,靠着灵丹妙药延年益寿,一直活到现在。

公输乱将一片琉璃镜片放在眼前,低头看着远处海岛,忽地一声冷笑。北莫子与罡仙姑扭头看他,不知他冷笑什么。公输乱哼了一声,道:“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想要毁去我的奇仪顺遂破地梭。”

罡仙姑桀桀怪笑道:“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的破地梭材质古怪,听着像是万载玄铁,其实却根本不是玄铁。就算是再有经验的铸剑师,听剑时也会听错,一个小毛孩子,能做什么?”

北莫子淡淡道:“江山代有人才出,还是小心些好。”

公输乱冷笑道:“铸炼之道可不仅仅只是靠着才华,经验更加重要,那小子怎么看都只是十几岁,就算一出娘胎就开始学铸宝铸剑,也不过就是学了十几年。他要是能毁掉我的破地梭,我就把名字倒过来。”

北莫子自然知道公输乱的破地梭,就算是精通“听剑”之道的自己也未能完全摸清其中虚实,更不用说把它毁去,也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唐小峰落在金色法宝的尾部,双手按在上面,额上尽是冷汗。

他弄错了,这法宝根本就没有用上万载玄铁。

他本想引动泰煞鼎内的五精天火,将玄铁烧出裂纹,再破入其中,烧断里面的日精月魄云光虹。然而这法宝外部的材质,虽然用“听剑”之术去听,与万载玄铁一般无二,但却根本不是玄铁,他的五精天火根本就透不进去。

如果不能毁掉这个法宝,长生宫很快就会被敌人攻破。

但这法宝到底是用什么材质铸成?为什么听上去与万载玄铁这么像,但却更加的冰冷与坚硬,甚至连五精天火都无法烧毁?

他心中忽地一动,想起了青瘟鬼曾经说过的,这世上还有一种铁,远比玄铁还要少见。玄铁本就是西方金精之气聚于一处,千年万年之后,凝气成铁。所谓玄,便是“以无生有”的意思。五行精气这种东西,虚虚渺渺,似有若无,由它生出来的玄冰、玄铁等物自然也极其珍贵。

但还有一种铁,却比玄铁还要珍贵,那就是天玄铁。

中央土之精气聚于一处,千年万年之后,便有可能生出玄土,这种玄土通常又被称作后土。若再以土生金,从后土里提炼出金气,化形成铁,这种铁便是天玄铁。

后土本就已是极其少见,要想再从其中提炼出金气,几乎毫无可能。但这个世上无奇不有,就算真的有人能够做到,也并不如何奇怪。

唐小峰开始相信,这个法宝就是由天玄铁铸炼而成。

“天玄铁”在名字上虽然只比“玄铁”多出一字,硬度却是远远超过玄铁。更重要的是,它的根源本是中央土之精气,土之精气生出后土,再从后土中提出金之精气,凝聚成铁。在这整个过程中从无化有,从有化无,再生出最后的“有”来,这种多次的提纯与转化,让它连五精天火都无法炼化。

“这样的东西,只怕是任何天火都不能将它毁去。”唐小峰想着。只是想完后,他念头一转,却又想道,“要是无法将它毁去,那当初又是用什么来将它炼成法宝的?既然有人能够将天玄铁铸成法宝,那就必定有将它融化锻烧的法子,多想一想,肯定能够想出来。”

思绪既已转动,他立时有如电光火石般思考起来。然后便道:“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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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在心中默诵《紫度炎光经》,以自身三昧真火为引,将泰煞鼎里的火精天火引到自己左手。泰煞鼎里的五精天火原本就是最纯最净之火,其中的火精天火又是天火之极致。

他又将木精天火引到自己右手,右手按在左手上,以木精催生火精。

火精天火在他的右手手心不断膨胀、压缩、再膨胀、再压缩,最后竟由火精升华成土精。升华后的土精天火,在各方面都已远远胜过单纯从泰煞鼎里引出的土精天火。而天玄铁的最初根源则是大量的玄土,在唐小峰的引导下,升华后的土精天火与天玄铁生出一种奇妙的共鸣,藉着这种共鸣,他硬生生将天火传递进去。

他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他几乎是靠着那一股宁可死去也不愿服输的性子,才硬着头皮坚持下来。

土精天火一点一点地渗入天玄铁,忽地,金色法宝内传来一声脆响,紧接着就轰然碎裂,炸了开来……法宝内的日精月魄云光虹已被烧断。

气浪狂卷,几块天玄铁撞在唐小峰身上,撞得他胸口发闷,想要吐血。好在香风扑至,背上一软,颜紫绡已接住了他。

“紫绡姐,我们走。”他低声道。

少女带着他风一般卷动,很快就钻入一条秘道,消失不见。那些化身地煞的妖魔空自追逐,却根本无法追上,反触动了许多机关,只好先退了回去。

迷天瘴中,公输乱大吼一声,气得暴跳如雷。

北莫子与罡仙姑对望一眼,他们也都看到岛上被破地梭钻入的那条地缝突然一声炸响,然而便开始塌陷。两人俱是难以置信,北莫子嘿然道:“看来破地梭,已经被那小子毁了。”

公输乱怒道:“不可能的,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他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花了上百年时间才最终铸炼成功的破地梭,竟然会这么简单地就被人毁去。

那少年到底是谁?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

他恨不得就这样杀入长生宫,把那少年抓来问个清楚。北莫子与罡仙姑赶紧将他挡住,公输乱抓狂:“我要改名,我说话算话,我说了那小子要是有本事把我的法宝毁了,我就把名字倒过来,我现在就改名叫乱输公,你们不要拦我。”

这个,北莫子和罡仙姑倒也没打算拦他。

罡仙姑桀桀笑道:“那小子倒也真有本事,他的天火连天玄铁都能透进去。莫非那五精泰煞宗天鼎真的跟传说中一般,是埋在长生宫里,而且已经被那小子找着了?”

一听到五精泰煞宗天鼎,乱输公与北莫子俱是眼眸发光,露出贪婪之色。

五精泰煞宗天鼎,又称女娲鼎、神农鼎,女娲以之炼过五彩石,神农以之炼过百草药。

对于他们这种以铸炼之道为一生追求的人来说,这世上再没有别的事物,能比这五精泰煞宗天鼎更让他们心动。

罡仙姑道:“破天梭已经毁了,现在该怎么做?”

北莫子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三个老家伙不妨亲自下场,那个禁制机关,难道还难得到我们?”

罡仙姑道:“难是难不到,但这些机关岔路也实在太多,我们一条条路试下去,一个个机关破过去,这样要弄到猴年马月?”

乱输公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名淑士国将领骑着英招飞到,说是奉国君之命,将一张图纸交给他们。乱输公接了过来,展开一看,喜道:“这是进过长生宫的人所画的路线图,那人只知道自己走了哪条路,对路上的机关陷阱却是了解不多,画的不尽不详,虽然如此,却可以省下我们许多麻烦。”

北莫子皱眉道:“君子国与淑士国急于闯入长生宫,这才将我们请来,但他们既然有这张图纸,为何却是现在才交给我们。”

“这有什么难猜的?”罡仙姑笑道,“这张路线图,他们必定也是刚刚得到,你看它上面的墨迹都还是湿的。”

北莫子道:“看来长生宫里……”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森森地冷笑着。

颜紫绡带着唐小峰回到书殿,唐小峰连吃了好几颗小还丹才还过气来,又看到不止是阴若花、骆红蕖、廉锦枫、徐丽蓉四女在这,连红红也在这里。

他错愕地问:“不是叫你躲到底下去么?”

红红低声道:“亭亭叫我来拿一些书。”

唐小峰心想,都这个时候了,那黑丫头居然还想着要看书,果然是个书呆子。

颜紫绡问:“小峰,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她已经习惯了不管是什么事,都先征求唐小峰意见,连爱爱时的姿势都不例外,更别说这种事了。

“先休息一下,再慢慢讨论,”唐小峰接过骆红蕖递过来的茶水,连喝了好几口,才道,“敌人虽然找到长生宫,但他们既要用那些无辜百姓来试路,又动用刚才那个法宝,可见他们虽然知道长生宫在这里,却不知道该怎么进来。外面的岔路与陷阱禁制那么多,几日之内,他们应该是闯不进来,光那些岔路一条条试过去,就足以累死他们,我们还有不少时间。”

阴若花与骆红蕖想了一想,也觉得是这个理。

廉锦枫一直在用内景神视之术查看外头动静,此时也有些熬不住了,于是睁开眼睛,吃了些东西,小小的休息了一下。

红红不敢打搅他们,找齐亭亭给她的书单上的书后,便抱着这些书回到下层。亭亭坐在轮椅上,把这些书接了过来,放在腿上。她的腿在黑齿国被攻破时,腿骨断了好几处,虽然在廉锦枫丹药的调理下好了许多,但骨头与血肉不同,三魂营骨,七魄侍肉,受伤的血肉容易恢复,损坏的骨头却不是一下子就能治好。

也是她运气好,腿部骨头没有粉碎,否则仅靠廉锦枫的丹药,根本就无法治好,只怕要截肢才成。

亭亭接过那些书,却不翻看,只是沉默一阵,朝红红问道:“唐公子他们可有想到逃出这里的办法?”

红红摇了摇头,道:“他们将敌人阻在了外头,说是靠着那些机关陷阱,一时三刻那些坏人无法进来,但是敌人守在外面,又布下七重迷雾瘴,唐公子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亭亭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只是眸中闪过一丝光彩。

廉锦枫小小的睡了一下,醒过来时,闭上眼睛查看外头动静,忽地娇躯一震,失声道:“他们快要进来了。”

唐小峰与阴若花、骆红蕖对望一眼,全都看着她。廉锦枫继续观察,颤声道:“他们知道进来的路线,是直奔这里来的。”

阴若花怒道:“既然他们知道进来的路,为什么还要让那些从大人、黑齿等国抓来的老百姓试路,让他们一个个死在这里?”

唐小峰心想这确实是说不过去,既然敌人可以这么简单的就直达这里,那他们一开始为什么搞得那么复杂?他竟然无法想明白。

徐丽蓉低声问:“他们要多久才能到这里?”

廉锦枫道:“他们虽然知道直达这里的路线,但这条路上也有许多机关陷阱,他们正一个个地破过来。”

“就算他们知道哪条路是正确的,那些陷阱禁制,他们也未必破得掉。”

廉锦枫摇头道:“破解这些机关的是三个很矮的老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

阴若花忧道:“周侥国的玄机三祖?”

廉锦枫道:“嗯。”

此时,薛蘅香也飘了进来,道:“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形,我的鬼怪飞不出去了。”

廉锦枫道:“那三人每到一处,就在身旁点上一柱香,这香大概就是驱鬼辟邪用的,还有许多妖魔在保护他们。我看最多一两个时辰,他们就会到这里。”

唐小峰冷然道:“把其他人都叫过来。”

红红、亭亭、姚芷馨等也全都聚到这里,唐小峰摊开一张地图,道:“长生宫是不能再待了,一旦被敌人占领这里,我们就成了中的鳖,想逃都逃不掉。但是长生宫通往岛上的路其实不止这一条,这几个月来,我们一有空都会四处探索,又有锦枫的神视之术帮忙。你们看这里,这条路可以让我们避开敌人,直接通往岛上。”

阴若花道:“敌人到达宫口后,必定会把主力都聚在这里,好一股作气打下长生宫,我们却躲在这条秘道里,趁他们攻入长生宫时直接往外闯?但是他们还有七重迷天瘴,而且外头也同样会有许多敌人。”

唐小峰心想,看来也只能闯出一个是一个了。

亭亭却道:“我有一个阵势,或许能帮得上忙。”

其他人错愕地看着她,亭亭道:“《阴符经》里的演道章,一时间只怕是谁也无法看懂,所以我一直在研究其中的演法章和演术章。演法章和演术章亦是艰涩难懂,但我却想到,战国时的鬼谷子是读过《阴符经》中这两章的,而鬼谷子又有十四篇著作,其中十二篇流传于世,我也早就背得滚瓜烂熟。我想,鬼谷子既然留有著作,在他的著作里必定会留有《阴符经》的影子,而在长生宫内藏有许多外头早已失佚的孤本。于是我让红红帮我找《鬼谷子》的最后两卷,不想竟然真的找着。”

众人这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要找书看。

亭亭道:“《鬼谷子》的最后两卷里果然有《阴符经》演法章、演术章的影子,又举一反三,推出各种阵法。我想,鬼谷子能有那番成就,实与《阴符经》有着莫大关系。”

要知《阴符经》又被称作《天机经》、《遁甲经》,被认为“极尽三宫五意阴阳之略与太乙遁甲六壬步斗之术”。而鬼谷子却是中国历史上最神秘莫测的奇人,史书上说他“深明阴阳刚柔之势,通晓纵横捭阖之术,独具通天之智”。他的弟子如孙膑、庞涓、尉缭、苏秦、张仪、徐福等,亦无一不是名垂千古的英杰。

鬼谷子不但有济世之能,更精通奇门遁甲、阴阳阵势,据说“日纬星象、鬼神之机,尽在其掌中”,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后人都将遁甲、奇门、三宫、六壬之类的东西,统称作“鬼谷之术”。

众人听她细说,才知道她以《阴符经》为正,《鬼谷子》为辅,既已完全读懂了《阴符经》里的法、术二篇,再反过来重新领悟《鬼谷子》后二篇里所记载的鬼谷阵法,已是一点通,百点通。

阴若花与徐丽蓉对望一眼,都为这黑齿国小姑娘的悟性大为惊讶,唐小峰却觉得这正常得很,单从学问上来说,能够跟黑丫头这小变态相比的,恐怕也就只有他姐那个大变态。

时间已是不多,亭亭开始向他们讲解一个名为“七星反吟”的阵法。这阵法需要有八个人才能完成,其中一个为主星,立于北极位上,另外七个为辅星,暗合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个位置,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北斗七星”。

这里除了唐小峰,其他全都是花神转世,天资过人,很快就弄明白其中的原理。阴若花道:“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奇妙的阵法,也只有鬼谷子那等高人才能创出。”

亭亭道:“阵势一旦布成,主星动,七星动,奇正相佐,互相支援。时间已是不多,我们最好现在就决定主辅。”

唐小峰心知最危险的便是北极星位,于是自靠奋勇。阴若花、颜紫绡、骆红蕖、薛蘅香、廉锦枫、徐丽蓉占住六星,第七颗星则由红红与姚芷馨一同担任,占的是最安全的玉衡星,唐小峰又给了她们许多雷珠与符纸,让她们不要管那么多,一看到敌人就扔雷珠,扔符纸,颜紫绡则把亭亭背在背上,将她一同带走。

当下,薛蘅香便以神主牌,强令采女在长生宫内布下阵法,这样的话,敌人闯进来时,无法一下子弄清他们到底在不在这里。

然后,他们便悄悄离开长生宫,沿着那条避开玄机三祖的秘道,潜到上头。

路上时,骆红蕖将唐小峰拉到一边,告诉大哥说她将四时乖错太平铃放在了阴若花那。唐小峰点了点头,这“七星反吟”之阵,北极星位固然最是危险,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个位置危险性也并不低,颜紫绡是众女中本事最强的一个,骆红蕖占山为寇,早已不知经历了多少凶险,徐丽蓉能够成为轩辕国六恶神中的“女魃”,绝不只是幸运。而廉锦枫、薛蘅香、红红与姚芷馨四女占据的是比较安全的玉衡、开阳、摇光三位。只要北极位与其它四位未破,她们并没有多少危险。

倒是阴若花虽然持有轩辕剑,但是并无多少与人战斗的经验,占的又是七星中比较重要的天权位,她要是出了事,阵势必定散乱,连带着玉衡、开阳、摇光三个位置上的廉、薛、姚、红红四女也会遭遇危险。

把太平铃放阴若花身上,实在是必要之举。

他们潜到紧靠地面的最上层,唐小峰让廉锦枫再用内景神视之术看看外头。内景神视之术原本就极耗心神,女孩儿早已显得有些憔悴,然而在这种极度危险的处境下,谁也没有办法去顾得太多。

廉锦枫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道:“那些人都跑到长生宫去了,外头没有一个人……不,不对。”

骆红蕖问:“什么地方不对?”

廉锦枫蓦地睁开眼睛,额上尽是冷汗:“外头怎的、怎的还是白天?”

众人心中一惊……从廉锦枫发现玄机三祖快速接近长生宫,他们开始练习“七星反吟”起,到现在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应该已经黑了才对。

“我们走!”唐小峰一剑劈开地面,往外纵去……从那金色法宝被毁去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便隐隐有种很不对劲,很不安的感觉。

七星反吟,主星动,七星动。

在阵势的带动下,众女甚至什么也不用做,便已随他飞了出去……

刚一纵出地面,一道刀光直劈而来,唐小峰飞剑一挡。

只听“锵”的一声震响,金光四溅。

一个手持厚背大刀的长人国大汉立在那里,一刀劈在唐小峰头上,被唐小峰用剑架住。

此时天色已黑,罩住整个海岛的迷天瘴却显得更加斑驳丑陋。在他们周围飞着七十二个妖魔,那是经过三卷天书之一的天罡地煞图改造过的七十二地煞。

廉锦枫心底生寒……她的内景神视之术,竟然也会出错?

远处,君子国相爷吴之和立在一艘飞车上,周侥国一向擅长制作各种机关木甲,这艘飞车也是他们的杰作。

吴之和身边,还立着一个双目皆盲的老者。吴之和朝那瞽者拜道:“幸好有镜老及时赶到,敌人中有人擅长神视之术,我方一切尽在敌人掌握之中,若无镜老帮忙,只怕真会被敌人逃脱。”

镜老冷冷地道:“我帮的不是君子国。”

唐小峰抬头看着手持厚背刀的大汉,这大汉虽然不像“夸父”大谏与黑晏那般高大,身体却也长得吓人。

在麟凤山,当那招“森罗万象玄兵舞”向他涌来的时候,他便已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而当他发现,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在东海搅风搅雨的神秘人物后,他开始明白,那个人的力量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森罗万象玄兵舞、天罡地煞图、七重迷天瘴,这些都还只是那个人、又或者说是那股势力所显露出来的实力的一部分。那个人还能请动“南天门”苏南天在海上拦截他,请动“月亮”来杀他,轻而易举地攻破轩辕国,找到长生宫。

东海之上,是否真的还有那个人做不到的事?

我到底在什么时候得罪了那样一个人?唐小峰不知道,而且他也没空去想太多。

现在的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带着身后众女想办法逃出这里,尽一切可能逃出这里。

长人国大汉一刀劈下,刀影幢幢。这是百影刀法,一刀百影,神鬼不差。

唐小峰动了,他一动,身后众女也跟着动了。射日弓、轩辕剑、凤霄双剑、万神圭旨乾离火全都轰在大汉身上,大汉轰然倒下。

唐小峰沿着地面往前直飞,在“七星反吟”的作用下,诸女仿佛被一团神秘气流裹着,紧随在他的身后。

但是七十二地煞又怎会任由他们就这样突围而去?它们纷纷扑下,左拦右截。迷天瘴中,又飞出金凤骑,与君子国、淑士国的数百名飞骑一同布下天罗地网,将他们团团围住。

地面传来一声震响,那是玄机三祖在破坏地面与长生宫之间的通道,让他们无法再回长生宫去。

他们已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吴之和立在飞车上,见唐小峰与众女化作八颗流星,唐小峰居首,最显眼也最为耀目,另外七星四明三暗,随着唐小峰的快速移动不断移流,仿若七星伴月一般,虽然处境险恶,但不管是七十二地煞还是那些飞骑,都无法擒下他们。

他内心大是震撼,这七十二地煞俱是由妖魔所化,任何一只的实力,都可与十大寇看齐,然而这些人在它们的包围下,居然还能左突右闯,让吴之和难以置信。

剑光飞掠,炎焰冲天,一道道光芒划破虚空。

又有百鬼呼啸,山岳往来。

镜老双目皆盲,却是心比眼明。他冰冷冷地道:“轩辕剑、射日弓,想不到传说中的两大神器俱会出现在东海。万神圭旨乾离火、鬼灵幡、五鬼术法……这些人明明年纪不大,想不到却有一身本事。更厉害的是那一男一女两个剑侠,他们的剑光竟将轩辕剑和射日弓这等神器都压了下去,如此纯净却又耀目的剑气,连我也第一次遇到,以他们这样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成就,真可算得上是天纵奇才。”

这样的奇才却要死在这里,纵连他这心冷如铁的瞽者都要感到遗憾。

吴之和拜道:“夜已深了,还请先生出手,好将这些人早些拿下。”

镜老冷然道:“以众凌寡,已是令人齿冷,还要我以老欺少,助你们欺负这些小辈?”

吴之和虽不知道这镜老到底有何神秘来历,却知道他极难相处,一时间也不敢再说。镜老却道:“罢了,我既已来了,就且助你们一臂之力。”

镜老看着在七十二地煞间飞来掠去的八颗流星,淡淡道:“他们布的乃是鬼谷子传下的‘七星反吟’,可惜列阵之人大约是初窥阵法,竟不明白‘遁一’的道理。七星反吟,其实只需七人,北极星位必须将其深藏,成为‘遁去的一’。如今他们在北极星位安排一个最强之人,看似万无一失,其实却是将阵眼明明白白地显露出来,最强之人,也成了最弱之人。”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镜子,冷然道:“主星破,七星破!”

一道光束刺破虚空,照在唐小峰身上。

唐小峰整个人都被定在那里。

他一被定住,诸女竟也无法再动。七十二地煞疾扑而下,被保护在玉衡、开阳、摇光三个位置上的廉锦枫、薛蘅香、红红、姚芷馨四女还好一些,颜紫绡、骆红蕖、阴若花、徐丽蓉,以及被颜紫绡背在背上的亭亭等人却是纷纷遇险。

阴若花原本是那些地煞的主要击杀对象,但她身携四时乖错太平铃,又以轩辕剑划破虚空,那些妖魔一时拿她没有太多办法。骆红蕖一箭化百箭,百箭化万箭,将自己这边的地煞多多少少阻了一下。徐丽蓉冷哼一声,乾离火海啸般涌出,颜紫绡看到唐小峰整个人定在那里,冷汗直冒,连扑向他的妖魔也没空去管,赶紧将青霄剑分出,去替唐小峰解围。

此时此刻,他们是落在沙滩上。

他们的旁边还有一块巨石,巨石上用长矛钉着一个女子尸体。

那是曾在轩辕国将阴若花放过的金凤战士,被敌人当着阴若花等人的面钉在这里,作为对他们的下马威。

突然间,女战士肚皮破开,一道刀光闪电般劈向唐小峰。

持刀的是一个浑身是血,极其矮小的老头……“天杀”南无用。

这一招实在是大出众女意料,南无用竟然从一开始就藏在这女战士的尸体里,藏了几个时辰都不动弹,这让人如何能够想到?这一下,纵连颜紫绡也来不及出手,只能失声喊了一声“小峰”。

唐小峰知道自己有危险,他心里清楚得很。然而那道忽如其来的光束竟将他整个人都定在那里,甚至连体内的剑气都无法流转。他紧咬着牙,一点一点改变自身体内的阴阳平衡,却是无法做到。于是他默诵《紫度炎光经》,三昧真火反噬自身,体内五行同时紊乱,他的身子突然一扭。

南无用只觉眼前一花,唐小峰明明在他眼前,他却劈了个空。

但是群魔扑至,众女已无法抵御。唐小峰身子再扭,竟脱出光束,带着诸女诡异地闯了出去。一众地煞明明看到他们,却又怎么也无法击中,甚至有种整个天地都在颠倒的错觉。

南无用大骇,群魔愕然。

镜老收起镜子,亦是觉得难以置信。

那应该是必死的局面,就算是自己落在那种局面下,只怕也是凶多吉少。然而少年刚才那诡异的一扭玄之又玄,不可思议,竟是完全违反天地之理,只是他终究是学究天人的隐士,眼睛虽盲,却是心清神明,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奥妙,叹道:“阴阳倒转,以无制有……真是奇招,妙招。”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创出如此玄奇、如此诡异的招式?

又想道:“这一招虽然至玄至妙,但那少年被我的锁魂镜照住,已被锁魂定魄,他又是如何用出这招的?”这个,却是连他也想不明白。

唐小峰与众女原本是被这七十二地煞重重包围,现在七十二地煞冲向他们,被他们突围而出,无意间反把这七十二地煞全都甩在身后。

唐小峰喷出一口鲜血,他刚才强行使用三昧真火破坏自身五行之气,硬逼自己动起来,现在已是五内俱焚,受伤不轻。但他却没有休息的时间,甚至连廉锦枫炼制的灵丹也没空服用,他将剑一甩,黑色流星破空而去,他带着众女紧追其后。

那些飞骑如何挡得住他的纣绝阴天斩?黑色流星所过之处,血水纷洒。七十二地煞疾追而来,但唐小峰御剑的速度实在太快,颜紫绡双剑一旋,在他们身后织出剑网,再加上骆红蕖的射日弓和徐丽蓉的万神圭旨乾离火,将这些妖魔不断迫退。

阴若花轩辕剑一指,霸气冲霄,迷天瘴破出缺口。

他们飞了进去。

吴之和色变道:“他们要逃了。”

镜老刚才亲自祭出锁魂镜,竟然无法留住唐小峰,他原本就是山中隐士,不肯做出以众凌寡之事,又怜惜这些小辈的才华,不愿再行出手,只是淡淡地道:“他们逃不了的!”

因为他知道,那伙人中……有他们的人!

(另外大家猜猜,谁是内鬼?)

唐小峰带着诸女一股作气,越飞越急。

迷天瘴不断分开,虽有许多飞骑从瘴中穿出,想要拦截他们,却根本无法将他们拦下。

终于,他们闯出了迷天瘴。

前方海面粼粼,夜空中挂着一轮圆月,星辰隐现,海风扑卷。

虽然还有许多飞骑挡在他们前方,但他们却多少松了口气,只要闯出七重迷天瘴,只要继续向前,拼命甩开七十二地煞,他们就能脱身而去。

虽然他们还是会被追杀,虽然他们早晚会被找上,但至少这一刻,他们度过了一劫……

同一时间。

远处的海面上飘着一叶扁舟,扁舟上立着一个身穿鹅黄衣裳的少女。

她的名字叫做纪沉鱼。

她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她很漂亮。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除了这个名字,还有什么名字配得上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她看着从七彩毒瘴穿出的那八颗流星,喃喃地道:“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你在等什么?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逃,你们能逃到哪里去?你难道真的想要一辈子逃下去?其实你可以不用逃的,其实你们都可以不用逃的,这件事原本就跟你没有关系,跟你和你所关心的人都没有关系,你们为什么要陪着他一起逃?你知道的……你知道你们是逃不掉的。”

她在跟谁说话?

是跃出海面的那条鱼?

还是从她头顶飞过的那只海鸟?

但不管她是在跟谁说话,总之,她在说,有人在听……

有人真的听到了……

我为什么要跟他一起逃?

这明明就不关我的事,这明明就不关我们的事。

我们为什么要陪他一起死?

逃不掉的,根本就逃不掉的……想要活下去,想要和自己所关心的人一起活下去,所以只能……

幡旗一展,所有鬼怪扑了过去,扑向前方的少年。

身边传来一声惊呼:“蘅香,你在做什么?”

少年快速回身,却已太迟,那些鬼怪全都扑在身上。

不管是颜紫绡还是骆红蕖,都没有想到薛蘅香会突然攻击唐小峰。

唐小峰其实是想到的,玄机三祖原本是不知道通往长生宫的路的,但却有人悄悄告诉他们。他们声东击西,但七十二地煞却守在上面,连他们会往哪里钻出都一清二楚。

他的心里一直很不安,他怀疑有人在出卖他们。

只有薛蘅香,才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卖他们,只有她所役使的鬼怪,才能瞒着他在暗中与敌人联系。

然而当时他们身处险地,又没有更多证据,他也就只能在暗中防她一些。他甚至没有告诉其他人,因为一旦让颜紫绡等人知道她们中间可能有内鬼,那她们将无法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而且他也可能弄错了,也可能薛蘅香根本就没有出卖他们。

在岛上突围时,薛蘅香并没有什么异常,也一直没有拖他们后腿。于是,他以为自己猜错了,以为自己错怪了薛蘅香……然后薛蘅香就出手了。

他的五脏六腑原本就因三昧真火的反噬而受创,那个鬼怪朝他冲来,不但啃食他的身体,更是狠狠撕咬他的灵魂。他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直往下坠,几尽昏迷。

七星反吟!

主星破,七星破!

红红、姚芷馨、廉锦枫三人既无剑气,也无御风的本事,只是在“七星反吟”的作用下,被唐小峰带着往前飞。现在七星反吟一乱,她们立时惊叫着往下坠。

骆红蕖踩着滑云板往下滑,想要接住她们。

乌云扑至,一个人影破空而下,一掌拍出,劲气直接袭中骆红蕖后背。

偷袭骆红蕖的是“大鸿”!

轩辕国六恶神中的“大鸿”诸安!

他也跟“力牧”莫子子一样,投向了某个神秘的势力,在轩辕国时,他本可以劫走轩辕国主,立下奇功,没想到却被骆红蕖坏了好事。所以他恨骆红蕖,想要杀死她。

骆红蕖吐血坠落,薛蘅香失声叫道“不要”,驭着一只鬼怪冲上去,诸安冷冷地看她一眼,避了开来。

另一边,阴若花也在往下坠,但她坠而不乱,翻滚间轩辕剑一扫,将扑在唐小峰身上的鬼怪全都扫开。那些飞骑知道她是被指定了非死不可的人,知道她是最重要的目标,于是朝她冲来,却又很快就定在那里,头晕目眩,身体发麻。

阴若花扑到唐小峰身上,搂着他在空中翻了几翻,急急看去。

她看到那些地煞已经追了上来,背着亭亭的颜紫绡正与徐丽蓉全力阻截它们。她看到远处有人扔出一根根绳子,这些绳子化作金光,将廉锦枫、红红、姚芷馨三人全都捆住。

一批金凤骑女兵追了上来,将廉锦枫与红红、姚芷馨全都擒下。这些女战士并没有伤害三女,因为她们接到的命令,原本就是把除阴若花之外的其他少女,尽可能地生擒。

那些化作金光的绳子是捆仙绳。

一根捆仙绳捆住了徐丽蓉,徐丽蓉娇叱一声,用万神圭旨乾离火将绳子烧断。但就是这么一滞,群魔已急冲而来,一只妖魔给了她一击,痛得她闷哼一声。她坠入海中,海浪翻涌,一下子就被卷没了影。

另有四根捆仙绳飞向阴若花和唐小峰,阴若花身上的四时乖错太平铃竟然无法阻止这些绳子飞来。

颜紫绡却已冲来,剑光一闪,四根捆仙绳全都断去。

然而那些地煞冲她杀来,而她已来不及防御。

本是身受重伤,几尽昏迷的唐小峰却突然跃起,一声大吼,一剑劈出。无数剑光化作霹雳穿梭而下,织成惊人电网,连那些妖魔所化的地煞也被威慑当场,不敢再追。

颜紫绡回过气来,背着亭亭,带着阴若花和唐小峰,化作一道紫色剑气破空而去……

颜紫绡带着唐小峰与阴若花绕了一大圈,落在一个小岛上,岛上松林密布,他们藏在其中。

她给唐小峰喂了几颗灵丹,唐小峰这才还过气来。

此时,圆月方才挂上中天,青潆潆的月光从树叶间透了下来。斑斑驳驳地洒落在他们脸上。唐小峰看着颜紫绡、阴若花、亭亭三女,一脸颓然。

他们怎么防,也防不到自己人里出了内奸,结果忙碌了一晚,竟只有他们四人逃了出来,这还算是运气极好了。

颜紫绡低声问:“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阴若花叹道:“我倒是有一个去处。”

几人一同向她看去,她道:“去找苏南天,让他收留我们。”

唐小峰与颜紫绡错愕地对望一眼,“但是苏南天在海上截过小峰,他与那些人也可能是一伙的。”

阴若花摇头道:“不,绝不可能。那些人想要杀我,而那个时候,苏南天却助我假死脱身。他若跟那些人是一伙的,又怎会帮我?”

唐小峰沉吟片晌,点头道:“嗯,我也觉得苏南天跟那些人并不是一伙,当时苏南天虽然逼我跟他交手,其实从头到尾就没有杀我的打算,这一点我能感觉得到。他只是在阻止我去轩辕国,只不过我没有听他的。”

阴若花道:“苏南天乃是仗义疏财的侠义,我们悄悄地去投靠他,他一定会帮助我们。现在东海之上,大概也只是他才能帮得上我们。”

“《阴符经》呢?”

阴若花取了出来,唐小峰将它抢过,跳起来道:“决定了,你们去找苏南天。”

颜紫绡愕然道:“小峰,那你去哪里?”

唐小峰淡淡地道:“去换人。”

阴若花目光一寒:“你要用《阴符经》去换人?”

“嗯,”唐小峰道,“那些人为了这本书在东海搅风搅雨,我拿它去跟他们换锦枫和红红、四妹她们,他们一定会肯。”

亭亭坐在地上,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小峰,我跟你一起去。”

“不,”唐小峰摇头道,“没有你的御剑飞行,若花姐和亭亭她们连离开这里都成问题,只有你才能把她们平平安安地送走。”

阴若花冷然道:“但是太老太公说过,这本书要是落在奸人手中,祸害的不只是东海,而是整个天下。他宁可牺牲掉轩辕国,也要让我们把这本书带出来……”

唐小峰无所谓地道:“《阴符经》里的法、术两章,苏秦和张仪都曾读过,虽然他们把七国弄得分分合合,大约也谈不上祸害天下。至于那演道章,连你们都看不懂,大约也没几个人能够看懂,谁都看不懂的东西,用来祸害和尚,让他们把这东西当佛经念还差不多。”

阴若花道:“太老太公绝不是糊涂之人,他既然……”

“我问你,”唐小峰看着她,“如果你是轩辕国国主,如果你处在当时那个形势下,你会怎么做?”

“但是太老太公……”

“不要去管那死老头,”唐小峰厉声道,“我只问你,阴若花,如果是你,如果当时能够做决定的人是你,你会怎么做?”

颜紫绡与亭亭也都在看着阴若花。

阴若花抬起头来,与他对视良久,然后才轻叹一声,道:“我会直接与君子国和淑士国背后的神秘势力做交易,把《阴符经》交给他们,让他们放过轩辕国,无论如何,为了一本书牺牲掉那么多人,实在不值。”

唐小峰缓缓地露出笑容:“我也觉得你会这么做。”虽然我自己是不会的,我会把《阴符经》抢了就跑,除非他们给我很多很多钱,或者送我很多很多美女,我才给他们。

他看着阴若花,认认真真地道:“对我来说,为了这样一本破书牺牲掉锦枫她们,也同样不值。”

阴若花沉默一阵,道:“但把它交出去,也许会害了更多的人,太老太公就是因为担心这个……”

“不把它交出去,已经害死了那么多人,那要用它去换多少条性命才算值得?”唐小峰道,“不能把它交出去,所以宁可把那些妖魔放出来,宁可让更多的人为了它而死去?如果把它交出去会害了十万人,不把它交出去,只会害了一万人,那一万人又做了什么,凭什么要为了那十万人去死?如果把它交出去会害了一万人,不把它交出去,只会害了一千人,那一千人又是为了什么,不得不替那一万人去死?如果把它交出去会害到一千人,不交出去只会害到三个人,那三个人真的就该死了么?锦枫、红红、芷馨她们都是好女孩,她们真的就该死么?”

阴若花道:“你这是强辞夺理,你只是想要增加我的负罪感,好让我把这本书交给你。”

“那我成功了没有?”

阴若花苦笑了一下,道:“你成功了!”

唐小峰看着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把锦枫她们救出来。也许把《阴符经》交出去,真的会害了更多人,但那也是以后的事。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一起努力,一起阻止那些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只要我们努力,我们一定能够做到的。”他说的是那般的凝重与认真,以至于颜紫绡注视着他,心里想着这才是我喜欢的人,亭亭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眸里闪着光芒。

阴若花盯着他,道:“希望你记得自己今日说过的话。”

“嗯,”唐小峰使劲点头,“我会记得的。”不过到时你要记得来找我,你要是找不到我的话,那不是我的错。

阴若花从身上摘下四时乖错太平铃,道:“这个还给你。”

唐小峰摇了摇头:“你带着它。”

阴若花道:“你要去的是险地。”

“你比我更危险,你难道没有注意到?那些敌人基本上都是冲着你来的,他们要杀的不是其他人,甚至也不是我,你才是他们主要击杀的目标。”

颜紫绡也点了点头……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在突围时,那些化身地煞的妖魔,首要目标显然是杀死阴若花,阴若花虽有轩辕剑,但并没有多少对敌经验,如果不是身上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她只怕早就已经死了。

阴若花无奈,只好把四时乖错太平铃放回自己身上。

颜紫绡见他们两人已经谈妥,正要说话,就在这时,旁边却有人牵了牵她的袖子:“姐姐,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

颜紫绡低头一看,看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抬起头来,一脸迷茫地看着她:“姐姐,你知道长生宫在哪里么?我迷路了。”

好可爱的小女孩!颜紫绡正自疑惑地想,这小女孩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旁边人影一闪,唐小峰一下子就窜了过来,直接把她拉开。

颜紫绡扭头看去,见唐小峰与阴若花都在盯着这迷路的小女孩,极是紧张。

小女孩也像是到现在才看到他们一般,朝他们发了一会怔,忽地小手一拍:“找到了!”

她慢慢地飘起,飘在松林上方,月色洒在她的身上,反射出阵阵森寒。几只夜鸟无声无息地坠落在地,全身僵硬,一层青霜沿着草地直铺而来,连虫子的鸣叫都一下子静了下来。

感受到那惊人的杀气,颜紫绡抬头看着刚才还是那般迷茫,一下子却又变得清冷诡异的小女孩,问:“她是谁?”

唐小峰挚出飞剑,缓缓地道:“月亮!”

十大寇里,最最神秘,最最可怕的“月亮”……

骆红蕖醒了过来。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块石上,海风呼啸,夜色轻笼。

她的身子一阵酸痛,“大鸿”诸安的那一击太过阴狠,让她受创不轻。

有人立在她的旁边,发丝凌乱,清冷孤独。

“蘅香,”骆红蕖冷冷地问,“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薛蘅香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随时都会被海风吹倒一般。她低着头,木木然然地道:“他们答应过我,只要把阴若花和《阴符经》交给他们,他们就不会为难我们,他们只要《阴符经》,他们只要阴若花……”

骆红蕖看着她,道:“所以你就出卖了大哥,出卖了我们所有人?”

薛蘅香颤声道:“那、那原本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他们会怎么样,和我们没有关系,东海也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可以离开,我们可以一起离开……”

骆红蕖艰难地翻起身来。

薛蘅香低低地问:“红蕖姐……你要去哪里?”

“去找大哥,”骆红蕖淡淡地道,“他如果活着,我要找到他,他要是死了,我去帮他收尸。”

薛蘅香依旧低着头,她的身子在摇曳,她的声音充满了不安:“为什么还要去找他?他只是个人渣,他、他配不上红蕖姐,他不值得红蕖姐对他这么好……”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颤得厉害。

骆红蕖皱了皱眉:“蘅香,你到底在说什么?”

薛蘅香颤声道:“以前没有他的时候,我们不也都过得好好的?可是,可是自从遇到他后,事情就越来越多了。红蕖姐你什么都听他的,可明明就是他把我们害成这个样子,明明就是……”

“蘅香,”骆红蕖错愕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大哥,但我不知道,你竟然这么讨厌他?”

“我不是讨厌他,”薛蘅香猛地抬起头来,用痴痴的眼神看着骆红蕖,“我只是,我只是……”

骆红蕖怔道:“蘅香……”

薛蘅香突然扑了上去,搂着骆红蕖的脖子,使劲吻着骆红蕖的双唇。她是那样的火热,那样的痴狂,就好像压抑许多的热情,只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骆红蕖又惊又怒,一时竟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她蓦地一推,将薛蘅香推倒在地,薛蘅香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骆红蕖呆呆地看着薛蘅香,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过,蘅香对她竟是存留着这样的情感。以往的薛蘅香,总是那样的安静,安静得让人从来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安静得让人担心……

掌声突然传来:“有趣,有趣,如此有趣的画面,想不到竟然也会在这种地方上演。”

二女愕然看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锦衣青年,青年身后还跟着许多兵将,那些兵将一涌而上,将她们团团围住。

来的是淑士国附马司空奇!

薛蘅香色变道:“我们有过交易的。”

“嗯,”司空奇淡淡地道,“我们可以放过你,但小杨香乃十大寇之一,几次三番与我淑士国为敌,我却不能放过她。”

薛蘅香额冒冷汗:“不是这样的,我们说好的……我们说的不是这样子的……”

骆红蕖扶着石块,想要坐起,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鲜血染红了石边的野草,殷红艳丽。她心中暗叹一声……傻妹子,跟这些人做交易,他们又怎会真的把许下的诺言当回事?

薛蘅香取出鬼灵幡,怒道:“你们滚开。”

灵旗一展,鬼怪黑压压的一片,伏在她的身前。那些将士心里一惊,连退了几步。

灵旗再挥,那些鬼怪却是动也不动,全都用阴森与饥渴的目光看着薛蘅香。薛蘅香心里一惊……这几日她使用鬼灵幡的次数实在太多,早已远远超出了她的负荷。

她猛一咬牙,挚出一柄极是锋利的刀子,朝自己的双腿砍去,竟将双腿齐膝砍断。骆红蕖失声道:“蘅香……”

薛蘅香强忍痛楚,将双腿朝群鬼扔去:“给你们。”

群鬼扑了上来,撕咬抢夺,竟连一滴血液也不放过。那些兵士直看得面面相觑,头皮发麻。

女孩的断腿血水直流,她却阴阴地笑着,疯狂地笑着。鬼灵幡一展,群鬼扑去,将那些兵士撕扯啃咬,撕成无数碎片。

满地都是鲜血与碎肉,惨不忍睹。群鬼停了下来,却对这些破碎的血肉视而不见,只盯着薛蘅香断腿处流出的血水,眼眸中充满了贪婪。女孩惨笑一声,以幡旗指着司空奇,冷冷地道:“会给你们的,只要杀了他,都会给你们的……”

司空奇脸色一变,往后急退。群鬼呼啸而去,要将他撕成无数碎片。

忽然间,枪影连闪,金光四射。

一道道光芒透了过来,将这些鬼怪刺穿,金光中挟着东海秀霸之气,纵是鬼怪也无法抵挡。这些鬼怪一个个发出充满不甘的嘶吼,化作轻烟,消失不见。

薛蘅香怔住了,她完完全全地怔住了。

一个人影从夜色中走来,任由海风呼呼地卷舞着他的衣衫。他持的是一柄金枪,金枪上刻着十六个字:“南定维扬,北清大漠,威振殊俗,勋书册府”!

骆红蕖轻叹一声:“徐大哥……你也来了!”

来的竟是本该早已叛出淑士国的徐承志。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批带甲士兵。

司空奇指着薛蘅香道:“把她杀了,把小杨香带走。”

兵士齐拥而上,骆红蕖冷冷地道:“住手。”

她艰难地站起,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挡在薛蘅香面前:“把她放了,我跟你们走。”

薛蘅香失声道:“红蕖姐……”

骆红蕖没有说话,她只是一步一步往前走去。经过徐承志身边时,她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徐承志同样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着,一直都在沉默着。

薛蘅香急切地向骆红蕖爬去,凄凉地喊着“红蕖姐”,但是骆红蕖没有回头。那些士兵押着她上了船,船就这样越行越远,将断去双腿的女孩一个人留在了岛上。

女孩翻过身来,看着苍茫的夜空,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黑得凄凉,黑得无奈。她的心中是一种痛,一种揪心的痛……我害了大哥,害了红蕖姐,害了芷馨……我……到底是在做什么……

旁边阴风闪过,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女子,那是采女。

采女看着薛蘅香,脸上露着嘲弄与冷笑。

薛蘅香喃喃地道:“把你想要的拿去,都拿去……”

她已经……不想再活下去……

采女飘向女孩,想要趁着女孩的心碎与痛苦,夺走她的身体。虽然女孩的身体已变得残缺,但她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重新回到阳间。

眼看女孩就要这样子死去,蓦地,香气袭来,一枝花朵刺破虚空,刺穿采女那似虚似幻的魂体。采女惨叫一声,消失无踪。

薛蘅香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到天空中飘下一个少女……一个像兰花一样清新与美丽的少女。少女看着薛蘅香,眼眸间充满了叹息,充满了同情。

但是女孩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她的心中只有内疚与悔恨。她愤怒地道:“滚开……”

兰花一般的少女没有滚,她只是定在那里,云袖一拂,一缕香气袭了过去,薛蘅香的断膝处不再流血,而是开始慢慢愈合。少女看着薛蘅香的断膝,轻叹一声:“我还是来得迟了。”

薛蘅香怔怔地看着她:“你是谁?”

少女道:“我姓师……师兰言!”

唐小峰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刚闯出长生宫,竟然又被“月亮”找了上来。

“月亮”飞在森林上空,散出森冷杀意,只一瞬间,唐小峰与阴若花都有一种心底发凉的感觉,就好像是突然被冰水浇上一般。

颜紫绡与仍然跌坐于地的亭亭却没有他们这样的感觉。

因为“月亮”要杀的人是唐、阴二人。

她身子一闪,刹那间就飘到了阴若花身后。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是月亮,也是月光,当你看到月亮的时候,月光便已洒在了你的身上。

她一掌切向阴若花后颈,却又马上顿在那里。

阴若花身上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

唐小峰身子一纵一旋,剑光闪电般撩向月亮。

被四时乖错太平铃制住的人,在那一瞬间,会满耳铃声,身体麻痹。他想趁着这个机会,直接解决掉这个神秘而可怕的小女孩。

但他却斩了个空。

等他落在地上,回过头来时,女孩依旧飘在夜空,仿佛什么也没有做过。

唐小峰心底生寒……她竟然这么快就摆脱了四时乖错太平铃的影响。

小女孩飘在空中,看着阴若花:“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这是一个问句,但她说出来时,又是如此的轻轻淡淡,就好像她不是在问话,而是在梦呓一般。

唐小峰与颜紫绡、阴若花二女对望一眼,眼前的画面荒诞得有如梦境,但却是个虽不真实,却是杀意凛然的梦。

唐小峰与颜紫绡剑光一闪,划向月亮,月亮却一下子就失去了踪影。唐小峰赶紧找她,却看到颜紫绡和阴若花都惊慌地看向他身后,他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急忙将身子一扭……

小女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招你用过了。”

小手一拍,似虚似幻,若有若无,击中唐小峰后背。

唐小峰喷出一口鲜血,抛飞开来,同时心中一片震憾。在轩辕国皇宫地底,他在月亮面前用过一次“星空倒转”,现在再用时,竟然就不管用了。如此玄奇奥妙的一招,却被她简简单单的看穿,这小女孩到底是什么人?

颜紫绡看到唐小峰受伤,心中大急,雌雄双剑一指,疾冲而去……“风雷破九霄”!

只听“轰”的一声,雷声震响,却炸了个空。月亮反手一切,颜紫绡也喷血倒地。

阴若花疾冲过去,轩辕剑划破虚空,斩向月亮。

轩辕剑原本就是神器,她身上又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

她本该是立于不败之地。

小女孩抽出一条彩带,彩带在她头上卷动,卷出一个九宫图案。

阴若花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亭亭却失声叫道:“小心!”

(东海卷已近和尾声,这几章稍有些虐,不过大家放心,这是一篇整体轻松的后-宫文,不是什么虐文。)

(PS.词:笨鸟出品,必有后-宫……)

彩带一挥,清风卷过,“月亮”闪开剑光飘了过来,一脚踢中阴若花胸口。阴若花闷哼一声,娇躯后抛,往一棵松树撞去。唐小峰冲了过来,将她接住。

两个人一起撞在树上,唐小峰再喷一口鲜血,阴若花脸色金白……她没有剑气护身,如果不是唐小峰将她垫住,她必死无疑。

但是他们却不明白“月亮”为什么能够踢中阴若花。

阴若花身上明明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

三才不差,四时乖错,反戾直正,受福于天!

只有亭亭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些日子她在长生宫里翻了许多书籍,又通读鬼谷子留下的著作和《阴符经》的演法、演术二篇,她知道“月亮”用彩带划出的九宫图案,乃是奇门遁甲中的“青龙逃走”。

天盘乙奇,地盘六辛,青龙逃走,百事皆凶!

“月亮”利用奇门遁甲里的“青龙逃走”颠福为祸,强行将阴若花身上的吉格逆转成凶格。

唐小峰与阴若花,颜紫绡看着依旧飘在那里的“月亮”,心里俱都生出寒意。

只是这么短短的几个刹那,这小女孩就已将他们全都击伤。

唐小峰将阴若花抱在一旁,低声道:“你在这里看着。”

然后,他便一步一步地往月亮走去。

另一边,颜紫绡也立了起来,也在向“月亮”走去。唐小峰走一步,她也走一步,唐小峰迈的步子有多大,她迈的步子也就有多大。

阴若花原本不愿看着他们战斗,自己什么事也做不了……这种感觉很不好受。然而现在,她开始意识到,自己若是强行插入,只会破坏了唐小峰与颜紫绡之间的默契。

此时此刻,她只能坐在这里看着……

“月亮”飞上高处,背对着渐渐变得灰暗惨白的月亮。

唐小峰与颜紫绡各自掠向枝头,唐小峰身边绕着众多飞剑,颜紫绡一手持着凤雷剑斜指“月亮”,一手持着青霄剑倒挂身后。

纯净至极的紫华剑气在他们体内快速流转,又藉着彼此之间的心有灵犀与十足默契互相交感。

阴若花与亭亭抬头看去,唐小峰与颜紫绡明明立在两棵树上,隔了一丈有余,却又像是紧紧贴在一起,彼此不分。

就仿佛不管是空间还是时间上的距离,对他们来说,都已全无意义。纵然一个天涯,一个海角,他们仍会是心灵相通,彼此不分。

“月亭”的小脚是的,仿佛只是踩着一缕月色飘在那里,予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她的模样也让人无法看清,你看到了她,却又看不清她……就好像是在看天上的月亮一样。

她的手中飞着彩带,彩带很细,很窄,随着夜风卷舞,飘飘忽忽。

唐小峰将手一引,飞剑化作道道紫光,往“月亮”直闪而去。

“月亮”飘开。

颜紫绡以身和剑,化作剑的旋风旋向“月亮”,先把唐小峰的飞剑卷了过来,再撕天裂地般卷入“月亮”。

刹那之间,风雷交加,电闪雷鸣。明明是不见乌云的深夜,也不知这些雷电是从何而来。凡被电光刺破的地方,都透着焦味。

“月亮”的脸色变了,她在电光中不断飘动,却像是脱不出鸟笼的小岛。这是“风华剑舞”与“风雷破九霄”的结合,连唐小峰与颜紫绡也是第一次使用出来。

阴若花与亭亭只看到森林上空光芒乱闪,只听到雷声震得大地颤动。她们心惊,她们骇然,她们直以为这样的招式只有神灵才能做到。

她们看到唐小峰依旧立在树梢上,却又看到他魅影般穿过颜紫绡织出的剑的旋风,一剑刺向小女孩的胸口。她们不明白哪个画面才是真实的,这种时间与空间的错位,仅仅是看着,就让她们胸闷得想要吐血。

“月亮”动了,她挥动彩带,眨眼间接下唐小峰的剑光,破去颜紫绡的旋风。

没有人能弄清她是怎么做到的,纵连唐小峰与颜紫绡也不能。

但是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单靠“风华剑舞”与“风雷破九霄”不可能对付得了这个奇怪的小女孩。

唐小峰的剑光被弹回,颜紫绡的旋风也被阻歇,两人却又无巧不巧地叠在了一起。颜紫绡往唐小峰背上轻轻一按,本是锐气全消的唐小峰突然剑气大涨,如长虹一般劈向小女孩。

这一击,就连月亮也无法算到,眼眸微现惊慌。

只有唐小峰与颜紫绡,才能配合得如此巧妙,也只有颜紫绡那与唐小峰原本就是同根同源、又在修行中多次融合的剑气,才能在一瞬间注入唐小峰体内。

唐小峰的剑气有如贯日的长虹,朝小女孩当头劈下。

衣裳破碎,血丝轻洒!

阴若花搓搓眼睛,心想他们终于胜了么?

但是唐小峰的脸上却全无喜色,他顿住剑光,看着已经飘到远处的月亮。

月亮的衣襟已经被划破,晶莹的小乳间泌出一丝血痕。

即便是如此出人意料的一剑,也仅仅只能给她造成如此轻微的一点小伤。

小女孩的眼眸闪过怒意。

她往前一掠,有如鬼魅般从唐小峰身边掠过,唐小峰一剑斩去,斩了个空,心里立时叫了一声“糟糕”。

颜紫绡看到眼前彩带飞卷,竟是无法躲避,她体内的剑气在刚才那一瞬间全都给了唐小峰,此时还没有回过气来。月亮显然也看穿了这点,不愿再给她与唐小峰联手的机会,彩带挥出奇怪的图案,在自己冲向颜紫绡的同时,又有一种诡异的吸力,将颜紫绡也扯了过来。

刹那间,彩带便已卷上了颜紫绡的右手手臂。

唐小峰在空气中一点,倒飞向月亮,同时弹出十二支飞剑,爆出万千剑花,卷向小女孩后背。

小女孩身子一缩,竟缩到颜紫绡身后。唐小峰的剑花等于是卷向了颜紫绡,他赶紧将手一抖,把所有剑花都收了回来。

月亮一掌切向颜紫绡后心,颜紫绡身子一扭,竟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凭着“星空倒转”避了开来。

但她的右手依旧被彩带缠着,脱不了身。

月亮诡秘地一笑,彩带一绕,带头仍然死缠着颜紫绡的右手,带身却又缠住了颜紫绡的脖子。清风乍现,颜紫绡被风带着往唐小峰飞去,小女孩却紧贴着颜紫绡的背。

颜紫绡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但她却没空管自己,她看着唐小峰,眼眸中露着哀求……小峰,躲开!

唐小峰却没有躲。

――“月亮”要杀的人是我。

――“月亮”是在用紫绡姐的性命要胁我。

――如果我躲开了,紫绡姐就会死。

他向颜紫绡眨了一下眼睛,紧接着就一剑朝颜紫绡劈去。月亮没想到他居然劈向自己人,一时间竟也犹疑了一下。颜紫绡却是一下子就会意过来,挺着胸硬生生承了唐小峰一剑,不但没有受伤,反而往后一撞,撞在小女孩身上。

这一撞同时带上她与唐小峰两个人的剑气,连月亮也承受不住,身子一滞。颜紫绡奇妙地一扭,翻到月亮身后,左手反勒住她的脖子,同时叫道:“小峰!”

唐小峰一剑劈在小女孩胸口,血花飞溅。

他本以为小女孩挨了这一剑必死无疑,谁知小女孩却发狂似的大吼一声,溅出的血水快速回涌,竟又回到了她的体内。

这一下,不管是唐小峰还是颜紫绡都没有想到。这是魔道中的“血舞纷飞”,他们以前从来也不曾见过。

小女孩身子一扭,彩带一扯,彩带的一头原本就卷在颜紫绡的右手手臂上,颜紫绡的手臂立时断去。

小女孩脱身而出,往海上飞。唐小峰大怒之下,又是一剑,斩在小女孩背上。

小女孩一声惨叫,带血飞掠,化作一道魅影投向大海,溅出艳红的血花。

(T_T有那么虐吗?不过到了这里,虐的地方已经全部过去了,接下来是男主大爆发的时候了。)

(PS.笨鸟从来不是残疾控,那是他们冤枉偶,T_T。颜、薛都会被治好,这个前面就有伏笔。事实上在笨鸟的存稿里,她们不但已经被治好,薛都已经……这个是欢乐向后---宫文,大家知道的!)

唐小峰御着剑光沿海面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月亮”的尸体,于是飞了回来,在颜紫绡身边蹲下,心痛地道:“紫绡姐……”

颜紫绡在阴若花的帮助下,在断臂处涂上药粉,包扎完毕,又服了几颗廉锦枫炼制的丹药。她向唐小峰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事的。”

断去一只手臂,这样也叫没事吗?唐小峰心里有种揪心的痛。颜紫绡却道:“那丫头实在太厉害了,我们只付出这点代价,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纵然心里因颜紫绡失去右手而心疼,但就连唐小峰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没有死在“月亮”手中,已经算是极其幸运,尤其是她最后明明被劈开胸脯却又血水倒流的那一幕,简直像是奇迹一般。

他在心中想道:“锦枫说过,三魂营骨,七魄侍肉,断肢重生虽然很难,却绝不是不可能的,我无论如何,也要帮紫绡姐把她的手臂续上。”

当然,廉锦枫也说过生肌容易造骨难,她可以炼出续命金香丸这种续命灵丹,却还没有能力制出能让一个断去的小小趾头重新生出的妙药,但唐小峰却已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做到。

唐小峰苦笑道:“那丫头看上去明明比我们还小,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练出这身本事。”

“不管有多么不甘心,但这世上总会有比我们更有才华,更加聪慧的人,也总会遇到远比我们厉害得多的敌人,只有付出更多的努力,只有付出足够的代价,我们才能一步步变得更强,我想,这就是剑侠之道。”

阴若花和亭亭都看着颜紫绡,既因她的话而若有所思,又由衷地对她感到敬佩。

失去一只手臂,这种打击不管对什么人都是分外残忍,但她却没有丝毫的哀怨与自弃,更不是那种认命的无奈与淡泊,而是想着要如何才能变得更强,想着什么才是自己的追求与目标。

唐小峰却忖道:“我知道紫绡姐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她之所以把自己的想法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主要还是因为不想让我替她伤心,替她难过。紫绡姐……”

“小峰,我带若花和亭亭去找苏南天,你去做你的事。”

“那个女孩受了那样的伤,已不可能活得下去,我们不会有什么危险,”颜紫绡定睛看着他,“我知道你心里很担心锦枫她们,你去救她们,要把她们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唐小峰蓦地抱住她,两人的心口紧紧地贴在一起。唐小峰低声道:“紫绡姐……”

“嗯,”少女说,“不但要把她们带回来,你也要好好的回来。”

“我会的……”

“还有,”颜紫绡眼睛发亮,“刚才那一仗,有没让你想到些什么?”

“嗯,我已经知道她为什么总是能够避开我们的绝招,知道她是怎么做到那些看似不可思议的事。”

“她跟我们走的是不同的路子,”少女低低地道,“我们做不到她那种程度,但却还是可以借用过来,跟我们自己的路子结合在一起。”

唐小峰“嗯”了一声……他知道少女想要跟他说什么。

天亮前,颜紫绡便御着凤霄双剑,载上阴若花和亭亭,往天际飞去。

唐小峰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深浓的夜色里,然后反过身来,往另一个方向飞去。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但是天很快就要亮了……

北面的大海上,几块礁石露出海面。

一个小女孩从海中艰难地爬了出来,脸色惨白,身体发颤。

她的胸口与后背有着深深的剑痕,血水仍在不断涌出。

她趴在礁石上喘着气,冷,无止境的冷。

天际拉出一道光线,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强行撕裂了天地,玫瑰色的氤氲涌了出来,天,终于开始亮了。

小女孩却慢慢地陷入了昏迷。

救我……白话、救我……

唐小峰来到了淑士国。

城外到处种植着木棉,港口尽是飞骑与战船。

城内,气氛显得有些疯狂,在短短的几个月间,淑士国威加东海,隐然成为东海诸国的霸主。尽管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这样的霸业并不会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尽管他们身边总是有人为了这样的霸业而死去,但这些阻止不了他们的兴奋与狂热。

唐小峰穿着布棉,戴着毡帽,在城里逛着。虽然为了防止奸细混入,城门处安排了许多守卫,但这样的防卫显然无法阻止他入城。

他发现此时此刻,淑士国的国民提到最多的是一个名字……徐承志。

淑士国上将徐承志,杀苏南天,擒小杨春。名震东海的十大寇,其中两人,竟被他一擒一杀,立时便让他声名雀起。

徐承志杀了苏南天?唐小峰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徐承志不是叛出淑士国,杀了淑士国附马司空奇的兄长司空魁,投向了苏南天么?而且以他的本事,真的杀得死苏南天?

他更是得到消息,明日午时骆红蕖要被淑士国问斩。

他找了家酒,随意点了些酒菜,一边埋头吃着,一边却在心里快速思考:“我本以为三妹虽然出卖了我,但红蕖与芷馨的安全应该也是她与淑士、君子两国做交易的条件之一,所以才并不怎么替二妹、四妹担心,难道我弄错了,三妹只管她一个人的死活,连二妹她也弃之不顾?”

又想道:“不,蘅香那丫头绝不会放着红蕖不管。以前我就觉得奇怪,就算三妹不喜欢我,但我却也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还把她从白蛟宫救了出来,为什么她对我却这么冷漠?现在回想一下,每当我与红蕖说说笑笑的时候,她看我的眼神就分外的奇怪,这绝不仅仅只是因为她性子冷漠,她是把我当成情敌了,她……那丫头只怕是个百合,她早就已经喜欢上了红蕖。”

他将怀中酒一饮而尽,看向窗外,想着薛蘅香就算背叛任何人,也不会背叛骆红蕖,然而骆红蕖却被淑士国抓了去,那就表示薛蘅香也出了事,甚至可能已经死了。

想起那个孤伶而又瘦弱的女孩,明明已失去脚趾,却又总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不让人知道她的痛楚,虽然自己被她出卖,但唐小峰心中对她却没有太多的恨,甚至有些替她担心。他轻叹一声,想着:“三妹,你真是个傻丫头,你真的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么?跟那些伪君子去做交易,又怎么会有好的下场?更何况,你就算用这种方式救下了红蕖,她也绝不会原谅你。”

他看着窗外,像是注意到什么,心中动了一动。他结了酒钱,来到街上,缀在一个低头走着的女孩子身后,女孩子看上去心事重重,一群士兵从街上行过,她装作要买东西,在摊子上挑了几下,等这些士兵离开后,才又往前行去。

行到一个巷口时,有几人将她拉了进去。

唐小峰心中一惊,飞掠过去,见那几名汉子要将女孩强行拉走,飞剑挚出,便要将她救下。其中一人看到他,失声叫道:“唐兄弟……”

唐小峰却也极是错愕:“是你们?”

这几人竟是在麟凤山跟他喝过酒的麟凤山好汉,他们抓的,却是唐小峰两次遇到苏南天,都曾看到她站在苏南天身后的那个女孩。

其中一名汉子见女孩极是慌张,赶紧解释道:“芜儿姑娘,是铁二哥让我们来找你的。”

女孩抬头看着他们,有些将信将疑。那人朝唐小峰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唐兄弟请跟我来。”

唐小峰点了点头,与女孩一同跟着他们。路上时,唐小峰向女孩问道:“原来你的名字叫芜儿?”

女孩见过他几次,对他要比对这些汉子更相信一些,她低着头,轻轻地道:“司徒芜儿……”

唐小峰心想,原来她就是司徒芜儿……

他们来到一处院子,院中竟藏了不少人,有些是唐小峰见过的,有些则是他没有见过的。其中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看到女孩,长叹一声:“芜儿……”

“铁二哥……”司徒芜儿看到铁二哥,悲从中来,捂着脸跪倒在地,失声痛哭。那男子轻叹一声,摸了摸她的头:“你不用自责,那不是你的错。”

一名老者行了过来,道:“唐少侠。”

这名老者便是麟凤山的老残。唐小峰苦笑道:“原来你们都在这里。”

又看向那“铁二哥”,问:“这位是……”

老残介绍道:“这位是‘南天门’座下,‘金刚拳’铁洪铁二当家。”

唐小峰叹道:“外头传说徐承志杀了苏大当家,我原本以为是谣传……莫非是真的?”

“金刚拳”铁洪冷冷地道:“徐承志叛出淑士国,苏老大因他是天朝名将之后,又是芜儿的未婚夫婿,将他视作兄弟,对他极是信任。不想那日,淑士国围剿我们,又请了十大寇中的‘霸刀’司空轫虎相助。苏老大自然不惧司空轨虎,却没想到在乱战中,徐承志却对老大突袭暗算,令老大死不瞑目。”

铁洪身后的那些汉子亦是一脸愤愤,司徒芜儿痛哭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苏大哥……”

“这不关你的事,”铁洪摇头叹道,“谁想得到那徐承志身为大唐英国公之后,竟会是这样一名卑鄙小人?更何况他是杀了司空魁后才被老大收留,谁又能想到,司空奇为了让徐承志行刺老大,竟任由徐承志杀了司空魁,把他的亲哥哥当作投名状?”

唐小峰看看老残,又看看铁洪,问:“你们又怎么会在一起?”

铁洪叹道:“老大死后,当晚芜儿就消失不见,我便猜她是要回到淑士国,想独自一人替老大复仇,只是她这样做,和送死又有什么区别?只是我们在淑士国中并无眼线,难以寻她,无奈之下,只好请麟凤山诸位相助。”

老残道:“麟凤山以前原本就在淑士国的统辖之内,淑士国中有不少我方探子,只是没想到芜儿姑娘没找到,反听到红蕖小姐已被淑士国所擒,明日便要问斩的消息。所以我们便与铁二哥的人一同潜了进来,想在今晚动手,目的便是救出红蕖小姐、刺杀徐承志。”

铁洪朝老残揖首道:“诸位只管放心,届时我方必定配合诸位,一切以救出红蕖姑娘为重,苏老大的仇我等固然要报,却绝不会因此而误了红蕖姑娘的性命。”

老残道:“多谢,多谢。”

唐小峰看着铁洪,道:“苏老大已死,你们也跑到了这里。但是女儿国世子阴若花,却跑去乱浮岛投靠你们去了。”

铁洪愕然道:“我们的人已全都离开了乱浮岛。”

唐小峰苦笑……看来人算真的不如天算。

老残摊开地图,将他们的计划告诉唐小峰。

唐小峰原本想提醒他们,既然淑士国如此大张旗鼓地将问斩红蕖的消息散发出去,很有可能早已算到有人想要劫狱,设好陷阱,好将小杨香的同党一网打尽。不过老残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打算先到处制造混乱,分散敌人兵力,再趁机救人。

计划当然不可能完美,但在这种局面下,原本也就不可能有真正完美的计划,说到底,也不过是拼死一博罢了。但是看众人的神情,显然是明知危险,却也都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让唐小峰颇为动容。

老残想让唐小峰跟他们一起行动,唐小峰却婉拒了,其他人都有些不能理解,但老残却只是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唐小峰向司徒芜儿问清公主府的位置,甚至连府内的地形与结构都让她画了出来。司徒芜儿以前原本就是公主身边的宫娥,对府内的情况自然是了如指掌。她抬头看了唐小峰一眼,低声道:“附马虽然歹毒,但是、但是公主却是个好人……”

唐小峰心想,那公主是好人也罢,是坏人也罢,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离开这些人后,他到处转了一圈,打听了些事,又查看了下地形。

他在心中忖道:“仅仅是救出红蕖,还是不够。不管是淑士国还是君子国,原本都没有在东海搅风搅雨的本事,是有人在暗处帮他们,否则的话,单是轩辕国的六恶神就已不是司空奇和姚华对付得了的。司空奇和姚华背后必定有人指使,而《阴符经》显然是那神秘势力助淑士、君子等国灭掉轩辕国的主要目的。那些人既能扶持君子国和淑士国,也能扶持别人,司空奇和姚华都只是傀儡罢了,就算杀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多用处。”

傍晚时,他来到了公主府附近。公主府周围虽然护卫重重,但凭着妩儿给他的地图,悄悄潜入通往府中的一条河道,河道里虽然有铁栅拦着,却又怎能拦得住精通“听剑”之术的他?

从水面探出头来,他发现自己来到了府内的后花园里。他一路小心谨慎,没有让人发现。

夕阳的余光流移而下,几队飞骑在公主府的上空巡逻,英招羽翅的拍击声整齐而又响亮。

他心中突然生出危险的感觉,蓦地闪入一座假山。一束冷光在假山周围来来回回地闪了几下,又转了开来。

他背贴着石块,过了一会,才悄悄探出头去。

他看到四个金头铁面、比屋檐还要高出丈余的金人在那里来回走动,它们手持金槌,眼睛发出淡淡冷光。几名宫娥战战栗栗地从金人脚下走过,金人却对她们看也不看一眼。唐小峰往假山外头探出一点,冷光就马上扫了过来,他又赶紧缩了回去。

唐小峰想:“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它们既然守在那里,自然是为了防止外人闯入,但是那些奴仆又能在它们面前自由来去,所以唐小峰猜想,一定有什么办法能让那四个金人把他当成“自己人”。

他在府内其它地方转了几圈,终于发现凡是能在那四个金人面前走动的,身上都带着一张小小的符纸。此时,天色渐渐黑了,他找了个机会,从其中一名准备歇息的宫娥身上偷了符纸,挂在自己腰上,再经过那四个金人面前,它们果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阁内檀香枭枭,宝帐婆娑。

一名女子正在镜前卸妆,身后有两名宫娥服侍,那女子毫无疑问就是淑士国凤香公主。

唐小峰没有让她发现,他悄悄溜到床下,闭住气息,想着最好是司空奇来到这里,那他便可以直接胁持司空奇,如果到了夜半,司空奇还不出现,那他便胁持这位公主,去跟司空奇换人。

他的目的并不只是要救出骆红蕖,还要让司空奇通知他背后的神秘势力,让那些人知道他想用《阴符经》交换廉锦枫与红红、姚芷馨三女。对那些人来说,《阴符经》显然要比廉锦枫等人重要得多,他们没有理由不做这笔交易。

守了约半个时辰,凤香公主让那两名侍女退了下去,阁内只剩她独自一人。没过多久,一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唐小峰心想,这脚步声显然是男子所有,这里乃是公主闺房,能够进来的男人自然只有身为附马的司空奇。他让剑气在自己体内悄悄流转,准备出手,将司空奇制住。

就在他即将出手的那一刹那,凤香公主的声音传来:“附马呢?”

唐小峰定在那里,感到有些诧异……我弄错了?

凤香公主问来人附马在哪里,那来的这个人显然就不是附马。

一个男子低声回答:“附马得到消息,麟凤山贼寇会在今晚劫狱救人,所以亲自坐镇,想要将小杨香的手下一网打尽。”

凤香公主低低地“哦”了一声,一片沉默之后,便是低吟娇喘,一件件衣服在床前剥落,檀木床震了一震。唐小峰躲在床下,看着有节奏地颤动着的床板,睁大眼睛……徐承志,我还真是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

跟凤香公主鬼混的人,竟然是徐承志。

颤动止歇,公主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然后才道:“你不在附马身前,他不会对你起疑么?”

徐承志冷笑道:“我为他立了这么多功劳,他却仍不肯信任我,想要将今晚剿杀贼寇的功劳一人独占,早已把我打发了。”

凤香公主低声道:“用来制作迷天瘴的崆峒印,还有控制那二十四掾吏的溟纲令,他全都放在我这……今晚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么?”

“公主放心,”徐承志淡淡地道,“附马刻薄寡恩,想要他死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

“但那小杨香,不是与你有旧么?”

“成大事者,原本就不拘小节,”徐承志道,“何况我的心中只有公主你一人,为公主做事,百死莫辞。”

“那芜儿呢?你在乱浮岛的那几日,不是天天都有见到她么?”

“我原本就只是在利用她,对她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徐承志漫不经心地道,“如果不是公主你出的主意,我那时也不会答应娶她。”

凤香公主娇笑道:“那个傻丫头,其实也没见过你几次,我故意向她透露,说你处境危险,她竟然真的就盗了令牌给你。她对我虽然也算忠心,但不让你拿她立功,附马也不会对你打消疑虑。”

徐承志道:“公主之恩,末将绝不敢忘。”

紧接着又是一阵娇喘,满室生香。

唐小峰躲在床下,一边听着不堪入耳的淫词秽语,一边忖道:“原来这两个人老早就勾搭在了一起,司徒芜儿则是徐承志用来博取司空奇信任的牺牲品。徐承志似乎计划了些什么,我还是多等等看。”他趴在地上,单手撑着下额,凭着声音猜测床上两个人的姿势和动作,缓解自己的无聊。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嚣,有人急匆匆奔了过来。床上二人停止动作,凤香公主叫道:“何事?”

“公主,”门外有宫娥禀道,“外头传来消息,说麟凤山的小杨香越狱逃走,附马爷带兵追赶,反被小杨香行刺得手,受了重伤,现在只怕、只怕是不行了……”

公主失声道:“竟有这等事,你们、你们快备好马车,我、我现在就去看他……”她的声音竟是百般心碎,万分焦急。

等宫娥一离开,她却又低低笑道:“你的计划果然不差,现在只要杀了小杨香,替附马报仇,以后朝政就都由你我说了算了。”

徐承志道:“全由公主说了算,末将一定尽心尽力协助公主。”

公主一声娇笑,两只纤纤落在地上,正要拾起衣裳,纤腰又被徐承志从后边抱住。公主弯下腰来,扶着矮凳,摇动,香臀被撞得啪啪作响。她本就是金枝玉叶,这种姿势没维持多久便双腿发酸,滑落在地,趴在她自己的衣裳上。徐承志则整个人伏在她的背上,继续使力。

凤香公主呻吟、喘息,神迷意乱,却又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什么,于是突然睁大眼睛……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正趴在床下,兴致盈然地看着她。

凤香公主正自错愕,好孩子却向她露出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还挥了挥手,“嗨”了一声。凤香公主原本就在情迷意乱之中,被好孩子的古怪举动弄得有些困惑,一时间也没有多想,笑笑地“嗨”了回去。

她背上的青年却是一惊,想要跳起。

剑光暴散!

一支利剑点在了徐承志的咽喉上。徐承志额上尽是冷汗,公主也吓得呆了。

好孩子微笑:“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这还怎么让人“继续”啊?

外头传来宫娥的声音:“公主,马车已备好。”

凤香公主道:“你们、你们在外头等着,我马上就去看附马。”她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要哭……这次却不是装的。

宫娥又道:“可要奴婢服侍公主更衣?”

凤香公主嘶声叫道:“叫你们去等着。”

那宫娥不敢多言,赶紧离开。

此时,徐承志已认出躲在床下的“刺客”,他面无表情地道:“外面还有人在四处搜寻唐兄弟,唐兄弟怎敢跑到这里来闹事?”

唐小峰嘻嘻笑道:“要不要我帮你喊声‘有刺客’,好让别人来抓我?”

徐承志闭上嘴……他怎么能让别人看到他与凤香公主现在这个样子?

徐承志与凤香公主在剑光下穿着衣服,唐小峰对看男人没啥兴趣,飞剑虽然指着徐承志,眼睛却尽往凤香公主身上瞄。凤香公主何曾被别的男人用这种大胆无礼的目光看过?又是害怕又是羞红。

徐承志冷冷地道:“你若是来救红蕖的,那她已经逃了。”

“然后呢?”唐小峰笑道,“她行刺司空奇,你自然要追,如果你能够杀了她替附马报仇,那你就是附马了,对不?你的算盘打得好,可惜我却不能让你害她。”

徐承志道:“你想怎么做?”

“我什么也不做,”唐小峰将剑尖斜斜移动,点在凤香公主咽喉上,压出一滴血珠,“我只想看看,你会怎么做。”

徐承志额上尽是冷汗……照现在的形势下去,淑士国终会成为东海霸主,而他要掌控淑士国,就必须利用好凤香公主。他在淑士国原本是个外人,如果他不能成为附马,那他就算杀了司空奇也是无用。

凤香公主是他光明前途中最重要的一环,他绝不能让她死在这里。而唐小峰显然也是看穿这点,才改成挟持凤香公主。

在凤香公主的掩护下,唐小峰换上宫中侍卫的服饰,与她一同上了马车,马车驶离公主府。他发现城内到处起火,还有十来名金人在城中来回走动,“那是什么?”

徐承志面无表情地道:“那是从阴曹司过宫招来的二十四掾吏,可用冥纲令操控。冥纲令与崆峒印,都是那位哀姑娘赠给淑士国,用来称霸东海的法宝。”

唐小峰眯着眼睛:“君子国的天罡地煞图,难道也是那位哀姑娘送的?”

“我不知道,”徐承志淡淡地道,“我只能说,很有这个可能。”

“那位哀姑娘又有什么来历?”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徐承志道,“要么听她的,要么就像轩辕、黑齿、大人等国一样亡国,她根本没有给淑士国更多的选择。我猜君子国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形,但不管怎样,事实证明淑士国的选择是对的。天罡地煞图、冥纲令、崆峒印……单是他们带来的这些法宝,就足以让君子国和淑士国制霸东海。更何况她的能量不止于此,虽然不知道她代表的究竟是哪方面的势力,但是轩辕国六恶神中的大鸿和力牧显然都已经投靠了他们,十大寇里的司空轨虎,白话,甚至还有那最是神秘的‘月亮’,听说也都已他们有关,甚至连早已失踪上百年的玄机三祖还有许多其他强手,也都是那位哀姑娘请来的。若非如此,我们又哪有这么大的能量,如此简单便攻破轩辕国?”

唐小峰愕然道:“白话也在其中?”

徐承志道:“我得到的情报便是如此,是或不是,却也无法证实。”

“你今晚设计害死司空奇,就不怕那位哀姑娘来找你麻烦?”

“附马是红蕖杀的,与我何干?”徐承志顿了一顿,道,“更何况那位哀姑娘只是要淑士国替她做事,至于淑士国由谁主政,她根本就不在乎。”

唐小峰心想,后面一句才是真话……但是这位“哀姑娘”到底是谁?

城的东南角轰声连连,那些阴间掾吏围成一圈,越缩越小。唐小峰突然伸手,强逼凤香公主吃了一颗丹药,丹香入口即化,凤香公主俏脸惨白。唐小峰笑道:“你不用担心,我给你吃的虽是毒药,但要在三个时辰后才会发作,到时你就会全身溃烂,皮肤脱落,不过就算这样,你也还要再过三个时辰才会死,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现在你可以去看你丈夫了,”唐小峰嘿笑,“预祝你丈夫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凤香公主咬着嘴唇……她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她丈夫福寿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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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跟着徐承志来到一处台。

他将剑气注入双目,见那金头铁面的巨大金人共有二十个,手中金槌挥动起来虎虎生风,身边的房屋触之即碎。

麟凤山和乱浮岛的一众好汉被它们困在中央,竟是无法脱身。骆红蕖也跟他们在一起,连射日弓和滑云板也都找回。

徐承志取出冥纲令,悄悄地动了动,其中两名金人不经意间移了位置,骆红蕖与铁洪立时带着众人涌了出去。城门轰然炸开,那是有人动用唐小峰白日分发给他们的子母雷珠。

骆红蕖等闯出城门,远处的海面上几艘战船前来接应。徐承志招来一名传令官,给他一只令箭,让他通知下去,说是奉附马之命,贼寇必有埋伏,勿要追逐。

那人赶紧传令下去,等骆红蕖等人全都上了船,驶得远了,徐承志策马驶出,朝众将怒道:“为何不追?”

将士一阵错愕,指着那名传令官,说他不让追。传令官惊道:“徐将军,刚才……”

“叛徒!”徐承志大怒,一枪将他刺死,呼道,“附马已受重伤,如何能够下令?此人必是偷盗令箭,暗助贼寇。大家上船,万不可将贼寇放了。”

将士赶紧开船追逐,却哪里还追得上?

唐小峰守在一旁,笑道:“徐大哥果然好本事,你不去演戏,实在太可惜了。”如果跑到二十一世纪去演电影,说不定还能拿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

徐承志一脸阴沉,没有说话。

唐小峰将一颗丹药塞进他的手中,笑道:“这是解药,你赶紧拿去给公主解毒。”其实他给凤香公主喂下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毒药,不过还是不要明着说出来的好。

又道:“还有一件事,如果你看到那位哀姑娘,你就告诉她,《阴符经》在我身上,我要跟她换人。三天后,我会在……”

他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徐承志根本没有在听,而是转头看向了另一边。

随着他的视线,唐小峰看到一个女孩从夜色间走出,在她身后,火焰腾腾。唐小峰暗自苦笑,心想这傻丫头怎么还在这里?

这女孩自然便是司徒芜儿,司徒芜儿脸色苍白,娇躯轻颤,她的手中倒提着一支短剑,忽地冲了上来,一剑刺向徐承志。唐小峰轻握飞剑,心想徐承志要是敢杀她,我就先把这家伙刺个窟窿。

徐承志却静静地看着女孩,动也不动。女孩一剑刺在他的胸膛,血花溅出,但徐承志乃是练武之人,她的力气本就较弱,又刺得不准,如何能够一剑致命?她看着徐承志,泪水无言地流了出来。

徐承志却是面无表情,只是在目光深处闪过一丝让人无法看到的痛苦。他蓦地伸手,抢过短剑,随手带了一下,女孩的娇躯突然飞了起来,落在唐小峰怀中。唐小峰抱住司徒妩儿,看着徐承志,心里一凛:“这家伙深藏不露。”

徐承志淡淡地道:“你的话还没说完。”

唐小峰却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来,看着夜空中的一片乌云发怔,然后才冷冷地道:“没事了。”

徐承志不再多言,转身往城内走去。女孩看着他的背影,颤声道:“你、你……”

徐承志顿住脚步,缓缓地道:“芜儿……我配不上你。”说完就这样掠入城中。

女孩捧着脑袋一声尖叫,叫声凄苦,时哭时笑。唐小峰心中暗叹,却没有安慰她的时间,只是抱着她将身一纵,化作剑光,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另一边,徐承志掠了一段,幽香忽至,一个灰衣灰裙的女子从乌云间落了下来,踏着一缕夜色,清清冷冷地飘在他的面前。

徐承志仿佛早已料到一般,单膝跪地。灰衣少女问:“他说了什么?”

徐承志低着头,道:“《阴符经》在他身上……他要跟你换人。”

灰衣女子冷笑道:“他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么?”

灰影一闪,遁入虚空,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徐承志依旧跪在那里,面无表情……

唐小峰化作剑光,落在船头。

一众好汉以为是敌人来袭,纷纷拔出兵刃,紧接着便是一声低喝:“自己人。”

“金刚拳”铁洪排众而出,见司徒芜儿在唐小峰怀中捧着脑袋哭哭笑笑,担心地问:“她怎么了?”

唐小峰苦笑道:“似乎是受了刺激。”

一个声音又惊又喜:“大哥……”

唐小峰将司徒芜儿交给铁洪,掠到骆红蕖面前,见她立在那里,不像是受到什么伤害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大哥,我一直在担心你……唔!”

唐小峰突然将她紧紧抱住,狠狠吻在她的唇上。骆红蕖先是睁大眼睛,然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双唇分开,两个人的胸口却仍贴在一处,连彼此的心跳都能听见。唐小峰在少女耳边低声道:“紫绡姐和若花、亭亭她们去了乱浮岛,你要找到她们……”

骆红蕖低声道:“大哥……你要去哪里?”

唐小峰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道:“如果三天后,我还没有去找你们,你们就回天朝去……不用等我了。”

骆红蕖沉默片晌,才缓缓地道:“大哥,我们会等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唐小峰看着她的俏脸,轻轻地道:“祝我好运。”

少女绽露出甜甜的微笑:“大哥好运!”

唐小峰掠至船头,弹剑作歌,歌声悲凉却又豪壮:“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雄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

这是骆宾王亲书的《为徐敬业讨武檄》!

群雄听得心血澎湃,忍不住便按着节奏,拍掌相和。

夜空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冷笑,唐小峰从怀中取出金册,喝道:“《阴符经》在我这里,想要的话,那就来。”

身子一窜,化作剑光掠往天际,一道灰烟紧追其后。

歌却没有停,因为骆红蕖在接着往下唱,群雄在接着往下拍。

――“一杯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共立勤王之后勋,无废大君之后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歌声豪迈,循环不休;海浪翻涌,亘古不灭……

东口山乃是东海第一大岭,左邻君子国,右靠大人国,又有两座山峰,俱有如擎天一柱,寻常人根本难以登上。

此时,唐小峰便是立在南侧山峰上,看着从远处追来,飘落在北侧山峰的灰衣少女。

这里是他与颜紫绡离开岭南,来到东海后的第一站,是否也会成为他的最后一站?他的东海之行,从东口山开始,是否又会由东口山结束?

他不知道,他现在也不想知道。他只是看着灰衣少女,问:“你到底是谁?”

虽然隔得较远,但灰衣少女那冷漠的眼眸里所透出来的无限杀意,仍然让人感到心悸。她根本就不想回答唐小峰的问题,她只是微微地张开手,在她的手心,开始出现一团白光。

光团是那般的炽白,简直可与挂在他们头顶上的太阳争辉。唐小峰知道她为什么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因为她不屑于回答。

你会去理会一只即将被你一脚踩死的蟑螂么?

这个女子,就是在麟凤山差点将他杀死的神秘人……他现在非常的确信这一点。

唐小峰没有用剑,却从身上挚出一把黑色的刀,黑刀很长,也非常的弯。弯弯的,长长的,很难想像有人会喜欢用这么弯,这么长的刀。

他是剑侠,又不是刀侠,为什么要用这么长、这么弯的刀?

少女手中的光团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夺目。

光团甩手而去,刹那间便冲到了唐小峰面前,无数兵刃狂涌而出,有如狂奔的野兽,呼啸的浪涛。

这是“森罗万象玄兵舞”!

即便是六恶神中的“夸父”大谏,也是一瞬间便死在这一绝招之下。

没有人能从如此猛烈的刃光中逃脱,没有人能躲开这由上古妖魔蚩万亲创的可怕招式。

唐小峰没有逃,没有躲。他只是大喝一声,连斩了三刀。

第一刀,斩出一百零八道紫色剑光,交错成密不可破的剑网。

第二刀,斩出一百零八道黑色霹雳,将空间撕出一百零八道裂痕。

第三刀,谁也不知道他斩出了什么。

万千兵刃穿过剑网,缓了一缓。穿过一百零八道空间裂痕,被吸收了大半。

灰衣女子面露冷笑,即便是剩下的这些兵刃,已足以将唐小峰淹没,但是她的冷笑很快就凝在脸上。

只听几声轰响,剩下的兵刃全都爆开,化作无数铁屑,纷纷散落。

唐小峰第三刀,劈出的是无形无影的天火……从五精泰煞宗天鼎里引出的五精天火。

自从那次在麟凤山几乎死在“森罗万象玄兵舞”之下,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该如何破去这一招。在长生宫外,他甚至硬逼颜紫绡、骆红蕖、徐丽蓉三女同时出手,好测试自己想出来的方法有没有破绽,为此差点死在三女手中。

看着那无数兵刃被唐小峰的三刀破个精光,灰衣少女蓦地动容……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破去她的这一杀招。

风,莫名地刮过,两座山峰之间空空荡荡。

“你、到底是谁?”

灰衣少女冷冷地回答:“哀萃芳!”能够接下玄兵舞的唐小峰,已有资格询问她的姓名。

唐小峰心头一震……哀萃芳?她竟然是哀萃芳?

在《镜花缘》里,与史幽探一同献上《璇玑图解》,惹得武则天大起怜才之心,首开女科,令天下才女赴试的那个哀萃芳?

天榜中排名第二的才女,虞美人花花神转世的哀萃芳?

为什么这样一个才女,会千里迢迢跑到东海来?为什么这样一个才女,一次次地想要杀他?

“你为什么要杀我?”

哀萃芳冷然道:“你不需要知道。”云袖一拂,黑风乍现,具现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少年,手持黑刀朝唐小峰当头劈下。

唐小峰心头一惊,这突然变出的人影与他长得一模一样,连手中的刀都完全一样。

唐小峰身子一窜,闪了开来。巨大黑刀劈在峰头,山峰轰然裂成两半。

如此惊人的力道,唐小峰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刀锋一闪,黑色涡流化作刀弧,直接轰在眼前这个巨大的“唐小峰”身上。这一刀乃是他改进过的纣绝阴天斩,出刀快,威力却丝毫不减。

“唐小峰”立时碎散开来,化作一团黑雾,他却穿过黑雾,直掠向另一座山峰上的哀萃芳。

不管是森罗万象玄兵舞还是这团黑雾,都是远距离攻击的手段,所以他要快速拉近自己与哀萃芳之间的距离。

哀萃芳却只是立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原本碎散的黑雾快速涌动,在唐小峰身后凝聚成形,无声无息地,朝他一刀劈下。

唐小峰竟然没有发现身后的危机,仍在继续朝少女飞掠。

“结束了。”少女冷笑着。

刀光从唐小峰头顶劈落,划过他的身体。

但是他却依旧在飞掠……这一刀明明劈中了他,却又奇诡地与他错身而过。

哀萃芳脸色一变,仓促后退。唐小峰却已冲到她面前,刀光爆散,一刀将少女劈成了两半。

少女倒在地上,血流满地。唐小峰却是一个错愕,茫然四顾。

倒在地上的“哀萃芳”竟然是一个人偶!

“我在这里!”清清淡淡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紧接着便是气劲狂卷。

他蓦地回身,却已太迟,只能强行用剑气护身。胸口被气劲击中,他喷出一口鲜血,抛飞倒地。

哀萃芳飘在那里,袖子一抖,那团黑雾又回到了她的袖中。她看着唐小峰,冷冷地道:“你的本事,就只有这一点么?”

袖子再抖,黑雾化作无数人影冲出,持戈持刀,狂疯冲杀。唐小峰向后翻身而起,弯刀乱卷,将这些人影砍成雾气。这些黑雾却散而又凝,往返不休,让他连回气的时间都没有。

哀萃芳穿雾而过,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上。

他再喷一口鲜血,借力倒飞。哀萃芳发现自己玉掌未能拍实,便已知道他在借力卸力,玉手一握,从虚空中抓出一柄金枪,刹那间刺出无数光影,朝唐小峰直追而去。

唐小峰实在没想到这女子不但擅长远攻,近战也如此了得,赶紧一刀劈在枪头。刀枪相交,他却有种用错力道的感觉,胸闷得想要吐血,哀萃芳手中的金枪却诡异地错刀而过,刺入他的左肩。

如此可怕的女子,如此诡异的枪法。

唐小峰一刀劈断金枪,疾飞而退,少女却像是如影随形,怎么也不肯将他放过。他心知自己败势已露,若是无法扭转局面,只不过是早死晚死的问题。

在他心头,闪过与颜紫绡分离前,少女与他说过的话。

――“小峰,刚才那一战,有没让你想到些什么?”

――“我已经知道,为什么在轩辕国时,她能够避开我的纣绝阴天斩,也知道她为什么能一次次躲开我们的招式了。”

――“她跟我们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子,但是有一些东西,我们却可以借鉴过来。”

唐小峰弯刀一劈。

这一刀明明是击在空处,却有一缕日光随着刀光直夺哀萃芳的眼睛。哀萃芳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把握住对方的位置,那是一种奇怪的错觉,天上挂着一轮金乌,然而金乌却又像是到了她的面前。

她发现自己所有的攻势都已莫名其妙的被封死,赶紧抽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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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没有追,他只是定在那里,将黑色弯刀缓缓扫动。

哀萃芳却有一种刺目的感觉,就仿佛唐小峰与日光完全融成了一体。这是一种玄之又玄,难以言喻的境界。

不管是唐小峰,还是颜紫绡,都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们什么。

他们只是拿着一本剑谱,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一切都靠着自己去领悟,一切都靠着自己去努力。

与“月亮”的那一战,是他们到目前为止最凶险的一战,却也让他们发现了一条与他们所炼的剑侠之道完全不同的路子。当他们看到那个奇怪的小女孩,他们就好像是看到了天上的月,不管他们用什么样的攻击方式,“月亮”都能够轻易地看穿他们。

那不是什么绝招,也不是什么巫术……那是一种心法。

“月亮”便是藉着一种特有的心法,将她自身与月亮散出的月之精华完全融成一体。

唐小峰弯刀轻摆,整个人都融入了日光。哀萃芳微眯着眼,觉得对方突然间变得极是耀眼,她看到了他,却无法看清他,而自己的一切仿佛都已被他掌握得一清二楚。

她的心中微微地生出震撼之感,但她与唐小峰和颜紫绡不同,唐小峰与颜紫绡只是看到“月亮”这样做过,心领神会,生出自己也能够做到的念头。哀萃芳却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一种“惟微”的境界,她做不到,但她知道该如何破它。

她缓缓地道:“你知不知道,是谁让‘月亮’去杀你们的?”

唐小峰冷冷地道:“是你?”

“嗯,是我,”哀萃芳秀发轻拔,“可惜她没有做好,只弄断了那位颜小妹子的一条手臂。我很不满意,所以在到淑士国前,我追上了她们……”

唐小峰一惊:“你做了什么?”

“我也没做什么,”哀萃芳面无表情地道,“我只是杀了阴若花,然后把那位颜小妹子的另一支手也砍了。”

唐小峰心头一震……明知道她可能是在说谎,明知道她不过是在诱使自己的内心生出愤怒。但这一瞬间,他真的愤怒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弄出来的,如果没有她,颜紫绡不会断去手臂,廉锦枫不会被人抓走。

愤怒一生,他的心法再难保持。

哀萃芳刹那间刺出三百八十四道枪影。

周公演卦,爻辞三百八十有四,她这三百八十四道枪影便是暗合爻辞之数。

看着不断流转、扑面而来的枪影,唐小峰知道自己无法挡住。

但是三百八十四道枪影全都刺了个空,哀萃芳微一错愕,这才注意到唐小峰不知何时早已退到了悬崖边缘,再故意让石头将他自己绊倒,直接往下栽。

唐小峰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三百八十四道爻辞枪,赶紧继续往下飞,在他身后杀机涌动,寒气森然。

哀萃芳的煞脸露出嘲弄与冷笑,这家伙败势已成,虽然凭着不知从哪学来的心法进入“惟微”境界,却根本无法保持,他已经……死定了。

哀萃芳将手一指,唐小峰只觉身心一寒,整个人都有一种陷入深渊的感觉。逃不掉,躲不开,他的心中只有绝望……这是一种魂魄被杀意锁定的感觉。唐小峰以前听说过有“锁魂”这种事,但他还是第一次亲身体验。

哀萃芳金枪一掷,划出弧形飞了过去,不管唐小峰如何逃,怎么躲,都无法将它躲开。他背靠悬崖,想要将金枪击飞,却只听“锵”的一声,金枪刹那间刺入他的胸膛,将他整个人都钉在悬崖上,痛得连手中的黑刀都已失落。

哀萃芳飘在空中,俏脸流露出阴阴的冷笑。她的手中现出压缩至极点的光团,光团内刃光闪动,再一甩……无数兵刃朝唐小峰狂涌而去。

这一次,她知道唐小峰不可能再挡得住她的“森罗万象玄兵舞”。

他的魂魄已被锁定,无法再逃,他的黑色弯刀已经丢失,无法用出那奇诡的三刀。

他整个人都被钉在悬崖上,他还能再做什么?

她与唐小峰之间的纠葛,是以玄兵舞开始,亦将以玄兵舞结束。

看着海浪般涌来的无数兵刃,唐小峰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嘴角反而露出一丝微笑……他一直在等,他在等这女人再次用出玄兵舞。

上次在麟凤山,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来不及将这一招看个清楚。但这一次,他已是将这由上古魔神蚩尤创下的可怕杀招看得一清二楚。

插在他身上的金枪突然断裂,他朝无数兵刃倒迎而上。

他的心头依旧平静,他从“月亮”那领悟而来的心法也没有被破坏。哀萃芳说她杀了阴若花,说她砍了颜紫绡的另一只手臂,但他却知道她在说谎。

论起说谎与骗人,这个女人又怎么及得上他?

他是故意装作激动,装作愤怒,故意将自己逼入这种无处可逃的绝境。

数十支飞剑快速飞出,截下了一些刃光,但是没有用。

他急念《紫度炎光经》,引出天火挡在自己面前,烧毁了一些兵刃,但是也没有用。

因为从光团里涌出的兵刃实在太多太多。

然后他便掷出了五精泰煞宗天鼎。

五精泰煞宗天鼎,又称作神农鼎,女娲鼎。神农以之烧过百草药,女娲以之炼过五彩石,连神将羿用来射落九日的射日弓,也是用它铸出。

那些兵刃刺在五精泰煞宗天鼎上,纷纷碎散,更有五精天火涌出,将大部分兵刃烧成飞灰。

但是森罗万象玄兵舞的威力实在太大,泰煞鼎被连番击中,终于抛飞开来。唐小峰的身体一下子就被五支兵器贯穿身体,但他却成功地破阵而出,直冲到哀萃芳面前。

哀萃芳大吃一惊,在那无数刃光冲向唐小峰时,她自己的目光也被挡住,等她看到唐小峰时,她已无法躲开。

她看到唐小峰全身是血,肚子插着一柄戟,大腿插着两只剑,胸膛插着一把刀,连咽喉都插着一支利箭。

如此的重创,竟然还要不了他的命?哀萃芳看得心惊,看得胆寒。

就在她心惊胆寒之际,唐小峰狠狠一拳,注满紫华剑气的拳头轰在她的肚子上。哀萃芳虽有玄气护身,仍痛得冷汗直流,想要遁走,唐小峰却又连着两拳过去,轰在她的太阳穴上。

她开始下坠,唐小峰却仍不肯放过她。她昏昏迷迷中拍出一掌,击在唐小峰胸口,唐小峰的胸骨开始碎裂,但他不躲不避,甚至没有任何犹豫,又是两拳轰出,分别击中她的胸口与脑袋,哀萃芳口喷鲜血,与他一同坠在碎石上,两人都震得五内错位。

唐小峰摇摇晃晃地站起,冲过去连踢了几脚,直至确信少女已经昏迷。

周围天旋地转,他的眼睛血丝密布。他想要喘气,然而咽喉上的箭却让他连血水也无法咳出。他从胸腔发出一声闷吼,疯狂地拔着自己身上的兵刃,一根一根全都甩开。

他倒在血泊中,强迫自己保持着清醒,不能死,不能死,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死……但是他五内俱创,肺部与肠胃全都被兵刃刺穿,连咽喉都被刺破,只是靠着内息闭气之术才没有窒息而死。

这样的伤,是不可能活得下去的。

原本是不可能活得下去的……

但他却硬生生含着一口气,不让自己死去……只要有一缕生机,只要还剩下一缕生机。

他的身上,开始散出似有若无的青色光芒……

海上的气象,原本就是变幻莫测。

东口山四面临海,亦是如此,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突然就风起云涌,下起了雨。

唐小峰猛一翻身,连咳了好几下,直至将胸腔里的闷气和口腔里的雨水全都咳出。他身上的血水被阵雨冲刷,一道道地流着。

他爬到哀萃芳身边,见她依旧昏迷,却还没有死去。他心想这死女人倒也硬朗得很,被他的紫华剑气这样乱揍,居然也还活着。

他从囊中搜出几张制神符,全都贴在哀萃芳身上,然后便坐在雨水中,休息了好一阵。

这一战实在是胜得太过艰难,太过凶险,如果不是身上带着廉锦枫亲手炼制的续命金香丸,他现在早已死去。

续命金香丸一共有两颗,其中一颗用在了红红身上,剩下这颗原本是在骆红蕖那,在轩辕国时,骆红蕖又还给了他。也幸好如此,否则的话,以他刚才身上的伤势,恐怕真的只有神仙才能救他。

休息完后,他找了一个山洞,将哀萃芳拖了进去。

哀萃芳醒来时,发现自己全身湿透,被反绑着双手吊在山洞里。绳子是唐小峰用晶矿铸炼出来的软绳,挂住软绳的是一柄弄弯了的飞剑。她的上身俯着,与地面平行,双腿也被绑着,身上还贴了好几张符咒。

唐小峰走上去,先给了她一个耳光。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打女人的人,但一想到自己明明没有得罪过这个女人,她却几次三番的要害自己,还害得颜紫绡断臂,廉锦枫等人被抓,徐丽蓉到现在都还是生死未卜,他就咽不下这口气。

“你为什么要杀我,又为什么要杀阴若花?”他冷冷地看着哀萃芳,问,“锦枫她们被关在哪里?”

哀萃芳所代表的神秘势力在东海搅风搅雨,为了《阴符经》挑动君子、淑士等国攻破轩辕国,这些他都能理解。但他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阴若花会是他们的目标,他从来不记得自己在东海有得罪什么难缠的人物,除非这些人的目的是为了替石中天报仇,但他却不觉得这些人和石中天有什么瓜葛。

而阴若花是女儿国储君,要她死的人很多,但哀萃芳与她背后的势力既然有能力把东海搅成这样,唐小峰不觉得他们会有闲情去管女儿国的家事。所以,他猜想这股神秘势力要杀阴若花,多半还有别的原因。

哀萃芳没有回答,她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唐小峰。

唐小峰大怒,左手掐着她的脖子往上抬,右手“刺啦”一下撕开她的衣襟,扯下她的心衣,在那脂腻饱满的乳峰上乱揉乱搓,还在那嫣红小豆上狠狠的捏了一下,捏得少女发疼。

然而少女却没有任何的屈服,眼神反而变得更加的冷漠。

唐小峰伸手虚抓,黑色弯刀飞到他的手中,斜斜地对着哀萃芳的肩膀,冷笑道:“你害得紫绡姐少了一只手,我现在就要你还给她。”

弯刀一劈。

少女却连眼皮都没有跳一下。

弯刀劈空,唐小峰恨恨地想:“现在伤她容易,但我还要用她去换锦枫和红红、四妹她们。她大概也是算到这点,所以根本不怕我把她怎么样?”

只是,就这样放过她,他的心里实在是无法甘心。于是他掠了出去,回来时手中抓了一条翠绿色的毒蛇,在少女面前晃了晃。少女更是冷笑,心想你砍我手我都不怕,还会怕被毒蛇咬么?

唐小峰却掠到她身后,掀起她的裙子,直接把内里的袄裤扯了下来。白嫩,臀尖浑圆,圆得简直就像是用圆规画出。他捏住蛇头,往臀瓣里挤,毒蛇一阵挣扎,却还是被他一点一点塞入少女后臀。

哀萃芳初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及至发现他的企图,整个人都僵了起来,偏偏身子被制神符制住,只能试图缩紧臀瓣,想要将毒蛇挤出,却哪里做得到?她原本便打定主意,无论受到何种耻辱也不显露出来,然而这一瞬间,她却下意识的生出一丝羞愤与害怕。

蛇头钻入少女的后臀,只剩下半截尾巴在外头甩动,拍打着她的香臀。唐小峰在一旁开心的笑,他的笑声是如此的刺耳,让少女恨不得将他剥皮剔骨,杀他个一万次。

唐小峰来到她的面前,用手托起她的俏脸,少女的眼眸闪动着火焰般的愤怒,但她的愤怒却让唐小峰更加的开心。他终于击碎了她冷漠的伪装,践踏了她所谓的清高。他又连甩了她两个耳光,加重她眼眸深处的恨意,这才心满意足地咧嘴而笑。

笑完后,他又在少女的小腹上狠狠的揍了两拳,痛得她脸色惨白,额冒冷汗,然后才把她扔下,来到洞口细思。

此时,风已停,雨已歇。

他在心中快速思考:“不管这女人背后的神秘势力是谁,都不可能只来了她一个人,但反过来想,以他们的本事和手段,以及他们所带来的法宝,都还要利用君子、淑士两国才能把东海搅得一团乱,那也就表明他们来的人绝对不多。书上说流落到东海的只有十二个花神,哀萃芳不在东海十二花里,她所代表的那股神秘势力应该也不是东海的,又或许根本没有什么神秘势力,这一切都不过是哀萃芳和她同伴的个人行为?但如果只是少数几个人的所作所为,绝不会规划得这么完美,而且像月亮、玄机三祖、莫子子、诸安等人,似乎都站在了哀萃芳这一边,这样看来,在哀萃芳背后,应该是藏着某个隐蔽的组织,东海的一切都经过了那个神秘组织的谋划,哀萃芳只不过是那个组织在东海的执行人。”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猜错。

又想道:“要换人,就必须要联系哀萃芳的同党,司空奇已经被徐承志害死,但姚华应该与哀萃芳的同党有所牵连。把三卷天书里的天罡地煞图给姚华的,可能是哀萃芳,也可能是其他人。如果是其他人,我只要给姚华送信,那些人就会知道,如果姚华背后的人是哀萃芳,等那些人发现哀萃芳失踪,也多半会找上姚华。”

就在这时,他忽然若有所感,抬头看向天际。

他蓦地跳了起来,掠回洞内,那只蛇要往哀萃芳的体内穿,但被少女绷紧身子,用臀肌死死卡住,只能不断抽动。唐小峰抓住蛇尾把它拉了出来,扔在一旁,然后便马上闪到哀萃芳面前,狠狠一拳把她打晕。

他带着哀萃芳掠到外头,藏在一处满是杂草的沟里。

两道光影从天际飞来,绕着两座山峰疾飞,其中一座山峰早已在唐小峰与哀萃芳的战斗中被劈开。

唐小峰伏在哀萃芳身上,强行吻住她的香唇,把内息传了过去,自己也屏住呼吸,以降低被人发现的可能。两道光影落在附近,紧接着便响起一个俏生生的少女声音:“奇怪,竟然找不到萃芳姊。”

“沉鱼姐,”又有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萃芳姊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叫做沉鱼的少女失笑道:“怎么可能?虽然我不知道萃芳姊为什么非要那个家伙死,明明我们只要杀了阴若花,抢到《阴符经》就可以了,但以那家伙的本事,就算有十个他也绝不是萃芳姊的敌手。”

“那也许是萃芳姊已经抢到了《阴符经》,回去了。”

“但是路上又没遇到她,”叫做沉鱼的少女喃喃道,“真是奇怪……算了,丽绢,你不是还要赶回天朝么?你不妨把大姐的口信先告诉我,我再传给萃芳姊……”

叫做丽绢的女孩犹豫了一下,少女笑道:“我知道这不怎么符合规矩,但你难道还不相信我?”

女孩这才道:“大姐因为你们在东海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她让你们尽快带上《阴符经》回天朝去,至于那阴若花,可以不用再去管她。”

少女错愕地道:“为什么不用管她?难道她不是……”

丽绢低声道:“上头似乎弄错了,阴若花并不是百花仙子。阴若花散出来的先天灵气与他人完全不同,再加上她是女儿国储君,暗合谶语,才会被误判作是百花仙子,但兰言姐已来到东海,传回消息说她已证实,阴若花并非百花仙子,而是群芳之王……牡丹花花神转世。”

“兰言姐来了东海?”叫做沉鱼的少女惊道,“我怎么不知道?”

女孩沉默。少女轻叹一声:“是不是大姊生气了?”

女孩咬着嘴唇:“大姊说你们浪费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她让你们快些把《阴符经》带去给她,至于其他的事,就全由兰言姐接手。”

少女恨恨地道:“我们在轩辕国本来都要抢到《阴符经》了,都怪那臭小子先一步把它抢走,难怪萃芳姊那么想杀他,全都是他害的……我们快去找萃芳姊。”

光影闪过,两人遁空而去。

等她们一走,唐小峰从沟里跳了出来,想道:“沉鱼、沉鱼……难道会是纪沉鱼?”

他来来回回踱了几步,继续想着:“原来她们真正要杀的人不是阴若花,而是百花仙子。牡丹花乃是花中之王,她们误将花王当成了百花仙子……她们不知道百花仙子根本不在东海,而是在岭南。”

他姐姐唐小山才是百花仙子。

这些人要杀的是唐小山。

(这章是提前补明天中午的。_)

君子国,深处――

姚华在宫里来来回回地走着。

他的心里很是焦急,也很是不安。

因为那个人交待的事他没有做到。

在长生宫里,先布下迷天瘴,又有七十二地煞、“天杀”南无用、“力牧”莫子子、“大鸿”诸安、玄机三老,再加上君子、淑士、女儿三国的精锐飞骑,从天朝请来的镜老,甚至还有内奸帮忙,结果却仍被唐小峰和阴若花带着《阴符经》逃走。

淑士国附马司空奇的死讯已经传来,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就在他坐立难安之际,随着呼啸一声,一道箭光穿破殿顶,钉在桌上。护卫的将士听到动静,涌了进来,他却摆一摆手,看着桌上的箭。

箭上挂着一封信,他皱了皱眉,踏上前去,将信取下来展开一看,脸色立时变得极其难看。他让将士退下,自己从暗盒里取出一支檀香,点燃后,在心中默念那个人的名字。

没过多久,少女的娇笑声就传入他的耳中:“小狗狗,你找我么?”

不知何时,纪沉鱼便已坐在窗台上,双腿摇动,脸上虽然带着笑容,笑容里却又透着些许烦恼。姚华爬到她的脚前,汪汪地叫了两声,少女咯咯地笑着。

姚华却是战栗不安,他将那封信交给少女。少女接了过来,快速地扫了一眼,轻叹一声:“难怪兰言姐占出来的卦象是‘凤凰折翅’,想不到以萃芳姊的本事,竟然也会被那臭小子擒住。他要是敢对萃芳姊做些什么,就算拼着《阴符经》不要,我也绝不会放过他的。”

她看着趴跪在那的姚华,低声道:“小狗狗啊小狗狗,你真是一只没用的小狗狗,要是你能干一些,早些把《阴符经》抢到手,萃芳姊就不会遇险,我们也不会惹大姐生气。像你这么没用的小狗狗……我也不想要了……”

白绫一卷,她飘身而去,消失不见。

姚华栽倒在地,眼睛大睁,脑袋却歪向了脖子后边,双腿无意识地抽动了几下,然后便再也无法动弹……

唐小峰飞离君子国,随便找了一个礁石岛,躺在那里等待天明。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知道他把哀萃芳藏在哪里。

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哀萃芳也会陪他一起去阴曹地府,谁也救不了她。

他从怀中取出《阴符经》,自从得到这本书后,他还一直没有认真看过。

他把《阴符经》翻了几遍,却也像阴若花她们一样,其中的演法章、演术章虽然艰涩难懂,多多少少还能明白一些,但要将它们完全参透,恐怕得有亭亭那种极变态的学问不可。至于那演道章,则完全跟天书一样,看得人头大。

不管这样,他还是把这三章反反覆覆看了几遍,直到完全背下。

太阳从海天一线升起,月亮却还没有落下。

金乌与玉兔的光芒同时洒下,落在《阴符经》上。

他发现《阴符经》上竟然出现了许多蝌蚪般的小字,这些字全都是古篆,他根本就无法看懂。

他心中一动,赶紧从囊中找出一张纸,一支炭笔,一笔一笔地将这些蝌蚪文全都描了下来。

等金乌完全升起,月亮完全落下后,这些古篆马上便消失不见。

唐小峰看着自己抄在纸上的古篆发怔……这到底写的什么?

他没有多少时间去研究,把这张写满古篆的纸叠好,放入怀中,他收起《阴符经》,御着剑光飞起。

他是往鬼斧山飞去。

在那封信上,他指明了让哀萃芳的同党到鬼斧山见他。当然,也许那些人根本就不在乎哀萃芳的死活,也许等在那里的只是一个陷阱。

但他没有更多选择的余地。

一个轻轻柔柔,宛如黄鹂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公子可是要到鬼斧山去?小女子可以送公子一程。”

唐小峰蓦一回身,然后便看到了一排竹筏,一个少女。

少女用长长的竹竿撑着竹筏,在云端上滑行。竹筏停在唐小峰身边,少女盈盈一拜:“公子请上筏。”

唐小峰落在竹筏上,少女将竹竿对着云气一点,竹筏继续往前滑行。少女道:“小女子师兰言,见过唐公子。”

唐小峰心头一震……原来她就是师兰言?书里那个只凭着一个面相、几句谶语,就可以断人一生休咎的师兰言?

在《镜花缘》里出现过好几个身怀绝学的奇女子,有精通剑侠之道的,有精通六壬卦术的,不一而足。

师兰言擅长的则是风鉴之术,竟可凭着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断人前途。

哀萃芳、纪沉鱼、师兰言……为何都是天榜上排名前十的女子?

在书里,他姐姐唐小峰曾在海外小蓬莱见到天榜,还曾抄了下来。在天榜上记载着一百个人名,这一百人全都是百花转世,身为百花仙子的唐小山(在天榜中改名叫唐闺臣)自己只排在第十一位。

排名第一的是史幽探,排名第二的是哀萃芳,剩下的还有纪沉鱼、言锦心、师兰言……另外五个人的名字,他现在却是记不得了,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个叫“丽绢”的。

后来武则天开女科,殿试后的排名便与这天榜一模一样,但有一件比较奇怪的事,在部试时,包括史幽探和哀萃芳在内,有十名“来自各地”的少女因为各种原因未能参加,于是联名上书,请求补试,当时史幽探与哀萃芳在天朝的名气已是极大,武则天网开一面,答应她们的请求。而在放榜后,前十名却全都被这十人占去。

而且不像其他美眉,这十个人到底是来自什么地方,书里却是从来没有透出一句。

当然,书里面,他姐姐唐小山在殿试时原本是考中第一的,在放榜时,武则天却突然想到“唐闺臣”这个名字不好,有颂扬旧唐之意,而当时榜上的前十名已经快要抄完,排在第十一位的又恰恰是武则天最为欣赏的史幽探,于是武则天便下令,将前十名调到后十名,后十名调到前十名。于是在放出来的榜单中,史幽探名列榜首,哀萃芳排名第二,唐小山反而落在了第十一名,连阴若花也受到唐小山的连累,本该是排名第二,一下子降到了第十二。

师兰言定睛看着唐小峰,道:“公子似乎听过小女子的名字?”

唐小峰知道这少女精于风鉴,所谓“风鉴”也就是通常人所说的“面相”,自然不敢大意,只是淡淡地道:“前面不是鬼斧山。”

师兰言笑道:“公子去鬼斧山,可是要见人?公子要见之人,已经在公子面前,公子又何必再去鬼斧山见她?”

“有道理,”唐小峰干脆在筏上盘膝坐下,抬头看着迎风俏立,美若兰花的少女,“把我的同伴放了,我把哀萃芳还给你们。”

师兰言定睛注视着他,道:“还有《阴符经》!”

唐小峰冷笑道:“难道在你们眼中,《阴符经》比哀萃芳更重要?”

“难道在公子眼中,《阴符经》又比你的同伴更重要不成?”师兰言看着他,道,“萃芳姊我们固然非救不可,但《阴符经》我们也同样非要不可。公子要是只肯放人,不肯给书,小女子为了萃芳姊的安全,自然也只能答应。但公子可曾想过,那样一来,我们为了《阴符经》,还是要去追杀公子与公子的同伴,你们的下场未必会比现在更好。”

唐小峰冷冷地道:“我会怕么?”

“公子怕不怕,那是公子自己的事,”师兰言道,“但是公子不妨想想,我们这次只来了两个人,带了几样法宝,寻了几个帮手,就已经将东海搅得腥风血雨。公子又何必为了一本书去亡命天涯,还让身边的人一个个陪着公子送命?”

“那颜紫绡失去的手臂怎么算?还有徐丽蓉……”

“那位颜姑娘的手是‘月亮’弄断的,你可以找她算去,我们绝不干涉,至于那位‘女魃’,我们已探到消息,她仍还活着,只是等我们再去追踪时,她已不知躲到了哪里。”师兰言又道,“但是那位薛蘅香薛妹子的双腿却是她自己砍断的,你不能算在我们头上。”

三妹的腿断了?唐小峰沉默一阵。

“同样的道理,”师兰言盯着他,语气转冷,“你要是对萃芳姊做过什么,我们也绝不会放过你的。”

“这就要看你对这‘做了什么’怎么定义了,”唐小峰淡淡地道,“揍是揍了几下,摸也摸了几下,其它事倒也没做。”

就是不知道被蛇钻了菊花,算不算是失贞?

师兰言定定地将他看了一会,轻叹一声:“也罢,听沉鱼说,在麟凤山时本是萃芳姊无缘无故地先去杀你,你还她一些,我也无法怪你。”

一提到这事,唐小峰忍不住便义愤填膺:“那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以前既不认识她,也从没得罪她,她好好的杀我干嘛?她是不是脑子有病?”

师兰言却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阵,忽以手背掩嘴,笑得山花灿烂:“谁知道呢?”

唐小峰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她为什么突然笑成这样?

难道她的脑子也有病?

“今日傍晚,我们就在这里换人。”唐小峰跳下竹筏,往远处飞去。

“唐公子,”师兰言在他身后叫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你对萃芳姊可要好些。”

唐小峰郁闷地回过头去,见少女依旧笑个不停……这女人果然有病!

唐小峰来到一处荒岛,把哀萃芳从地底挖了出来。

把哀萃芳埋住的,是他用泰煞鼎专门铸出来的铁棺,除非是用五精天火烧断里面的云光虹,否则根本无法将它破坏。再用泥土掩埋,只插了一根竹子当气孔,就算有人从上边经过,也不会想到脚下有人。

她肩膀、胸下、双手、双腿都被铁环紧紧箍着,又贴了制神符,真是想跑也跑不了。这样做似乎有些小心过头,但唐小峰知道这世上尽有些奇奇怪怪的巫术,所以还是小心些好。

哀萃芳躺在地上,死死地盯着他,她想要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冷漠,却又隐藏不住那无法抑制的愤怒。唐小峰先把她扔到河里,再把她捞出来,她的衣裳本就被撕得破碎,剩下的也全都贴在身上,冰肌玉肤,曲线毕露。

然后他就去弄了许多毛毛虫来,在她脸上胸上到处放……

少女的肌肤一阵阵地颤动,瞳孔也缩了起来,偏偏那可恶的家伙还在对她咧嘴直笑。明明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怯弱,但这种被毛毛虫爬满全身的感觉又实在是太过恶心,哀萃芳闭上眼睛,身体绷得紧紧的。

她甚至察觉到其中一条慢慢地爬过她的小腹,爬到了那羞人的地方,不断蠕动。她的身上寒毛倒竖,偏偏那只小虫子还要往里头钻,将她的蕊儿拨开一些,往里头伸了一点儿,又来回搅动……那、那不是毛毛虫。

少女猛地睁开眼睛……那是唐小峰的手指。

唐小峰见自己的把戏被她看破,不由捶地大笑。哀萃芳的俏脸涌起红云,那不是害羞,而是愤怒。既然已经落在这家伙手中,她便知道自己难逃羞辱折磨……但这家伙根本不是在羞辱她,他只是想耍弄她。

而这样的耍弄,竟比裸的羞辱更让她难以接受。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少女愤怒地看着他,“否则,总有一天……”

这是哀萃芳被抓到后说的第一句话,像她这种总觉得自己既清冷又高贵的女人,在这种情形下会愤怒,会进行毫无意义的威胁,那就表明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崩溃,她已无法再坚持她的伪装。

但唐小峰却没有心情听下去。

他使劲一踢,直接把她踢到河里,再飞了过去,抓住少女的秀发,把她拎起,在水里摇了几下,洗掉她身上的毛毛虫,顺手给了她几个巴掌……算你命好,如果不是要用你去换锦枫她们,你的待遇可不仅仅只是这样。

他抓着哀萃芳往天空飞……

傍晚的时候,他又见到了师兰言。

对这个在书里面仅仅只是看了颜紫绡几眼,就断定颜紫绡日后一定会去做神仙的奇女子,唐小峰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师兰言依旧在天空撑着竹筏,她用纤纤玉手指着远处的一艘船:“你的同伴都在那艘船上。”

唐小峰也往一个方向指去:“那里有个礁石岛,哀萃芳在那上面。”

师兰言问:“《阴符经》呢?”

唐小峰取出《阴符经》扔了过去,师兰言接住,也不细看,就这样放入襟中。又道:“交易既成,你我双方再不相欠,我们不会再去为难你们,便是那阴若花,我们也不会再去杀她。”

唐小峰心想,你们现在已经弄清阴若花不是百花仙子,自然不用再杀她。他问:“如果我们去找君子国、淑士国、月亮、南无用等人麻烦,算不算是为难你们?”

“我们并非东海之人,只不过是利用东海的形势推波助澜罢了,君子与淑士二国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道具,东海此后的纷争,我们也不再干涉,”师兰言道,“南无用是君子国花钱请来的,与我们无关,但是轩辕国六恶神里的‘大鸿’现在算是我们的人,‘风后’贾彩衣被我们所擒,也已投向我们。月亮和玄机三祖亦是我们请来的,两兵相交,各为其主,也希望你们不要再找他们麻烦。”

“‘月亮’欠紫绡姐一条手臂。”

“但她现在是生是死,却是谁也不知,”师兰言定晴看他,“她可能已经死在你与颜姑娘剑下,若是她死了,你们算不算是欠她一条命?”

其实唐小峰也觉得“月亮”受了那么重的伤,实在是不可能活得下来,再说她要是活下来,以那小姑娘惊人的本事,再打一次还未必谁输谁赢。

“好,就这样说定了,”唐小峰往另一个方向指去,“啊,我刚才说错了,哀萃芳其实是在那边。”

“小女子也糊涂了,”师兰言掩嘴笑道,“原来那条船上没人,唐公子不妨往南边去,说不定能够遇到什么。”

两人心领神会地笑了一笑,然后,唐小峰便破空而去。

分开后,师兰言收起笑容,竹竿点着云彩,往远处的礁石岛滑去。

唐小峰御着剑光往南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们要杀的人是百花仙子!

――我姐就是百花仙子……

海上漂着一艘船,唐小峰果然在这里找到了廉锦枫她们。

廉锦枫、红红、姚芷馨三女立在船头,薛蘅香一人坐在另一边,三女都没有去跟她说话。一道剑光落下,三女看到唐小峰,又惊又喜,薛蘅香却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唐小峰冲着三女呵笑,廉锦枫直接扑了上来,死死地抱住他。唐小峰将她安慰了一下,姚芷馨却看着他,担心地问:“大哥,红蕖姐她们、她们……”

唐小峰看到薛蘅香快速地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他笑道:“你们不用担心,二妹虽然被淑士国抓了去,但已经被老残和麟凤山的兄弟们救了,亭亭她们也没事……大家都没事。”

红红和姚芷馨这才放下心来。

唐小峰松开廉锦枫,来到薛蘅香身边,三女却没有跟过来。廉锦枫和红红看向薛蘅香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纵连姚芷馨也无法原谅薛蘅香的背叛。

唐小峰掀开薛蘅香的裙脚,见她双腿竟是齐膝而断,心里暗叹一声,将她抱着起来。女孩只是阴着脸,什么话也不说,木木然然的,竟是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廉锦枫问:“去哪里?”

“先去麟凤山!”唐小峰分出几支飞剑,分别载上三女,往麟凤山的方向飞去。一路上到处都是妖魔鬼怪,许多原本有人居住的小岛都变得空无一人,这些妖魔原本都被轩辕剑镇在轩辕国皇宫地底,被放出来后,似是要将几千年来的冤气洗个干净,竟是见人就杀。

路上时有青与白两道剑光快速接近,唐小峰认出那是颜紫绡的凤霄双剑。剑光顿住,竟是颜紫绡与阴若花二人,几人相见,又惊又喜。唐小峰问她们亭亭去了哪里?“在长生宫。”

“怎么会在长生宫?”唐小峰睁大眼睛。

“我们去了乱浮岛,竟是无法找到苏南天,后来才知苏南天竟已被徐承志害死。我们无处可去,若花姐却说,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是安全,我们千辛万苦从长生宫逃了出来,那些人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回长生宫去。我们去了长生宫,结果却遇到了丽蓉姐姐,原来丽蓉姐也是同样的想法。长生宫内只是玄机三祖,他们除了精通机关木甲之术,并没有什么其它本事,再加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我们敢回去,立时便被我们制住。然后,丽蓉姐便在那里看着玄机三祖,我和若花姐跑来找你。”

“那你们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就是这次蝴蝶带的路,上次也是它帮我找到你的。”颜紫绡用手指点着空气。唐小峰左看右看,没看到什么蝴蝶,又看向阴若花,阴若花耸了耸肩,表示她也没有看到。

廉锦枫与红红见颜紫绡断了一臂,替她难过,颜紫绡自己倒是看得很开。阴若花得知唐小峰已经跟追杀他们的那些人做了交易,有些怀疑哀萃芳她们是否会讲信用。“《阴符经》已经给了她们,她们也没有什么理由再找我们麻烦。对我们来说,这大概也算是最好的结果。我看她们似乎急着用《阴符经》去做什么,估计也没有闲心再生事端。”

几人商量一阵,一同往麟凤山飞去……

(这章是补明天中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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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筏依旧在云端滑行。

哀萃芳坐在筏头,师兰言手持竹竿立在筏尾。

哀萃芳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鹅黄衣裳的少女,少女的名字叫做纪沉鱼。

哀萃芳身上的衣裳极是破碎,许多地方都露了出来。她的脸色也极是阴沉,阴沉得就像是从天边缓缓升起的那轮惨白色的月。

纪沉鱼恨恨地道:“萃芳姊,那臭小子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杀他。”

“他也没对我做什么。”

师兰言知道以她的性子,就算唐小峰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她也绝不会告诉别人。师兰言轻叹一声,道:“萃芳姊,大姊对你们这次的任务很不满意。”

“全都是那苏南天害的,”纪沉鱼气道,“大姊说过,阴若花要死,但是不能由我们杀她,所以我们就让苏南天动手,谁知道那姓苏的明明答应下来,背地里却悄悄把阴若花放了,害得我们一直在找她。还有那臭小子,姓苏的明明答应了萃芳姊要杀他,却被他跑到轩辕国去,还救了阴若花,抢走《阴符经》……”

“不用说了,”哀萃芳淡淡地道,“这次没有做好,全都是我一人的错,我自会去找大姐认罪……”

纪沉鱼叫道:“我也有……”

师兰言截道:“沉鱼,你先到其它地方玩一会。”

纪沉鱼跺脚:“你们又要说什么秘密?为什么我就不能听?”

师兰言懒得理她,竹竿一甩,直接把纪沉鱼打下筏去。纪沉鱼毫无办法,只好飞得远了。等她离开后,师兰言轻点竹竿,道:“以萃芳姊你的性子,实不该犯下这么多错,以你的本事,更不会落在敌人手中。萃芳姊……那唐小峰可是你命中的煞星?”

“你既已猜到,又何必问?”

师兰言轻叹一声,道:“当日萃芳姊你选了绝恋心法,我便曾劝过你,可惜萃芳姊你却不肯听。绝恋心法炼到极致,几可遁出三界,不在五行,但它却有个极大的弱点,那就是不可遇到其命中注定的那一个人。那个人是你的姻缘,也是你的煞星,修炼绝恋心法却又能摆脱煞星的人,自古以来,还从未有过。”

哀萃芳看着远处,淡淡地道:“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便突然发现,我的绝恋心法竟无法保持。”

“那你更该离他远远的才是,而不该去杀他,”师兰言道,“你越是想要杀他,便越是会去在意他,你越是在意他,他便越是成为你心灵深处的破绽……煞星对修行绝恋心法之人的影响,便是这般由小而大,直至无法摆脱。”

哀萃芳道:“你曾断过我,说我将来会为了一个男子,背叛大姊。”

师兰言低声道:“风鉴之术,也未必全准。”

哀萃芳冷然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做了这种事,你一定要杀了我。”

师兰言缓缓地道:“我会的。”

哀萃芳沉默不语。

师兰言看着她,叹道:“萃芳姊……你可是对你自己能够摆脱煞星,已经失了自信?”

哀萃芳的娇躯微微地颤了一颤……她想要忘记那个无赖,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做到,她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但当她回忆着那家伙对自己的欺负,回忆着他在自己羞人地带的拔弄与胡闹,她又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一种奇妙的……快感。

师兰言暗叹一声……以天下之大,修行绝恋心法的人遇到煞星的机率本是极小,但一旦遇上,还从来没有人能够摆脱。

她从怀中取出《阴符经》,轻轻抛了过去:“萃芳姊,大姊还在等着《阴符经》,你与沉鱼先到长安去。”

哀萃芳接住《阴符经》,飞离竹筏。

师兰言竹竿再点,竹筏滑入夜色,消失不见。

唐小峰等人到了麟凤山。

麟凤山虽然也遭遇妖魔攻击,但山中好汉齐心协力,倒还保得大家平安无事。

他们在山中见到了骆红蕖,也受到了其他人的热烈款待。那些人不知道薛蘅香曾做出过背叛行径,对她失去双腿大感惋惜,但廉锦枫等人却有意无意地远离了薛蘅香,而薛蘅香也像是认命一般,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

骆红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怪罪薛蘅香,甚至对她有些担心,只是这种情形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我去劝她。”唐小峰自告奋勇。

“大哥,”骆红蕖看着她,“你不怪她么?”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三妹嘛,”唐小峰说道,“再说了,她做出那种事,也不是为了她自己,其实她也只是希望你平安无事,不会被我和阴若花连累。”

“原来大哥你看得比谁都清楚,”骆红蕖苦笑道,“只是我却也没想到,蘅香对我,竟会有那样的感情,我还以为她只是单纯地把我当成她的姐姐。”

唐小峰嘿笑道:“谁让我二妹是个女中豪杰?你是个女的,便已这般英气,要是个男的,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美人儿。”

骆红蕖没好气地瞅他一眼,又道:“三妹只怕不肯听你劝。”

“放心,”唐小峰拍着胸脯,道,“我自然有办法。”

骆红蕖很是怀疑,她知道薛蘅香对大哥一向就没有多少好感,不相信唐小峰真的能够将薛蘅香劝动。

唐小峰却不管那么多,端了一碗参汤来到薛蘅香屋内。薛蘅香木木然然地坐在床上,整个人都像是垮了一般,极是憔悴。唐小峰来到床边,见她头上的秀发有许多竟已发白,唐小峰本以为一夜白头只是一种传说,却没有想到真的会有这样的事。他心想这样子放她不管,只怕不用几天她就会死去。

“蘅香,红蕖很担心你,”唐小峰坐在床边,道,“我知道你在内疚,在恨你自己,但我想告诉你,不管是我还是红蕖,都没有在怪你。”

薛蘅香的嘴角溢着冷笑……怎么可能不怪她?怎么可能不恨她?所有人都差点被她害死,他们怎么可能不恨她……

“我知道,我这样说你肯定不信,”唐小峰用极是忧郁的语气道,“我不怪你,是因为我真的能够理解你……”

薛蘅香冷冷地扭过头去,根本就不想听。

唐小峰却自顾自地说着:“我能够理解你,是因为我也有一个非常非常喜欢、却绝对不能去喜欢的人,我喜欢她,我爱她胜过一切。但是我却不能喜欢她,我喜欢谁都可以,但就是不能去喜欢她。你明白这种感觉吗?心里一直堵得慌,却无法把这种感觉告诉别人,无法让那个人知道自己喜欢她,于是只能把所有的痛苦都藏在心里……”

女孩原本是不想听的,却忍不住就听了进去。

“那个人不是紫绡姐,也不是锦枫,但我却是为了她才离家出走的……”唐小峰舀了一勺参汤,放在少女嘴边。少女有些发怔,但她看向唐小峰,却看到唐小峰勺子虽然放她嘴边,人却是寂寞地看向窗外,仿佛思绪早已不知道飘飞到了哪里。她很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只好把参汤喝了。

唐小峰把勺子放回碗中,苦恼地道:“那个女孩的名字,叫做唐小山……”

“什、什么?”薛蘅香睁大眼睛,忍不住叫了出来,“你叫唐小峰,她叫唐小山,难道她是你的、你的……”

“嗯,”唐小峰扭过头来,以最最痛苦的眼神看着她,“她是我的姐姐……”

女孩下意识地往里缩,双手按在胸前,眼睛睁得更大了……这个人渣!

“你这是什么表情?”唐小峰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极是受伤,“你是不是在讨厌我?你是不是在鄙视我?我本来以为你会理解我的,难道你不也喜欢红蕖?为什么女人可以喜欢女人,弟弟就不能喜欢姐姐?”

女孩道:“可是、可是……”

唐小峰坐了回去,使劲盯着她:“你能够理解我的,你能够理解我的,对?”

他那个样子,仿佛女孩只要敢摇一下头,他就要扑上去狠狠地掐死她。薛蘅香本己是心如死灰,恨不得自己早点死去,这一刻却涌起求生的,使劲点头……

“你果然是能够理解我的。”唐小峰移了一下,与她并肩坐着,顺手又舀了一勺参汤过去,女孩下意识地就喝了。

“我知道我不能去喜欢她的,”唐小峰颓废地道,“可我却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我离家出去,在东海待了两年多,却怎么也无法忘记她。其实我也不是想要占有她,小的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站在她的背后,偷偷看着她,只要一直看着她我就很开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的!女孩想着。

她想起了那一天,淑士国的士兵说她养毒虫,要把她抓走,她躲在房间里,颤抖着,战栗着。就在她最最绝望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一个爽朗的少女声音:“谁要是敢欺负我的妹子,我绝不会放过他……”

那声音是那样的坚定,那样的让人心安。她胆怯地打开门,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人的背影……

从时起,她最喜欢的就是站在那个人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原来大哥心里也有这么多的苦楚,”她在心中想着,“我以前还那么的讨厌他,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

“不管有谁要伤害她,我都不会放过她们,”唐小峰定在那里,森森冷冷地道,“她是我的姐姐,是我的家人,不管有谁要害她,我都不会放过她们。”

薛蘅香看向他的侧脸,看着他那坚毅的脸庞。他是那样的认真,认真得让人心动。

这一刻的唐小峰,想到了哀萃芳和师兰言、纪沉鱼她们。

小山是我的姐姐……我不会让任何人害到她……

唐小峰的一番言语,让女孩对他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他又看着女孩,再接再厉:“三妹,我知道你心里愧疚,但我真的不会怪你,因为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也会那样做,我会不顾一切地去保护自己喜欢的人,不管是付出什么代价……”

女孩的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忽在扑在大哥怀中,失声痛哭。原本以为自己的痛苦没有人能明白,但是她错了,她彻彻底底地错了。她抹着眼泪,哽咽道:“大哥,我真傻,我以为那样子就能保护红蕖姐,我对不起你们,我真的应该去死……”

“傻妹子,”唐小峰放下参汤,搂着她,在她背上摸啊摸,同时尽可能回忆着上辈子看过的言情片,“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保护一个人,也是没有错的。你都喊我大哥了,我又怎么会怪你?既然已经做错了,那更要好好活下去,用以后的日子来弥补自己所犯的错,知不知道?”

女孩使劲点着头。

“还有,”唐小峰推开她的肩,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我刚才跟你说的,你不要告诉别人,那是我的秘密,那是我心中的痛苦,只要有你知道就可以了。以后你有什么心事,也要告诉我,好么?”

女孩继续点头。

唐小峰再次把她搂在怀中,两人心贴着心,简直比亲兄妹还要亲密。因为他们有了共同的秘密,他们远比任何人都要互相了解,从今以后,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是一个人……

骆红蕖悄悄推开门,看到薛蘅香扑在唐小峰怀中哭泣的画面,怎么也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唐小峰嘿笑着向她伸出两根手指……搞定!

接下来,唐小峰把安慰女孩的事交给了骆红蕖,女孩既已哭了出来,又有了大哥的理解和原谅,内心中的痛苦得到了极大缓解,心情也好了许多。

其实在唐小峰和骆红蕖看来,她就是一个犯了傻的女孩子,自以为做了正确的事,却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失去双腿,对她来说已是太过严重的惩罚,不应该再受到更多的伤害。

骆红蕖始终也没有弄明白唐小峰是怎么把薛蘅香死灰般的心给说活的,她只看到薛蘅香对大哥的态度越来越好。去问薛蘅香,薛蘅香不肯说,去问唐小峰,唐小峰只是笑嘻嘻地向她摇手指,说那是秘密。

骆红蕖心想,原来大哥还有这般的本事,于是让他去看司徒芜儿。

司徒芜儿自从离开淑士国后,整个人就变得疯疯傻傻,时哭时笑。唐小峰自告奋勇,又去找司徒芜儿聊天,只可惜这次他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薛蘅香心是死的,但至少理智还在,司徒芜儿却像是整个人都崩溃掉,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只是在那哭哭笑笑。

骆红蕖无奈叹息,说原来也有大哥你做不到的事,弄得唐小峰颇为郁闷,心想自己好不容易建起的威名,就这样子毁于一旦……

对于唐小峰来说有两件事现在最为重要,一件是要早些回到岭南,虽说从纪沉鱼跟那个叫丽绢的女孩的对话中可以判断出,那些人还不知道百花仙子在什么地方,但唐小峰心中还是难以放心。

另一件事,则是要让颜紫绡与薛蘅香断去的手脚重生。

他与廉锦枫一同商量,廉锦枫告诉他说,虽然她确实知道断肢重生的灵丹如何配制,而长生宫里也有不少药材,但其中还缺了一昧。

廉锦枫低声道:“断去的肢体越迟重生,难度越大,因为人的魂魄与骨肉是相连的,时间长了,与断肢重叠的部分魂魄便会散去,那时就算有了灵药,也是无用。”

“我们先回长生宫,一同想办法。”

此时,“金刚拳”铁洪也带着乱浮岛的好汉并入了麟凤山,实力大增,淑士国附马司空奇与君子国国主姚华的死讯也已传来,虽有妖魔到处肆虐,麟凤山相对还算平安。于是,骆红蕖便将麟凤山交给铁洪和老残来主持,要带着薛蘅香,跟他们一同去长生宫。

唐小峰却是心中一动,向阴若花要回四时乖错太平铃,将骆红蕖拉到一旁,与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番。他虽然没有详说,骆红蕖却也没有多问。于是,唐小峰便写了一封书信,骆红蕖也交待了蘅香和芷馨几句,便离开他们,踏着滑云板飞往天际。

颜紫绡疑惑地问:“红蕖要去哪里?”

唐小峰笑道:“我只是想给父母和姐姐报声平安,让她帮我送信去。”

他是让骆红蕖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先赶到岭南,保护他的姐姐。

红蕖本就是骆宾王之女,又持有他的书信,他家人自然会收留她。

唐小峰与颜紫绡、阴若花、红红、薛蘅香、姚芷馨诸女,连司徒芜儿也一同带上,离开麟凤山,来到了长生宫。

徐丽蓉与亭亭果然都是这里等着他们。

红红与亭亭再个黑妞会在一起,欣喜若狂,徐丽蓉则依旧戴着面纱,冷冷淡淡。

但不管怎样,看到徐丽蓉也平安无事,唐小峰真正的放下心来。

“玄机三祖呢?”唐小峰问,“他们不是被你们擒住了么?”

徐丽蓉带他来到藏着晶矿的那个地底洞穴,指着三堆飞灰:“你找他们?”

她居然把他们给杀了?

徐丽蓉淡淡地道:“看着他们,天天还得怕他们跑了,睡都睡不安稳,实在麻烦,还是烧了省事些。”

唐小峰汗了一下,心想我才跟师兰言约定好了双方不许寻仇,这边徐丽蓉就把玄机三祖给杀了?不过算了,反正这三个老家伙都被烧成了灰,所谓毁尸灭迹,哀萃芳和师兰言就算找到他们也认不出来,最多我们死不承认就是。

“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徐丽蓉将一卷书递了过来,“你有没用处?没用我就烧了。”

唐小峰接过来一看,见封面上写着《铜符秘录》,内中记载的全是与机关术、铸炼术有关的心得,甚至还有天玄铁的提炼方法。

唐小峰大喜,直接塞入怀中。

唐小峰与诸女聚在一起,问廉锦枫想要断肢重生,到底还缺了什么药材。

廉锦枫道:“我所要炼制的,乃是返本还源续断膏,宫中其它药材都有,独缺了一株龙髓玉灵芝,这龙髓玉灵芝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听说要在极炎之处才能发芽,又以龙髓浇灌,经过千年以上才能长出,就算寻遍天涯海角,也未必能找到一株。”

不是?唐小峰郁闷地想,竟然是这么难找的东西?

徐丽蓉却插口道:“龙髓玉灵芝?我倒是知道哪里有,不过那地方只有一株。”

“一株够么?”

廉锦枫道:“理论上,每颗续断丹都要用到一株,但我却有其它办法,所以无妨。”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徐丽蓉,徐丽蓉却显得有些犹豫:“我虽然知道哪里有,但那个地方……我却不想去。”

唐小峰没好气地道:“你不想去,那就把地方告诉我们啊。”

徐丽蓉冷冷地道:“没有我带路,你们去了也是没用。”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同情心?唐小峰瞪着她。廉锦枫却道:“徐姐姐,你上次说的那件事……小妹也一直都在想办法。”

徐丽蓉冷然道:“你是在威胁我么?”

廉锦枫低着头道:“小妹怎敢威胁姐姐?小妹只是向姐姐保证,等炼好返本还源续断膏后,一定会帮上姐姐。”

徐丽蓉怒了一阵,最终还是咽下气来,冰冷冷地道:“轩辕国东面,有一棵不死树,不死树下有个地方,乃是当年轩辕黄帝身边的女魃与应龙所葬之处,在那底下,就有一株龙髓玉灵芝。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千百年来进入那里面后还能出来的人少之又少,近百年来,更是只有一个。”

红红问:“那个人是谁?”

唐小峰心想,可怜的红红,你要被嘲笑了。

果然,徐丽蓉直接看向红红,冷冷地道:“当然是我,要不然我怎知道那里有龙髓玉灵芝?你个白痴。”

红红闭嘴。

其他人想笑又不敢笑,诸女与徐丽蓉也相处了一些日子,知道她脾气不好,又极是敏感,但只要忍她一些就好了。唐小峰看向阴若花,见她无奈苦笑,自己也跟着笑了笑……他听阴若花说过,以前的徐丽蓉根本不是这样子的,不但人长得极其漂亮,几可跟廉锦枫相比,又极是高傲自恋,不像现在这么敏感,那时候的徐丽蓉,也没有成为轩辕国的六恶神之一。

只是以徐丽蓉的性子,不敢向廉锦枫发脾气,反而转嫁到红红身上,让人不免有些猜测,心想她有什么事要求上廉锦枫?

接下来,他们就开始讨论谁到不死树取龙髓玉灵芝。廉锦枫是非去不可的,因为只有她知道怎么完好无损地将龙髓玉灵芝摘下,徐丽蓉也非去不可,只有她才能找到龙髓玉灵芝,唐小峰心想没必要去太多,加上自己,三个人也就够了。

颜紫绡虽然想去,但唐小峰却要她留在这里,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算是“残疾人”,而且经过君子国与淑士国围攻长生宫的那一仗,已有不少人知道这里,把颜紫绡留下来,也可以保护其他人。当然,长生宫外机关重重,没有玄机三祖那样的本事,谁也别想进来,至于玄机三祖,他们已经变成灰了……

讨论完后,唐小峰将廉锦枫拉到花园一角,问女孩儿,徐丽蓉到底在求她什么?女孩儿低声道:“是为了她的脸。”

唐小峰心想:“果然!”其实大家都猜到徐丽蓉整天戴着面纱,性情又是如此的敏感和阴冷,多半是脸上有什么问题,只是没有人敢问罢了。

“连你的黑玉美肤膏也没有用么?”

廉锦枫摇了摇头,道:“没有用的。”

这样啊……

唐小峰先把徐丽蓉的事放在一边,他搂住廉锦枫,在她耳朵里吹了口气,道:“你可是答应过我,要脱光衣服,摆出一个个姿势给我看的。”

廉锦枫红着脸儿说:“别忘了你的肚子里还有一只七彩含香如意蛊呢。”

“你先告诉我,”唐小峰嘻嘻笑地说,“要怎么才能跟你做那种事儿,却又不让如意蛊咬我?”

“你为什么不去问蘅香?”女孩儿低着头,却又把眼珠儿往上抬,悄悄看他,“她现在可跟你好的很。”

“我要你告诉我。”

女孩儿低声道:“如意蛊是先以颜姐姐的元阴为食,再进入你的体内。你若是背着颜姐姐与他人做那种事,如意蛊就会咬你。要让它不咬你,就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廉锦枫红着脸儿,看向一旁:“你先进入颜姐姐的体内,如意蛊闻到她的气息,就不会再管你。然后,你在雄风未退时,再进入另一个女孩体内,这样就可以了。只要有过一次,以后如意蛊就会把那个女孩的气味,也当成是颜姐姐的气味……”

唐小峰恍然大悟:“所以我要跟你做,就先得跟紫绡姐做,做到一半,然后才能跟你做?”这不是双飞么?

廉锦枫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奴家、奴家只是说另一个女孩子,又没说是我……”

“难怪你要讨好紫绡姐,”唐小峰笑道,“这种事情,就算你愿意我愿意,那也还得她也愿意才成。”

女孩儿扭着衣角:“颜姐姐她、她是愿意的……”

唐小峰讶道:“你竟然还问过她?”女孩儿俏脸更是臊红,拔腿便要跑开。唐小峰却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我们现在就去。”

“现在不行。”廉锦枫赶紧按住他的胸膛,低声道,“颜姐姐那样一个好人儿,奴家也想为她做些什么,就算要、要那样儿,奴家也想先找到龙髓玉灵芝,炼出返本还源续断丹,然后再、再那个那个……”

唐小峰逗她:“再哪个哪个?”

廉锦枫羞羞地看着他:“再和颜姐姐一起服侍你。”

唐小峰将她放下,隔着衣服在女孩儿腹下的羞人地方点了一下,嘿笑道:“那可说定了。”廉锦枫红着脸点了点头,跑了开来。

直至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唐小峰没有回他自己的屋子里去,反正找上了薛蘅香,问道:“三妹,你说的那支香制好了没?”

“在这,”薛蘅香取出一支香递给他,“只是将它点燃,大哥你闻着它睡上一觉,明日一早,你体内的七彩含香如意蛊就会没了。”

她那时候本是存了一些坏心眼,才故意不将彻底清除如意蛊的方法说出来。唐小峰接过清香,又道:“我体内的如意蛊被清除掉的事,你先不要告诉别人,尤其不要跟紫绡和锦枫说,可以么?”

薛蘅香疑惑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唐小峰拿着清香,从薛蘅香住的阁走了出来,嘿嘿地笑着。

双飞啊……

第二天一早,唐小峰与徐丽蓉、廉锦枫就离开了长生宫,前往轩辕国更东方的不死树。

不死树位于邱山,邱山其实不过是个海岛,但山上的那棵大树粗壮得几同于泰山,树上的繁枝茂叶将方园十几里都覆盖在内,周围飞鱼来去,仙鹤群飞。

唐小峰看着不死树,笑道:“想不到世上竟有这么大的树。”

廉锦枫道:“与此树有关的传说,我以前在君子国时也听到一些。赤泉驻年,神木养命;禀此遐龄,悠悠无竟……听说不死树在上古时期便已存在,历万年而不死。树下有一泉水,饮之即可长生。但千百年来,想要登上去寻找不死泉水的,却没几个能够回来。”

徐丽蓉冷冷地道:“此树种于大荒时期是真,不死泉水是假。山中毒虫瘴雾,数不胜数,上去的人当然没几个能出来。”

唐小峰嘻嘻笑道:“只要有徐姐姐在,再危险的地方我们也不用怕。”

徐丽蓉冷笑道:“你就算不讨好我,我也会帮你们,你何必说这么多废话?”

唐小峰闭嘴……死女人。

廉锦枫掩嘴偷笑。

三人飞入邱山,一路果然是毒瘴遍布。

唐小峰御着剑光,载着廉锦枫随徐丽蓉落在地上,由她带路。

走了一段,廉锦枫看到一处崖壁上长着几枝红草。她惊喜地道:“那不就是朱草么?听说它乃是天地精华凝结而生,服了后,可令人耳聪目明,固本培元。”

唐小峰心想,原来这个就是朱草?在书里,他老爹出海后也吃了一些,似乎效果不错。于是便摘了一些,与廉锦枫分着吃了,果然是芳馨透脑,神清气爽。他又分了些给徐丽蓉,徐丽蓉却不接,只是淡淡地道:“朱草吃了,可让人变得聪明些,你们可以多吃点。”

我觉得最该吃的人就是你。

其实对于精通制药之术的廉锦枫来说,朱草的级别还不及她炼出来的那些丹药,但反正吃了也没什么坏处的东西,唐小峰就多摘了点。

他们继续往前走,即将到达不死树时,唐小峰与徐丽蓉同时生出感应,往身后看去,却见那些毒瘴骤然分开,四十多只虬龙飞了过来。

他们赶紧拉着廉锦枫躲入花丛。

龙群从他们头顶掠过,落在前方草地上,全都化作人形。除了一个以后,全都额上长角,而没有长角的那个,竟是敖历成。

其中一名虬龙所化之人相貌威严,敖历成在他身后,竟是唯唯诺诺。徐丽蓉低声道:“他们只怕是来自北海。”

唐小峰心想,我要是问一句“何以见得”,你就算回答了,必定也要损我一句,不是骂我傻瓜,就是骂我白痴,于是他就不问。而廉锦枫也跟他存了一样的心思,也不问。只是他们不问,徐丽蓉却也根本不想解释,弄得他们难受,心想你倒是说啊,你是怎么看出他们是从北海来的?

那为首的龙族男子双手负后,踱了几步,道:“你确定,从这里便可直通下方的乾离窟?”

敖历成拜道:“委浩大人只管放心,家父当年虽然叛出龙族,逃到东海,历成却耻与家父为伍,时时刻刻想着,希望有一日能重回北海。历成早已探清,不死树下有乾离窟,乾离窟下有秀霸窟,分别是天女与龙神应龙所葬之处。大人所要之物,便在秀霸窟内。”

虬龙委浩点了点头,道:“你要能立此奇功,我北海龙族,必有你一席之地,汝父当年所犯之错,亦一笔勾销,绝不会算在你的身上。”

敖历成道:“多谢大人。”说完后,他取出一件法宝,精光照下,地面有如被什么东西撕裂一般,缓缓拉开。

徐丽蓉暗自诧异,这邱山之土,全都是混沌精土,比玄铁还要竖硬,不知敖历成手中的到底是什么法宝。

唐小峰却等得无聊,他们藏在这里,骤然离开的话肯定会被这些人发现。他们是来采龙髓玉灵芝的,可不是来惹事的。但这样一直等着,却也实在是无事可做。

于是他悄悄往一旁看去,见廉锦枫蹲在那里,大腿、小腿、小腹叠在一起,蛮腰纤细,臀尖显眼。他心中嘿笑一声,把手按在女孩儿臀下,先是摸啊摸,再是戳啊戳。

女孩发现他在使坏,但又不敢乱动,只好将香臀轻轻扭动,却怎么也无法摆脱身边坏蛋的禄山之爪,偏偏那可恶的手指还按在了某个羞人的地方,隔着裙子磨来擦去。她的脸憋得红红的,又有种止不住的快感不断传来,让她想要呻吟,想要娇喘。

就在这时,某个东西不知被谁扔了过来,她迷迷糊糊间睁眼看去,却发现落在她前方枝叶上的竟是一只大得有如脸盆的丑陋蜘蛛,巨大蜘蛛八足乱舞,差点就抓在她脸上,她吓得“呀”了一声,尖叫着跳了起来。

她一跳起,虬龙委浩的目光立时射了过来,另有九人现出龙身怒腾而来。唐小峰暗道不好,抱起廉锦枫就跑,徐丽蓉倒也知道还是采摘龙髓玉灵芝更重要些,紧随其后。

周围的地形本就复杂,他们又逃得飞快,几下子就将那九只虬龙甩开。委浩冷然道:“回来。”

九龙飞了回来,敖历成怒道:“又是那小子。”

委浩问:“他们是何人?”

敖历成道:“那少年姓唐名小峰,家父就是死在他的剑下,四时乖错太平铃亦是被他抢了去。只是不知他为何竟也到了这里。”

虬龙委浩见地面已经拉开,热气腾腾,焰光冲霄,道:“正事要紧,别管他们。”

个个现出龙身,往地底深处飞去。

被拉开的地缝重新闭拢……

唐小峰三人逃到了远处,徐丽蓉怒视唐小峰:“这种时候了,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唐小峰叫道:“我哪有不正经?”

徐丽蓉更怒:“不是你对她乱摸,她怎么会突然跳起来,被那些家伙发现?”

廉锦枫道:“不是的,不是的……”

唐小峰与徐丽蓉对瞪:“我摸她又不是摸你,你送我我都不摸。”

廉锦枫道:“蜘蛛,蜘蛛……”

徐丽蓉身上冒火,道:“光天化日下,对一个女孩子做这种事,你无耻不无耻?”

唐小峰火冒三丈:“她不介意我不介意,关你屁事?”

徐丽蓉大怒,身子一掠,一掌拍向唐小峰。廉锦枫双拳紧握胸口,大叫道:“不要吵了。”

唐、徐二人顿在那里。廉锦枫指向另一边:“蜘蛛、蜘蛛……”

他们扭头一看……好大的蜘蛛。

一只巨大而丑陋的蜘蛛向他们爬啊爬。

唐小峰冷哼一声,冲过去一脚将大蜘蛛踢飞,徐丽蓉也哼一声,袖子一挥,一道火光将蜘蛛焚个干净。

一个小鬼头却抢先一步从“蜘蛛”肚子里跳了出来,叫道:“喂喂,蜘蛛也是无辜的,蜘蛛就该杀么?蜘蛛就该死么?”

唐小峰没好气地道:“死小鬼,你怎么会在这里?”

廉锦枫见他认得这人,于是小声问道:“他是谁?”

小鬼头却是一闪,闪到廉锦枫面前,握着她的手:“我叫白话,白话的白,白话的话。”

廉锦枫看着他发怔,心想他就是十大寇里的“鬼见愁”?

唐小峰哼了一声,问白话:“刚才是不是你往我们面前扔蜘蛛?”女孩儿就是被蜘蛛吓得跳起来的。

白话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扔得不准,抱歉抱歉。”

廉锦枫俏脸苍白,心想你本来是想往哪儿扔?

唐小峰看向徐丽蓉:“徐姐姐,你说那些家伙会不会也是为了龙髓玉灵芝而来?”

徐丽蓉淡淡地道:“有可能。”

“那我们快走。”他掠到廉锦枫身边,用剑光将她载上。

徐丽蓉也飞了过来,引路离开。

白话在他们身后追:“喂喂,等等我,你们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就不想知道……等我啊。”

没人理他……

徐丽蓉带着唐小峰与廉锦枫从不死树的一处树缝里钻了进去,蜿蜒向下。

至于白话,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死树内气味难闻,几可让人窒息,好在唐小峰与廉锦枫都懂得内景闭气之术,并没有太多问题。

他们来到地底深处,再下方却是一个热气逼人的火窟。壁面焦黑,钻出无数炎龙,热浪滚滚,凝聚成众多火球。

唐小峰搂着廉锦枫,落在不死树伸出的一条树根上,问:“龙髓玉灵芝就在这下面?”

徐丽蓉低声道:“这里只是乾离窟,乾离窟下,还有一处秀霸窟,龙髓玉灵芝就在秀霸窟里。”

“我们下去。”

徐丽蓉却迟疑了一下,道:“你们下去……我在这里等你们。”

唐小峰与廉锦枫都有些愕然,唐小峰盯着徐丽蓉:“你在怕什么?”

徐丽蓉怒道:“谁说我怕了,我只是、我只是……”

唐小峰淡淡地道:“你只是不敢下去?”

徐丽蓉双手握得紧紧的。唐小峰看着她:“你的脸是不是在这里被毁掉的?”

徐丽蓉娇躯一震,怒叱道:“你……”

唐小峰伸手一扯,将她的面纱直接扯了下来。她的右脸光洁无瑕,左脸却有如焦炭一般焦黑。徐丽蓉大怒,一个巴掌打在唐小峰脸上。唐小峰毫不客气,一个巴掌反抽回去。

徐丽蓉眼中冒火:“你、你……”

唐小峰冷笑道:“你以为戴着这东西,别人就看不出来么?你以为这样自暴自弃,别人就会同情你么?”在轩辕国的时候,他就有些奇怪,在从“力牧”莫子子的毒针下救阴若花时,她对追击她的“应龙”看也不看,明明与他联手,跟莫子子和南无用交手未必就会落败,她却想要牺牲她自己,让他和阴若花逃走。

她的心里有矛盾……她想要求死,却又不是真的想死。

阴若花说她以前认识的徐丽蓉,是一个非常漂亮,又有些自恋的女人。然而他所认识的徐丽蓉,却敏感到了近乎自卑。

自恋与自卑,有的时候就只有那么一线之隔,在她最骄傲的东西失去以后,那份骄傲就会在一刹那间转变成自卑……自卑到连脸都不敢让别人看到。

唐小峰看着她:“你到底在怕什么?”

徐丽蓉娇躯发着颤,什么话也不说。

就在这时,另一边突然出现光亮,地面再一次地被人分开。唐小峰想也不想,手一捞,搂上徐丽蓉,带着廉锦枫,往那条树缝又掠了回去。他们藏在那里,侧耳倾听,首先听到的是一个轻柔的男子声音:“此处好热,竟比我西城山的炎天洞还热上几分。”

又有一豪爽的声音响起:“此处纵然再热,又怎难得住玉公子的祖传绝学‘化玉神功’?”

玉公子道:“与‘豪狮’血断比起来,小弟的‘化玉神功’不过是个笑话。”

“豪狮”血断大笑道:“玉公子过谦了。”

旁边响起一个小孩子的声音:“这地方好吓人,我们、我们能不能不进去?”小男孩的声音听上去颤颤的,惊恐万分,唐小峰却不由得跟二女对望一眼……这竟然是白话的声音。

有女子失笑道:“这样一个没用的小鬼头,竟然也会是为祸东海的十大寇之一,东海莫非是没人么?”

玉公子哼了一声,道:“东荒不过是化外之地,岂能与我们华夏相提并论?十大洞天随便走出一个两个,要扫平这所谓的十大寇必定是轻而易举。”

白话大哭:“我早就说了我不当什么十大寇,他们偏要我当,55555……”

那女子听他可怜,同情心大起,安慰他道:“莫怕莫怕,有杜姐姐在,绝不会让人欺负你。”

“豪狮”血断大笑道:“‘毒牡丹’杜三娘,什么时候也这么有同情心了?”

杜三娘娇笑道:“我一个女儿家,你们尽给我起这些没名堂的外号,倒弄得我真的全身是毒似的。”

血断笑道:“杜三娘若不全身是毒,天底下还有毒的人么?”

玉公子道:“我们下去吧,听说这里不但有许多宝贝,还有一朵龙髓玉灵芝,龙髓玉灵芝长于极炎之地,又以龙髓浇灌,千年以上方能长成,可遇而不可求。适才我看岛上光影幻动,似乎还有他人来到邱山,这些东西莫要被人抢了。”

白话胆怯地道:“我、我能不能不下去?”

“毒牡丹”杜三娘笑道:“你只管放心,有我保护你,不会让你有事的。”

风声响起,那些人的声音消失不见。

唐小峰低声道:“他们竟是从中原来的?!”

徐丽蓉冰冷冷地道:“其中一人自称来自西城山炎天洞,西城山乃是神州十大洞天中仅次于王屋山、委羽山的第三洞天。西城山的玉家并非人类,而是世代相传的妖类,与委羽山的妖门彼此相争,甚至压了妖门一头。”

廉锦枫怯声道:“莫非刚才那些人,全都是妖怪?”

徐丽蓉道:“很有可能,妖类幻化成形,原本就与人类难以区分,许多妖类更是混居在人类中间,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人是妖,西城山的玉家便是如此,虽然是妖,许多时候却是以人类自居,与委羽山的妖门完全不同。”

唐小峰想起,当年被他和颜紫绡杀死的“彻地虎”流离多,就是妖门的。

廉锦枫道:“他们到底是来找什么?”

徐丽蓉淡淡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跟南海龙族的那些家伙,都是来找五色笔。”

徐丽蓉道:“那是开天辟地时便已存在的一件宝物,以之书写符咒,威力无穷,以之书写盟约,纵是山崩海尽也无法更改。轩辕剑上的古篆就是用它写上去的,固而能够撕天裂地,又将那无数妖魔镇在剑下达几千年之久。你可知道为什么以龙族之强,却无法在东海立足?”

徐丽蓉道:“因为大荒之时,轩辕黄帝以五色笔在轩辕剑上书写了镇龙咒,凡是有轩辕剑在的地方,龙族的力量便会大幅受制。固而龙族能够占去其它三海,却无法在东海称霸。龙族本是神灵,天生便具有神通,寿命更达千年以上,若非有轩辕剑压制,又受制于大荒时期被迫签下的神州之盟,天下只怕早已尽属龙族,又哪里还有人类的立足之地?北海龙族来到这里,只怕是想找到五色笔,破解轩辕剑,重写神州之盟。”

唐小峰知道徐丽蓉在轩辕国里做过“女魃”,对这些上古时期的秘闻知道的要比别人多些。他心想,五色笔也好,神州之盟也好,这些东西都跟我无关,但后面的那伙人似乎想把龙髓玉灵芝也摘了去,这个他们想都别想。

他盯着徐丽蓉,道:“带我们下去,帮我们摘龙髓玉灵芝。”下头的情形显然复杂得很,没有徐丽蓉帮忙,万一龙髓玉灵芝被敌人抢了去,颜紫绡的手和薛蘅香的脚就没办法治好。

徐丽蓉却捂着那半张焦黑的脸,视线移向一旁。唐小峰没好气地道:“反正你这个样子已经嫁不出去了,最多到下头,再把这半边脸也烧了,没什么区别。”

廉锦枫心想,小峰哥哥怎么这样子说话?徐丽蓉更是怒瞪着他,他耸了耸肩:“放心,你实在没人要的话,我娶你就是。”

徐丽蓉气道:“根本不是这问题。”

“那就告诉我到底是什么问题?”唐小峰简直火冒三丈,“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

徐丽蓉道:“我……”

唐小峰直接搂住她的腰,用剑光载上廉锦枫往下头飞掠。

周围热气涌动,火龙绕着他们呼啸。唐小峰以阴幽戾气护住自己与二女,徐丽蓉不满地瞪着他,他却只是看着下方,淡淡地道:“不管你在怕什么,你越不敢下去,你就越是怕它,你越是怕它,你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你真的想一直是这个样子么?”

徐丽蓉怔了一怔,移开目光。

忽地,下头轰声连连,电闪雷鸣。唐小峰笑道:“看来后面这批家伙跟北海龙族撞上了,正拼个你死我活。”

徐丽蓉溢着阴毒的冷笑:“他们在这种地方打斗,分明便是自己找死。”

唐小峰心想,这女人刚才还是一副幽幽怨怨的样子,一知道那些人在底下互相残杀,马上便兴奋起来……这女人的心不但多变,还真是有够毒的。

廉锦枫担心地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们要下去,显然要从那些人身边穿过,那些人又哪里会肯放行?

徐丽蓉咬了咬嘴唇:“我来带路。”

唐小峰疑惑地想,这里明明只有一条路,你还带什么路?徐丽蓉却拉着他,往旁边火焰腾腾地壁面飞去。唐小峰暗道:“不妥,不妥,她自己想死,却拉着我们陪她一起死。”

谁知徐丽蓉身上腾起烈焰,这烈焰竟比周围的其它火焰更加炽热,让它们全都分了开来。唐小峰这才注意到,这些火势汹涌的石壁里竟也有条条裂缝。徐丽蓉带着他们飞入一条裂缝,沿着缝隙直往下飞。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又移到了他们上头。

徐丽蓉从壁缝里穿出,唐小峰与廉锦枫抬头看去,见光芒乱闪,怒吼连连。两只虬龙坠了下来,又被从壁面扑出的火焰烧着,化作飞灰。

唐小峰心想,好,就让你们在上面拼个两败俱伤,省得麻烦,上方却传来一声大哭:“你们不要打了,再打你们就要死光了。”

这哭声竟然是白话发出来的,其他人大约也意识到这样子打下去毫无必要,慢慢地也都停了下来。唐小峰心想,那死小鬼到底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下方却爆出几道焰光。徐丽蓉显然知道有什么东西将要出来,直接以万神圭旨乾离火将自己与唐、廉二人一同护住。

六名全身是火,有若焦尸的妖魔从他们身边冲过,冲上去见人就杀。徐丽蓉冷笑道:“这是当年蚩尤身边的地甲六魔,单是这六魔便已够那些人受的。”

廉锦枫怯声问:“它们为什么不杀我们?”

徐丽蓉冷冷地道:“我的万神圭旨乾离火原本就是天女所有,蚩尤战死后,这六魔被天女转化成炎神,作为她的护身妖魔。身携万神圭旨乾离火的,都会被它们认定为自己人。”

上方一阵混乱,徐丽蓉的脸色益发阴毒。却听砰砰砰的连着六声轻响,那地甲六魔却又全都化作碎片落了下来。

徐丽蓉的脸色一变,唐小峰低笑道:“看来这地甲六魔的实力也不怎样。”

上方静了一会,才有人叹道:“幸好有玉公子的化玉神功,否则,我等只怕难逃一劫。”

玉公子得意地道:“我西城山玉家的化玉神功专克尸魔,像这种尸魔便是来得再多,对我也是无用。”

唐小峰将一块地魔碎片接在手中,见它果然已化作玉石。他道:“这地甲六魔生前再强,此时也是靠着尸气才能动起来,那化玉神功只怕便是专门抽取尸气的奇特功法,才能一瞬间杀死它们。”

徐丽蓉诧异地看他一眼,心想:“想不到他还有这等见识。”

“豪狮”血战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等与龙族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想必大家都是为了宝藏而来。若是连宝藏都还没有看到,就先在这里拼得你死我亡,岂不让人笑话?”

虬龙委浩也道:“我只需一样事物,其它东西都可送给尔等……”

唐小峰与徐丽蓉听到那两方已经开始谈判,对望一眼,一同往下方飞去。

再往下去,一路上禁制重重。

他们来到一处玉石铺成的奇怪大殿,前方虽然有一个出口,但徐丽蓉却带着二人打开一个密门。门内竟是一个有若少女闺房般的密室,妆台、玉床、香帐、鲛纱……

唐小峰赞道:“这里的事物无一不是品味高雅,这里的布置无一不是独具慧心,这里必定曾住过一位兰心玉质、貌婉心娴的美丽女子。”

徐丽蓉看他一眼,低声道:“在这里住过的人是我,这里的东西也全都是我布置的。”

唐小峰嘴里惊叹道:“原来是徐姐姐,难怪,难怪。”心里却想:“废话,早知道是你,如果不是还指望着要你帮我摘龙髓玉灵芝,你以为我会说这么肉麻的话啊?”

廉锦枫道:“我们不用快点去找龙髓玉灵芝么?”

徐丽蓉淡淡地道:“不用这么急,我们刚才所过之处共有十八重禁制,那些人要想闯到这里,就算没有死尽死绝,也必定要耗费许久……”

话音未了,外面却是轰隆连响。唐小峰笑道:“看来你又看错他们了。”

没过多久,玉公子的声音便在外头响起:“三位果然不愧是天问、墨仙、曜光三派的杰出高手,若无三位联手,适才这一十八重禁制,我等只怕是别想通过。”

其中一人冷笑道:“如不是这位小兄弟说漏了嘴,你们只怕还不想把我带来。”

白话叫道:“三位大叔好厉害。”

廉锦枫以内景神视之术看去,见“豪狮”血断这伙人跟以委浩为首的龙族都在外头,他们移到大殿出口,向外看去。血断观察一阵,道:“这些只怕全是毒雾。”

“毒牡丹”杜三娘娇笑道:“那便交给我好了,有我的天一神水,什么毒都可解了。”

白话一脸崇拜:“三姐姐也好厉害。”

杜三娘笑道:“这声姐姐叫得中听。”

唐小峰与徐丽蓉对望一眼,唐小峰低声道:“这些人只怕都是白话骗来的,白话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这些人聚到一起,替他破解这里头的机关陷阱。”

徐丽蓉冷冷地道:“那小鬼既然被称作‘鬼见愁’,那些人哪里玩得过他?只不知道他到底要在这底下找什么?”

“也许跟我们一样,是要采龙髓玉灵芝,也许跟龙族一样,是为了五色笔。”

徐丽蓉在玉床的某处按了按,地面立时开了一个口。她领着唐、廉二人往下走,道:“这条路可以直接穿过外面的毒雾。”

走了一段,来到一处秘门后边,徐丽蓉低声道:“这外头乃是兵库,俱是大荒时期轩辕黄帝身边的战将所用,当年的三皇五帝可跟现在不同,黄帝乘龙升天,颛顼分列星宿,无一不是拥有大神通者,连他们身边的战士也都有飞天遁地的奇能。”

外面传来几声惊叹,显然是那些人也进入了这里。“豪狮”血断道:“如此神兵,只怕随便一件放在外头,都不知有多少人去抢。”

白话嘿笑道:“这些刀啊剑啊的,有什么用?我听说底下还藏着许多法宝,那些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众人听得更是心动。“豪狮”血断看向群龙:“不知诸位想要的是哪件神兵,又或是哪件法宝?不妨提前说出,以防我等误拿。”

虬龙委浩淡淡地道:“这些神兵法宝,诸位只管分去就是,我们要的,只不过是更深处一件对尔等毫无用处的事物。”

血断呵呵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唐小峰低声道:“看来那伙人并不知道这底下还藏着五色笔。”

徐丽蓉冷冷地道:“五色笔藏于不死树下的事,原本也就没有几人知道,更多的人听说过轩辕剑,却从不曾听过五色笔,却不知道没有五色笔就没有轩辕剑,就如同没有泰煞鼎就没有射日弓一般。不管是轩辕剑还是射日弓、崆峒印,那都是后天所铸的神器,五色笔和泰煞鼎却是开天辟地时与天地同时出现的先天之物。”

外头那些人听说还有比这些神兵更有用处的法宝,立时也就先把这些东西扔下,继续往下方飞去。

徐丽蓉打开秘门,唐小峰来到外头,见周围果然放置着各种神兵,他用手指一个个弹了过去,笑道:“果然都是好东西。”

徐丽蓉道:“我那房间的秘道只能通到这里,接下来就只有缀在他们后头。”

“那要是先被他们发现龙髓玉灵芝,我们岂不是只能用抢?”

徐丽蓉道:“除非你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更好的办法么?唐小峰嘿嘿嘿嘿地笑着……

乾离窟下还有秀霸窟,内中亦是机关重重,禁制密布。

“豪狮”血断身边各种人才都有,竟将这些禁制机关一个个破了过去。

虬龙委浩暗自心惊,只要有神州之盟在,他们龙族就无法进入神州大陆,之所以想要寻到五色笔,就是为了破坏当年龙族与黄帝签下的誓约,好一统宇内,称霸天下。血断这伙有人有妖,却都是来自神州大陆,血断看着他们所展现出来的各种本事,心想神州大陆的人才,竟是如此济济?

乾离窟内极是炎热,秀霸窟内却极是冰冷。

乾离窟与秀霸窟分别是天女与应龙所葬之处,天女下界相助黄帝,自己却中了毒咒,无法再回天庭,所居之处必定无雨,故又称作女魃、旱魃。应龙却是龙神,当年蚩尤请来风伯雨师助阵,水淹太阿,轩辕黄帝便是派出座下龙神,将水反淹回去,大破风伯雨师。

进入秀霸窟,他们找到了一个宝库,内中法宝陈列,宝气婆娑。那些龙族虽已答应不要这些东西,却还是不免看着心动,血断身边的那伙人更是早已冲了上去,互相打抢。

虬龙委浩心中冷笑,神兵法宝这种东西纵然再好,终究也是由人铸出,只有五色笔这种应天地而生的宝物,才真正算得上是奇珍。

“豪狮”血断和玉公子、杜三娘也同样没有去抢这些东西,他们只是悄悄地对望一眼,都想着北海龙族这些家伙连这样的法宝都看不上眼,它们到底想要什么?心里都涌起贪婪的念头。

虬龙委浩如果看不出他们三人在想什么?眼眸深处寒意愈深。

忽然间,一阵狂风刮过,紧接着便是刀光连闪,宝库内所有能发光的东西,不管是夜明珠还是龙须烛,刹那间全都或灭或碎。

黑暗中一个声音尖叫道:“杀了他们……”

委浩与血断都听出这声音不是自己人发出来的,血断这伙立时大怒,心想原来龙族故意说不要法宝,却是想突然出手,进行偷袭,龙族这伙亦是勃然色变,想着这些狂徒得了神兵法宝还不甘心,弄不好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为五色笔而来。

立时间,寒光四溅,血花乱洒,双方抢着出手,杀个你死我活。

这些人在那摸黑撕杀,却不知道,有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少年,正带着两个少女悄悄地从角落里穿了过去。

再往下,却有三个岔口,其中一条走到头,竟是一道瀑布、一条地下河流。

河中长着各种古怪生物,廉锦枫看到一个巨大的蚌壳,“咦”了一声,道:“这不是南海蚌母么?怎么会跑到东海来?”

徐丽蓉道:“这条河通向归墟,归墟又连通四海,河内会有其它三海的生物,也不足为奇。”

“小峰哥哥,”女孩儿道,“我想去取些南海蚌母的唾液。”

唐小峰疑惑地问:“这东西有什么用?”

廉锦枫脸儿一红,道:“有些丹药需要用到它。”她从囊中取出一个小鼎,慢慢地接近南海蚌母,小心翼翼地收取它的唾液。

“它的唾液莫非有毒?”要不然锦枫为什么这么小心?

“也谈不上有毒,”徐丽蓉淡淡地道,“南海蚌母性淫,哪怕是坐怀不乱的男子,三贞九烈的女人,触到它的唾液都会变得不堪,非要得到异性慰藉才能缓解,固而一向都是用来配制媚药的极品药材。”

廉锦枫脸红红地回到他身边,唐小峰往她耳朵时吹一口气,问:“你拿这东西做什么用?”廉锦枫羞羞地抿着嘴儿,却不告诉他。

龙髓玉灵芝却是长在瀑布里头,水是冰的,岩壁却是极热,冰水从热壁上流过,蒸气滚滚。徐丽蓉道:“你们小心些,莫要被瀑布冲走,一旦被冲到归墟去,你们只怕是不用再想回来。”

唐小峰点了点头,以阴幽戾气和五精天火护身,用剑光载着廉锦枫飞入瀑布。水流的冲击力比他事先想象的还要惊人,让他意识到这些水绝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凝水精之气而成的玄水。一般来说,水精之气经千年万年凝结成形,都会变成玄冰,又称寒冰,可以流动的玄水却是非常少见。

廉锦枫取出玉锄,小心地将龙髓玉灵芝挖了下来,又用玉鼎盛着,生怕坏了它的灵气。摘好玉灵芝后,唐小峰载着她飞了回来,落在徐丽蓉身边,道:“我们可以回长生宫了。”

徐丽蓉却沉默一阵,然后才低低地道:“我想了许久,觉得你说的并没有错。”

什么没错?我说过的话多着呢,你倒是说清楚啊。

虽然没弄明白她要说什么,但他还是耸了耸肩,故作高深:“我说的话一向都是对的。”

徐丽蓉看向一旁,轻声道:“我越是逃避,就越不敢面对,越是不敢面对,就只能继续逃避下去,然后就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原来是这一句啊。“那你准备好面对没有?”

徐丽蓉道:“嗯。”

她神情寂寥地带着二人回到岔口,不是往上飞,反而飞向了另一条路。唐小峰与廉锦枫不知道她要带他们去哪里,但他们也不问。

这条岔路的尽头,却是一个火坑,内中熔岩滚滚。坑旁有一具焦黑的女人尸体,徐丽蓉在尸体旁跪了下来,低声道:“师父……我回来了。”

原来这个女人是她师父?唐小峰与廉锦枫对望一眼。

然后,徐丽蓉便做了一件最奇怪的事,她面对火坑,一件一件地褪下自己的衣裳,她的容貌虽然已被毁去,身体却美得让人窒息。白里透红的肌肤,前凸后翘的身材,耸挺的胸脯,绷紧的香臀……她脱得一件不剩,然后就这样一步一步往熔岩里走去。

廉锦枫惊呼一声,想要冲上去阻止她。唐小峰却把女孩儿拉住,他看向徐丽蓉,见她身上烈焰腾腾,与熔岩和在一起。

她在熔岩里裸着身子盘膝坐下,火势汹涌,一下子便将她淹没。

廉锦枫低声道:“她这是在做什么?”

“一种功法,同时也是一种心法,”唐小峰道,“我猜,她与她师父原本是在这里修炼某种功法,结果出了差错,她师父烧成了这个样子,她也毁了容。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形,但当时的情景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恐惧,她逃走了,然后再也不敢回来……”

话音未了,从四面八方聚来无数阴魔,来回呼啸,坑中烈焰全都转化成阴火,徐丽蓉的身影时隐时现。这些阴魔往她身上扑去,却又被她肌肤上的无形之火阻住。

唐小峰铸过飞剑,廉锦枫炼过灵丹,两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廉锦枫诧异地道:“徐姐姐炼的这是什么功法?竟会惹得鬼神相忌?”

“不管是什么功法,反正这种事情,我们想帮也帮不了。我们不如来做我们自己的事情。”

廉锦枫好紧张:“什、什么事情?”

她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唐小峰嘿笑道:“我们去找五色笔。”

“啊?”女孩儿睁大眼睛,有一点诧异,又有一点失望。

唐小峰搂着她的腰,在她身上摸啊摸,然后笑道:“五色笔要是落在龙族手中,中土的老百姓就有难了。我们要以百姓安危为己任,心怀天下,锄暴安良,绝不能让它落在那些可恶的恶龙手中……”

女孩儿咬着嘴唇,瞅他一眼:“明明就是小峰哥哥你自己想要。”

猜对!唐小峰嘿嘿地笑着……五色笔啊!

没有五色笔,就没有轩辕剑,正如同没有泰煞鼎,就没有射日弓。正是有五色笔在轩辕剑上画下的符咒,才给了轩辕剑撕天裂地,镇魔伏妖的效果,有轩辕剑的地方,甚至连龙族都不敢妄为。

唐小峰对轩辕剑与射日弓、太平铃这类神兵法宝没有太多兴趣,毕竟这些东西都是由人铸炼出来的,而自己就是一名铸剑师,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也能铸出同样等级的神兵。

但是这五色笔,纵连他也是心里痒痒的,适才只是因为一切先以摘到龙髓玉灵芝为重,他才没有去管这个,现在龙髓玉灵芝已经到手,徐丽蓉还不知道要在坑里修炼到什么时候,他心里的那份贪心一个子就活了过来……

廉锦枫却也是个心有贪念的女孩子,所以在长生宫时,才会做出瞒着唐小峰与颜紫绡,偷偷去找泰煞鼎这样的事。一听到唐小峰说要找五色笔,她的眼睛立时也冒着星星:“小峰哥哥,我们走。”

两个人直接把徐丽蓉扔在了这里。

秀霸窟之下有三条岔道,一条通往他们采摘龙髓玉灵芝的瀑布,一条通往徐丽蓉修行的火坑,最后这条无疑便是通往藏着五色笔的地方。

他们刚一踏上这条岔道,身后疾风连响,虬龙委浩、敖历成,以及另外七只虬龙窜了上来,将他们围在中央。这些虬龙身上带伤,连委浩也不知道是被谁砍了一刀。

唐小峰嘿笑道:“诸位好,诸位辛苦了。”他是没话找话。

虬龙委浩此时已经想到他与血断那伙都中了别人的奸计,无端端的死拼了一阵,连他身边的四十多只虬龙也死得只剩他们几个。他听出唐小峰就是在宝库里喊出“杀了他们”的那个家伙,眼中冒火,断喝道:“杀了他们。”

几只虬龙同时喷出闪电,唐小峰却将身一扭,搂着廉锦枫,奇诡地从诸龙间窜了出去。敖历成一掌劈来,掌风凌厉,划破虚空,却同样劈了个空。虬龙委浩大怒,腾身而起,现出龙身,朝唐小峰一声怒吼,龙吟震得两人耳朵发麻。

唐小峰身子一窜,朝通往地底瀑布的那条路窜去,委浩连吐两颗火球,炸得土石乱崩。唐小峰回头一看,见诸龙疾追不舍,一个身影却从诸龙身后掠过,于是大叫一声:“白话。”

委浩回头一看,发现一个男孩欲趁着他们双方打斗,悄悄溜到前方。男孩发现自己被唐小峰叫破,嘻嘻笑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身子一窜,窜没了影。

虬龙委浩心中一凛,敖历成亦低声提醒:“正事要紧。”

委浩担心五色笔被人抢去,赶紧与敖历成率了其中五龙往白话追去,只留下两龙对付唐小峰。唐小峰原本想要追去,却又念头一转,反往瀑布窜去。二龙腾云驾雾,喷水吐电,好几次都差点将唐小峰与廉锦枫击中。

一道电光从女孩儿脸庞边窜过,女孩儿吓得脸都白了,却又想道:“这两头恶龙有这么厉害么?连小峰哥哥都打它们不过?”

她想用五鬼术法帮助唐小峰,偏偏唐小峰把她搂得紧紧的,让她腾不出手。

一直逃到尽头,大约是唐小峰也终于意识到这样子下去,他与廉锦枫都会有危险,他将女孩儿往前一扔,自己突然回身一剑,前头的虬龙没有想到他说掉头就掉头,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一下子就被劈开了脑袋。

另一只虬龙连续吐出电光,唐小峰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下,反是廉锦枫朝它扔了两颗雷珠,一下子就将它轰成碎片。廉锦枫向唐小峰跑来,想要看他有没有受伤,唐小峰却猛地将她扑倒,额生冷汗,满眼兽欲。

女孩儿扭过头去,发现唐小峰刚才竟是从那只南海蚌母旁边滚过,心中一惊,失声道:“小峰哥哥,你难道、难道……”南海蚌母性子极淫,不管男女,接触到它的唾液后都会变得跟野兽一般,除了再不会去想别的。

“不行的,”女孩儿拼命挣扎,“小峰哥哥,你身上有如意蛊……不行的……呀……”

她的胸儿被揉得发疼,双腿更是被大力分了开来。她心中固然是千肯万肯,但一想到这样子只会把唐小峰害死,就急得想要哭出来。她双手撑地往后爬,唐小峰却搂着她往前压,又吻着她的粉颈、锁骨、酥胸……

女孩儿用力把他推开,翻过身子要逃。唐小峰又从后面将她扑倒,在她身上直喘着气:“锦枫……我要你……”

“不、不要……”廉锦枫发现自己的香臀被某个东西紧紧贴着,终于哭了出来。只是她终究是个聪慧的女孩儿,没哭几下,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猛一回头,发现少年眸中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光芒,却又很快就变得痴痴呆呆,仿若发情的野兽一般。她咬着嘴唇,挣扎着翻过身来,把唐小峰大力一推,然后玉脚一踹……

唐小峰捂着敏感部位翻到一旁,疼得跟虾米一样。

廉锦枫气道:“奴家恨死你了。”起身要跑。

唐小峰赶紧将她扑倒,陪笑道:“开开玩笑嘛。”

廉锦枫又气又恼,道:“你只知道戏弄人家,却没有想过人家真的在担心你被蛊虫吃去心肺?”

唐小峰心里嘿笑……他体内的七彩含香如意蛊已经没了。

女孩儿擦着泪水,越想越气,在他胸膛上捶个不停,又道:“你就不怕五色笔被白话和那些恶龙抢了去?”唐小峰笑道:“有什么好怕的?他们就算找到五色笔,大打出手,最后也还是得出来,出来一个我们劫一个就是。”

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把廉锦枫拉了起来,搂着她飞离瀑布。

他们御着剑光往前掠去,发现路上坑坑洼洼,显然是虬龙委浩与敖历成等龙追上了白话,战了一场,却没能把白话怎样。只是白话也是倒霉,原本想趁着龙族追击唐小峰时悄悄溜到前方,却被唐小峰顺嘴叫破,显然也被那几龙缠得不行。

“喂喂,”前方传来白话的叫声,“我是路过的,你们不要追我啊。”

紧接着又是几道轰声。

唐小峰看到前面是一个笔直向下的大坑,坑下有着怪诞莫名的涡流,白话身上散出荧荧光芒,飞入了涡流。

委浩与敖历成、五龙定在那里,看着脚下不断旋转的气流,委浩冷冷地道:“这是晦朔合流,我们只怕是无法通过。”

敖历成却道:“在下有一件法宝,或能助大人通过此,说完便从袖中取出一根凤钗。委浩诧异地道:“这是六爻璇玑钗,你如何会有这种事物?”

敖历成不尽不实地道:“此钗亦不知是家父生前从何处盗得。”他将六爻璇玑钗一指,晦朔合流骤然分开,他们飞了下去。

唐小峰却盯着白话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廉锦枫悄悄向他看去,发现他的脸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眸中杀意盈然。

廉锦枫暗暗心惊,心想他这是怎么了?

她问:“小峰哥哥,我们怎么办?”

“我们也下去。”

廉锦枫道:“但这晦朔合流……”话音未了,纤腰却是一紧。她发现唐小峰的身子也像突然发光一般,有一种玄之又玄,令人夺目的耀眼,这种光芒与白话身上的荧光不同,却又让人有种相似的感觉。

唐小峰护住女孩儿,刹那间飞入气。

周围气流急旋,罡风乱刮。两人穿过晦朔合流,落在大殿前方,大殿极大,殿门两边座落着两个神像,一个是全身漆黑的天女,一个是背生双翼的飞龙。不用人说,他们也知道这两具神像,一个是女魃,一个是应龙。

他们无声无息地飞入殿中,白话与委浩、敖历成等人仍在缠斗。

殿的尽头放着一根黯淡无光却反抓住所有人眼球的玉笔。

玉笔散出五彩光芒,淡淡玄气。

白话想要冲向五色笔,委浩等龙将他截住;委浩等龙想要冲向五色笔,白话却挥着一根绳子,绳子乱卷,将这几龙也都缠在那里。

委浩与敖历成等暗自心惊,白话明明不大,且一直都是嬉皮笑脸,显露出来的本事却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他的招式古怪稀奇,而且总能一眼看破他们施出的绝学,让他们对这小子毫无办法。

就在他们彼此缠斗之际,一道剑光突然窜了过去,落在五色笔前。委浩与白话发现鹬蚌相争,渔翁正在得利,赶紧纵了过去。御着剑光的少年却挚出一柄黑色的大弯刀,突然回身一劈,劈出一百零八道黑色刀光,将空间撕出一百零八道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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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浩大惊,白话讶然,这一百零八道空间裂缝竟将他们全都阻在那里。

唐小峰将手一伸,本是大得出奇的五色笔落在他手中,竟是一下子就小了下来。只是五色笔一被他取下,大殿便开始崩陷,到处都在震动。

他嘿笑一声,身子一窜,纵到殿底往回飞。

委浩大怒,以龙身喷出炎炎烈焰!

敖历成冷然,六爻璇玑钗一指,一道霹雳劈向唐小峰。

另外五龙亦是各自出招,反是白话笑嘻嘻地躲到一旁,双手枕在脑后看热闹,仿佛无事一般。

唐小峰深陷七龙围攻,其中还有六爻璇玑钗这等法宝,本该是无路可逃,必死无疑。

但他却将身子奇诡地一扭……以无制有,阴阳倒转。

七龙全都击空,委浩与敖历成尽皆骇然。

尤其是虬龙委浩,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龙族的实力在东海会受到压制,无法完全发挥出来,但就算如此,不管是唐小峰还是白话,所展现出来的实力都让他感到惊讶,更重要的是,这两个人明明一个比一个小,如此小的年纪,他们到底是怎么修到这种地步的?

一座山峰突然出现,将七龙阻了一阻。虬龙委浩虽然认出这是五鬼移山术,一时间却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看着唐小峰穿了过去,与接应他的女孩手牵着手往外飞。

唐小峰带着廉锦枫方一掠出殿门,心里却马上生出不好的预感。

门外的两个神像竟然动了起来。

女魃神像袖子一挥,朝唐小峰与廉锦枫拂出炎炎烈焰……万神圭旨乾离火。

应龙神像双翼一拍,朝他们震出狂烈气劲……蠖略逶丽冰旋劲。

女魃与应龙原本便是大荒时期的旱神与龙神,死后骸骨被塑入金身放在这里,护守五色笔。唐小峰再怎么厉害,却又哪里是这二神敌手?

唐小峰挥出一刀,纣绝阴天斩勉强接下女魃的万神圭旨乾离火,却无法载住应龙的蠖略逶丽冰旋劲,只能搂着廉锦枫往后疾退。

虬龙委浩眸中凶光一闪,以龙身扑向唐小峰,欲将他直接击杀。

前有应龙,后有委浩,除了与廉锦枫一同死在这里,唐小峰一时间竟是毫无办法。就在这时,却听白话叫道:“恶龙看鞭!”

虬龙委浩骤然回首,竟看到白话手中的绳子化作道道光芒向他抽来,每一鞭都带着焦味。无奈之下,他只好抽身避开,给唐小峰留下了腾挪的空间。

纵连唐小峰也没有想到白话竟然会出手帮他,但他却没有多想的时间。他深知被堵在这里,只会死得更快,一躲开蠖略逶丽冰旋劲,竟带着廉锦枫不退反进,凭着诡魅的身法和颜紫绡悟出的“星空倒转”从二神中间闯了过去,飞入晦朔合流。

女魃神像追入晦朔合流,应龙神像却是守在殿门,朝殿内一声狂吼,原本就开始崩溃的大殿更是土石乱坠。

唐小峰搂着廉锦枫穿过气流,往外飞掠,他现在采到龙髓玉灵芝,抢到五色笔,只要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那就万事大吉。

整个秀霸窟都在摇坠,崩陷,飞到岔口时,唐小峰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去跟徐丽蓉说一声,叫她离开,这个地方只怕是保不住了,可不能让她被活埋在这里。

他往那条岔道飞去,很快就来到熔岩滚滚的大坑,他与廉锦枫朝坑内大叫,徐丽蓉却始终是坐在火中,应也不应他们一句。这一下,倒是弄得他们有些难办,徐丽蓉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他们自然不能扔下她不管,但继续留在这里,弄不好就是一起活埋的下场。

犹豫间,女魅的金身追了过来,化作滚滚火海,要将他们淹没。唐小峰将阴幽戾气接连轰去,却毫无用处。

就在这时,坑内腾起火光,火光从他们头顶飞过,同样化作火海,与女魅撞在一起。热浪滚滚,熔岩四溢,唐小峰不得不搂着廉锦枫飞高一些,又以阴幽戾气护身,才勉强不被波及。

他看向前方,见对撞的两股烈焰同根同源,俱是由至纯至净的万神圭旨乾离火组成。它们互相对恃,彼此不分,直到女魅所化的烈焰缓缓后退,与她对撞的那股火焰才退了回来,以某种神秘的韵律跳动几下,再快速凝聚成一个少女……徐丽蓉。

徐丽蓉裸着身子,半张脸依旧焦黑。只是她整个身子都像是由火焰化成一般,闪耀而又炽热。

唐小峰看着她那美妙动人的,吹了个口哨。徐丽蓉扭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们做了什么?”

唐小峰取出一枝笔,朝她晃了晃。徐丽蓉道:

“没错。”

徐丽蓉身子一窜,化作一团炎气穿入地上的衣裳里,重新凝聚成形时,衣裳便已穿在身上。唐小峰想着这是什么功法?如果说以前万神圭旨乾离火是在她的体内,那她现在仿佛与乾离火已经混成一体,她就是万神圭旨乾离火,万神圭旨乾离火就是她。

徐丽蓉落在女魅金身之前,缓缓下拜,道:“黄帝已死,轩辕已亡,大地苍生再陷苦难,我等来取五色笔,亦是出于无奈,还请尊神放过我等。”

女魅金身看着徐丽蓉,一动不动。

唐小峰与廉锦枫对望一眼……虽然女魅与徐丽蓉都没再动,但他们却感到,她们之间正进行着某种奇妙的交流。

女魅与徐丽蓉身上都跳动着炎炎的火焰,互相交错,彼此纠缠,甚至让人觉得她们原本就是一体。这种交流没有持续多久,女魅发出满意的叹息,化作火焰,闯入徐丽蓉体内,直至消失不见。女魃消失后,徐丽蓉身上的炎气变得更加炽烈。她收起炎气,低声道:

唐小峰搂着廉锦枫飞到她身边,与她一同并肩往外飞。路上时,“徐姐姐,你刚才与女魅说了什么?”

徐丽蓉淡淡地道:“我所继承的,原本就是女魃传下来的《乾离炎火炼神飞化之道》,又称作《炎经》,乾离火只能为一人所得,女魃其实早已死去,只是骸骨被埋入金身,不得不被困在这里守护五色笔,心中早有怨气。我只是告诉她轩辕血脉已尽,她没有再守护五色笔的必要,她便将万神圭旨乾离火尽付于我,自己离开了。”

他们不断往上飞,飞到宝库,见这里残肢断体到处都是,可以想见刚才北海龙族与那伙人在这里打得有多惨烈。唐小峰快速地扫了一圈,笑道:“血断和杜三娘、玉公子都不在这里,如果我是他们,必定会躲在哪个地方,谁要离开他们就偷袭谁。”

徐丽蓉冷笑道:“希望他们不会像你这么愚蠢。”

唐小峰嘿笑道:“难说,难说。”

他们继续往上飞,刚一进入那满是神兵的兵库,一个大汉从殿顶扑下,两个人影从角落窜出。

徐丽蓉身形一晃,化作烈焰卷了过去,从角落里窜出的杜三娘和玉公子立时成了焦炭。殿顶扑下的“豪狮”血断大骇,抽身欲退,被唐小峰一刀斩去,轰成血水。

他们继续往上飞,唐小峰赞道:“徐姐姐好厉害,一下就解决了两个,我知道有一人能够凭着心法将她整个人遁入月光,与月精融成一体。但你却像是整个人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化作万神圭旨乾离火,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心中实在是太过好奇。

徐丽蓉捂着焦黑的半张脸,沉默不语。

同一时间,地底深处,委浩率着诸龙伏在应龙金身脚下。

“龙神大人,”虬龙委浩禀道,“昔日轩辕黄帝与我龙族约好,共治天下,等我龙族助他杀夸父,斩蚩尤,他却背信弃义,反血洗四海,逼我族签下神州之盟,又将龙神困于此处,替他守护五色笔。如今轩辕血统已断,我等前来,意欲取得五色笔,重写人龙两族之契约,令我龙族重振昔日之雄风,威加四海,一统神州。龙神若是不允,我等俱为龙神之后,死在先祖脚下,绝无怨言,若是龙神大人仍以我族为念,还请龙神助我等取得五色笔,令人族为当年轩辕黄帝之背信弃义,血债血偿。”

龙神应龙低吼一声,往上方窜去,竟将大地撕开裂口,它更是飞了出去。

委浩与诸龙又惊又喜,互相对望一眼,俱现出龙身,疾追而去。

白话本是躲在他们后头,见龙神带着他们去抢五色笔,暗道:“糟糕,糟糕……”

他想要追出去,脚步却又一个踉跄,坠在地上。他喃喃地道:“这就天黑了么?”

一下子就昏迷过去……

唐小峰与徐丽蓉从不死树飞了出来,发现天色已黑,太阳早已西落,月亮正从海上升起。

他们飞离邱山,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三人愕然回首,却见邱山快速下沉,整个不死树都分作两半。

一只带翼飞龙破地而出,身子越涨越大,直覆了半个夜空。它双翼一拍,海浪翻滚,向两边狂卷而去。

徐丽蓉失声道:“龙神应龙?”

青龙奉符,秀霸天下。

单是它以秀霸之气造成的海啸,就不知要害死多少东海的生灵。

带翼飞龙狂吼一声,朝他们疾扑而来。唐小峰与徐丽蓉大骇,带着廉锦枫没命飞掠。

龙神紧追不舍,双翼连拍,冰花乱坠,旋冰狂吐,气卷山河。

凡是它飞过的地方,大海都凝成冰川,凡是它喷中的岛屿,刹那间消失无踪。

徐丽蓉叫道:“把五色笔给它。”

唐小峰回道:“不给。”

徐丽蓉怒道:“要宝还是要命。”

“要宝也要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抢到五色笔也就算了,既然五色笔已经到了自己手上,凭什么要再把它送走?

徐丽蓉气道:“蠢货,蠢货。”

一道旋冰朝他们当头冲下,两人同时出手,徐丽蓉甩出万神圭旨乾离火,唐小峰用出纣绝阴天斩,两人联手破去旋冰,接着再逃。

他们屡屡遇险,就这样逃了一路,好在紧追他们的只是外塑厚土、内藏骸骨的龙神金身,并非真正活着的龙神,否则他们只怕早已死去。只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廉锦枫道:“我有一个法子。”

唐、徐二人同时道:“快说。”

廉锦枫道:“用五色笔在它身上画散魂咒,它原本只是泥塑金身,只要散去它的怨气与三魂,它的魂体就无法留在阳世。”

唐小峰与徐丽蓉不由齐齐点头……散魂咒只不过是茅山道法中最普通的符咒,按理说要用它来对付他们身后的龙神金身,想也不用去想,但是他们手中有五色笔,用五色笔画出来的散魂咒,威力至少要乘上个百倍千倍。

但是要怎样在它身上画咒?

这个问题,却是把他们三人全都难住了。

唐小峰心中快速动念,道:“你们到它背上画咒,我来引开它。”

他把五色笔交给廉锦枫,将她往徐丽蓉身上一扔,自己反往应龙窜去。廉锦枫失声叫道:“小峰哥哥……”

“别管他,”徐丽蓉带着廉锦枫往上飞,“他想死就让他死。”

唐小峰却也不想死,虽说五色笔是难得一见的宝贝,他还不至于真的就要宝不要命。眼见应龙的蠖略逶丽冰旋劲又冲了过来,他竟将五精泰煞宗天鼎扔了过去。

五精泰煞宗天鼎乃是应天地而生的宝物,精火卷去,竟将应龙的旋冰险险抵住。

应龙狂怒,旋冰连吐,唐小峰双手虚按,五精泰煞宗天鼎随着他的心念不断幻大,旋冰轰在鼎上,咣声连响,直震得苍穹破碎,星斗乱移。

只是应龙虽是上古时期便已名震大荒的神龙,五精泰煞宗天鼎却是连射落九日的射日弓也能铸出的神鼎,它气劲狂吐,却怎么也无法将泰煞鼎轰碎,于是变得更加暴躁,所有攻击全都冲着泰煞鼎来。

唐小峰心想:“果然是条笨龙!”

当然,真正的应龙绝对不是笨龙,但他面前的这条本质上只是一个神像,三魂随着骸骨一同被禁锢在泥身里,七魄却早已散去,难以真正的进行思考,再加上数千年来被困在地底深处不见天日,除了怨气再无其它,唐小峰以泰煞鼎诱它攻击,它竟转不过弯来,只朝泰煞鼎乱轰,倒像是一头见了红色就脑袋发晕的蛮牛。

另一边,徐丽蓉见唐小峰真能把应龙的注意力给吸引住,倒也暗自佩服。

她带着廉锦枫悄悄潜到应龙上方,然后借着夜色往下直落,想要无声无息地落在应龙背上。谁知龙神虽然脑袋不好使,却能感应到被它守护了数千年的五色笔,猛一抬头,秀霸之气狂卷,又朝二女喷出蠖略逶丽冰旋劲。

徐丽蓉竟是来不及躲避,赶紧将自身化作万神圭旨乾离火,将廉锦枫险险护住。冰火相交,乱流激射,徐丽蓉的《炎经》虽然已炼到“火灵”的境界,却又哪里比得上应龙?腾出的火焰竟是越来越弱,眼看着就要连同廉锦枫一起被应龙摧毁。

唐小峰却冲了上去,飞掠中抓住五精泰煞宗天鼎,鼎身横扫,直接轰在应龙的脑袋上。应龙喷出的旋冰偏离方向,徐丽蓉借机,带着廉锦枫直落而下。

唐小峰又给了应龙一鼎,再带鼎飞退。应龙怒极,双翼一拍,无数冰柱朝他射去,又连吐旋冰。唐小峰虽将泰煞鼎护在身前,却仍被震得头晕胸闷,肺腑错位,几乎要喷出血来。

但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他终于替廉锦枫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用五色笔在应龙背上画下散魂咒。应龙体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整个金身四分五裂……

同一时间――

虬龙委浩与敖历成,以及他们所带领的五龙,都听到了应龙金身碎裂前的嘶吼。

龙神竟然被人杀了?他们心底一片震惊,只觉得难以相信。

但他们却没空去看个究竟。

因为有人挡住了他们。

挡住他们的是一个小女孩,有着迷茫的脸庞,瘦小的身躯。

明明只是一个小女孩,诸龙却感受到一种异样的冷。

天上挂着一轮明月,女孩踏着月色飘在那里,仿佛与月色融成了一体,又仿佛她自己就是月亮,而天上的那轮,只不过是她的倒影。

敖历成想起了东海之上的一个传说,心头开始发凉。

委浩却不想再耽搁下去,这个女孩很是奇怪,仅仅是看着她,就有一种让人不安的恐惧,但是她终究只是一个小女孩,他不相信这样一个小女孩,能给他带来多少威胁。他低吼道:“杀了她!”

风从虎,云从龙。

五龙朝着小女孩怒腾而去,张牙舞爪,喷火吐电。

然而不管是火是电,都从小女孩身上莫名地穿过。

而她依旧点着月色,飘在那里。

五龙面面相觑,小女孩却取出一条彩带,轻轻一卷,所有的月光都被卷了过来,再骤然爆散。月光如箭,箭似月光,刹那间,五龙被月光刺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坠了下去。

虬龙委浩心底生寒。

但他却没有退缩。

他从北海带来的同伴全都死得干干净净,他又怎能一个人独活?

他以龙身向小女孩冲去。

小女孩虚虚地伸出手,轻轻一抓。

虬龙立时顿在那里,连动也无法再动一下。有什么东西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心脏,再不断地缩紧、缩紧……直至他的胸腔爆出血洞,喷血坠落。

敖历成怔在那里。

他已经知道这个小女孩是谁了。

她是“月亮”!

十大寇里最最神秘,同时也最最可怕的“月亮”!

他身子一窜,飞速逃走,连头也不敢回上一回……

唐小峰与二女落在一座荒岛上,升起篝火。

虽然摘到了龙髓玉灵芝,抢到了五色笔,但他们也累得够呛,只好先在这里休息。

圆月挂上中天,廉锦枫打了个呵欠,半倚在唐小峰怀中,就这样沉沉睡去。徐丽蓉则是坐在那里,看着晃动的篝火,火焰映在她的眼中,不断跳动。

唐小峰笑道:“这一趟虽然凶险,但还真是没有白来。”

徐丽蓉淡淡地“嗯”了一声。唐小峰眯着眼睛,道:“如果那个时候,你没有进入秀霸窟,你的修行也就不会有突破,对?”

徐丽蓉冷冷地道:“如果你是想让我谢你,那你就不用想了,没有我你们也找不到龙髓玉灵芝,抢不到五色笔,我们最多就是两清。”

唉,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子的女人?

徐丽蓉捂着毁去的那半张脸,沉默一阵,道:“我师父是轩辕国上一任‘女魃’。”

唐小峰点了点头……他早就猜到了。

她与轩辕国之间,要是没有某种联系的话,轩辕国也不会让她这外人成为“六恶神”之一,她继承的,其实是她师父的位置。

徐丽蓉道:“我与师父在不死树下生活了许久,那一日,我们本是想一同尝试《炎经》里最关键的‘火灵’境界的突破,但在最后关头,我的心灵出现了破绽,引来了各种魔头,她老人家为了救我,以自身心火强行引发天雷,驱散魔头,但她自己却因心火焚烧而死,而我也被蕴含在万神圭旨乾离火中的邪火弄成这个样子。虽然知道师父是希望我回到那里,重新完成修炼的,但是每每想起当时的情形,我就会开始害怕,既觉得是自己害死师父,又害怕再次被邪火焚烧。”

“但是修行这种事,原本也就是这个样子,你活着,你师父死了,但是反过来,也可能会是你死去,你师父活着。生与死,有的时候不过是谁更幸运,又或者是谁更不幸的问题,而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你跟你师父事先应该都有随时可能死去的觉悟,才开始进行修炼的。”

徐丽蓉冷冷地道:“你很不适合说这种哲理性的东西。”

“为什么。”

徐丽蓉道:“因为你的样子看上去就是一个笨蛋。”

喂喂,那是你这样子觉得好不好?不管谁在你眼里,恐怕都是笨蛋,最多就是十级笨蛋和九级笨蛋的区别。

“道理我是知道的,”徐丽蓉看向一旁,缓缓地道,“只不过知道与做到,虽然只有一线之隔,有时这一条线却怎么也都跨不过去。在进入乾离窟前,我还一直都在恐慌,但被你拉进去后,看到自己以前生活过的那个房间,不知怎的,一切又全都看开了……谢谢。”

唐小峰“嗯”了一声……你也知道要谢我啊?

难得难得……

第二天一早,他看到徐丽蓉将廉锦枫拉到一旁,两人交谈了一阵,回来后,徐丽蓉显得黯然和无奈。唐小峰知道对徐丽蓉来说,纵然在修行上有了突破,但脸上的疤痕依然是她心头的刺,而廉锦枫对此显然也没有太多办法。

在徐丽蓉去梳洗的时候,唐小峰悄悄问廉锦枫,想知道徐丽蓉的脸为什么不能治好?按理说,廉锦枫连断去的肢体都能想出治愈的办法,没道理无法治好一张脸。

廉锦枫却道:“主要还是太迟了,三魂营骨,七魄侍肉,并不只是魂魄会影响到肉身的完整,肉身也会反过来影响魂魄。丽蓉姐已经与万神圭旨乾离火合而为一,等于整个身体都重塑过,但她脸上的伤已经深入到她的魂魄,成为她魂魄的一部分,不管是用什么药物,都难以治好。”

又道:“就比如一个人刚开始断去手臂,他会渴望恢复,会觉得自己少了什么,但时长日久,这种感觉就会消失,因为他与那条手臂重叠的魂魄失去寄体,也会开始慢慢散去,到那时,就算有返本还源续断膏也别想让他断体重生。丽蓉姐脸上的伤已经存在了两年多,又是被阴魔的邪火所伤,已经完全烙在了她的魂魄中,想要治好,只怕是千难万难。”

唐小峰想起徐丽蓉在地底深处没穿衣服时的样子,耸了耸肩,想着这个女人肌肤细腻,身材火辣,要是脸一直都是那个样子,那就实在太可惜了。毕竟每个男人看女人,总是先看脸蛋,脸蛋不美,身材再好也是没用。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地一动,忖道:“既然是魂魄上的伤,她找锦枫帮忙只怕是找错人了,她应该去求紫绡姐想办法才对。”

所谓剑侠,原本就是先对魂魄进行强化与修炼,再从中提取能量,论起对魂魄的了解,只怕没有几个人能够胜过剑侠。当然,绝大多数剑侠只是按着剑谱进行修炼,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但颜紫绡却是“长通元妙之机”的凌霄花,连“星空倒转”这种违背天地常理的奇招也可创出,或许真的能够想出办法。

于是,在路上的时候,他虽不明说,却藉着与廉锦枫的交谈,有意无意地点出这一点。徐丽蓉的眼眸渐渐地亮了起来……

令唐小峰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还没有到长生宫,他们就遇到了颜紫绡。

颜紫绡远远的就截上了他们,唐小峰飞过去搂着她在空中转圈,叫道:“紫绡姐,才这么两天没见到我,就想我想得跑出来找我了?”

“想你个头,”颜紫绡给了他一个栗子,“是有别人找你。”

“别人找我?”唐小峰诧异地道。

“你跟我来!”颜紫绡拉着他改变方向,徐丽蓉带着廉锦枫跟在他们后头。

前方飘着一艘商船,阴若花立在船头。船上还有一名老舵手和一名男子,男子抬头看到他们,激动地喊着:“小峰。”

唐小峰却也是又惊又喜,落了下去,叫道:“舅舅……”

这男子竟是他的舅舅林之洋。

唐小峰固然知道他的舅舅林之洋原本就是海商,时常在东海做生意,但东海之大,也不是说遇到就能遇到。他自己本是打算摘到龙髓玉灵芝,替颜紫绡和薛蘅香续好手脚,就离开东海回天朝去的,却没想到在他离开东海之前,反在这里遇到了林之洋。

林之洋旁边的老舵手自然就是多九公,唐小峰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他,但对这见多识广的老人,却也是闻名久矣。

唐小峰问道:“婉如表姐没有跟来么?”

话刚问完,舱内传来女子的哭声,唐小峰听出那是他舅母的声音。林之洋更是流泪道:“婉如被强盗抓走了。”

唐小峰一听到有人把他表姐林婉如抓走,立时怒上心头,心想那还了得?林婉如本就胆小,这一被抓,就算无事,只怕也会被吓去半条命。更何况他现在在东海也算是威名远播,君子国悬赏十万两黄金都没能把他怎么着,居然有人敢抓走他的表姐。

他怒道:“是谁?把表姐抓走的人是谁?”

他已经决定了,一定要把那人碎尸万段。

阴若花道:“这附近只有一伙贼人,抢走你表姐的,多半便是胡汗三。”

呃……那个被人碎尸万段都还死不了的家伙?

唐小峰详细问起,才知道被抓走的并不只有林婉如,还有多九公的两个外孙女秦小春和田凤,而林之洋这次出海,除了做生意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为了找他。

原来,在唐小峰离家出走后,他姐姐唐小山知道舅舅乃是经商之人,时常在外,便托他打听弟弟的下落。几个月前,林之洋的商船途经君子国,听说鬼斧山的海盗头子被一个剑侠少年杀了,那少年的名字便是叫唐小峰。虽然不知道此唐小峰是不是就是彼唐小峰,但他回到岭南后,还是把这事告诉了唐敖和唐小山。

唐小山猜想那人必定就是弟弟,本是无论如何都要林之洋带她出海,寻找弟弟,唐敖却想着海外大风大浪,凶险万分,怎么能让女儿出海?于是要唐小山在家守着,自己出海寻子。唐小山却又担心父亲年岁渐大,死劝着不让父亲离家。唐敖无法,只好嘱托妻弟一定要找到幼子,唐小山则告诉舅舅,若是舅舅不能把她的弟弟找回来,那下次无论如何她也要跟着出海。

此时的唐小峰本就有些想家,又担心姐姐会被哀萃芳等人找上,想着自己一走便是将近三年,连信也不曾寄过一封,只知道让家人担心,心中自是愧疚万分,悄悄念道:“姐……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他让林之洋继续往下说,才知道,林婉如会被胡汗三劫了去,也算是被他害的。

林之洋出海后,四处打听外嬲下落,谁知唐小峰在东海的名气虽然越来越大,却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在知道他被君子国重金悬赏后,林之洋与林婉如更是替他担心。东海越来越乱,多九公几次劝林之洋早些回岭南去,林之洋却想着若不能探到外嬲下落,回去后无法向姐姐一家交待,于是又多耽搁了几日。等他们发现东海实在无法再待时,却已太迟,海上到处都是妖魔,他们只得在一处峡谷藏了几日。

昨晚他们原是想趁着夜色开船赶路,没想到又冲来一阵海浪,把他们冲到了胡汗三的媚山,被一伙贼寇冲了下来,抢了他们的财物。

林之洋知道自己的外嬲在东海颇有名头,于是把唐小峰的名号报了出来,谁知道不报还好,报了出来,胡汗三直接连林婉如她们也劫了去,说是要给他老婆做丫环。

林之洋被那伙强盗轰到海上,与多九公徒自焦急,却是毫无办法,结果抬起头来,看到两个少女在天上飞,他们心想这两人必是仙女下凡,于是跪在船头大喊仙子救命。两个仙女落了下来,其中一个独臂少女听出林之洋的口音,问了起来,又自报姓名,林之洋马上意识到她便是与他的外嬲一同被君子国通缉的少女,立即攀起关系。

这两个少女自然就是颜紫绡和阴若花,在唐小峰三人前往不死树后,颜紫绡闲得无聊,开始教阴若花御剑,两人飞着飞着,就飞到了这里。

唐小峰安慰舅舅,让他不用担心,自己打保票一定会把表姐和她的同伴救下来。只是一想到胡汗三的难缠,他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上次实在是被那家伙缠怕了。

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唐小峰与颜紫绡、阴若花、徐丽蓉、廉锦枫四女飞近媚山。

廉锦枫以内景神视之术查看山内情景,却无法看到山寨里头。阴若花低声道:“听说胡汗三的老婆擅长斋醮符咒,必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锦枫妹子的神视。”

徐丽蓉冷冷地道:“胡汗三出了名的怕老婆,就算把你表姐她们劫了去,想来也不敢对她们怎么样。但我们就这样打进去,就算杀了胡汗三,他还是能再跑出来,那时候,说不定他反会把火发在你表姐身上。”

阴若花道:“其实在十大寇里,胡汗三算是好的了,他老婆将他管得严,虽然劫财劫货,却从不轻易杀人。”

廉锦枫掩嘴笑道:“既然这样,我们不如也让他们劫去,进入寨中,他多半会将我们与你表姐关在一起,那时我们再相机行事。”

唐小峰嘿笑道:“就这么办。”

徐丽蓉面无表情地道:“你们去就好。”

唐小峰点头……你还真有自知之明,那伙贼寇看到你的脸,估计也懒得劫,直接就把你扔海里了。

徐丽蓉看出他念头,心底一声冷笑,瞄他一眼:“你们被劫去后,自己也要小心一些。”

“嗯,我们会小……等一下,什么意思?”唐小峰叫道,“是紫绡姐和锦枫她们去……”

徐丽蓉淡淡地道:“万一她们计谋败露,真被胡汗三抓了,成了他的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你安心么?再说了,她们要救的是你表姐,你让她们去冒险,自己在这看着,你有没有良心?”

唐小峰叫道:“但胡汗三认得我……”

廉锦枫眼睛发亮:“小峰哥哥相貌好,只要换身女儿家的衣裳,胡汗三肯定看不出来。”

徐丽蓉道:“对头……他原本就有些男不男女不女。”

你才男不男女不女,你这死女人分明就是想恶心我,活该你破相,一辈子嫁不出去。

颜紫绡听了也觉得很有趣,于是从囊中取出一套女孩子的衣裳来。虽然唐小峰死活不同意,但架不住诸女一同动手,非逼着他换上,换的过程中阴若花居然还偷偷摸了他好几下。

等他换好后,四女一看,果然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颜紫绡与廉锦枫笑个不停,阴若花色眯眯地看着他,其实对于她来说,这才是“美人儿”最该有的穿着,如果不是形象不好,她还真想把唐小峰抱回家慢慢宠爱。

廉锦枫又帮他梳了发髻,贴了贴花。唐小峰无奈,也只好任由她们作鬼。

徐丽蓉留了下来,四“女”抱了一块木头,装作船只遇难,漂流到了媚山。几名喽罗发现她们,把她们押到寨中。她们一路装作战战兢兢,面无血色。

进入寨中,胡汗三接了出来,看来看去,只觉四女个个出色,大喜过望,笑道:“我正愁夫人身边丫环不够用,白日里劫了三个,现在却又送来四个,天易不取,反受其处,甚好,甚好。”

廉锦枫在唐小峰耳边低声道:“不是‘天赐不取,反受其咎’么?”

唐小峰翻个白眼……一个没文化的强盗头子,认字能认个半边也算不错了,你跟他较什么劲?

胡汗三又向那些喽罗问道:“白日里劫的那些货点清了么?”

众喽罗道:“并无什么好货,只有百十担白米,二十担粉条,二十担青菜,还有一些衣箱。”

胡汗三道:“你们最好看清楚些,莫要把燕窝认作了粉条,若是燕窝,俺又有好东西吃了,但他们哪知道俺喜吃燕窝就肯送来?罢了,罢了,他这礼物虽然微末,俗话说‘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俺去之不共,也只好受之有鬼了。”

三女齐齐翻着白眼,唐小峰却想着,这情节怎么有种即视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唐小峰等人被带到后寨,果然另有三个女孩被看管在那里,其中一个便是他的表姐林婉如。林婉如原本就怕得浑身发抖,再加上他穿上女裳,自然无法将他认出。另外两个女孩则都是渔家打扮,也镇定不到哪去。

七“女”被胡汗三带到内室,一个二十多岁,打扮妖媚的女子迎了出来,道:“夫君为何去了许久?”

胡汗三道:“俺正愁夫人身边没有丫环侍候,白日里替夫人寻了三个,不想适才海上又飘了四个过来,可见老天也知俺心意……你们为何还不给夫人磕头?”

阴若花等自然不愿意给个强盗窝子的压寨夫人磕头,只是上前福了一下。胡汗三笑道:“这几个丫环都是不懂规矩,连个叩头抢地都不知道,夫人看她们生得可好?可还中意?”

那女子把众“女”一一看了过去,有些发怔,尤其是在看到廉锦枫时,脸色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却又很快转愠为笑,道:“今日山寨新添人口,为何不设筵席?难道喜酒也不吃么?”

胡汗三没有看到那女子一闪而过的愠意,大笑着让人上酒上菜。阴若花悄悄向唐小峰使个眼色,问他要不要现在就把林婉如等三女劫了就跑?

唐小峰摇了摇头……他已经把胡汗三跟《镜花缘》里的某个角色对上了号,然后知道这家伙要倒霉了……

酒菜上好,胡汗三看着众“女”眉开眼笑,那女子哼了一声,道:“你们还不与大王轮流敬酒?”

阴、颜、廉等人都还有些不乐意,唐小峰却笑嘻嘻地主动上前把盏,她们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也只好跟了上去。几轮下来,胡汗三酒入欢肠,醉眼朦胧,看着众“女”只管发笑。那女子面无表情地道:“我看夫君这个光景,莫非是喜欢她们么?”

胡汗三总算发现夫人脸色不太对劲,不敢作答。那女子脸色稍霁,道:“我房中向有老妈服侍,无须多婢,夫君既然喜欢,何不将她们都娶了作妾?”

胡汗三也是酒喝多了,喜道:“夫人此话可是当真?”那女子道:“我又怎会骗你?你同她们成了喜事,将来多生几个儿女,岂不是好?”

另一边,林婉如原本还希望那强盗的老婆善心大发,会将她们放了,听到这话,颤声道:“小春姐,这、这可怎么是好?”

秦小春咬着牙道:“我纵然是死,也不受贼人污辱,我看外头有口井,不如投井算了。”田凤道:“我也是这般主意。”

林婉如面如傅土,身似筛糠,纵然投井也是无力,只好哀求道:“你们一定要把我一同带去,要是把我丢下,我就没命了。”

阴若花低笑道:“这位妹子真是视死如归,此时性命只在顷刻,都还有空逗趣。”

林婉如娇躯发软:“俺、俺怎的逗趣了?”

阴若花笑道:“你说把你丢下就没命了,难道带你投井就有命不成?”

那女子道:“夫君若是觉得此事可行,我便选好吉期,你觉得如何?”胡汗三大喜,望着她深深打躬:“拙夫意欲纳妾已非一日,只是担心夫人怪罪,不敢启齿,夫人之言,深合我心……”

话未说完,那女子一下就跳了起来,筵席掀翻,洒了胡汗三一身酒菜,又把东西乱扔,大哭道:“你这狼心狗肺,我还以为你真要替我寻丫环,原来你是要借着这个名头置妾,这些日子让你多读书,你别的没学到,怎的反把这三妻四妾的陋习学了过来?你既要置妾,那要我何用?我又何必活在世上讨人嫌?”

娶了一把剪刀对准咽喉便要刺去,胡汗三登时吓得酒意全消,把剪刀抢了过来,百般陪罪。那女子口口声声说他负心,大声啼哭,又找了绳子往颈上套,胡汗三赶紧把绳子也抢了去。她想往墙上撞,胡汗三抱着她的腰,跪地求道:“俺刚才只是多喝了几杯,炎迷心巧……”

那女子怒道:“痰迷心窍……”

“不管是糖是盐,反正它就是迷了俺的心巧,”胡汗三使劲磕头,“只求夫人饶恕,俺再也不敢了。”

那女子却还不甘心,寻死觅活。胡汗三没法,只好磕头道:“俺已发誓不再存那等恶念,夫人要是不信,我就让人打个样子,以后再犯,加倍责罚也是情愿。”说完竟叫了四个喽罗进来,自己躺在地上让他们打。四喽罗无奈,举起军棍轻轻打去,胡汗三假意大叫,装作可怜。

阴若花等人偷偷看着,俱是好笑,唐小峰翻着白眼……原来胡汗三就是书里那个怕老婆的强盗头子,真是给全天下的男人丢脸。

那女子却又叫道:“你既然自己讨打,我又何必寻死?但刚才打的全都是假的,你又有分身之术,打到死你也不怕。若真的要我原谅,就必须给我生生挨个二十杖,我方才解气。”说完,她取出一张符纸贴在胡汗三脑门上,让那四名喽罗再打。

胡汗三朝四名喽罗道:“我酒后失言,以致夫人动怒,你们便按着夫人的话将我重责二十,如夫人念我皮肉吃苦,回心转意,也算你们大功一件。”

四名喽罗无奈,只好往重里打,直打得皮开肉绽,惨叫连连。廉锦枫看着好笑,却又悄悄移过去,将贴在胡汗三脸上的符咒记了下来。

二十杖打完,那女子还不甘心,让人再打。胡汗三恸哭道:“求夫人饶恕,愚夫吃不消了。”

那女子道:“既要讨饶,适才为何却又想着纳妾?我这些日子逼你读书,本是想着你这人毫无谦卑之心,多读些书,改改骄傲脾气。谁知你骄傲之心不死,字儿只认半边,反想着书上那些意淫情景,我不打你别的,只要把你的骄傲打个全无,我才甘心。过了今日,以后我也不管你,你若不讨妾则己,若要讨妾,必须先替我讨个男妾来,我这男妾叫做‘面首’,面者,取其貌美;首者,取其发美。这个典故可是自古就有,不是我编出来的。”

胡汗三叫道:“这点小事,夫人何必考据?夫人要讨男妾,要置面首,无不遵命,就只这股子骄傲,乃我们绿林向来习气,久已立誓不能改的。”

那女子道:“骄傲既是强盗习气,何妨把这恶习改了?”

胡汗三道:“我们做强盗的,全凭着骄傲欺人,把这习气改了,那还算什么强盗,这是到死都不能改的。”

那女子大怒:“我就把你打死,看你到底改不改。”

又一连打了八十大杖,胡汗三昏晕数次,苏醒过来,强打精神,垂泪道:“求夫人快备后事,愚夫快要不行了。俺死之后,别无遗言,惟嘱后世子孙,千万莫把这祖宗传下来的绿林习气改了。”说完又昏了过去。

那女子看他命己垂危,却也暗自后悔,赶紧把他脑门上的符咒摘了下来,又想着还是先把这些少女打发走,免得他醒来后又生邪念。只是等她还过神来,七“女”竟不知去了哪里,找都找不到了……

百花仙子与座下九十九位花神名单:

司曼陀罗花仙子第一名才女“蠹书虫”史幽探

司虞美人花仙子第二名才女“万斛愁”哀萃芳

司洛如花仙子第三名才女“五色笔”纪沉鱼

司青囊花仙子第四名才女“蝌蚪书”言锦心

司疗愁花仙子第五名才女“雕虫技”谢文锦

司灵芝花仙子第六名才女“指南车”师兰言(精通风鉴之术)

司玫瑰花仙子第七名才女“绮罗丛”陈淑媛

司珍珠花仙子第八名才女“锦绣林”白丽娟

司瑞圣花仙子第九名才女“升平颂”国瑞征(并非原名)

司合欢花仙子第十名才女“普天乐”周庆覃(并非原名)

司百花仙子第十一名才女“梦中梦”唐闺臣(原名唐小山,百花仙子转世,唐小峰之姐)

司牡丹花仙子第十二名才女“女中魁”阴若花(东海十二花之一,女儿国储君)

司木笔花仙子第十二名才女“风月主”印巧文(唐敏女学生,岭南)

司洛阳花仙子第十三名才女“回文锦”卞宝云

司兰花仙子第十五名才女“血泪笺”田秀英

司菊花仙子第十六名才女“玉无瑕”林书香

司琼花仙子第十七名才女“龙凤质”宋良箴(原本姓李,忠勇王李贞幼女,唐太宗李世民孙女。)

司莲花仙子第十八名才女“蓝田玉”章兰英

司梅花仙子第十九名才女“百炼霜”阳墨香

司海棠花仙子第二十名才女“花御史”郦锦春

司桂花仙子第二十一名才女“水中月”田舜英

司杏花仙子第二十二名才女”小太史”卢紫萱(东海十二花之一,乳名亭亭。)

司芍药花仙子第二十三名才女“玉交枝”邺芳春

司茉莉花仙子第二十四名才女“珊瑚”邵红英

司芙蓉花仙子第二十五名才女“玉玲珑”祝题花(岭南)

司笑靥花仙子第二十六名才女“个中人”孟紫芝

司紫薇花仙子第二十七名才女“一剪红”秦小春(多九公外孙女)

司含笑花仙子第二十八名才女“蕙兰风”董青钿

司杜鹃花仙子第二十九名才女“小嫦娥”褚月芳

司玉兰花仙子第三十名才女“锦绣肝”司徒芜儿(东海十二花之一)

司蜡梅花仙子第三十一名才女“神弹子”余丽蓉(东海十二花之一,原名徐丽蓉。)

司水仙花仙子第三十二名才女“凌波仙”廉锦枫(东海十二花之一)

司木莲花仙子第三十三名才女“小杨香”骆红蕖(东海十二花之一,骆宾王后人,《镜花缘》中为唐小峰之妻。)

司素馨花仙子第三十四名才女“赛钟徭”林婉如(唐小峰表姐)

司结香花仙子第三十五名才女“碧玉环”廖熙春

司铁树花仙子第三十六名才女“女学士”黎红薇(东海十二花之一,乳名红红。)

司碧桃花仙子第三十七名才女“鹦鹉舌”燕紫琼(剑侠)

司绣球花仙子第三十八名才女“天孙锦”蒋春辉

司木兰花仙子第三十九名才女“三面网”尹红萸(东海十二花之一)

司秋海棠花仙子第四十名才女“小猎户”魏紫樱(东海十二花之一,魏思温之女。)

司刺蘼花仙子第四十一名才女“女英雄”宰玉蟾

司玉簇花仙子第四十二名才女“梦中人”孟兰芝

司木棉花仙子第四十三名才女“织机女”薛蘅香(东海十二花之一,薛仲璋之女。)

司凌霄花仙子第四十四名才女“女中侠”颜紫绡(剑侠)

司迎辇花仙子第四十五名才女“离乡草”枝兰音(东海十二花之一)

司木香花仙子第四十六名才女”采桑女”姚芷馨(东海十二花之一)

司凤仙花仙子第四十七名才女“芙蓉剑”易紫菱(剑侠)

司紫荆花仙子第四十八名才女“清风翼”田凤(多九公外孙女)

司蔷薇花仙子第四十九名才女“广寒月”掌红珠

司秋牡丹花仙子第五十名才女“鸳凤俦”叶琼芳

司锦带花仙子第五十一名才女“鸿文锦”卞彩云

司玉蕊花仙子第五十二名才女“夜光壁”吕尧

司八仙花仙子第五十三名才女“清虚府”左融春

司子午花仙子第五十四名才女“意中人”孟芸芝(精通六壬演卦之术)

司青鸾花仙子第五十五名才女“睿文锦”卞绿云

司旌节花仙子第五十六名才女“君子风”董宝钿

司瑞香花仙子第五十七名才女“五彩虹”施艳春

司荼蘼花仙子第五十八名才女“鸳鸯带”窦耕烟(唐敏女学生,岭南)

司月季花仙子第五十九名才女“朝霞锦”蒋丽辉

司夜来香花仙子第六十名才女“水晶珠”蔡兰芳

司罂粟花仙子第六十一名才女“书中人”孟华芝

司石竹花讪子第六十二名才女“绮文锦”卞锦云

司蓝菊花仙子第六十三名才女“连理枝”邹婉春

司丁香花仙子第六十四名才女“玉壶冰”钱玉英

司棣棠花仙子第六十五名才女“锦帆风”董花钿

司迎春花仙子第六十六名才女”双凤钗”柳瑞春

司千日红花仙子第六十七名才女“雄文锦”卞紫云

司翦春罗花仙子第六十八名才女“画中人”孟玉芝

司夹竹桃花仙子第六十九名才女“罗纹锦”蒋月辉

司荷包牡丹花仙子第七十名才女“连城璧”吕祥

司西番莲花仙子第七十一名才女“比目鱼”陶秀春

司金丝桃花仙子第七十二名才女“峨眉月”掌骊珠

司翦秋纱花仙子第七十三名才女“鸳鸯锦”蒋星辉

司十姊妹花仙子第七十四名才女“花上露”戴琼英

司丽春花仙子第七十五名才女“如意风”董珠钿

司山丹花仙子第七十六名才女”尧文锦”卞香云

司玉簪花仙子第七十七名才女“月中人”孟瑶芝

司金雀花仙子第七十八名才女“瑶台月”掌乘珠

司栀子花仙子第七十九名才女“麒麟锦”蒋秋辉

司真珠兰花仙子第八十名才女“女蓓提”缁瑶钗

司佛桑花仙子第八十一名才女“龙文锦”卞素云

司长春花仙子第八十二名才女”比翼鸟”姜丽楼

司山矾花仙子第八十三名才女“持筹女”米兰芬(擅长筹算)

司宝相花仙子第八十四名才女“浣花石”宰银蟾

司木槿花仙子第八十五名才女“胭脂萼”潘丽春

司蜀葵花仙子第八十六名才女“镜中人”孟芳芝

司鸡冠花仙子第八十七名才女“同心结”钟绣田(唐敏女学生,岭南)

司蝴蝶花仙子第八十八名才女“仁风扇”谭蕙芳

司秋葵花仙子第八十九名才女“眼中人”孟琼芝

司紫菜莉花仙子第九十名才女“铺地锦”蒋素辉

司梨花仙子第九十一名才女“荆山璧”吕瑞

司藤花仙子第九十二名才女“太平风”董翠钿

司芦花仙子第九十三名才女“潇湘月”掌浦珠

司蓼花仙子第九十四名才女“鹤顶红”井尧春

司葵花仙子第九十五名才女“海底月”崔小莺

司杨花仙子第九十六名才女“铁笛仙”苏亚兰(唐敏女学生,岭南)

司桃花仙子第九十七名才女“赛赵娥”张凤雏

司草花仙子第九十八名才女“小毒蜂”闵兰荪

司菱花仙子第九十九名才女“笔生花”花再芳(唐敏女学生,岭南)

司百合花仙子第一百名才女“一卷书”毕全贞

自从五胡乱华、南北朝后,州郡割裂,隋朝虽然一统天下,却亨祚不长,二世而亡。

唐太宗李世民登极,以山形之便,将天下分作十道,分别是关内、河南、河东、河北、山南、陇右、淮南、江南、剑南、岭南。

岭南乃是五岭以南,古时为百越之地,又被中原人士称作“蛮夷之地”,自秦朝一统天下后,虽然经历多次汉人南迁,但因五岭险恶,岭南与中原的联系受到阻碍,不管是风俗还是文化跟中原都有着极大不同,经济上亦是往来极少。

五胡乱华之后,中原深受胡人影响,再加上李唐宗室自身便带着胡人血统,风气大改。反是岭南偏安一角,南北朝时接收了许多南逃的士绅,历朝历代又多为流人犯官流放之地,反而保留了一些魏晋遗风。

唐家位于岭南循州海丰郡河源县百香衢,虽是汉人,东晋时便已举家迁移至此,原是书香世家,祖上留有良田数顷,虽然算不上有多富有,倒也尽可度日。

这一日,唐小山做完早课,将前来与她谈文的几位姐妹送了出去,正要回到院内,却看到街头驶来两辆马车,其中一辆上装着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俱是天朝所未见,有大如石块的珍珠,五彩缤纷的珊瑚,还有大得出奇的鼻烟,造型古怪的发钗。

唐小山心想,这些珍珠、珊瑚必是假的,谁会把这等东西拿出来随街现宝?况且以前也从未见过如此大的珍珠。这些人若不是从海外来这里投机取巧的海商,那就必是从中原而来、冒充海商的奸商。

两辆马车停了下来,其中一辆帘子掀开,踏下一个美得出奇的女子,柔美飘逸,步伐轻盈,素齿星眸,般般入画。唐小山暗赞一声,想着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这样的女子绝不会是奸商,难道是哪位移居此处的世家小姐?但她将财宝如此显露,那就未免太轻率了。

美貌女子身后还跟着两位女孩,模样也都不错,但比起她来,又要差上许多。

唐小山正要看看这女子要往哪去,她却移了过来,俯身道:“这位莫非便是小山姐姐?”

唐小山心中暗自诧异,又想着你的年纪怎么看都要比我大上许多,怎可将我呼作姐姐?此时,隔壁邻居也都好新鲜地聚了过来,想知道这位美女到底是唐府的什么人。

唐小山回礼道:“小妹正是唐小山,这位姐姐是……”

那女子道:“妾身姓徐,乃是令弟小峰的妻子。”

唐小山僵在那里,邻居也议论纷纷,都想着唐府的公子离家出走都快三年,也不知是不是死在了哪个地方,怎么突然就冒出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妻子?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少女踏出唐府,看到美丽女子身后的两个女孩,又惊又喜:“蘅香,芷馨?”两个女孩也同时叫道:“红蕖姐……”

从唐府里出来的自然就是早已赶到岭南的骆红蕖,立在美丽女子身后的则是薛蘅香与姚芷馨。骆红蕖看到薛蘅香双腿已经康复,心里替她高兴,又看着那几可与廉锦枫争艳的美丽女子,虽是认不出来,却又觉得似曾相识,好一会儿,才睁大眼睛:“丽蓉姐?”

唐府内头,唐敖与妻子林氏见了徐丽蓉等三女。

他得知徐丽蓉乃兄长徐敬业流落海外之女,心中自是惊喜,但在看到徐丽蓉伏身下拜,自称儿媳时,却也是目瞪口呆。

徐丽蓉见府中并非只有唐敖、林氏、唐小山三人,还有一名少女立在林氏身边,神情显得颇为尴尬,于是殷殷问道:“这位妹子如何称呼?”

那女子长得清丽削瘦,秀发如瀑,她低着头,福了一福,低声道:“小妹姓宋,名叫良箴。”

薛蘅香见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于是悄悄地问骆红蕖是怎么回事?骆红蕖偷偷地告诉了她,她立时也睁大了眼睛,想着:“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又悄悄看向唐小山,见唐小山在相貌上与唐小峰颇有相似之处。刚才她们停下马车,本是想找人问清唐府在哪,但一看到唐小山,便猜到她就是唐小峰的姐姐,这才上前询问。

薛蘅香想道:“大哥那日说过,他心里一直都在悄悄恋着他的姐姐,正是因为知道这份爱恋不合伦理,他才离家出走。现在他有了紫绡姐和锦枫,又有了丽蓉姐,我本以为他早已放下了幼时的单恋,但他现在却跑得无影无踪,莫非是心里仍然苦恋他的姐姐,近家情怯,逃了不成?”

唐敖道:“为何你们到了这里,却不见小峰?那逆子又去了哪里?”

徐丽蓉怒道:“鬼才知道!”

众人:“……”

徐丽蓉发现自己不够淑女,轻咳一声,盈盈下拜:“儿媳亦不清楚,儿媳教夫无方,还请公公见谅。”

众人:“……”

在徐丽蓉与薛、姚二女前往百香衢时,唐小峰却是来到了平安村。

此时的平安村早已成了废墟,当年他与颜紫绡到彭岭杀虎,却惹出了虎妖流离多。流离多先一步来到平安村,将村中百姓杀尽杀绝,又放火烧毁。自那之后,清源县百姓便将此处视作,再无人敢迁到这里。

他来到颜紫绡的祖母坟前,想要上些清香,除去杂草。这本是颜紫绡在他离开前特意交待过的事,虽说她祖母年岁已高,但要不是他与颜紫绡惹来虎妖,老人家也许还能再活几年。颜紫绡与唐小峰当初之所以离开岭南,主要还是因为担心委羽山的妖怪查出是谁杀了流离多,连累家人,避仇去的,结果在东海一待就待了两年多,连墓也没有回来扫过。

这次唐小峰先行回来,她自然不忘交待一番。

唐小峰本以为两年多不曾扫过墓,紫绡姐祖母的墓前必定是杂草丛生,谁知这里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墓碑都重新换过,坟前还有几截燃完的清香,香灰落在地上,一截一截,不曾被风雨吹去,显然前不久方才燃完。

他心中暗自诧异,想着难道是颜崖回来过?

颜崖是颜紫绡的哥哥,当年亦是离家出走,说是要考中武举方才回家,结果也是一去不回。唐小峰想,除了颜崖大约也不会有别人在这里扫墓。这样想的时候,周围妖风忽起,三个黑影直掠而出,将他围住。

围住他的竟是三个妖怪,其中一个全身金黄、狮头人身的妖怪朝他吼道:“贱人,终于让俺逮着……汝是何人?”

唐小峰笑道:“你们又是谁?”

狮妖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又看到他提着清香纸钱,立时喝道:“必是那贱人让他前来代她扫墓,你们将他拿下,逼问贱人下落。”

另两妖直扑而去,唐小峰大叫一声“妖怪”,扭头就逃。

两妖直追,一忽儿就追到了坡下。狮妖狂笑两声,纵了过去,本以为两个同伴必定已擒住了那个小子,谁知到那一看,两妖已死在地上,一个声音在它身后响起:“你说的贱人是谁?”

狮妖一惊,想要转身,一股剑气直压而来,迫得它不敢动弹。唐小峰在它身后冷冷地道:“答我的话!”

狮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子竟然会是剑侠,干咽了口口水,正要说话。剑光一闪,透胸而出,狮妖睁大眼睛倒在地上。唐小峰却是掠了开来,掠入附近芦草里,藏了起来。

远处又有几只妖怪飞掠而来,其中一个惊道:“老孽被人杀了。”

另一只妖怪道:“他们身上只有一个剑孔,俱是被人一剑杀死,杀他们的,必是那姓颜的丫头。”

一个丑陋而矮小的妖怪冷笑道:“早就提醒过老孽,守到那贱人,一定要悄悄通知大家,不可独自动手,他却自以为本领了得,想要争功,也不想那姓颜的贱人如果真是他对付得了的,又怎会连八爷都那般头疼?”

另一妖道:“那贱人必是逃了,我们回报八爷去。”

它们带上三妖尸体,飞掠而去。

唐小峰在心中忖道:“它们说的‘姓颜的贱人’难道会是紫绡姐?若说不是紫绡姐,它们守着紫绡姐坟墓,等的人又是姓颜,那未免太过凑巧,若说是紫绡姐,但它们又怎么知道紫绡姐正好是让我在今日代她扫墓,提前守在这里?还是说,委羽山的那些妖怪早已察知紫绡姐是杀死流离多的凶手,却又苦于找不着她,所以这两年来一直派人守在这里?但这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不管他怎么想,竟都想不明白。

算了,还是先回家……

唐府之中。

唐小山腾出几处空房,给徐丽蓉等人居住。

唐家自晋朝时便已住在清源县,唐府占地不小,人口却少,日子不算清苦,却也从不奢华。后院里一座阁原本已被废置许久,现在清理干净,打扫一番,却也可以住人。

唐小山与宋良箴替徐丽蓉铺帐铺床,骆红蕖则与薛、姚三女聚在隔壁一间,问她们在自己离开东海后,东海又发生了些什么。尤其是在听到月亮与白话竟是同一个人时,连骆红蕖也不免吃了一惊。

唐小山与宋良箴在那忙着,徐丽蓉却坐在妆台旁,对着从东海运来的琉璃镜轻施粉黛,梳弄秀发。唐小山见她丰姿绰约,光艳逼人,好奇地问:“丽蓉姐,你这么好看,为何愿嫁给我那总是喜欢胡闹,连家也不回的弟弟。”

徐丽蓉对着镜子,轻叹一声,顾影自怜:“鲜花,总是要插在牛粪上的,不是这坨牛粪,也是那坨牛粪。”

唐小山、宋良箴:“……”

唐小山呵呵地笑:“这、这样子啊……”

将徐丽蓉的房间整理好后,宋良箴又帮薛蘅香和姚芷馨去了,唐小山喜欢看书,因她们从东海带了许多以前听过名字却从不曾见过的书藉回来,于是挑了一本,走出阁,准备先回自己闺房看书去。

走在路上时,一个人影忽地窜了过来,把她吓了一跳。

等她定睛看去,这人却嘻嘻笑道:“姐……我回来了。”

唐小山将他瞪了一会,抿着嘴儿,将书本直接盖在他的脑袋上。

唐小山将弟弟打量了一会,见近三年不见,弟弟高了许多,也壮了许多,但脸上那嬉皮笑脸的可恶表情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唐小峰见姐姐亦是长得亭亭玉立,娇美浮凸,于是嘿笑道:“姐姐,你漂亮多了。”

“有这么跟姐姐说话的么?”唐小山没好气地瞅了弟弟一眼,又拉着他的手,“快去见娘。”

林氏思念儿子已久,终于看到他,抱着唐小峰便哭了起来。唐小峰以前虽因母亲爱哭有些烦心,现在听到这从小便已熟悉的声音,倒是颇多感触,搂着母亲说说笑笑,哄她开心。唐敖看到幼子回家,他自己便是喜欢游山玩水的性子,再加上儿子竟真的将兄长徐敬业、义弟骆宾王的后人寻了回来,也就没有对他说教。两人聊了许多海外稀奇古怪的事情,将唐敖听得游心大动,恨不得自己也到海外转个几圈。

一家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一个清丽少女捧着瓜果走了进来,唐小峰见她似乎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林氏却已拉着少女道:“良箴,你也来跟小峰说说话。”

唐小峰笑道:“原来是良箴姐。”当日他与颜紫绡被虎妖追杀,晕倒庙前,就是被宋良箴和她师父救了。

宋良箴螓首低垂,清清冷冷地福了一福,便行离去。唐小峰心想她怎么这般冷淡?再看去,却看到父亲一脸无奈,姐姐没好气地瞅着他。他小声地问:“出了什么事?”

唐小山低低地解释:“良箴姐住进我们家后,爹因她孤苦,又要向邻里解释为何家中多了一人,于是便作主将她许配给你。”

咳,竟有这事?难怪在路上,舅舅和婉如表姐看到徐丽蓉,都有些怪怪的。唐小峰心想,老爹还真是帮我作媒帮上瘾了,不过他的眼光还真不错,书里帮我找的是二妹,现在帮我找的是宋良箴,都是又漂亮又好看的才女。

林氏自然万事都帮儿子着想,道:“我看丽蓉端庄,良箴孝顺,都是好姑娘,不如就将她们都配给小峰……”

唐小峰使劲点头,心想这个好,这个好。唐敖气道:“胡闹,胡闹,良箴是龙凤之资,丽蓉是忠良之后,怎可糟蹋了她们任何一人?真是胡闹。”

唉,我这老爹有的时候就是死脑袋,一点都不知变通。

二十一世纪的人总以为中国古代可以三妻四妾,却不知这种看法其实是错的。从古到今,古时候的中国,在律法和风俗上都只规定了一夫一妻。妻若不孕,可以取妾,但不管有多少个藤妾,妻子却只能有一个。明清时虽然也有“一个正妻,两个平妻”的说法,但也只有一些乡下土财主这样子做,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唐家本就是书香世家,对这种大忠大义和传统礼仪看得较重,唐敖虽有薄产,但林氏已经替他生了子女,便从来没有想过再娶妾室。宋良箴虽然改作宋姓,其实却是忠勇王李贞之女,唐太宗李世民的孙女,徐丽蓉亦是名将之后,不管是哪一个给唐小峰作妾,显然都是委屈了她。

只是事已至此,就连唐敖也没有太多办法。唐小峰与徐丽蓉的婚事既没有父母之命,亦没有媒妁之言,但哪怕是看在徐敬业的份上,唐敖也不能让儿子把她休了。宋良箴本就是流落民间的郡主,再加上周围邻里也都知道她是唐小峰未过门的妻子,又柔媚体贴,这两年里对唐敖夫妇诸多孝顺,唐敖与林氏也不忍让她受委曲,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从父母房中离开后,唐小山推着弟弟,让他去见见宋良箴,与她说说话也好,自己则看书去了。

唐小峰在后园里找到宋良箴,见她坐在池边发怔。

宋良箴虽是皇族,却是从小落难,为了逃避武追杀,常年跟着师父末空尼在山中修行,寂寞孤苦。后来来到唐府,由师父与唐敖作主,许配给唐家公子,觉得自己已是有了个家,心中安定许多,这两年来亦是以唐家儿媳自居,百事孝顺,也盼着唐小峰日后回来,会疼她爱她。

谁知道唐小峰回到家中,却又带回来一个天仙般的妻子,仅仅是看着徐丽蓉那逼人的光艳,她便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其实宋良箴长得亦是漂亮,但她从小藏于深山老林,也没有多少自信,更不知该如何处理这般局面,只是这两年来的殷切期盼与现在的尴尬处境形成了太过强烈的落差,让她实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在心中想着:“就算有公婆替我作主,他心中既已有了她人,又如何还会爱我?若是将他逼得急了,说不定他带上徐姑娘再次离家,我反倒成了让人耻笑的怨妇,我却又是何苦?倒不如回到山中去寻师父,就此出家,虽说是深灯古佛,却也是从小过惯了的日子。”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拔下发钗,弄乱秀发,拾起旁边缝衣刺绣的剪刀,便往秀发剪去。

纤指方一用力,却是按了个空,她错愕地看着玉手……剪刀竟不知去了哪里。

她心想莫非是有鬼不成?扭着身子左寻右看,都没有找着,又往后一看,却看到一张嘻嘻笑的脸摆在自己面前。她吓得跳了起来,立足不稳,失了平衡,一头便要往池里栽去。

身后一紧,有人抱住了她的腰,将她拉了回来。

她心如小鹿般地乱跳。

唐小峰将她按得坐下,又将夺在手中的剪刀搓啊搓,竟搓成了一个梳子,他立在宋良箴身后,替她梳着秀发,道:“箴姐姐,这么好看的头发,你去剪它做什么?”

宋良箴有些紧张:“唐公子……”

唐小峰脑袋歪在她的粉颈旁,侧脸看她,嘿笑道:“要叫我夫君。”

宋良箴脸儿一红,心想就算我们有着婚姻,但毕竟不曾拜过天地,我怎好直接将你呼作“夫君”?

唐小峰继续替她梳弄着秀发,道:“箴姐姐,那日如果不是遇到你和你师父,我和紫绡早就已经死在了间山,我知道箴姐姐会是一个好妻子,所以我也一定会做箴姐姐的好丈夫。”

他说得口无遮挡,一点也没有男女之间该有的婉转,宋良箴却安下心来,红着脸儿,点了点头。

替少女梳好秀发,唐小峰从囊中取出一条金钗,用三昧真火变戏法般搓弄成金钗,替她插上,又歪着脑袋欣喜一番,嘻嘻笑道:“箴姐姐,你真好看。”

宋良箴从来不曾被男子夸过,心里喜孜孜的,低声道:“哪里比得上丽蓉姑娘。”

你比她好多了,那个死女人……我早晚休了她。

离开宋良箴后,他又去见了骆红蕖,他与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当初原本就是四人结拜,如今四人又聚在一起,骆红蕖见他与薛蘅香已尽释前嫌,心中也是欢喜。

他将自己在颜紫绡祖母坟前遇到的事说了出来,与骆红蕖一同商量,骆红蕖亦觉古怪,却也跟他一样弄不明白。他又问骆红蕖,这些日子是否发现有人要对他姐姐不利,骆红蕖沉吟道:“异事倒是有些,却也不曾见有谁要害小山姐。”

唐小峰诧异地问是什么异事,骆红蕖说现在也说不清楚,又说到了明白,他自然便会知道。

唐小峰一头雾水,但因她说并未见有谁要害他姐姐,也就放下心来,没有多问。

骆红蕖看着他,低声问:“为何大哥觉得,有人要害小山姐姐?”

唐小峰苦笑道:“这事我也说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想害我姐姐的,就是哀萃芳与纪沉鱼那伙人。”

骆红蕖心中疑惑,在她看来,唐家并没有什么出奇来历,唐小山更是连家门都没有出过,亦没有与谁结过仇怨,不明白大哥为何如此肯定。她心想:“莫非大哥是不想让我待在东海,找个借口把我骗到这里?”

“说来也是奇怪,”骆红蕖道,“虽然以前从未见过小山姐姐,但来到这里后,却又觉得仿佛早就熟识一般,又听得大哥说过,可能有人想要杀她,于是便生出无论如何也绝不让人害她的念头。”

唐小峰心想,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都是花,我姐却是百花仙子。

但是哀萃芳她们为何却非要杀死百花仙子?明明她们自己也是花神。

唐小峰的归来,自是让唐府热闹了一番,还有唐小峰的隔壁邻居和一些儿时玩伴,也都跑来看他,顺便看看他带回家的美娇娘。

大家问他这三年去了哪里,他便胡诌了一番,说自己被一个卖艺的家伙给拐了,卖到海外,辗转了两年多才终于回来,众人不信,说你年纪虽小,但不把别人卖了那就已是别人走了狗屎运,还轮得到别人卖你?

他哀叹着说聪明的架不住打闷棍的,别人一棍把他闷了,运到船上,他再聪明也无用啊?

唐时风气开放,岭南虽没有开放到中原那种少女穿上诃子逛长安的地步,但以前原是蛮荒之地,却也没有受到什么礼教影响,男女之防较为宽松。

众人争着去看徐丽蓉,又好奇唐小峰是怎么把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拐到家里来的,徐丽蓉脾气不好,若不是考虑到今日第一天见到公婆,怎么也得注意形象,只怕一把火就把这些朝她指指点点的家伙烧了。

徐丽蓉性子不好,薛蘅香却更为清冷,直接躲在房中不出来,还是大方磊落的骆红蕖带着姚芷馨,与宋良箴一同招待大家,更是让唐小峰幼时的那些狐朋狗友哀叹,想着这小子到底拐了几个美少女回来?我们要不要也去找人打我闷棍,到海外转个三年?

繁华过后,夜深人静。

唐小峰初回家中,反而有些睡不安稳,于是披衣起身,来到外头,却看到他的姐姐独自一人坐在檐下,赏月观星。

这是唐小山从小养成的习惯,最早教她观看星盘的还是他们的叔叔唐敏,唐敏也是饱学多才的文士,只不过对功名从来就不感兴趣,不曾赴过试。

唐小山对天上的群星分布一向极有兴趣,唐小峰猜想那是因为她上一世便是住在天上的缘故,但他自己却从来没有半分兴趣,也懒得去跟唐敏学这些东西。

姐姐穿着一件青色束胸百褶裙,肩上披着对襟半臂,蛮腰束着小小丝绦,仅仅只是坐她身边,便能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处女幽香。

在唐小山出生之时,异香满室,似花香而非花香,三日之内,竟换了百种香气,邻居传作奇谈,才将此地改名叫百香衢。她天生便体带清香,不知道的人,反以为她喜用冰麝旃檀,总问她是用哪种香料,让她颇为郁闷。

姐弟俩并肩而坐,唐小山瞅了弟弟一眼,笑道:“回到家中,便睡不着了?”

唐小峰嘻嘻笑道:“不是,是有些学问上的事,想要请教姐姐。”

唐小山惊道:“小弟,你转性了耶,竟然会对学问感起兴趣来?你莫不是他人冒充的?”

喂喂,其实我也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啊。

唐小峰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摊开来给姐姐看,唐小山失笑道:“你这是从哪抄来的天书?这种蝌蚪文字,我哪看得懂?”

“连姐姐也看不懂么?”唐小峰大失所望……在书里,他姐姐明明是天生便能看懂古篆的啊,在小蓬莱时,他姐姐曾寻到天榜,榜上的蝌蚪文字除了他姐,再无一人能够看懂。

在从《阴符经》里抄下这些蝌蚪文时,他便想着,这世上要是只有一个人能够看懂,那个人必定是他姐姐。

唐小山没好气地道:“我何曾学过这种东西?你真当你姐是生而知之的圣人不成?”

唐小峰苦笑了一下,摊着纸躺在石阶上。唐小山也躺了下来,与他肩并着肩,问:“这上面的东西很重要?”

“有可能,”唐小峰道,“这些是从《阴符经》上抄下来的,《阴符经》共分作神仙抱一、富国安民、强兵战胜三篇,又称作演道章、演法章、演术章,其中的法、术二章早已有人解读出来,唯有那演道章却从来没人能够读懂。我本来以为,将这些蝌蚪文字与演道章合起来看,或许能够看出什么来,但如果这些文字根本没人能够看懂,那又有什么用?”

他本是想着,在东海时哀萃芳原本有两件要事,一件是抢到《阴符经》,一件是杀百花仙子,这两件事之间也许有着某种关连,若是能够读懂演道章,也许就会知道哀萃芳和她背后的那些人,为什么要杀百花仙子。

唐小山却也对传说中的《阴符经》很感兴趣,道:“你把那演道章念给我听听。”

唐小峰念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有五贼,见之者昌……”

他方一念完这两句,唐小山却是娇躯一震,抢过纸页,对着月色看个不停,然后才轻叹一声:“小峰,你弄错了,这些不是古篆,这个是星图……”

唐小峰亦是一震……难怪,他姐姐应该是天生能够看懂古篆的,却无法看懂这些字,原来这些根本就不是古篆。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这两句其实已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要将这些蝌蚪般的东西往天盘去想,但他因为不懂星相,又从一开始就认定这些是上古文字,反而被自己的第一感束缚住了思想,怎么也无法看懂。

唐小山道:“这些黑点都能与星图对应,但它们又都拖着纸条,看上去倒像是蝌蚪一般,难道你会以为它们是蝌蚪文。能够看懂星图的人自有不少,真正有用的,应该是这些线条。你且把那演道章再读下去,我来帮你看。”

唐小峰继续念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手,万化生身。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唐小山听他念完,思考一阵,道:“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小弟,你可知道什么是天之五贼?”

“徐姐姐和红蕖也都读过演道章,她们都是将这五贼往金、木、水、火、土去想。”

“错了,”唐小山拉着弟弟,来到阶前,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五个字,“这才是天之五贼。”

唐小峰定睛看去,见那五个字分别是“命”、“物”、“时”、“功”、“神”。

唐小山道:“天有五贼,命物时功神;地有五贼,金木水火土;人有五贼,喜怒哀乐欲……世人只知道地之五贼,人之五贼,很少有人知道天之五贼,却不知道人法地,地法天,这命、物、时、功、神五字,才是万物之源。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就好像两仪生四象一般,若是将宇宙二字拆解开来,便是这命、物、时、功、神五字。”

唐小峰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哇,姐姐,你果然是个大变态,亭亭、若花、丽蓉、红蕖那四个笨蛋都往金木水火土去想,四个加起来还没有你一个厉害。

他却没想过,他把星图往蝌蚪文去想,也不见得比那“四个笨蛋”厉害多少。

当然,那并不是四女真的学问不行,尤其是亭亭,那可是一夜之间解读出演法、演术两章的女太史,实在是身为百花仙子转世的唐小山太过厉害,不是别的美眉比得了的。

唐小山又将星图对着星空,抬头看着,低声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有五贼,见之者昌……这演道章,只怕便是教人如何通过这星图读懂天道。”

她的神情是如此的专注,如此的执着,便是这样的专注与执着,反让她更加显得妩媚多姿,娇艳动人。

她正要继续说话,唐小峰却往天际看了一眼,心念一动,刹那间便搂着姐姐掠到暗处。唐小山吓了一跳,还没怎么明白过来,唐小峰便已竖着一声手指,堵住她微启的嘴儿。

被弟弟这般搂着,不知怎的,唐小山心儿竟是一阵乱跳。

远处风声响起,刹那间又静了下来。唐小峰悄悄探头看去,看到后院墙头上俏立着一个蒙着脸儿的黑衣少女,在她身后,还背着一口宝剑。

蒙面少女立在高处,目光锐利地往唐府扫了一遍,仿佛是要查看些什么,紧接着便将身一纵,化作一道长虹消失不见。

蒙面少女离去后,唐小峰才拉着姐姐从暗处走了出来,皱了皱眉,道:“徐姐姐,二妹……你们可看出了什么?”

唐小山微一错愕,扭过头去,这才注意到徐丽蓉与骆红蕖不知何时竟已俏立在他们身后。“我差点将她当成颜姐姐。”

徐丽蓉淡淡地道:“你与紫绡的剑术,可还有其他人会?”

“紫绡姐还有一个哥哥,名字叫做颜崖,同样也是颜氏紫歌剑术的传人,但在紫绡姐小的时候便已离家而去。”

“这蒙面女子或许与那位颜公子有什么瓜葛,她所用的,与大哥和颜姐姐分明便是同一路剑法。”

唐小峰也看出了这点……那少女是名剑侠,而且是名已经练成紫华剑气的剑侠。

但她为何要三更半夜来到唐府?她到底是什么人?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骆红蕖低声道:“小妹大概知道这人是谁。”

“是谁?”

“其实小妹也不是很肯定,还是等明日再说。”

唐小峰疑惑地看她一眼。

在送唐小山回屋时,唐小峰问道:“姐,我让红蕖送给你的那个铃铛,你可有一直戴在身上?”

唐小山从脖子上取出挂坠,坠子上挂着一枚铃铛,原是被她藏在胸兜里。唐小峰低声道:“姐,你要记得,不管去哪里都要戴着它,就算是休息时也别把它摘下。”

唐小山疑惑地瞅他一眼,道:“那日红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什么也没带,就只带了这个铃铛给我,说是你送给我的,也是让我连洗澡睡觉都戴着,这个铃铛究竟有何用处?”

唐小峰嘻嘻笑道:“因为是我送给姐姐的嘛,所以不管姐姐去了哪里,都要把它戴着,除非哪天姐姐有了心上人,不想要我这个弟弟了,那我只好带着它到没有人的地方偷偷哭去。”

唐小山给他一个栗子:“尽是油嘴滑舌。”

唐小山进入房中,骆红蕖则是住在她隔壁一间,受大哥之托,时时刻刻守护着她。唐小峰离开后,想了一想,来到后院的阁内,推开二右间的门走了进去。房中,徐丽蓉只穿着一件肚兜,一件袄裤,正对着琉璃镜,看到唐小峰走进来,微一错愕。

唐小峰见她不但面貌娇美,肌肤胜雪,从肚兜与娇躯之间泄出的春光亦是诱人,那鼓胀胀的胸脯,实在是惹人瑕思。他心中暗赞一声,这女人性子虽然不好,但实在是美得出奇,难怪她那时无论如何都想要恢复容貌。

徐丽蓉瞪着他:“夫君……你来做什么?”

唐小峰嘿笑道:“你都叫我夫君了,还问我来做什么?当然是来与娘子圆房。”说完就这样踢开鞋子爬上床:“娘子,快来帮我宽衣。”

徐丽蓉一张俏脸憋得通红,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伸手就把他拉了下来:“你睡地上。”自己钻入被中。

唐小峰往上爬:“我说你堂也拜了,公婆也见了,还害什么臊嘛。”

徐丽蓉却一脚把他踹下去。

两个人打打闹闹,隔壁的薛、姚二女却睁大眼睛,睁着木板另一边的动静,满面嫣红,心想这两个人也真是的,你们做那种事情,弄出这么大动静做什么?这、这还怎么让人睡啊?

结果第二天早上,唐小峰累得趴在床上,却还是什么便宜也没占着。徐丽蓉依旧坐在台前对镜梳妆,自从恢复美貌后,这女人实在是臭美得紧。唐小峰嘻嘻笑道:“是你拉我成亲的,为什么就这么不肯让我吃豆腐?”

徐丽蓉妩媚地瞅他一眼,其实她倒也不是不乐意,只是每当看到唐小峰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就让人觉得要是遂了他的意,心里会非常非常的不爽。而且这家伙绝不能对他太好,一对他好,他就会飞上天。

“还不帮我梳好发髻?”徐丽蓉贴着花红,“我还得去向公公婆婆见礼呢。”

唐小峰掠到她身后,一边替她梳弄,一边奇道:“我还以为你根本不会在乎这些臭规矩。”

徐丽蓉道:“似我这般的好人儿,自然要做个孝顺媳妇。”

“那你为什么又不肯做个贤惠妻子?”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人,”美娇娘顾影自怜,“夫既不贤,我这做妻子的,也就只好不惠了。”

这死女人!唐小峰从她胁下穿过,在她胸脯狠狠地摸了几下。徐丽蓉挺着酥胸,倒也任他欺负。等她打扮完,唐小峰一看,果然是光艳照人,靓丽夺目,看来容貌对一个女子的心理影响真的很大,在她破相时,她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困在茧里怎么也无法挣脱的毛毛虫,敏感自卑,情绪低落,而自从逐渐恢复容貌,她却像是整个人都变了,虽然性子一样的不好,但却像是一只经过蜕变的蝴蝶,变得优雅明媚,自自然然地便散发出炫目的光彩。

临出门前,徐丽蓉又对着镜面自顾自盼。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这女人,真是又自恋又臭美!

(求收藏,大家一定要收藏啊。)唐小峰从徐丽蓉房间离开时,正赶上薛蘅香与姚芷馨二女也从她们房间出来,二女看到他,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倒让唐小峰心中好奇,心想你们害什么臊?正要询问,二女手牵着手,一下子就跑开了。唐小峰心想:“不妥,不妥,蘅香这丫头是个百合,她跟四妹住了一间,指不定两人昨晚在屋子里做了什么虚凰假凤的勾当,才会一看到我就心虚。”他却不知这两个丫头之所以脸红,不是她们两人做了什么,而是她们以为唐、徐二人做了什么。昨晚隔壁异响连连,让她们胡思乱想,脑海里替唐小峰和徐丽蓉勾勒出各种姿势来,现在自然看到唐小峰就害臊。唐小峰来到院中,看到五个他不认识的少女正跟着他姐姐和骆红蕖往书房走去。他拉住端着果盘前往书房的宋良箴,问:“箴姐姐,她们是谁?”宋良箴道:“那些都是叔父的女学生,慕小山的学问,以前便时常来府中讨教。近日叔父有事前往中原,无暇教她们功课,她们便每日来此,与小山同作早课。适才她们听说你从海外带回许多天朝早已失佚的孤本古藉,所以想去书房看看。”又一一指点过去:“那位是本郡太守的千金小姐印巧文,在她身边的则是本县之女苏亚兰,以及窦耕烟、钟绣田、花再芳三位小姐,俱是本地乡绅之女。”唐小峰自然知道,本郡有好几位乡宦小姐都请了他的叔叔唐敏做西宾,只是没想到这几位小姐竟然会在自己家中看到。宋良箴本想端着果盘继续前行,无意中,又看到唐小峰盯着印巧文,眸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她错愕地扭头看去,恰好另一边印巧文也看了过来,朝唐小山笑道:“那位莫非便是令弟?”唐小山招了招手,让弟弟过来与大家相见。唐小峰过来,与五女一一施礼,又看着印巧文,笑道:“巧文姑娘头上的发钗好漂亮。”唐小山和宋良箴心想,他怎可这般无礼?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官家小姐说出这样的话来,和调戏有何区别?纵连花再芳,亦是鄙夷地看着唐小峰,她早已听说唐家的这位公子自幼便有些无赖,甚至做出离家出走这种怪事,昨日方才回来,却又带回来了个野女人,实在是不正经得很。反而是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齐齐地看了唐小峰一眼,神情颇有些古怪。印巧文却毫不在意,摘下闪闪的金钗,微笑道:“此钗原是一位闺女好友所赠,那位好友两年多前家中被难,自此后便消失不见,也不知去了哪里。”苏亚兰朝唐小峰略施一礼,道:“听说公子从海外带回了许多书籍,这位绣田妹子最喜欢听些海外事迹,且一向对公子多有仰慕,公子何不暂且与我们同行,向绣田妹子讲些海外故事?”钟绣田惊叫道:“我什么时候……”窦耕烟将钟绣田的小蛮腰悄悄掐了一下,钟绣田立时双手合在胸口,泪眼汪汪地看着唐小峰:“人家好仰慕公子哟,所以公子一定要答应……疼!”苏亚兰和窦耕烟扭过头去,俱在偷笑,唐小山和宋良箴看着她们,一头雾水。花再芳疑惑地看了钟绣田一眼,心想原来她竟在暗恋唐府这位无赖公子么?唐小峰则与骆红蕖偷偷交换了个眼神,然后便朝钟绣田眨了眨眼,笑道:“我乐意得紧。”钟绣田像是现在才弄清自己说了什么,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想要去反掐窦耕烟,早被她逃一边去了。他们进入书房,唐府原本就藏了许多书籍,唐小峰带回来的,更有许多只在传说中才能见到的珍藏,令印巧文等啧啧称奇。印巧文叹道:“当日女学士幽探姑娘向则天陛下献上《八素灵书》与《女大金丹诀》,已被传为一时美谈,但不管是《八素灵书》还是《女大金丹诀》,与唐公子从东海带回来的这些书藉,只怕都是无法相比。”唐小峰却是心头一震,道:“幽探?史幽探?她献上的不是《璇玑图解》么?”其他人都诧异地看他一眼。印巧文道:“璇玑图解?那是何物?一年之前,史姑娘进献《八素灵书》,陛下以之祭天,竟生出白虎吐金、青鸟衔书、鸾凤同唱、飞龙衔玺等诸多祥瑞。其后,史姑娘又献上《女大金丹诀》,这《女大金丹诀》传说中乃是王母娘娘亲传,女仙魏存华魏夫人手记,专供天下女子修身养性,驻颜养容,甚至听说有女子修了之后,能够青春永驻,飞升成仙。陛下大喜,令天下女子传抄,传为美谈。”花再芳道:“愚姐这些日子倒是都有按着《女大金丹诀》上的方法进行修习,修完后只觉神清气爽、如沐春风一般。愚姐想,如今天下女子都在修习此诀,就算不能飞升成仙,以之驻容养颜也是好的,不知几位妹子为何总是不肯修习?”印巧文笑道:“小妹一向懒散,《女大金丹诀》共分十则,首则便是劝人守贞如一,不淫不慢,小妹自忖不淫二字不成问题,不慢二字却有些困难。春天不是读书日,夏日炎炎正好眠,这《女大金丹诀》非精励之人不能习得,小妹还是算了。”窦耕烟道:“我一向对小山妹妹最是信服,小山虽然只比绣田大些,学问却比我们都好,她说这《女大金丹诀》习不得,我也就不习了。”唐小山赶紧道:“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到底习得习不得,其实我也弄不清楚。”钟绣田道:“巧文姐和耕烟姐是看了不学,我却是看了头疼。”唐小峰在那发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照书里的情节,难道不是史幽探和哀萃芳献上《璇玑图解》,天下才女纷纷传抄,武则天大起怜才之意,觉得“灵秀不独钟于男子”,这才大开女科,令天下才女赴试的么?为什么《璇玑图解》没有出现,却跑出《八素灵书》和《女大金丹诀》来?在东海出现的哀萃芳、纪沉鱼、师兰言全都是天榜上排名前十的才女,而史幽探不止是前十,更是排名第一。史幽探和哀萃芳,是不是一伙的?书房里便有《女大金丹诀》的抄本,他要了一份来,仔细看了一遍,却没有看出什么名堂。这东西确实是驻容养颜的道家心法,虽说心法这种东西,就算看了也未必能够学成,但口诀本身却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他将唐小山拉向一旁,低声问:“姐,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东西有问题?”“唔,”唐小山以指点颊,看着窗外,神情有些迷茫,“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依稀记得,《女大金丹诀》应该只有九则才对,怎么会跑出十则来?但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它只有九则,我却也弄不清楚,只是隐隐的有这个印象。”你虽然弄不清楚,但是我却是知道。这《女大金丹诀》既是西王母口授,魏夫人手抄,你前世与魏夫人一样,都是王母娘娘的座下女仙,说不定那个时候就已经读过,前世记忆多多少少遗留了一些下来,所以才会觉得现在这个《女大金丹诀》有问题。比起史幽探,他自然更加相信他的姐姐。姐弟两人在窗前说话,印巧文却向窦、苏、钟三女悄悄使了个眼色。苏亚兰拉着花再芳,说说笑笑地走向书房另一头,窦耕烟请骆红蕖和宋良箴帮她取书。钟绣田想做些什么,左看右看,却又不知道有什么事可以做。就是这么一个迟疑,印巧文纤指一抖,金钗化作飞剑,直夺唐小峰后心,快若闪电,迅如雷霆。……

唐小峰却仍在与姐姐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危机。

飞剑刹那间停在离唐小峰后心仅余半寸的位置上,如此的千钧一发,看得钟绣田手心冒汗。

窦耕烟与苏亚兰也快速地回头看了一眼。

等唐小峰与姐姐说说笑笑地转过身时,印巧文已是将手一收,飞剑变回金钗,一下子就回到她的手中。

不管是唐小山还是宋良箴、花再芳,都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一闪即逝的凶险。

骆红蕖的手中却有一粒金丸,在印巧文收剑的那一刹那,她的金丸也悄悄没入袖中,却连印巧文等人也没有注意到。

没过多久,徐丽蓉也来到这里。

印巧文等人久已认得宋良箴,知道她是唐小峰的未婚妻,在看到徐丽蓉竟以唐小峰妻子自居时,不免有些诧异,往宋良箴看去,宋良箴却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

唐小峰向徐丽蓉悄悄地使了个眼色,然后便与骆红蕖找了个借口,离开书房。

徐丽蓉却是有意无意地立在唐小山身边。

离开书房后,唐小峰低声道:“二妹……”

“嗯,”骆红蕖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同样低声说道,“昨晚跑到唐府来的那个蒙面少女,应该就是印巧文。她御剑的速度极快,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她们却也都看清了,她们四个人,全都是剑侠!”

又道:“刚才那一剑凌厉万分,连我都替大哥捏了把冷汗。”

“剑虽凌厉,其实却没有半分杀意,她只是在试探我。”

“其实我刚到这里时,便已注意到她们,甚至怀疑她们就是大哥你说的,要害小山姐姐的人,但相处下来,又觉得她们并非坏人,况且她们或是官家小姐,或是乡绅女儿,又都是令叔的女学生,与小山姐有来往亦是正常,实在看不出有何不对劲的地方。”

唐小峰喃喃道:“但印巧文用的分明便是紫歌剑术,她们到底是从哪学来……唔!”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唐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

唐小峰身子一闪,神不知鬼不觉地贴到了马车底下。

周围虽然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到他的动作。

过了一会,印巧文等人便上了马车,马车绕了个弯,先将花再芳送回去,然后便驶往县城。

苏亚兰道:“不是说唐家公子亦是剑侠,两年多前便与那位颜家小妹在彭岭除害,又杀了委羽山的‘彻地虎’流离多么?为何巧文姐一剑刺去,他却丝毫不曾觉察?”

窦耕烟道:“依我看来,他学过紫歌剑术应当不假,但我们这两年来时时磨励,日日钻研,亦只有题花和巧文二人修到紫华境界。我看那唐公子油嘴滑舌,颇有无赖习性,虽曾逃亡海外,却又带回来一个如意娇娘,几个漂亮义妹。似他这样的性子,如何能有成就?就不定到现在都还只是黄华境界,连御剑飞行都无法做到,觉察不到巧文的动作,也很正常。”

印巧文低声道:“那位唐公子的本事只怕有限,但那个骆红蕖,本领却绝不在你我之下。”

三女愕然。印巧文道:“我朝唐公子一剑刺去,骆红蕖虽然背对着我,却分明有杀意袭来,那时我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我真要杀了唐公子,自己也会马上死在她的手中。我无法说清这种感觉的来由,但我猜想,像这样的杀意,恐怕只有多次出生入死的人才能发出。”

苏亚兰道:“其实我也有些奇怪,自从那骆红蕖来到唐府,不管小山去了哪里她都跟着,倒像是在保护小山一般。但小山与人无怨无仇,又哪里会需要她这样保护?还有那徐丽蓉,我虽不知她到底有何本事,但却有种绝对不想惹她的感觉。”

窦耕烟道:“当年唐家公子岂非就是因为惹上了委羽山,生怕连累家人,才逃到海外?似他这般爱惹事的人,只怕又是在外头惹了不该惹的人,没有应付的本事,所以才逃回家中,这也可以解释他为何要让那位红蕖妹子保护小山,当年他与颜紫绡杀了彭岭的虎妖,岂非就是被‘彻地虎’流离多毁了整个平安村,使得那里到现在都还是死村?”

苏亚兰道:“说起这事,昨日中原来人,手持印信,请家父调查县里是否有唐小峰此人。我悄悄告诉爹爹,说唐小峰便是唐探花之子。家父当年就是因为不满武后称帝,略发怨言,才被贬到岭南,他深知唐探花与当年起兵反武的徐敬业、骆宾王交好,颇为敬重,且你我的老师又是唐探花之弟,也算有些渊源,便谎称调查之后,清源县里无一人叫做唐小峰。那人离开后,我曾悄悄缀着他,谁知转了个弯,他却没了踪影,倒像是妖魅一般。”

钟绣田道:“兰姐姐虽然未像题花姐和巧文姐那般练成紫华剑气,但却一向细心,连兰姐姐都会跟丢,那人只怕真是妖怪。”

印巧文道:“看来耕烟姐猜着了,唐家公子只怕真是在外惹了不该惹的人,逃回家的。当年他与平安村的那位颜家小妹一同逃往海外,现在却只有他一人回来,那位颜小妹,只怕是早已遭遇不测。”

窦耕烟道:“但是他突然瞅着巧文头上的钗子说它好看,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印巧文道:“嗯,我当时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既然学过紫歌剑术,看出它并非普通金钗,而是飞剑,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窦耕烟道:“可惜我们一共只有两支飞剑,题花姐带走了一支,这一支也只有轮流用着。要是多个几支,我们人手一剑,也不用让题花一个人去赴险。”

苏亚兰道:“我总觉得那个唐小峰未必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不如就让绣田明日与他独处,去试他口风。”

钟绣田惊叫道:“为什么又是我?”

苏亚兰笑道:“谁让你仰慕他来着?那么羞人的话你都当众说出口了,还怕什么?”

钟绣田气道:“都是耕烟姐害的。”她去呵窦耕烟的咯吱窝,却反被苏亚兰按住,被窦耕烟挠得笑个不停。

马车驶入县城,车底光芒一闪,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

唐小峰来到平安村,将一处大石推开,露出底下的废井。

他御着剑光来到井底密室,查看墙壁,发现壁上的剑谱早已被人抹去。

这口井位于颜家屋后,当年他就是意外落入此井,才找到颜家的家传剑谱。当然,后来他已知道,这紫歌剑术最初却是由竺乾老人从长生宫寻得,传给了颜家先祖颜之推。

他在心中忖道:“刚才印巧文她们提到什么‘题花姐’,她们说的难道是祝题花?说起来,当年祝题花也是被我和紫绡姐连累,被害得家破人亡,连她父亲都被流离多杀死。现在看来,恐怕她们是无意中找到了这个剑谱,但这壁上的剑谱又是被谁抹掉的?是她们,还是颜崖?”

又想道:“这几人虽然是剑侠,但正如红蕖所猜,她们对姐姐并没有什么坏心。但她们又怎会知道我和紫绡姐杀了流离多,逃到海外的事?看来她们确实是认得祝题花。但昨日到县府打听我的那个人又是谁?”

他飞了出去,将大石推回原处,心中一动,又往颜紫绡祖母的坟前飞去……

唐府,唐小山在闺房内轻解罗裳,踏进热气腾腾的木桶里,一边泡着澡,一边将那张星图取来研究。

那该死的弟弟,上午露了个面,然后又不知去了哪里,中午也不回来吃饭,弄得娘又在担心,生怕他再次离家出走。

腰身纤细,酥胸方熟,她的肌肤在热水的浸泡下泛着粉红。

她把演道章里的那几句话反复默诵。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她心头一动,就在水中立了起来,水流沿着她光滑的皮肤往下滑。她抬起头来,对着空气虚虚点着,就仿佛要将纸页上画着的所有星星全都点在自己的头顶上。

人法地,地法天……

她深吸一口气,弯下腰潜入水中,又在桶底虚虚地画着山川河岳。然后,她便蜷着身子坐在水里,任由热水没过她的全身,只将发丝浮在水面上。

她睁大眼睛,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她却仿佛看到了群星分列、大地苍茫。每一颗星星都散出一道星光,光线游动的方向与星图上所画的“尾巴”一般无二。星盘流转,这些光线也在流转,又与大地神秘地连系在一起,交错成一个个神奇奥妙的字符。

她的心头一片震撼,如饥似渴般,把这些字符一个个全都记在心底。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手,万化生身……

这些字符炫丽多彩,幻灭无端,却又在将整个天地的奥秘全都展现在她的眼中。她看得如痴如醉,怎么也不愿停歇……

“小山,”宋良箴在外头敲着门,“这么久了,你还没洗好么?”

里面没有人回应。她心中疑惑,想着按这时间算,水都应该冷了。

宋良箴推开门,往里头看去,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叫。徐丽蓉与骆红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下子就掠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把水桶里眼睛冒圈,昏迷不醒的少女打捞出来。

整个唐府一阵大乱,林氏抱着女儿哭哭泣泣……

唐小峰在坟前悄悄转了几圈,发现又有几名妖怪守在附近。

他也不去找麻烦,只是躲在附近,查看它们到底在守些什么。

日头移过中天,又往西移,天色渐渐晚了。

其中一只抱怨道:“天天守在这里,这跟守株待兔有什么区别?”

另一妖道:“洞主把八爷派来,要抓住那贱人,好替十三爷报仇,但那丫头神出鬼没的,经常露个几面,杀了我们一些兄弟,抓她时却又没了踪影。昨日又有三个兄弟死在这里,肯定也是那贱人杀的。八爷连她的影子都摸不着,除了守在这里,还能做什么?再说了,反正又不要八爷自己守,我们这些小喽罗再怎么累,死得再多,八爷不也照样享福,整天在洞里等我们消息就是?”

几只妖怪又抱怨了几句。

过了一会,有人前来换班。这几只妖怪离开平安村,现出妖身往远处奔去。

唐小峰紧紧缀在它们身后。

穿过几片丛林,绕过几座山峰,它们来到一座山头,山内有个洞窟。

里头有许多妖怪在那大吃大喝。

唐小峰躲在暗处,看到四只妖怪抬着一个轿子从远处飞来,轿中缓缓走出一个身材矮小,相貌猥琐的老太婆。一个身上满是豹纹的大汉迎了出来,大笑道:“疾夫人好久不见。”

老太婆冷冷地道:“废话少说,还是先看尸体要紧。”

豹纹大汉道:“疾夫人请。”带着老太婆转到后山,来到一处洞窟,洞内放着十几具妖怪尸体。大汉道:“想不到疾夫人竟真的应洞主之请,来到此间。”

老太婆冷冷地道:“若不是要让你委羽山帮我寻人,老身哪会管这等闲事?”她绕着尸体转了几圈。

豹纹大汉道:“他们都是被那姓颜的贱人杀的……”

老太婆冷笑道:“你傻了么?他们根本就不是被同一人所杀。”

豹纹大汉惊道:“不是同一人?”

老太婆淡淡地道:“杀他们的,虽是同一路剑法,却并非同一个人。”她指着其中三具,道:“先把他们挪开。”

几名小妖把那三具挪开,老太婆将其它尸体又看了一阵,才道:“杀死他们的,共有两支飞剑,用剑的却大约有四到五人。你看这家伙,它皮坚肉厚,筋骨有力,却是被人一剑夺命。而这具则是被人歪歪斜斜的刺了四剑,方才杀死。杀他们的虽是同一支剑,用剑之人的修为却不相同。”

豹纹大汉怒道:“难怪那丫头如此神出鬼没,有时明明在此处杀人,待我们要搜她时,她又在别处出现,原来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但那三具却是昨日新死,老夫人为何将它们分开?”

老太婆道:“那三具却是同一个人所杀,但与杀死这些家伙的凶手却又不同。虽是同一路剑法,却是专走奇峰,他三个只怕连人影都还没看清就被杀了。这个人,不管是飞剑的质地还是出手的诡异,又都远在其他人之上,你若是遇到他,我只有六个字劝你。”

豹纹大汉道:“哪六字。”

老太婆道:“有多远,逃多远……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豹纹大汉哼了一声,显然不信。又道:“其实昨日这三个家伙死时,我就觉得很不对劲。他三个的实力我清楚得很,从那贱人以往展示出的本领来看,怎么也不可能将他们一下子全都杀了,这才请夫人前来调查。原来她们根本就不止一个,亏她们每次出现,都是同一个打扮,显然是想装成一人耍弄我们,好让我们摸不到她们的行踪。”

老太婆冷冷地道:“也只有你这样的傻瓜,才会上当。”

豹纹大汉怒极,又哼了一声,道:“前日一个丫头在天盘山附近出现过,我正与天盘山的裂环联手搜她,昨日她们却又故意杀了三人,晚上再现出形迹,显然是想让我们误以为她已回到这里,哼,这一次,那丫头别想再有这样的好运。”

老太婆道:“你想怎么做?”

豹纹大汉道:“自然是要加紧搜索,不中她们的诡计。”

“果然是个蠢货,”老太婆冷笑道,“她们要让你们中计,你们何不遂她们的意?老身早已知道天盘山那些家伙在计划些什么,那丫头把你们诱开,不就是想让你们与裂环误以为她已离开了天盘山,她才好继续探查?那你们就放开一些,当作她真的已经离开,然后再让她自投罗网,不就是了?”

豹纹大汉喜道:“此计大妙。”

老太婆冷哼一声,却是侧耳听了一会,然后才道:“已经走了。”

豹纹大汉错愕地道:“什么走了。”

老太婆鄙夷地看他一眼:“暗中偷听之人,已经走了。”

豹纹大汉怒道:“你为何不将那人擒下?”

老太婆冷冷地道:“擒不住的,既然擒不住,倒不如让他以为我们没有发现到他。”

豹纹大汉这才反应过来,叹道:“原来疾夫人刚才那番话,竟是故意说给那人听的,不知夫人到底有何妙计,可以助我将她们一网打尽?”

老太婆森森冷笑,又道:“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

豹纹大汉嘿笑道:“老三、老四、老七、老九全都会到。”

老太婆淡淡地点了点头……

唐小峰一边往唐府飞掠,一边试图把所有线索理清。

那些妖怪必定是来自委羽山,而他们口中“姓颜的贱人”却像是印巧文等人假扮的。至于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暂时还弄不清楚。

还有那个老太婆也绝不是普通人,仅仅只是通过伤口就能判断出杀人者用了几支剑,以及凶手的剑路和修为,这等本事实在是非同小可。

事实上,刚才他曾想过要一举擒下那两个家伙,拷打逼问,只是经过分析后,觉得要擒下那豹纹大汉应该不成问题,但那老太婆只怕是不好对付,这才没有动手。

他在心中冷笑:“我藏得那么隐秘,那老太婆竟然也能发现,实在是有些本事。但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发现了我,又说了一堆废话,却是可笑。只是不管印巧文她们做了什么,似乎也都与我无关,我实在犯不着去管这么多的闲事。”

回到唐府时已是傍晚,一进入院中,就看到了徐丽蓉。

徐丽蓉冷冷地看着他:“你跑到哪去了。”

他嘿嘿笑道:“也就是到外面转了一圈,怎么,几个时辰不见,就这么想我了?”

“几年不见,也没人想你,”徐丽蓉面无表情地瞅他一眼,“只是你姐姐……”

唐小峰一惊:“我姐怎么了?”

徐丽蓉轻叹一声:“你姐姐她……”

“她到底怎么了?”

徐丽蓉黯然道:“下午的时候,她……”

唐小峰急出一声冷汗:“她到底怎么了?”你有完没完?

徐丽蓉道:“她感冒了……”

晕倒……

月色轻轻地笼着纱窗。

唐小山拿着星图,斜卧床头。

外头传来娘喜极而泣的哭声,唐小山翻个白眼,心想肯定是小峰回来了。

那该死的弟弟,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一整天,去哪里也不说一声,弄得娘以为他回来个两天,又离家出走去了,提心吊胆的,连饭都没心思吃。

她连打了两个喷嚏,将星图放在一边,懒洋洋地看着染了月色的轻纱。

过了一会儿,门响了两声:“姐,我进去了。”

唐小山惊叫道:“等一下。”她身上只穿了一件亵衣,虽说是亲如姐弟,这样子终究是不成体统。唐小峰却像是没听到般,直接推门进来。

她赶紧缩进被窝,气道:“我不是叫你等一下么?”

唐小峰嘻嘻笑道:“再等下去,汤就凉了。”他的手中端着一碗姜汤。

唐小山见他嬉皮笑脸的,也不把姜汤放下离开,只好瞅他一眼,想想算了,把被子拉开一些,伸出玉藕般的手臂,接过姜汤。唐小峰看向姐姐,见姐姐身上穿着诃子,诃子虽是亵衣,却又比肚兜、心衣这些要严谨许多,其实也是裙子,只是更加单薄,系在胸上肋下,精美的锁骨和半截雪胸都露在外头。

他笑道:“什么嘛,我还以为你没穿衣服,这不是穿了么?”

唐小山没好气地道:“有这么跟姐姐说话的么?”

“你是没去过海外,那里的女人还穿着肚兜到处跑呢。”

“瞎说,”唐小山道,“别以为姐姐不知道,东海许多小国,原本都是三国与五胡乱华时逃到海外的中原人士所建,又不曾受过胡人薰染,五胡乱华之后,有一些更是以华夏正统自居,对于礼义廉耻,比中原还要更加看重。”

“我说的是女儿国,那里的女人还赤着上身逛街呢,男人才裹得严严实实。”

“更是瞎说,”唐小山道,“舅舅和婉如出海都不知多少回了,海外的事,早听他们说过许多次,你还瞒得了我?倒是叔叔去过中原几次,说关内、河北等地受胡人影响,风气开放,女孩子穿上诃子逛街并不是什么奇事。”

唐小峰嘻嘻笑道:“叔叔见多识广,就不知他有没听说过,有人在桶里洗个澡都差点被淹死的?这可是我们岭南的一大奇闻,别的地方肯定是没有的。”

唐小山脸儿一红,赶紧转移话题:“这汤里放了什么?感觉喝了之后,整个人都精神许多。”

废话,里面不但放了朱果,还加了锦枫亲手炼制的灵丹妙药,你以为谁都能喝到啊?唐小峰看向姐姐放在床边的星图,见这张星图是重新画过的,线条交错,乱如丝麻,诧异地问:“姐,你难道已经全看懂了?”

唐小山却是一下子就兴奋起来,直接掀开被子,穿着诃子跳到地上:“小弟,你看这个。”

她搬出一堆宣纸,用炭笔画了整整五张。唐小峰定眼看去,见这五张宣纸上画的分别是五个字符,每一个字符又是由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符组成。这些小字符看上去都像是蝌蚪文,不过他已经犯过把星图看成蝌蚪文的错,所以这次也不敢肯定它们是不是蝌蚪文。他问:“姐,这些是什么?”

唐小山道:“仙篆。”

“仙篆?”

“也就是上古仙人所用的文字,”唐小山道,“上古仙人曾以天地为蓝图,创出仙篆,每一个仙篆都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大荒之前,一些凡人看到仙篆,不解其意,但却模仿仙篆,自造文字,也就是上古之人所用的蝌蚪文字,亦即古篆。蝌蚪文虽然只是模仿仙篆,有时却也误打误撞,具有神奇力量,上古仙人深恐天地奥秘被凡人看穿,便秘授黄帝《阴符经》与三卷天书,助他一统大荒。黄帝统一天下后,禁用蝌蚪文,又令仓颉造字,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用的文字的起源,黄帝自己乘龙飞天,古篆却从此杜绝于世。”

又道:“仙篆虽不曾流传下来,却还是有一些被人寻着,一些修仙之人发现这些文字具有呼风唤雨,尊神祭鬼的神秘力量,便当作秘术收藏,也就成了人们常说的‘符’。就比如茅山、雷霄等道家门派,都传有符咒,只要按着一定的方式画符念咒,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绝大多数人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知道这些字符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但它们为什么会有此力量,却只怕连天上的仙人,现在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唐小峰使劲点头……画符本身并不复杂,廉锦枫也会一些,但拿着朱砂画些符线,为什么就能用出术法,却连她那样聪明的女孩儿也弄不清楚。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有五贼,见之者昌,”唐小山指着她所画的五个字符,道,“这五个仙篆,便是命、物、时、功、神五字,亦即天之五贼,这五贼合在一起,便是天道。《阴符经》里的星图,所藏的便是这五个字,而其它所有的仙篆,则都是从这五字拆解而来,之所以说它们是贼,是因为它们具有盗取天地的能力。”

唐小峰激动地道:“那是不是说,只要认到了这五个字,我们就会变得非常厉害?”

“当然不是,”唐小山道,“《阴符经》就有些像《道德经》,《道德经》虽然号称天下一切道法的本源,但真要以之成真入圣,却绝不是那般容易。但我们首先要将这五个字记在心中,知道万事万物都离不开这五个字,然后再通习从这五字里分解出来的所有仙篆,了解它们所具有的神秘力量,学的越多,我们能够用的也就越多。这就像学字一样,刚开始时,蒙童只不过习了一些简单文字,写一些打油诗,等学得越多,成就越大,再经过各种组合,便可作出锦绣文章。我们只要用心去学这些仙篆,了解它们所包含的意蕴,初时,或许只能自创些简单符咒,直到完全通读时,只怕改天造地,亦有可能。”

唐小峰心中一阵兴奋,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仅仅凭着一把轩辕剑就能将那无数妖魔镇在地底,有五色笔,才有轩辕剑,但事实上,单有五色笔还是不够,还要配合仙篆的力量才成。

唐小山又让他搬来一些记载各种符咒的书藉,果然,只要将这些仙篆进行拆解组合,所有的符咒都能找着来源。两人越是研究,便越是兴奋,竟是一夜未睡,直至天亮。

长安、地底。

哀萃芳、师兰言、纪沉鱼,与一名紫衣少女,四个人并肩站着。

在她们身后,又分别跪着另外四名少女,地位显然要比哀萃芳等人低上一阶。

在她们前方,有一扇秘门,秘门忽地开启,里头金光耀目。

以哀萃芳为首,八女鱼贯而入,进入秘室。

秘室里散着九座金鼎,这九座金鼎,合称九鼎,乃是大禹治水后,取九州之精铜所铸,故又称作禹鼎,夏、商、周王室代代相传,故有“得九鼎者得天下”之说,战国时秦灭周室,曾将九鼎迁至咸阳,其中一鼎落入泗水,一直未能找到,想不到现在却与另外八鼎,一同出现在这里。

每一只禹鼎,内里都刻着许多阴魔,鼎身又铸着蝌蚪般的文字,唐小山若是出现在此,或会认出,这些文字全都是拥有神秘力量的仙篆。

九鼎散成一圈,中央处又立着一女,风华绝代,有倾国之容。

在她手中,拿着一本金册,正是《阴符经》。

哀萃芳、师兰言、纪沉鱼、紫衣少女四人略一下拜,另外四女则依旧跪伏在她们身后。纪沉鱼性子活些,问:“大姊,这《阴符经》你都读懂了么?”

绝色女子淡淡地道:“三宫五意,神机鬼藏,莫不被这本书所囊括,要想在短时间内融会贯通,谈何容易?不过这九鼎上的仙篆,我却已是解开。”

纪沉鱼拍掌道:“我就知道,若是连大姊都不能将演道章看懂,这天底下,只怕是再无一人有这本事。”

绝色女子没有理纪沉鱼,只是清清冷冷地看了哀萃芳一眼。哀萃芳颤了一颤,跪伏道:“萃芳差点误了大事,请大姊责罚。”

纪沉鱼赶紧也跪了下来。

绝色女子道:“无妨,你们毕竟是将《阴符经》及时送到,也算是大功一件。虽说未能杀了阴若花,但那是我弄错了,杀不杀她,其实无关紧要。”

哀萃芳低下头去。

绝色女子云袖一指,八张符纸飞出,八女各接一张。绝色女子道:“你们现在便各带一鼎,赴天下八州,再将此符贴于鼎上,按计划行事。”

八女齐声应是,绝色女子又道:“微微,你与萃芳交换一下,你去岭南,萃芳去陇右。”

哀萃芳脸色微变,她身后的女孩却喜道:“小妹遵命。”

绝色女子道:“微微留下,其他人去。”

哀萃芳等七女各取一鼎,飘飞而去,纪沉鱼临去前恨恨地看了那个叫微微的女孩一眼。

微微依旧跪伏在地,绝色女子缓缓移到她面前,道:“那个叫唐小峰的少年去了岭南,他是萃芳命里的煞星,萃芳修的是绝恋心法,绝不可再遇到他……你去把他杀了,抢回五色笔。”

又道:“你若做成此事,萃芳的位置,便是你的。”

微微兴奋地道:“小妹明白。”

绝色女子道:“去吧。”

微微亦取了一鼎,飘身离去。

室内只剩下一人一鼎,绝色女子随手一掷,一道符纸贴在鼎上,符纸上的仙篆开始幻化,与鼎上的符文互相感应,彼此共鸣,渐渐融成一体。

绝色女子飞在鼎上,双臂张开,身子旋转。禹鼎越来越大,越来越红,鼎内发出阵阵嘶吼,仿佛有无数恶鬼在内中嚎叫。一股紫色气从鼎内涌出,又被她那浮凸的娇躯吸了进去。

她的眼睛蓦地将开,身上劲气狂卷,地面被无形气撕裂开来。

天昏地暗,鬼神皆惊,她飞身而出,消失不见。

禹鼎骤然爆开,地动山摇,无数阴影飞出……

天色渐渐开始发亮。

唐小山蜷着身子躺在床上,诃子皱折,露出光洁的小腿。

唐小峰拉了被子替她盖上,心里却又忍不住地想,难道姐姐诃子底下什么也没穿,就这样陪我过了一夜?

昨晚,两人一同研究仙篆,俱是兴奋至极,其它什么事也没有去想。直到姐姐终于不住,唐小峰才暗自责怪自己,明知道姐姐昨日着了凉,又不像我,有剑气祛寒,实在是应该让她早些歇息。

要想在一夜之间掌握所有的仙篆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这一夜下来,他们也理清了许多。

掌握这些仙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就像小孩子学字一样,单会写字,却不知道那个字代表了什么,那也跟没学一样。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也只能用符咒进行对照,然后再触类旁通,一点一点的研究。然而,一旦开始掌握这些仙篆,就可以反复组合,生出各种变化,这种感觉,就像是解开艰难的算式一般,虽然极具挑战性,却也令人兴奋。

他取出炭笔,嘿嘿笑地在姐姐的脸蛋上画了两条花,然后才离开她的闺房。

刚一来到外头,就看到徐丽蓉、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四女都在这里,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弄得他自己看自己也觉得怪怪的。

喂喂,你们把我这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想成什么人了?

到了上午,窦耕烟、苏亚兰、花再芳、钟绣田又来到唐府,印巧文却没有出现,她们听到小山生病,都跑去看她,看到她脸上的花儿,全都乐开了花,唐小山知道肯定是弟弟作鬼,气得想要把他揍一顿。

其实唐小山昨晚喝了那碗放了朱果和灵药的姜汤后,那点病早已好了,只是一夜没睡,眼睛变成了熊猫眼。窦耕烟等人知道她差点淹死在浴桶里,一个个都取笑她。

在姐姐与她的几个好友聊天时,唐小峰则是跟徐丽蓉、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四女一同待在隔壁房间。

此时他已知道,窦耕烟等人虽是剑侠,却不会去害他姐姐,因此也就没有再让骆红蕖守着唐小山。

他们一同研究抄来的那篇《女大金丹诀》。

徐丽蓉道:“此诀共分九戒、本命、性原、修经、复还、Ru房、玉液、胎息、南无、慎终十则,依我看来,此诀确有驻容养颜之效,为女子修真养命之本,只是内头又多了一些东西,这多出来的心诀也谈不上有害,只不过会导致……”

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三女看着她,她却顿在那里,弄得三女发急,心想你就不会一口气说出来么?唐小峰却笑道:“会导致先天灵气外泄?”

徐丽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你还是有些脑袋的。”

可我却总觉得你没脑袋,或者说你虽然有脑袋,但你的脑袋有问题……唐小峰在心里吐槽。

徐丽蓉道:“只有体内拥有先天灵气之人,才会受到这多出来的无用心诀的影响,事实上,此诀虽有修经养容之效,却也不是人人都可练成,体内拥有先天灵气的人,练起来自要比别的女子迅速得多,而寻常女子最多也就是将它拿来提神静虑,真能靠它驻容养颜的,千中能有一二已经算是不错了。”

姚芷馨道:“徐姐姐既然知道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无用的,何不将无用的去掉,修习那些有用的?姐姐不是说,它真有驻容养颜之效么?”

徐丽蓉取出一块小小镜子,瞅着镜中人影,轻叹一声:“天生丽质难自弃,我要是再漂亮下去,那还让不让别的女人活了?”

骆、薛、姚三女:“……”

唐小峰叹气……这女人的脑袋真的有问题。

门被人敲了几声,外头传来脆生生的声音:“唐公子在么?”

唐小峰嘿笑道:“仰慕我的人来了。”

众女齐齐翻着白眼。

唐小峰掠过去,打开门,钟绣田立在那里,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本是不想来,禁不住窦耕烟、苏亚兰偷偷捏她,不来都不成。唐小峰向诸女摆摆手,带着钟绣田去逛后园,钟绣田虽说是受了窦耕烟等人的嘱咐来探他口风,但她一个千金小姐,哪里做得来这种事?反被唐小峰用言语带着走。

他找个借口向钟绣田打听印巧文去了哪里,钟绣田道:“天盘山附近山越暴乱,节度使派兵征剿,巧文姐的父亲乃是本郡太守,欲亲往山民所住之地进行安抚,以免事态扩大,巧文姐不想让她爹爹担心,所以留在了家中。”

唐小峰心想,她只怕不是留在家中。又想道:“山越暴乱?这可不是小事。”

三国前,有“南越北胡”之说,南方原本就是百越所居。

孙吴于江东建立政权,对百越连番征剿,或杀或抚,再加上东晋时汉族大规模南逃,即便是以前被称作蛮荒之地的岭南,大部分也已被汉人侵占,只有在谅州、交州等少数几个地方仍有大量百越之民聚居,清朝时被分割出去,自成一国,也就是后世所说的“越南”。

唐初时,南方绝大多数越民都已融入汉族,却唯有山越,地盘虽被压缩到了极致,但是民风剽悍,极难控制,在各郡仍有遗留。岭南原本就天高皇帝远,一旦发生大规模暴乱,朝廷派兵征剿,费时费力,固一向是威抚并重,一方面继续打压,一方面以各种好处诱惑越民出山,融入汉族。

岭南之所以向来都是流民犯官流放之地,也是因为有这些山越存在,许多人宁可不当官,也不愿来岭南,尤其是像峰州、谅州、交州这种越民大量盘锯的地方,一些流官连州县都不敢进入。相比之下,循州、潮州等地就要好上许多,基本上已是汉民,只有在天盘山、鸩婆山这样的深山老林里才有山越聚集,却也难成气候。

现在,天盘山附近突然发生暴乱,州府自然不敢大意,想要将星火消灭于萌芽。

若单单只是山越暴乱,唐小峰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循州跟交州、谅州不同,早在孙吴时汉人便已不断涌入,像他唐家这样,从晋朝又或是南北朝时便已迁到这里、祖祖辈辈居于此处的汉民不在少数,虽说武则天改唐为周,但对普通百姓来说,朝廷就是朝廷,姓李也好,姓武也好,没有什么不同,武则天虽对李唐宗室大肆杀戮,政治倒是清明,固而人心依旧向着朝廷,这些山越不可能真的闹出什么大事来。

但联系到昨日偷听到的,那来历不明的老太婆与那妖怪的对话,唐小峰却又觉得,只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而今天,印巧文没来,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看上去也都有些不安,看来有这种担心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人。

唐小峰原本并不想多管闲事,但一想到,万一真出了什么事端,清源县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于是,心思便快速地转了转,忽地拉住钟绣田,道:“我问你一件事。”

钟绣田“啊”了一声,心想他难道是问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仰慕他的?但人家其实根本就没有仰慕他,都是耕烟姐姐害的,他要这样问我,我却又如何回答?

唐小峰却看着她,问:“昨日巧文姑娘头上戴的金钗,是不是飞剑?”

钟绣田心儿怦怦跳:“什、什么金钗?”

“连你也不知道么?”唐小峰颓然道,“我也不想瞒你,两年前,我曾跟一个姓颜的女孩子学过剑术,可惜在东海混了两年多,却是一点进展也没有,又惹了些无法对付的敌人,只好回岭南来。”

钟绣田心想,果然是这样,看来他的紫歌剑术也就停留在黄华境界,难怪昨日巧文姐那样试他,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比起巧文姐的紫华境界来,黄华境界实在是差得太远。她问:“那那位颜姐姐,现在又去了哪里?”

唐小峰黯然道:“她已经被人杀了,而我却连替她报仇的本事都没有。”紫绡姐,对不起了,你就先死一次吧,等见到你后,我会好好疼你,让你死去活来的。

钟绣田想,看来巧文姐和耕烟姐果然都猜得没错。又问:“你们得罪的到底是什么人?”

“你可知道,东海有十大寇,其中最厉害最可怕的,是一个女人,她不但相貌丑恶,而且喜欢把人开膛破肚,将心挖出来作下酒菜。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她的外号叫做小杨香,杨香打虎救父,她却是杀父喂虎,紫绡她……她就是被这小杨香给害了。”二妹,你也委屈一下,如果你想让我补偿你,把你也疼得死去活来,我是不会介意的。

钟绣田见他伤心难过,心里也替他感到可怜。唐小峰气馁地看向一旁,道:“我回岭南,本是想再向那人求一支飞剑,返回东海寻那贼婆娘,替紫绡报仇,但一想到小杨香的恶毒,我却又一阵心寒,结果却是一直躲在家里,门都不敢踏出。”

钟绣田心中一动,小声地问:“求飞剑?向谁求飞剑。”

“你可知道,良箴有一位师父,是住在间山的末空?末空师父认识一位铸剑师,虽然性情极是怪异,但铸出来的飞剑,品质却是极好。”

钟绣田眼睛一亮……她们几人虽然炼成剑术,但是飞剑难寻,没有飞剑,就算是剑侠也飞不起来。她们又都是些大家闺秀,想寻铸剑师帮她们铸剑,却也不知道该上哪去找,现在听到循州就有能够铸造飞剑的铸剑师,自然不免心动。

唐小峰心中暗笑,脸上却一片神伤,他按住钟绣田的肩,满是沧桑地看着她:“我只是个连自己同伴都保护不了的无用之人,不值得你仰慕。”

钟绣田想,人家根本就没仰慕你好不好。

“走吧,走吧,”唐小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只是一个憔悴的过客,你不用再来找我了……”

人家根本就没想找你啊……为什么我会变得和跟人私奔后又被人抛弃的小怨妇一样?

女孩一阵郁闷……

一从钟绣田身边离开,唐小峰马上就找上宋良箴,要她如此如此,宋良箴原本就是他的未婚妻子,自然愿意帮他。

在另一边,钟绣田也把窦耕烟和苏亚兰找个借口叫了出来,这般这般一番,二女眼中亦是一亮。

三女一同找上宋良箴,宋良箴按着唐小峰所教,说她师父确是认识一位能够锻铸飞剑的奇人。三女与宋良箴早已熟识,又深知她不是空口白话之人,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一下子更是信了。

等她们一走,唐小峰便以飞剑载上宋良箴前往间山,找到末空尼,先谢过末空尼两年前的救命之恩,又请她帮忙,末空尼看在宋良箴的份上,自然也就应了下来。然后,唐小峰又带着宋良箴回到唐府,宋良箴虽然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婿是个剑侠,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他这种飞来飞去的本事,心里也是喜滋滋的。

回到唐府后,他把要做的事跟徐丽蓉和骆红蕖说了一下,徐丽蓉瞅他一眼:“为何把事情弄得这般复杂?”

唐小峰耸了耸肩:“那还能怎么做?我要是直接跟她们说我会铸剑,估计她们也不信,再说,低调些总没错。”

岭南不同于东海,他并不想让自己太过惹人注意。毕竟他自己的家人就在这里,不像东海,事情闹得再大,最多也就是拍拍屁股走人。

“但要怎样让她们把你当成别人?”

“简单得很,”唐小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就是有点痛。”

当天夜里,清源县北面的深山老林。

一只猫头鹰立在树枝上,盯着从落叶底下探出头来的山鼠,正准备疾扑而来。树枝突然震了三下,它受惊飞去,再一看,周围分明不见一人,只有三道魅影,消失在远处的浓浓夜色。

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一同在林间低掠。

由于没有飞剑,她们无法御剑飞行,只能凭着剑气在一根根树枝上跳跃,虽然如此,对于寻常人来说,她们的速度已是极快。

钟绣田一边飞掠,一边低声问:“那位铸剑大师,真的会在这种地方吗?”

苏亚兰道:“末空师父说他是位奇人,既是奇人,想来行事也就不免与众不同,住在这种地方,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钟绣田喃喃道:“奇人住在奇怪的地方,这种事一点也不奇怪……那到底是奇怪还是不奇怪?”这个问题还真是难解。

她们来到一处山谷,紧接着便是一震。

她们看到谷中放着一具巨大的金鼎,鼎内腾腾五色火焰。按理说如此惊人的焰光,必定可以将半个夜空染红,远远近近都能看到,然而却又有一种无形的屏障压在谷顶,令半点焰光都无法溢出,她们也是进入谷中,才为这惊人的焰光感到震撼。

一个身披黑袍,戴着兜帽的人影背对她们,坐在金鼎正南,他的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斜倚肩头,他的背影很是瘦小,感觉上不是正处于发育阶段的少年,就是已经佝偻的老人。

三女朝黑袍人施礼,窦耕烟道:“前辈可是荒唐大师?”

黑袍人声音沙哑难听:“何事?”

窦耕烟道:“听闻前辈精通铸剑之术,我等慕名而来,想请前辈铸三支飞剑。”

黑袍人冷冷地道:“没空。”

三女互相对望一眼,好不容易寻着能够铸造飞剑的奇人,她们当然不愿就这样离开。苏亚兰道:“剑成之后,我们必定有厚礼相谢。”

黑袍人却是理都不理。

钟绣田叫道:“你总得开出条件吧?”

黑袍人冷笑道:“什么条件都可以么?”

窦耕烟道:“只要我等能够做到,必定遵命。”

黑袍人淡淡地道:“那你们便脱光衣服,绕着这鼎走上三圈。”

三女的脸立时憋得通红,苏亚兰与钟绣田更是现出怒气。

窦耕烟老成一些,想着他既是前辈高人,岂会给出这种条件?分明便是不想替我们铸剑,所以找个理由,想将我们赶走。她低声道:“是末空师父介绍我们来的。”

黑袍人沉默一阵,道:“间山的末空?”

窦耕烟听他语气有些松动,赶紧道:

黑袍人道:“既然如此,你们只要有一人脱光衣服,在我面前磕三个头,我便替你们铸剑。这已是最大优惠,你们不肯,那便去吧。”

窦耕烟咬了咬牙,开始宽衣解带。钟绣田惊道:“耕烟姐……”

窦耕烟低声道:“题花走了这么多日,巧文昨日去接应她,也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我们若是也有飞剑,便可帮上她们。”

襦裙与袄裤尽皆脱去,剩下一条肚兜,却是不免有些犹豫。黑袍人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够了。”

窦耕烟松一口气,掠至“荒唐大师”面前,跪倒在地,正要磕头,不经意间看到他的脸,却是一怔。

她看到这荒唐大师满脸刀疤,丑陋怪异,双目亦是惨白,不见一点瞳孔。

“你不用看了,”荒唐大师冷冷地道,“我原本就是个瞎子。”

苏亚兰与钟绣田错愕地对望一眼……这人既是瞎子,为何还要我们把衣服脱给他看?荒唐大师却道:“铸剑即是铸人,剑心即是人心,你们既是为求剑而来,却连些许牺牲都不做付出,心既不诚,如何求剑?”

苏、钟二女大惭,赶紧也将自己脱得只剩一件亵衣,掠到窦耕烟两边跪着,一边是为了显示出自己的诚心诚意,另一方面,反正这人是个瞎子,用不着担心被他看去。只是当她们看到这人脸上那纵横交错的刀疤时,却也不免暗暗心惊。

三女一同跪伏在地。

荒唐大师点了点头,道:“也罢,你们既有此诚心,我便替你们各铸一剑。”

三女又惊又喜,苏亚兰道:“敢问前辈,要多久才能铸成?”

荒唐大师道:“三个时辰,也就够了。”

三女俱是睁大眼睛,她们本是担心铸剑时间太长,让她们无法赶去天盘山支援同伴,但三个时辰,却又比她们原本期待的时间还要短,照这样子,岂非天亮时便可铸成?传说中干将莫邪铸雌雄双剑,三年乃成,这人既是世外高人,想来不是干将莫邪可比,但三个时辰,会不会太短了?

荒唐大师没有理会她们的疑惑,缓缓走到鼎边,双袖一挥,各种晶矿飞入鼎中。三女一同看去,只见鼎中锵声连响,精气冲霄。黑袍人袖子连挥,鼎中天火不断跳动,绚丽夺目,又有五鬼往来,仙乐飘飘。

三剑雏形初成,化作三只蛟龙冲出金鼎,绕空三周,又落回鼎中,互相碰撞,彼此缠绕。三女直看得惊心动魄,仿佛上古传说中女娲补天、伏羲演卦等等异事,便在自己眼前上演。万千光彩到处旋飞,三道霹雳交错击下,她们看得如痴如醉,浑不知过了多久。

远处有魔音袭来,阴森恐怖,有若百鬼哀嚎,听者惶惶。荒唐大师厉喝道:“仙剑将成,总有鬼神相妒,汝三人快快分作三角,以童子拜观音之势护鼎,勿生杂念,以待剑成。”

三女赶紧分开,各自拜伏于地。

荒唐大师却是眨了眨眼,本是惨白的双目不知怎的就聚了光采。他双手负后,绕着三女走了几圈,窦耕烟年纪最大,风韵初熟;钟绣田年龄最小,娇小可爱;苏亚兰介于两者之间,含苞欲放。

三女穿的皆是前胸单片式兜肚,背上仅有两根细绳,她们双手合什,以额触手,以手触地,粉背前曲,香臀上翘,让人很想拿些什么东西在她们臀后捅啊捅……

荒唐大师很是满意,于是一声怒叱,三支飞剑冲天而起。

他又从袖中取出一支五彩之笔,对着虚空画出仙篆。

这是五色笔!

仙篆映在剑上,三剑光芒四射,同时发出龙吟般的剑响,刺破虚空,插在三女身前。三女抬起头来,窦耕烟见自己面前的仙剑橙得晶莹,苏亚兰见自己面前的仙剑红得耀目,钟绣田见自己面前的仙剑绿得可爱,恰好都是自己最喜欢的颜色与样式,剑上又有龙飞凤舞般的蝌蚪文字,仅仅只是看着,便有一种玄奇奥妙的感觉,俱是欣喜若狂。

荒唐大师道:“这三剑分别唤作破央、娇凰、飞稚,各有奇妙,你们且听我说来。”他将这三剑各自的妙处略一说明,三女更是喜上眉梢。

解释完后,荒唐大师便依旧坐回原处,闭着眼睛,如木偶般一动不动。

三女穿回衣裳,在他面前伏身下拜,百般言谢,他却连看也懒得再看三女一眼。三女知道奇人异士的性子,总是与众不同,连磕了几个响头后,方才心满意足地带剑离开。

等她们一走,“荒唐大师”却又马上跳起,嘿笑一声,收起金鼎,正要取出黑玉美肤膏往自己的脸上抹,想了一想,却又暂时罢手,纵着剑光,得意洋洋地破空而去……

三女飞到旷野间,各以神识御剑,意到剑转,令人心喜。

钟绣田道:“走,我们这便去天盘山,设法接应题花姐和巧文姐。”

窦耕烟将剑横在胸前,剑光流萤四射,剑上仙篆光华闪动。她道:“我们现在虽有上好飞剑,但单论修为,题花与巧文俱已修到紫华境界,我三人才到红华境界,远不及她们,若连她们也陷在天盘山,只怕我们也难讨好。”

钟绣田急道:“难道不去?”

窦耕烟道:“去,自然是要去,只是要小心一些,一切以寻到题花和巧文,协助她们为重。我们且回去各自换上夜行衣裳,再在这里相聚,委羽山那些妖怪与天盘山的血巫行事狠辣,我们的家人都在循州,若是被人认出来历,不免连累家人。”

两人看向苏亚兰,见她将手指轻曲于鄂下,抬头看着天空,在沉思些什么。窦耕烟道:“亚兰,你在想什么?”

“刚才那位荒唐大师……不知怎的,有种似乎相识的感觉。”

钟绣田笑道:“怎么可能?单是看到他的脸,若是相识,怎么也不可能忘记。”

窦耕烟道:“那位荒唐大师似乎年纪不大,倒像是比我和亚兰还小的样子。但修仙之人,有时就算活个数百岁,看上去也有若童子,无法从外表判断年纪。他既有那等铸剑手段,那就绝非寻常人物。”

苏亚兰远比窦耕烟和钟绣田要心细得多,昨晚震撼于那荒唐大师铸剑的手段,自然没想太多,现在回过头来,再想一想,那位大师确实是本领了得,铸出来的三剑更非凡品,只是……唔,这种被人捉弄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线索不多,苏亚兰纵然有些疑惑,也无法理出什么头绪,再加上当前还是正事要紧。三女御着剑光,先各回家中,准备去了……

装成“荒唐大师”的自然就是唐小峰。

但他并没有马上回唐府,而是就这样御着剑光,飞到那满是妖怪的洞窟。

在这妖窟里主事的乃是委羽山八当家“碎山豹”堙洪,他本是奉委羽山洞主之命,在这里搜寻两年前杀死洞主之子流离多,这两年又处处与委羽山作对、行踪诡秘的颜姓丫头。

现在他已知道,那丫头是由好几个人装扮的,难怪行踪如此飘忽,总是让他们掌握不到。

群妖在那大吃大喝,堙洪找了几个女妖来一同,又喝着人血,吃着人肉。

洞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字还没有出口,厉喝便自行中断。

堙洪怔了怔,令几只小妖出去查看,出去的小妖却都失了动静。

一个身穿黑袍,整个脑袋都被兜帽罩住的瘦小人影缓缓走了出来,他身体略驼,动作缓慢,单从体型与动作来看,应该是一个佝偻老人。

堙洪怒道:“什么人?”一向只有他去找别人麻烦,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闹事,他如何不怒?

黑袍人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的脸上尽是刀疤,纵横交错,令人心悸。堙洪大笑道:“可是老子将你的脸砍成这样,你找老子送死来的?不过你找错人了,老子只喜欢把人的脑袋一刀劈了,不喜欢在人脸上乱划。”

黑袍人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随着他的每一步,无形杀意溢出,周围的温度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碎山豹”堙洪有些动容,像这样的杀气,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发出。他冷喝道:“杀了他。”

群妖疾扑而上,欲将这人碎尸万断。它们原本就杀戮成性,数量又多,密密麻麻地扑上去,一下子就把这人的身影淹没。

堙洪大笑两声,把酒欲喝。

突然间,剑光暴散。

道道光芒射出,群妖纷纷抛飞,血流满地。堙洪定在那里,他看到不知多少的飞剑在洞中流转,有的快如闪电,有的奇诡刁钻。那些小妖一个个的都被杀死,竟无一只能逃。

静,空前的静。

整个妖窟,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堙洪自己,和那诡异的黑袍人。

堙洪额上尽是冷汗。

但他天性凶悍,修炼成妖之前,就是嵩山上的著名恶豹,不知杀了多少人畜。后误服虹丹,吸收日月精华,变成妖怪,更是到处为非作歹,又投向委羽山妖门,在委羽山群妖中排名第八。

他自然不肯轻易退缩。

他狂吼一声,现出妖身,豹头巨大,八足十六爪,化作阴风朝黑袍人怒扑而去,扑到半途中,八足乱舞,划出道道血爪。

这是他的杀招。

杀招的名字叫做“死得快”。

名字很土,但很实在,因为到目前为止,每一个看到他这一杀招的家伙,都死得很快。

但也只是到目前为止。

黑袍人挚出一柄黑色弯刀,一刀斩出。

血爪依旧,然而豹妖的八足却在分离。

黑袍人一刀斩下了“碎山豹”的八只脚。

堙洪瘫在地上,巨大的眼睛满是绝望……他甚至无法弄清对手的这一刀是怎样穿过他的无数血爪,斩在他的身上。

弯刀刺在他的面前,黑袍人用令人心寒的杀意压制着他:“你们跟天盘山,在做些什么?”

堙洪想要装作坚强,想要装作自己不惧怕死亡和威胁,但它突然发现自己做不到,它嘶声道:“我们什么也没做,是天盘山的裂环和他手下的那群血巫想要毁掉循州,我们只是帮他们对付那几个想要搅乱的丫头。”

毁掉循州?唐小峰心中蓦地一惊,继续逼问:“他们想怎么做?”

唐府内。

唐小峰在徐丽蓉房间,大口地吃着东西。

徐丽蓉、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四女也都在这里,看着他那张恐怖到极点的脸,都有点不太自在。

薛蘅香低声问:“大哥,你为什么还不把这些疤痕去了?”

“留着它们还有用处,印巧文她们都去了天盘山,但以她们的力量,只怕处理不了这次的事态,我要去帮她们。”

徐丽蓉淡淡地道:“顺便把她们一个个娶回来?”

喂,别把我看得这么无耻啊,虽然把她们都娶到家里做老婆……也没什么坏处就是。“实在是天盘山那些家伙要做的事太过霸道,如果被他们得逞,只怕连清源县都保不住,我不去不成。”

徐丽蓉道:“不过是些山越,能做出什么?”

“你要知道,就像胡人,其实是鲜卑、匈奴等北方各族的统称,所谓百越,指的也是南方的所有少民。这些少民绝大多数都与汉人融合,难分彼此,但天盘山上的,却是犬封族的最后一脉。犬封族与其它越人不同,宁可战死,也不愿与它族混居,其它的犬封族都在汉人南侵的过程中死尽死绝,只有这一支,凭借天盘山与鸩婆山的地势存留至今。对于汉人来说,所有山越都没有什么区别,但对犬封族来说,他们却一向将自己视作最高贵与最完美的族群,又以黄帝后裔自居……”

徐丽蓉冷冷地道:“他们算什么黄帝后裔?”

姚芷馨道:“我记得《山海经》里有言,黄帝生苗龙,苗龙生融吾,融吾生弄明,弄明生白犬,白犬生犬封……莫非天盘山上的山越,便是犬封后裔?”

唐小峰抓住姚芷馨的手:“四妹,你可真是聪明。”

姚芷馨俏脸微红。

“这块地在晋朝以前,一向是犬封族世代所居,犬封族逐渐消亡,唯有被他们视作圣地的天盘山,存留着最后一支犬封族。犬封族里有一群擅长巫术的祝师,被称作血祝,又或是血巫,这一次就是他们在作怪。先是天盘山附近的汉人与非犬封族的越民村落接连有好几个被灭了村,村里的人全都失血而亡,然后便是越民暴乱,官府不得不派兵围剿。印巧文她们便是察觉到形势有些不妙,所以才前去察探,她们都是剑侠,天盘山的那些血巫原本未必有办法对付她们,但委羽山妖门门主因为他的独子死在岭南,又一直未能抓住凶手,对岭南百姓恨之入骨,竟然暗助天盘山,要让循州百姓替他儿子陪葬。”

徐丽蓉道:“他儿子是被你杀掉的?”

“是我和紫绡联手杀掉的。”

徐丽蓉道:“所以,那几个傻妞要是死在天盘山,那也全都是你害的?循州百姓将来要是受苦受难,也全都是你的错?唉,夫君大人,你可真是造孽啊。”

“喂喂,她们这不是还没死吗?”他把那些血巫要做的事说了出来。

徐丽蓉道:“那你还不去帮她们?要是真的被那些家伙得逞,只怕这里也要毁了。”

唐小峰掠到她身边,嘿笑道:“跟我一起去。”

徐丽蓉对着铜镜左看右看,道:“不去。”

“反正你也没事做……”

徐丽蓉顾影自怜:“谁说我没事做了?”

这时,门被人敲了几下,宋良箴的声音响起:“徐姐姐……”

徐丽蓉道:“进来。”

唐小峰不想让宋良箴看到自己满脸伤疤的样子,以免把她吓到,赶紧先钻到床底。宋良箴走了进来,柔声道:“徐姐姐,热水已经盛好了。”

徐丽蓉道:“我说的玫瑰花瓣,可有放进去?”

宋良箴道:“已经放好,蜂蜜也取来了。”

徐丽蓉道:“我床头那件衣服,你去帮我洗洗。”

宋良箴“哦”了一声,柔顺地取衣离去。骆、薛、姚三女对望一眼,俱是无奈。

唐小峰从床底钻出,狠狠地瞪着徐丽蓉。徐丽蓉瞅他一眼:“你做什么?”

“她又不是你的丫环。”

徐丽蓉道:“我做大,她做小,小的服侍大的,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你不要给我随便决定大小好不好?再说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娶你,是你的脸皮太厚。

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他盯着又自恋又臭美还爱使唤人的美娇娘:“跟我去天盘山。”按照从堙洪那逼问出来的情报看,委羽山妖门有一大批妖怪都会到天盘山去,他一个人顾此难顾彼,徐丽蓉的万神圭旨乾离火已经修到了“火灵”的境界,要是肯帮他,他会轻松许多。

徐丽蓉道:“没空。”昨晚她略有些失眠,洗浴完后,可还要补觉,睡眠不够,对皮肤可是很不好的。

唐小峰嘿嘿一笑,他笑得如此阴险恶毒,让徐丽蓉生出不祥预感,只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唐小峰竟已出剑,一剑划在她的脸上。

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都没想到他会这样做,面面相觑。

徐丽蓉对着镜子,呆呆地看着脸上剑痕,剑痕虽然不长,只是细细小小的一点点,却让她整个人发懵。她赶紧去拿腰上袋子,想要把囊里的黑玉美肤膏找出来,唐小峰立在窗前,手中拿着一个漂亮袋子对她晃啊晃:“在我这里。”

徐丽蓉大怒,化作火焰直扑而去,整张桌子都被烧成飞灰。唐小峰却是将身一纵,破窗而出,掠往天际,徐丽蓉紧随其后,誓死也不肯将他放过。

骆、薛、姚三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想着,其实这两个人还真是天生一对,只有徐丽蓉那样的性子,才能管得住大哥,也只有大哥那样的人,才对付得了徐丽蓉。

唐小山和宋良箴看到熊熊烈火从窗口飞出,急急赶了过来。

唐小山看着地上的灰烬,问:“出了什么事?”

宋良箴也是疑惑:“徐姐姐呢?”

骆红蕖干咳一声,心想这还真是不好解释。薛蘅香却面无表情地道:“她捉奸去了。”

唐小山、宋良箴:“啊?!”

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藏在林中,看着前方被妖怪与各种猛禽围得密密麻麻的山峰。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苏亚兰道:“敌人虽然将整座山都围住,却是不断攻打东面。题花姐和巧文姐肯定都是被困在山腹里,入口便在东面。用耕烟姐的破央剑,我们可以从敌人最薄弱的地方闯进去,钻出一条山缝,直通山腹,与题花姐和巧文姐相会。”

窦耕烟见敌人越攻越急,担心再迟一步,同伴就会有危险,道:“现在便去。”

三女俱是身穿黑衣,蒙上面巾,化作三道剑光,如长虹般纵去。群妖拦截,三女出剑,剑光连闪,群妖挨着即伤,撞着即死。一只蛇妖拦在三女面前,祭出法宝,法宝还未生出作用,便被苏亚兰的娇凰剑一剑劈中,碎散开来。

那蛇妖乃是委羽山排行第十二的“载天蛇”白仞,白仞见自己以金刚珠祭炼的法宝竟然一下子就被毁去,心痛得想要吐血,又见三女来势汹汹,剑气冲霄,不可抵挡,只好赶紧跳开。

钟绣田飞稚剑一晃,剑上木精之气生出罡风,刮得石走沙飞。三女借机冲到山中,窦耕烟破央剑一指,剑上仙篆幻化,生出螺旋般快速旋转的金光,竟带着她们破土而入,直通山腹。

她们见昨夜求来的剑竟比想象中更加好用,心里一阵惊喜。

土石蓦地钻了个空,一道剑光直击而来。苏亚兰抢在窦耕烟身前将剑一截,叫道:“题花姐。”

剑光散去,现出一个端庄秀丽、却跟她们一样用黑巾蒙面的女子,这女子正是唐小峰与颜紫绡两年多前曾在县衙见过的祝题花,在她旁边还站着印巧文。二人本是守在这里,以飞剑拼死抵抗想要闯进来的妖怪,不想身后突然钻出一个洞来,她们以为是敌人,吓得心惊肉跳,没有想到出现的竟是窦耕烟等人。

祝题花与印巧文见窦、苏、钟三女手中三剑分作橙、红、绿三色,又各自刻着不同古篆,奇彩流动,锋芒迫人,远胜于她二人所持飞剑,不由暗暗称奇,问她们这三剑从何而来。

五女联手迫退想要闯入山腹的妖类,窦耕烟快速地解释了一下。祝题花想,果然是奇人异士无处不在,就看自己识不识得。循州竟然也藏有一位如此了得的铸剑师,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在剑术上都不及祝、印二人,祝题花与印巧文都已练成紫华剑气,她们却只在红华阶段,但她们所持仙剑各有奇效,用将起来,反将祝、印二女的剑气都压了下去。

群妖无法闯入山腹,在外头气得暴跳,又口出秽言,各种辱骂。

窦耕烟的年龄比祝题花还要大上一个多月,原是五女中年龄最大的,但她深知自己悟性不够,不但在剑术上比不了祝题花和印巧文,甚至连苏亚兰也追不上,再加上原本就是忠厚的性子,于是万事都由祝题花作主,祝题花不在时,也全都听印巧文的。此时自然也不例外,便问她们接下来应当如何?

祝题花见她的破央剑有分土裂石之能,心中一动,道:“我们能不能突围并不重要,但若一旦被犬封一族放出尸王,尸瘟扩散,只怕整个循州,不管汉民越民都难有人活下来,我们不如就借你这支剑穿到天盘山祭坛之下,阻止他们放出尸王。”

窦耕烟问:“尸王?”

祝题花道:“天盘山本是犬封族禁地,祭坛下镇着五瘟尸王,历代血巫原本都是守护五瘟尸王,防止尸王破印、尸瘟流出的祭师。但因犬封族地盘被不断压缩,如今他们想做最后一博,以天盘山附近百姓的鲜血为祭品,试图放出尸王,让尸瘟在循州扩散,若是真的让瘟疫传来,不知有多少人要因此而死。”

她本是发现天盘山有异常,前来窥探,没想到委羽山那些妖怪竟会大举相助天盘山,又看穿她与印巧文等人假扮成同一个人,不再上当受骗,结果被群妖围堵,印巧文前来接应她,却与她一同被困在这里。

窦耕烟等人暗自心惊,她们的家人可都在循州,万一瘟疫发作,别说循州,整个岭南都不知会变成怎样。

祝题花与印巧文本是被堵在这里,无计可施,没想到窦、苏、钟三女竟然会各带一支仙剑来到这里。祝题花大喜过望,便让窦耕烟以破央剑破出一条地脉,领着她们遁地离开,等委羽山的“载天蛇”白仞、“离朱”李雀杀进来时,她们早已失了踪影。

群妖只能面面相觑。

唐小峰藏在暗处,看着远处的天盘山。

天盘山层峦叠嶂,气象万千,单从远处看去,便让人觉得险恶万分,难怪藏在里头的山越,连朝廷也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以各种恩抚诱使他们出山,融入汉民。

徐丽蓉在他身后,对着小小琉璃镜左看右看,直至确定脸上的那道剑痕不止愈合,疤痕也被黑玉美肤膏除了个干净,依旧是要多光滑有多光滑,要多靓丽有多靓丽,这才松了口气。

唐小峰回过头来,冲她嘿笑。

徐丽蓉飞掠过去,冷冷地盯着他:“你要是再敢……”

唐小峰突然出手,搂住她的粉颈大力吻了过去,硬把她的威胁往回堵。徐丽蓉其实也知道,这坏蛋一向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怎么威胁他也是无用,再加上如果不是他,自己的脸只怕到现在都还是被邪火侵染,也就只好算了。

唐小峰体内的还源丹本就带了一些媚药成分,悄悄度了过去,竟将徐丽蓉弄得欲火焚身,又摸胸摸臀,好一会儿,才将她松开,冲她怪笑。徐丽蓉妩媚地瞅他一眼,道:“你可真有闲心,你就不怕那些傻妞出事么?”

“只要有破央剑在,她们就不会出什么事。”

破央剑可是他参考玄机三祖的钻地梭铸出来的,不但画有仙篆,且自带木精之气,以木克土,穿山遁地极是好用,单是靠着破央剑,那些妖怪就抓不住她们。

徐丽蓉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你不觉得,有些古怪么?”唐小峰指着天盘山一处山峰,许多妖怪正将它幢幢护住,他道,“这些妖怪显然都是从委羽山来的,它们摆出的阵势,表面上是要将犬封族的祭坛护住,不让人破坏犬封的祭祀,其实对天盘山内头反防得更多。印巧文她们是在另一处被困住的,委羽山把她们误认成杀死流离多的凶手,然而妖门今日倾山来到此处,却没有全力围剿她们,反而将主力全都用在这里。委羽山真的是为了替流离多报仇,才帮助天盘山的那些血巫,想要毁掉岭南……喂,你到底有没在听?”

徐丽蓉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你说就是,为妻正听着呢。”

唐小峰气结……这死女人。

他在心中忖道,委羽山洞主明知道天盘山要放出五瘟尸王,还敢把他底下的妖怪全都派到这里,难道是知道这些妖怪不怕尸瘟?

只怕未必……他是有别的居心。

印巧文她们都以剑侠自居,剑侠剑侠,不只有剑,而且有侠,她们家人又都在循州,势必会尽全力阻止犬封族破解封印,放出五瘟尸王,现在她们有了破央剑,肯定会借着地遁潜入天盘山,破坏那些血巫的祭祀。

委羽山的那些妖怪发现她们突然消失,必定会紧张起来,防备更严,同时也会想到她们可能进入了天盘山。而看这架式,委羽山和犬封族的合作其实也不是那么亲密无间,只要好好利用这一点,潜进去其实没有什么困难。

倒是委羽山的那个洞主到底要做什么,这一点却是无论如何要先把它弄清楚……

他往另一边掠去。

“快了。”徐丽蓉对着镜子轻拔云鬓。

唐小峰掠了回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娘子……你已经很漂亮了。”

徐丽蓉喜孜孜地瞅他一眼:“你纵然不说,为妻也知道自己漂亮得紧。”

“那还不快走?”唐小峰抢过镜子就飞……

祝题花等人从天盘山地底的一处暗道钻了出来。

她们潜到一处较为开阔的地下洞穴内。

地面是由坚硬的金刚石铺成,前方有一个祭坛,许多披着血色披风的巫祝围着祭坛手舞足蹈,唱出古怪歌谣。

祭坛旁有两人并肩站着,一个满身刺青,乃是天盘山犬封族的族长裂环,他满脸阴森狰狞,此处禁地对于犬封族来说,原本就是为了封印五瘟尸王而存在,放出尸王,对历代族长来说都是不敢想象的事,然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再不做些什么,整个犬封族都会在自己手中断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放出五瘟尸王,便是他对数百年来汉人对犬封族驱赶与屠杀的反击。

在裂环旁边的,却是一个九头蛇尾的妖怪。

蛇有九头,食人无数!祝题花这两年来时常与委羽山作对,对委羽山群妖已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一眼认出,这妖怪便是委羽山的“血相柳”。

祭坛之上,刻着一个星阵,刻痕上血水涌动,又不时有阴气腾腾。

祝题花想,恐怕只有杀了那些巫祝,才能阻止五瘟尸王破印而出,于是向身边四女使了个眼色。五道剑光齐纵而出,欲杀上祭坛,将那些手舞足蹈的血巫除个干净。

谁知眼前黑影晃动,十名血巫不知从哪掠了出来,挡在她们面前。

祝题花自然知道不会有这么容易,于是与四女齐齐出剑。但这十巫却结成巧妙阵势,前后两排,每排五人,站位略有参差,以一道无形气墙将她们的飞剑截住。

五女左突右闯,竟是无法突破。

另一边,犬封族族长裂环与血相柳都看了过来,裂环冷笑道:“果然如你们洞主所料,她们跑到了这里。”

“血相柳”九颗脑袋同时阴阴怪笑,道:“族长现在当知我方诚意?若不是有我们相助,单是这些丫头,便足以让你们头疼。”

裂环淡淡地道:“你们洞主想要报杀子之仇,帮助我们,亦是帮助他自己。”

“血相柳”却只是继续怪笑,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不觉间,十巫已围成半圆,一步一步地朝五女迫近。他们明明没有多做什么,只不过是披着血色披风,双眼大睁,口念巫咒,五女便觉得头昏脑胀,渐渐地连力气都无法用上。

苏亚兰发现形势不妙,突然出剑。

她的剑是红色的。

赤红如日。

她这一出剑,立时间,仿佛有炎炎烈日升起,夺魂刺魄。

十巫被那耀眼的光芒射住,真言一滞。

其他四女各自出手,各杀一名血巫。

阵势一破,另外六巫惊慌而退。五女剑势一涨,趁机突进。

裂环脸色一变,他虽然知道这五个蒙面少女都是剑侠,并不好惹,但她们的本事,却比他原本以为的还要厉害得多。她们不但无声无息地深入这地底深处,沿途的防御对她们全无作用,更是凭着那刻着古怪篆文的仙剑破去他天盘山犬封族引以为豪的十巫之阵。

眼见五女朝祭坛冲来,他厉喝道:“你们的人怎么还不出手?”

“血相柳”嘿笑道:“不是我们的人……是我们的妖。”妖风卷过,飞沙走石。

先是一只黑色妖犬破顶而下,挡在五女面前,朝她们咬牙裂齿,淌着血色口水。又有一只巨蜂、一只猪状怪兽、一只九尾巨蛇破土而出,围住她们。

裂环脸色微变,这四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竟是全然不知。五女也暗自心惊,认出这四妖分别是委羽山诸妖中排名第三的“毒窳”智牲、排名第七的“冷钦原”血鸯、排名第九的“狂腓力”度藏、排名第十一的“九尾蛇”勾蜈。

加上立在那里的“血相柳”,在外头堵截过她们的“载天蛇”和“离朱”,这一趟,委羽山几乎是倾巢而出。

又有许多小妖钻出,将她们团团围住。

祝题花低声道:“入土。”她想要跟四女遁入地底,再寻机接近祭坛。

窦耕烟破央剑下刺,欲破地而入。“九尾蛇”勾蜈却一声冷笑,其中一尾插入土中,地面蓦地变成了金砖。窦耕烟的破央剑自带木行精气,以木克土,故能穿山遁地,勾蜈却以它天生异能改了脚下五行,破央剑克得了土气,却克不住金气,立时变得毫无用处。

“狂腓力”度藏身子一卷,直接往五女冲去。

它本就长得像猪,这一冲,更是猪头猪脑。祝题花与印巧文同时劈出剑光,斩在度藏身上,只听“锵”的一响,剑光竟是反弹回来。

诸女大惊,纷纷飞起,避开度藏。

“毒窳”智牲身子一涨,血盆大口咬向五女,窳本是吞月的天狗,它身为窳之后,虽然吞不得月亮,吞五女却绰绰有余。钟绣田以飞稚剑生出狂风,带着诸女飘退,小妖们纷涌而上,“冷钦原”血鸯与智牲、勾蜈、度藏轮番攻击。

剑光交错,妖气冲霄。

一时间,竟是杀得难分难解。

另一边,犬封族族长裂环看得心惊肉跳,血相柳却冷冷地道:“她们已是必死无疑,族长莫要理会她们,破解封印,放出尸王要紧。”

群巫乱舞,血气纷涌,星阵开始旋转,涌出阵阵腥臭。

祝题花越战越是心惊,敌人太多太强,根本就不是她们能够抵挡。

身边传来钟绣田一声尖叫,她的仙剑虽好,剑气在五女中却是最弱,很快就被勾蜈寻到空隙,用九尾的其中一尾刺了一针。窦耕烟身子一旋,搂住钟绣田,破央剑旋出剑花,逼退勾蜈,却被“狂腓力”度藏冲了过来,眼看着就要被压个粉碎,幸好祝题花与印巧文及时抓住她们,御剑高飞,避开度藏。

苏亚兰再次祭出娇凰剑,剑光化作炎火烈日,爆裂开来。度藏、血鸯、勾蜈与一众小妖都被这刺魂夺魄的日光射住,滞了一滞,无法追击祝题花等人。

然而娇凰剑制得住别人,却制不住“毒窳”智牲,智牲在委羽山群妖中本就排名第三,仅次于委羽山洞主和排名第二的“混天吼”悦惚,再加上本身又是可吞日食月的天狗,真正的太阳擅且不怕,哪里会怕仙剑幻化出来的太阳?竟是一口咬去,要将苏亚兰和娇凰剑吞入肚中。

苏亚兰吓得花容失色,祝题花等徒自心急,竟是无法救她。

突然间,本是化作金砖的地面破开缺口,涌出熔岩,这熔岩不知从何而来,炎气滚滚。智牲、度藏、血鸯、勾蜈俱是见多识广,认出这是远比五精天火还要可怖的万神圭旨乾离火,赶紧避让,那些小妖却没有它们这么好运,乾离火所过之处,俱是化作飞灰。

熔岩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一条热气依旧,不知通往何处的地缝。诸女虽不知这熔岩从何而来,却也知道是有人要救她们,赶紧飞了进去。智牲等四妖想追,地缝却开始崩落,将它们堵在外头……

诸女从地底飞出,发现自己已经远离天盘山,落在一处瀑布旁边。

窦耕烟将钟绣田放在地上,见她浑身发颤,性命垂危。四女徒自焦急,却不知该如何救她。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窦耕烟下意识地接在手中,仔细看去,却是一颗晶莹的绿丸。

“先将它给她服下。”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响起。

四女愕然看去,这才注意到,在一棵松树的树枝上,不知何时竟坐着一个黑袍之人。他背对诸女,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苏亚兰喜道:“大师?!”

祝题花低声问:“这位是……”

苏亚兰回答:“这位前辈,便是帮我们铸剑的荒唐大师。”

祝题花诧异地想,单从这人的背影来看,年纪似乎不大,想不到竟是耕烟和苏亚提到过的铸剑大师,把我们救下的只怕也是这位前辈,否则他又怎会如此凑巧地守在这里?

又想着,荒唐荒唐,这名字还真是古怪。

窦耕烟将绿丸给钟绣田喂下,钟绣田看上去好了许多,但却没有醒过来。窦耕烟解开她的衣襟,发现在她乳间有一个漆黑的伤口,流着漆黑脓水。印巧文赶紧拜道:“前辈可有法子救救我们这位小妹?”

荒唐大师从树上跳下,转过身,竹竿点地,缓缓地向她们走来。祝题花和印巧文见他双目惨白,满脸刀疤,心里不由生出同情。

荒唐大师放下竹竿,伸出双手,在昏迷女孩胸前乱摸,酥乳摸了好几下,才终于摸到伤口,倒了一些药末上去,然后便把女孩搂了过来,直接吻在她的唇上。祝题花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是什么疗法?然而奇异的是,随着他对女孩的吻,女孩的伤口竟真的在快速愈合,仿若奇迹一般。

只是随着伤口的愈合,女孩的俏脸变得绯红,胸前可爱小点变得坚硬,双腿也在下意识地互相摩擦,就像在做着春梦一般。四女睁大眼睛,心想这小妮子为何是这种反应?

女孩在一片春潮中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却是那张丑陋的脸,吓得尖叫一声,将黑袍男子使劲推开,又发现自己裸着胸口,惊惶地掩胸而退。荒唐大师冷笑几声,笑得阴森,笑得诡异,笑得愤世嫉俗而又极尽苍凉,他摸索着捡起竹竿,背对诸女,纵然在心里笑得连肚子都快抽搐,但他的背影依旧是那般孤独,那般无奈,仅仅只是看着,就让人有种心碎的感觉……

窦耕烟赶紧向钟绣田解释一番,又埋怨了几句。钟绣田这才知道荒唐大师是在救她,看着前辈那寂寞而又沧桑的背影,心里一阵愧疚。祝题花、窦耕烟、印巧文、苏亚兰四女拉着钟绣田向前辈下跪,谢他的救命之恩,他却沉默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仿若千年不动的木雕一般。

祝题花想,这位荒唐大师虽然有些来历不明,且行事古怪,但现在最重要的却是阻止五瘟尸王破印而出,于是拜道:“犬封族即将放出五瘟尸王,若是被他们得逞,岭南百姓不免有难,还请前辈指点,助我们化解此次危机。”

荒唐大师冷冷地道:“岭南百姓,和我有什么关系?”

五女对望一眼,俱想着他要是真的这般冷漠,那又何必来到这里,救下我们?他必是外冷而心热,只是像他这种被破了相的人,多半较为敏感自卑,他明明是在救钟绣田,钟绣田一醒来,反被他的那张脸吓着,他的心必是因此而受创不浅,也不愿再做其它事情。

钟绣田赶紧上前,低声道:“都是小女子不好,得罪了前辈,还请前辈原谅。”

荒唐大师淡淡地道:“你们真的想要阻止五瘟尸王?”

五女赶紧道:

荒唐大师道:“既如此,你们一切都要听我指挥,若有一丝差错,使得岭南有难,那都不要怪我。”

祝题花道:“自然不敢怪罪前辈。”

荒唐大师将手往后一掷,共有十粒灵丹飞向五女,每人接了两粒,俱是一黄一青。荒唐大师头也不回,道:“你们先将黄色丹药服了,再到瀑布下沐浴,浴后服下青色丹药,静心打坐,一个时辰后,再来见我。”

印巧文担心地道:“一个时辰,那、那五瘟尸王岂非早已被放了出来?”

荒唐大师竟是懒得回答。

祝题花心想,单靠我们自己肯定是无法阻止五瘟尸王破印,倒不如一切都听他的,于是带头将黄色灵丹服下。

服下黄丹后,五女只觉芳馨入脑,如沐春风,体内被消耗掉的剑气快速回复,整个人也精神起来。她们对荒唐大师更是信服,又到瀑布旁脱下衣裳,在水中沐浴,这里原本就是荒效野外,荒唐大师虽是男子,但离得较远,又双目皆盲,她们自然也不用担心,沐浴时说说笑笑,推搡打闹。

另一边,“荒唐大师”嘿然跳去,正要往瀑布潜去,身边炎气一闪,有人把他抓到了远处,狠狠地瞪着他。“荒唐大师”干咳一声,看着面前这美若天仙的女子:“你这是做什么?”

美丽女子瞅他一眼:“你莫非是要偷窥?”

唐小峰气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是这种人?”我可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

徐丽蓉不信:“那你为何要让她们去洗澡?”

唐小峰干咳一声:“浴后再服用清心丸,效果更好,这样她们就不用怕尸瘟。”

徐丽蓉道:“你真的不是要偷看。”

唐小峰发誓:“我根本就不是这种人。”

徐丽蓉道:“说谎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唐小峰哂道:“天打雷劈?这种事也吓得住人?”

徐丽蓉手心腾起火焰,道:“有没有天遣我不知道,但你要是说谎,我会替天行道的,你……真的不是这种人?”

唐小峰看着她手中不断跳动的火焰,干咽一口口水,嘿笑道:“为夫……有时不是这种人。”

徐丽蓉:“……”

另一边,祝题花与窦耕烟、印巧文、苏亚兰、钟绣田一同在瀑布下洗浴。

苏亚兰不时往远处看去,发现原本在远处背对她们的荒唐大师,已不知去了哪里。“亚兰姐,你在看什么?”

苏亚兰咬着嘴唇,道:“我本以为他一定会来偷看。”

钟绣田失笑道:“你在说什么啊,前辈眼睛都看不见了,又怎会偷看?你怎么把前辈想成那个样子?”

苏亚兰取笑道:“前辈眼睛虽瞎,可手还在呢,你被他摸得舒舒服服,自然要替他说话。”钟绣田脸儿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不依地捶了过去。

祝题花知道苏亚兰一向心细,见她虽与钟绣田打闹,却还是时不时地往周围瞄,心里也动了一动,想着那位荒唐大师确实有些奇怪,而且似乎以前曾经见过似的。

祝题花本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当年无意间将唐小峰的画像扫了一眼,半年后唐小峰与颜紫绡打完老虎,前去领赏钱时,却一下就被她认了出来。然而她再怎么过目不忘,唐小峰仗着体内有还源丹,又有黑玉美肤膏,故意把自己的脸划成那个样子,她自然无法认出,只是凭着一些细节,多少有些疑惑罢了。

天盘山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震响,诸女互相对望,也没有心思再洗下去,齐齐上岸穿衣,服了“荒唐大师”给的碧绿药丸,打了一会坐。又聚在一起,苏亚兰低声道:“看这动静,五瘟尸王只怕是要破印而出了,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印巧文道:“但是前辈让我们过完一个时辰再去找他,现在才过了半个时辰,我们若是现在贸然寻他,将他得罪,只怕反而不美。”

祝题花叹道:“事到如今,单靠我们自己,肯定是无法阻止五瘟尸王破印,除了听他吩咐,另无办法。”

天盘山忽地一声炸响,斑驳而丑陋的尸气急涌而出,五女齐齐色变,心想这不就是五瘟尸王破印之兆么?若是再等下去,尸瘟散开,那可如何是好?

五女看向天盘山,看到五彩尸气越聚越多,逐渐凝聚成一个巨大可怖的半透明怪物。苏亚兰低声道:“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祝题花亦是蹙了蹙眉,道:“它们在做什么?”她看到委羽山的那些妖怪布下旗门之阵,将五瘟尸王围在中央。

远处更有惨叫连连,显然是山中越民正在被群妖屠杀,一伙血巫护着犬封族族长裂环,想要逃出天盘山。然而委羽山的“血相柳”、“载天蛇”、“离朱”等妖怪率众围攻,犬封族哪里是这些妖怪的对手?死伤惨重,连族长裂环都被“载天蛇”一口咬下半载身子,死不瞑目。

祝题花叹道:“犬封族欲以尸瘟报复汉人,反而引狼入室,令人振腕。”

钟绣田心生同情,道:“总觉得,岭南以前原本就是山越的地盘,却被我们汉人不断侵占,他们会有怨言,也是理所当然的,若是就这样被杀尽杀绝……”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你是在同情他们么?真是可笑。”

五女转身,看到荒唐大师不知何时竟已来到她们身后。

祝题花与印巧文悄悄地对望一眼,她们都已修到紫华境界,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由此可见这位奇人不止铸剑了得,其它本事亦是不凡。

荒唐大师坐在一根断木上,冷冷地道:“当年汉人之所以大举南下,原本就是因为五胡乱华,不得不逃。当时胡狄遍地,北方汉民几乎死尽死绝,石虎驱五十万汉民造宫殿,尸横遍野,鲜卑大掠中原,抓了数万名汉族少女充作军粮,宰杀烹食,剩下八千人无法吃完,便全都赶入易水淹死。汉人南逃,又与百越争地,说到底,不过都是弱肉强食,犬封亡了,汉人未亡,难道因此便是犬封可怜,汉人可恶?”

钟绣田怯生生地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荒唐大师拿竹竿敲她头:“那你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钟绣田摸着脑袋,呜咽一声。

苏亚兰悄悄地想:“他用竹竿隔这么远,敲绣田的头,敲得如此之准,那他适才摸绣田伤口,却为何总是摸不到,反把她的乳摸了好几下?”她悄悄观察荒唐大师的眼睛,然而看到的依旧是一片惨白。

她心生一计,来到钟绣田身后,气道:“就是,绣田你自己也是汉人,怎可替山越说话?你非得受罚不可。”突然伸手,把钟绣田的衣襟和胸兜往下一拉,一对白嫩玉兔弹跳而出。

钟绣田“呀”的一声,赶紧双手捂胸,左看右看,还好周围只有几位姐妹和双目已瞽的荒唐大师,却没有注意到“荒唐大师”的眼睛刚才突然亮了一下。

“荒唐大师”干咳一声,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苏亚兰却是咬着嘴唇,心底冷笑。

钟绣田气得要去扯苏亚兰衣裳,苏亚兰娇笑避开,祝题花疑惑地看了苏亚兰一眼,心里也多少有了些数。

“荒唐大师”心想,这姓苏的丫头狡猾狡猾的,还是要小心些,穿帮可就不好了,赶紧转移话题,用沙哑难听的声音说道:“你们可知道,委羽山的这些妖怪,到底想要做什么?”

祝题花等人都知道正事要紧,于是静了下来。

荒唐大师淡淡地道:“他们并非真心想助犬封族放出五瘟尸王,屠杀岭南汉民,他们只是想诱使那些血巫解开封印,将五瘟尸王体内的五瘟月华据为己有。委羽山洞主似乎是在祭炼某样邪器,这种邪器恰恰要用到五瘟月华,故此藉着替子报仇的名义,与犬封族合作,再伺机下手。”

祝题花道:“那是否是说,就算放着不管,尸瘟也不会在循州扩散?”

“错了,”荒唐大师道,“尸王是以体内的五瘟月华为骨,尸瘟为肉,委羽山并非是要将整个五瘟尸王收为己用,而只想抽离它体内的五瘟月华。五瘟月华被抽离后,想来那些妖怪也不会去把剩下的尸瘟清个干净,失去五瘟月华的尸瘟一旦扩散,范围只会更大更广,到时不止是循州,只怕整个岭南都会被尸瘟覆盖,到那时,才真是一个都不用想活。”

祝题花与四女对望一眼,俱是面有忧色……若真是变成这样,那只怕比瘟疫传来还更加可怕?

“可以放心的是,”荒唐大师低声道,“这些妖怪自己也怕染上尸瘟,固而在周围布下旗阵,将尸王困在中央,直至将五瘟月华完全抽离之前,它们绝不会放开旗阵。”

祝题花拜道:“前辈,我们应该如何做?”

荒唐大师用竹竿指了指祝题花,又指了指印巧文:“将你们的飞剑给我看看。”

二女将手一指,飞剑飞出,落在荒唐大师面前。“荒唐大师”用手指各弹一声,侧耳倾听,冷笑道:“如此废铁,亏你们也把它当宝。”

祝题花与印巧文对望一眼,亦是无奈,飞剑难求,而没有飞剑,就算是剑侠也飞不起来,她们找了两年多,也就只找到这两支寻常飞剑,这还算是运气好了。

唐小峰其实也知道这点,当年他因为找不到飞剑,还曾拿着菜刀当剑使,只不过他自己现在是一名拥有五精泰煞宗天鼎的铸剑师,对这种单纯以玄铁铸成的劣质飞剑,自然是看不上眼。

只是,虽然自己身上随便拿一支出来,都比这两支好上不知多少,但考虑到她两人临时换剑,未必顺手,现在替她们打造新的仙剑,也来不及,于是他干脆取出五色笔,在这两支剑上快速地写了几个字。

二女召回飞剑,各自看去,见剑上虽然只是多了几个蝌蚪文般的篆字,整支剑却像是焕然一新,又有种神秘力量涌来,让她们暗暗惊奇。

唐小峰继续用那沙哑难听的声音说道:“想要除去尸瘟,绝非易事,你们可要做好准备。”

五女伏身下拜,一切都听他吩咐……

此时的天盘山已是四分五裂,五瘟尸王从地底深处钻出,大如泰山,不断嘶吼。

“冷钦原”、“狂腓力”、“九尾蛇”、“载天蛇”、“离朱”率着一群小妖分作四合八方,布下旗阵,五瘟尸王虽然挣扎不休,却无法破阵而出。

委羽山中排名第三的“毒窳”智牲祭出一个巨大葫芦,此葫芦乃是上古之时便已名震大荒的著名法宝――阴阳剖判吞天葫。

吞天葫飞在五瘟尸王头顶,尸王体内有五种不同颜色的光芒被吞天葫快速吸入,它痛苦嚎叫,蠕动不休,凡是被抽离掉五瘟月华的部分,都变得暗沌一片。

眼看着五瘟月华全都要被吞天葫收走,一道金光突然破空而来,撞在吞天葫上。阴阳剖判吞天葫竟是轰然炸裂,被它吸收的五瘟月华先是散开,却又很快就被那神秘金光吸了进去。

群妖大吃一惊,定睛看去,发现将吞天葫撞爆的竟是一个巨大的金鼎。

吞天葫乃是上古法宝,竟然会被这金鼎撞爆,让智牲等妖觉得难以相信。

而就在它们发怔之时,五道剑光直飞而入,将金鼎护住。

智牲见飞到阵中的还是那五个蒙面少女,勃然大怒,又看到五瘟月华全都被那金鼎吸入,那些尸瘟也正快速涌入金鼎。

“杀了她们!”智牲狂吼一声,朝五女冲去。

“冷钦原”血鸯、“狂腓力”度藏、“载天蛇”白仞、“离朱”李雀等都有些犹豫,只有跟智牲一样天生不怕巨毒、在委羽山中排名第十一的“九尾蛇”勾蜈紧随“毒窳”智牲杀了上去。

祝题花与印巧文见二妖冲来,娇叱一声,双剑飞出。

智牲与勾蜈在天盘山下都见识过她们的本事,原本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谁知剑光爆散,锐不可挡。

智牲大吃一惊,慌忙退开,勾蜈躲避不及,竟被双剑轰得身体破碎,血雨纷洒。

祝题花与印巧文早已炼成紫华剑气,境界远远超过另外三女,只是她们手中一直没有上好飞剑,无法发挥出自身实力。唐小峰虽然只是在她们剑上写了几个仙篆,但这些仙篆源于经他姐姐解读过的《阴符经》,又是用五色笔写就,威力非同小可,配合上二女的剑气,竟连“毒窳”智牲也不敢触其锋芒。

智牲见勾蜈被二女一剑杀死,心中大惊,不敢贸然上前。

血鸯和度藏等虽是妖怪,却并非百毒不侵,惧于尸瘟,更是迟疑,群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五女用那神秘金鼎将五瘟月华和尸瘟全都收了去。

只是尸瘟被收,群妖也就不再受阻,一涌而上。

一道熔岩从阵外冲来,所过之处,大妖小妖全都化作飞灰,连“离朱”李雀,一下子也被轰成了渣。

这是万神圭旨乾离火!

五女知道这道熔岩是来接应她们的,赶紧抬着金鼎,破阵而出。群妖怎肯让她们就这样搅局离去?纷纷追去,智牲更是想着,若是就这样被她们带着五瘟月华逃走,怎么也无法向洞主交待,只有杀了她们,将她们这连阴阳剖判吞天葫都可撞爆的神秘金鼎抢到手中,才可将功补过,于是现出巨大妖身,踏云直追。

五女虽然逃出旗阵,但智牲与群妖追得太急,她们竟是无法摆脱,而一旦被群妖困住,她们再怎么厉害,也将难以脱身。

“毒窳”智牲一声怒吼,顶天立地,张开便向五女咬去。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道黑色刀光从天而降,硬生生劈在智牲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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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牲惨嘶一声,带伤逃窜,掠往天际。五女又惊又喜,继续前飞。

给智牲一刀的自然就是唐小峰,他让五女以五精泰煞宗天鼎收尽五瘟月华和尸瘟,同时吸引住群妖的注意力,自己却躲在暗处,对最强的妖怪进行偷袭。

智牲担心五女逃走,自己无法向洞主交待,拼死要将五女留下,反被他从背后以阴纣绝天斩给了一刀。

只是,这妖怪明明被阴幽戾气砍中,居然没有化作血水当场死去,倒也让唐小峰深感意外。

眼看群妖冲来,他连劈三刀,斩出三百二十四道刀光,群妖尽皆震慑,无一人再敢追他。

眼看着那突然出现的神秘黑袍人与五女尽皆消失,“冷钦原”血鸯、“狂腓力”度藏、“载天蛇”白仞三妖面面相觑。这一趟不但没有按计划抢到五瘟月华,反而死了勾蜈、李雀,伤了智性,它们面面相觑,实不知该如何回委羽山向洞主交待。

然而,虽然头皮发麻,但就凭着那神秘黑袍人一刀杀伤智牲、以及劈出的那撕天裂地的可怖三刀,它们便再无追上去的胆量。

一只九头蛇身的妖怪慢吞吞地从暗处飞了出来,正是委羽山中排名第四的“血相柳”。

它在委羽山一直都是充当出谋划策的军师型人物,并不擅长战斗,因此始终是躲在暗处看着。

见血鸯、度藏、白仞等俱是惊惶不安,它冷笑道:“你们在害怕什么?若是在担心洞主怪罪,你们大可不必。老三中了那一刀,就算不死,估计也是残了,到时你们把一切过错都推他头上就是,有什么可担心的?”

血鸯、度藏、白仞三妖心中暗骂,这次任务失败,血相柳自己多少也有些责任,但如果把一切都往智牲身上推,智牲垮了,血相柳这老四自然就成了老三,得益最大的反而是他。

只是事到如今,它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悄悄商量,互窜口供,可怜那“毒窳”智牲身中纣绝阴天斩,虽然没有当场死在这里,被它们这番陷害,回到山中,却仍然是死定了……

祝题花等五女逃得远了,见再没有妖怪追来,方才心安。

金鼎却蓦地变小,飞了起来,落在前方闪出来的“荒唐大师”手中。

祝题花道:“多亏前辈相助,循州才逃过此劫,还请前辈受小女子一拜。”

五女拜去,“荒唐大师”心中嘿笑,嘴上却淡淡应道:“好说,好说。”

苏亚兰微笑道:“前辈看着似乎颇为年轻,小女子知道这世上尽有许多修仙道的奇人异士,是无法从相貌看出年龄的,不知前辈高寿几许?”

荒唐大师长叹一声:“老了,老了,老夫长居山中,究竟是三百多岁,还是四百多岁,却连自己也记不得了,未来,还是你们这些小娃子的天下。”

苏亚兰心里恨得直痒痒,想着我故意说一句“高寿”,你就打蛇随棍上,反而“老夫”起来,前面怎么没听你自称“老夫”?

荒唐大师道:“此间已是事了,老夫这便去将收入鼎中的尸瘟以五精天火炼化,你们也回家去,路上小心些,莫要让那些妖怪逮着行踪。”说完便飘身而去。

钟绣田看着荒唐大师消逝的背影,仰慕地道:“前辈高人,行事果然与众不同。”

苏亚兰咬着嘴唇,气道:“他是不是‘前辈高人’,还不好说,但有一件事却是可以确定的。”

苏亚兰依旧咬着嘴唇,也不答话,祝题花笑了笑,替她回答:“他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瞎。”

窦耕烟、钟绣田失声叫道:“什么?”

荒唐大师要是没有瞎,那在铸剑时,她们只穿着一件肚兜,光着屁股趴在地上,这、这算作什么?

尤其是钟绣田,她可不只是被看了光屁股,连胸都被看了、摸了。

祝题花笑道:“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两年前曾经见过一面,只是他故意把脸弄成这样,让我一时想不起来。”

苏亚兰犹豫了一下:“我虽然也怀疑一个人,但他的脸……”

祝题花道:“只看他给我们服下的那两颗仙丹,一颗快速补充我们消耗掉的剑气,一颗让我们平安无事地与尸瘟接触,若说他有什么灵药可以除去那些疤痕,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印巧文亦道:“其实注意看下,他脸上的那些疤分明都是新结上去的,只是别人一看到他的脸,都会下意识地避开,不会看得那般仔细。但不管怎样,他总是帮了我们,若没有他,真不知道此番会有什么后果。”

钟绣田叫道:“题花姐、亚兰姐,你们倒是说清楚啊,你们到底怀疑他是谁?我我我……”

祝题花取笑道:“你胸被他摸了,臀被他看了,莫非是要嫁给他?”

钟绣田气得直跳脚:“我要揍扁他!”

祝题花道:“也许是我和亚兰弄错了,总之,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

五女各御剑光,沿低飞掠……

夜已深沉,唐小峰在一处峡谷开鼎,将收入鼎内的尸瘟全都焚了个干净。

其实这尸瘟也并非全无用处,但若是一不小心泄了出去,惹出瘟疫,那就实在是麻烦透顶,还不如直接用五精天火烧了了事。

五瘟月华虽然也是从尸王体内抽出,却与尸瘟不同,乃是比日精月魄云光虹还要更加有用的玄气,不管是铸炼还是修行,都可用上。

祛除了尸瘟的五瘟月华至纯至净,从鼎中飞出,不断流转,仿佛散出五色光晕的月亮一般。

他先将五瘟月华不断压缩,炼成晶莹剔透的琉璃珠,收藏起来,又想着再不回去,自己两个晚上未归,只怕娘和姐姐又要担心。

只是回去,就得先把脸上的这些刀疤去了,要不然她们就不是担心,而是吓晕。

“莫动,”徐丽蓉飘了过来,接过黑玉美肤膏,“我帮你弄。”

月色淡淡地从树枝间穿过,流转而下,照在美娇娘那专注的俏脸上。

唐小峰想,这女人,偶尔也是很温柔的。

趁着伤疤脱落多少也要一些时间,他忖道,祝题花和印巧文那两支飞剑都是凡品,被他写上仙篆,强行发挥惊人威力,回去后只怕就会化成铁屑,不能再用,反正没什么事,不如替她们也各铸一支飞剑。

于是便以泰煞鼎铸起了剑……

天开始朦朦的亮。

唐小山拿着一本书,来到弟弟房间,原本想着这该死的小峰,回到家里都没个安稳,这两天又是跑得不见踪影,也不知去了哪里。

谁知进屋一看,床上躺着一人,不知唐小峰却又是谁?

“姐,”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打个呵欠,“这么一大早,你跑我房间来做什么?”

唐小山睁大眼睛,气道:“你这两天跑哪去了。”

唐小峰懒洋洋地转过身去,道:“当然是去拯救世界。”然后继续睡……拯救世界也是很累的。

拯救你个头!唐小山端起书,就要去敲弟弟的后脑勺,又见他一下子就睡得香甜,确实像是几天没睡的样子,心里也软了下来,用书角在他头上轻轻触了一下。

离开弟弟房间,她将门带上,背靠着门,心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又想着,原来担心他又一次离家出走的,并不只有娘。

死小弟,你就不会让人安心些么?

她来到花园,芳华落地,却依旧清新。

已经是秋天了啊……

接下来的两天,唐小峰倒是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什么地方也没去。

唐小山又从命、物、时、功、神这五字仙篆里解读出一些新的仙篆,姐弟二人一同研究。

由于《阴符经》的演道章原本就是为了配合那份星图而存在,星图里藏着的则是这代表“天之五贼”的五个仙篆,其它所有仙篆都是从这五个字里生出,他们干脆抛开演道章和星图,直接将这五个仙篆称作五字天书。

在天盘山时,他只是在祝题花和印巧文那在他眼中垃圾到极点的飞剑上画了几个仙篆,飞剑的威力马上就天差地别,这从实际运用上印证了这些仙篆的妙用,也让他对五字天书的研究变得更加积极。

这天,印巧文、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四女再次来到唐府。

以前经常会跟她们一起来唐府向唐小山讨教学问的花再芳却没有来。

唐小山问四女,这几天为何都没有看到她们?印巧文笑笑地说,前几天山越暴动,她父亲前去安抚,她在家中提心吊胆,也没有心思出门。苏亚兰等也各找借口,说了一番。

印巧文笑道:“如果不是绣田妹子仰慕令弟,几天不见他就朝思暮想,今天约了我们一定要来,只怕我们还是没空呢。”

钟绣田惊道:“人家什么时候……疼!”苏亚兰偷偷掐了她一下。

印巧文道:“今日天气极佳,闭窗做课太过浪费,我们不如约好令弟,一同到县城喝喝小酒,聊聊天气?”

苏亚兰笑道:“天气已经极佳了,还聊天气作甚?难道要把一个大好天气聊坏来?巧文姐不过就是想要偷懒。”

窦耕烟道:“不如就将红蕖妹子、良箴、令弟媳等一同叫上,人多热闹些。”

唐小山见连窦耕烟都这样说,再加上自己确实也是许久没有进城,也想去买些东西,于是也就同意下来。她跑去找了弟弟,唐小峰心想,那几个女人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发现了我就是“荒唐大师”?

不过反正没事,跟一堆美眉一同逛街,他也没啥意见。姐弟两人又去找了骆红蕖和徐丽蓉,骆红蕖自然都好,徐丽蓉却没那心思。

他们又去找了宋良箴,宋良箴“啊”了一声,说她还要帮徐姐姐采花蜜。唐小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你好歹也是龙子龙孙,皇室郡主,那个死女人把你当丫环,可你别把你自己也当丫环啊,要是知道自己的孙女这样子被人使唤,只怕连李世民都会从陵墓里跳出来,大喊三声“气死联了”。

唐小峰嘻嘻笑道:“箴姐姐,出嫁从夫,难道你连为夫的话也不听么?”

宋良箴脸儿一红,心想这不还没成亲么?但她是个听话的好女子,未婚夫婿如此坚决,她也只好梳妆打扮一番,跟着前去。

唐小峰与诸女一同进入县城。

身边美眉一个个花枝招展,单是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明明觉得自己对唐府这位公子没有“非常仰慕”的钟绣田,被印巧文、苏亚兰推着,始终伴在唐小峰身边,又被他用言语诸多调戏,一张脸憋得红红的。

骆红蕖见宋良箴左看右看,仿佛处处新鲜,想起她原是被通缉的李唐郡主,从小待在深山里,后来住进唐府,也从来不曾出门,竟是连县城都不曾来过,心中同情,于是便陪着她说说笑笑。

县城其实不大,转个几圈,印巧文等也就无趣了。于是找了家最大的酒,酒老板虽然认不得其他人,却认得苏亚兰这县令之女,自然是殷切接待。

唐小山方要进门,远处却传来一声“小山姐”。

唐小山与唐小峰回头一看,见三个女孩从远处逛来,其中一个正是林婉如,另外两个,则是与林婉如几乎形影不离的秦小春和田凤。

秦小春和田凤看到唐小峰身边伴着这么多漂亮姑娘,睁大眼睛,心想这家伙在东海勾了那么多个还嫌不够,怎么回到岭南,又找了好几个?果然是人渣,败类,无耻淫贼中的无耻淫贼。

印巧文见林婉如是唐小山的表妹,于是便也邀她们一同到酒喝上两杯。他们上了酒,找了间靠窗桌子,饮酒聊天,谈诗论句。

聊了一会,苏亚兰忽地指着窗下,道:“那不是题花姐么?”

众人往下看去,见下方正经过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身穿窄袖绕襟紫裙,腰缠阔带,肩披薄纱。紫衣女子抬起头来,看到窦耕烟与苏亚兰、钟绣田等人,亦是又惊又喜,三女下去与她聊天,唐小山见这女子端庄貌美,好奇地问她是谁。

印巧文叹道:“她便是两年前被妖怪害死的本县祝县令之女祝题花,以前也是令叔的女学生,祝县令祖籍并非岭南,本是清官,死后家无余财,县里百姓捐了些银两,一年多前,她扶柩返乡,我们与她便一直不曾相见,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着。”

唐小峰翻个白眼……前两天你们还在一起的好不好?

木阶噔噔噔地响着,祝题花跟着窦耕烟三女走了上来,与唐小山等人互相见礼,又看着唐小峰,道:“唐公子好久不见。”

唐小峰苦笑道:“不过两年前见过一面,你还认得我?”

祝题花黯然道:“当日情景,又怎么可能忘却?”

唐小峰带着歉意道:“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他与颜紫绡上山打老虎,也不会将虎妖流离多引到县衙。

祝题花摇头道:“是那妖怪太过凶残,你与颜小妹子也是为民除害,如何能怪得你们?”

宋良箴是知道当日情形的,如果不是她与她师父救下唐、颜二人,他们恐怕已经死在间山。唐小山和林婉如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唐小山悄悄拉着弟弟问是怎么回事,唐小峰略一解释,唐小山这才知道个中缘由,嘘唏不已。

众人坐下,祝题花向唐小峰打听颜紫绡现在何处,唐小峰垂泪把“颜紫绡被小杨香杀死”的故事又说了一遍。

林婉如、秦小春、田凤都睁大眼睛,想着长生宫里那位喜穿红衣的姑娘不就是颜紫绡么?

唐小山同样睁大眼睛,想着这些日子时常听红蕖和蘅香、芷馨她们说东海之事,红蕖不就是小杨香么?

钟绣田见他说得难过,又替他说,把唐小峰上次跟她说过的,那小杨香如何如何可恶,不但杀父喂虎,还喜吃人心的事都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骆红蕖敲着桌子,瞅了唐小峰一眼:“原来那小杨香如此暴虐,大哥要是不说,我还不知世上竟有这等凶恶婆娘。”

唐小峰汗了一下,赶紧悄悄陪笑,骆红蕖以手支颊看向窗外,懒得理他。

古代信息原本就并不发达,岭南虽被中原人士看作蛮荒,却又将海外看作蛮荒之外的蛮荒,十大寇虽然名震东海,但在岭南却没有几人知道,祝题花自然也无法判断唐小峰说的是真是假,只是她本就心细,看到唐小山、骆红蕖、林婉如等人反应不一,再一观察,发现唐小峰根本就是假作神伤,于是笑了一笑,也不揭破。

几人继续聊天,从中原到东海,从古时到今朝。祝题花等不是官家小姐,便是乡绅之女,秦小春与田凤虽是渔翁之女,却也读了许多书,大家竟是聊得投缘,就好像上辈子在哪里见过一般……

酒足饭饱,大家散场,秦小春、田凤拉着林婉如不知跑哪去了,唐小山、骆红蕖二人逛街购物,唐小峰懒得跟她们逛,拉着宋良箴跑了。宋良箴虽是他的未婚妻子,却从不曾与他独处,脸儿红红的。

祝题花说既然到了清源县,自要去衙府拜会一下苏亚兰的爹娘。印巧文等人便向唐小山告辞,与她同去。

五女转了个圈,来到县衙后头,苏亚兰抿着嘴儿问:“题花姐,你怎么看?”

祝题花笑道:“唐公子便是荒唐大师。”

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知道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又心细如发,见她如此肯定,那自是绝不会错。三女都想起自己在那坏蛋面前光腚翘臀的模样,俏脸憋得一个比一个红。印巧文掩嘴笑道:“耕烟厚道,绣田粗心,被他骗过也就算了,为何连亚兰你也会上他的当?”

苏亚兰恨恨地道:“那时求剑心切,又有良箴姐姐和她师父的保证,再加上哪里能够想到那臭小子竟有那般神奇的铸剑本事?会把他与荒唐大师想到一块,才是有鬼。也亏他装瞎装得那般像,真不知他是怎么做的。”

祝题花道:“其实他也帮了你们许多,若不是他,你们也不可能有那么好的飞剑,连带着我和巧文都会失陷在天盘山,这样计算一下,你们被他看看光屁股,也、也……”她不知不觉就笑得捂着肚子喘不过气。

苏亚兰道:“虽然知道他帮了我们很多,但总想把他揍一顿……”

窦耕烟与钟绣田也使劲点头,尤其是一联想到那家伙总是笑嘻嘻的脸,就特别想要捧他。

宋良箴被唐小峰拉着手在街上乱逛。

二人还没有成亲就这般牵手上街,似乎有些不太正经,但她的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虽说有着皇族血族,但身为起兵被杀的忠勇王李贞之女,她不但没有享受过一天郡主的生活,反从小在深山里提心吊胆地活着。

在内心深处,她实是想有个安稳的家,有个疼她怜她的丈夫。

两人一同逛了许久,她忽地看到钟绣田。

钟绣田在摊子的另一边,向唐小峰招手。

她推了推唐小峰,唐小峰笑道:“我去看看她要做什么。”

唐小峰将她扔下,来到钟绣田面前,钟绣田双手握在胸前,又是激动又是羞红:“我、我有话对你说。”

拉着他就往巷子里跑。

唐小峰心想,原来她真的这么仰慕我啊?

谁知刚一转过巷子,两道剑光飞来,架住了他,钟绣田也回身出剑,指着他的心口。

看着分作三角将他围住的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少年嘿嘿笑道:“三位姑娘,你们都这么仰慕我啊?”

窦耕烟盯着他:“你就是荒唐大师?”

“方糖?”唐小峰很无辜很无辜地眨着眼睛,“那是什么?可以吃么?”

钟绣田收起飞剑,卷着袖子,露出玉藕般的手臂:“管他承不承认,先揍他再说。”

三女将剑气注入拳头,一通乱揍。

另一边,宋良箴看着巷口,心想:“他被绣田拉了进去,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他、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脑袋里不由得浮想连翩。

唐小峰还没出来,唐小山和骆红蕖却从另一边转了过来。

清源县毕竟不是循州城,转来转去也就是这么一条街。

唐小山看到她一个人呆在这里,便问她小峰去了哪里。她指着巷口,正要说话,一个全身发肿,满脸是包的家伙走了出来。

三女吓了一跳,唐小山叫道:“小峰,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骆红蕖掩嘴笑道:“大哥莫非是遇到了打闷棍的强人?”

“不是强人,”唐小峰欲哭无泪,“遇到了几个女流氓……”

唐府内。

唐小峰躺在床上,连连喊痛。

薛蘅香与姚芷馨在床边温柔地替他搓肩捶背。

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实在太狠,每一拳都用足剑气,又拳拳到肉,就算有小还丹,一时间也无法恢复过来。

骆红蕖在一旁笑道:“大哥你到底对她们做了什么?她们显然已经弄清了你就是替她们铸剑的人,我看她们的样子,既感激你,却又很想揍你。”

唐小峰气道:“我做了什么?我、我这不什么都还没开始做吗?”最多就是看看她们的光屁股,又不会少块肉。

骆、薛、姚三女瞅他。

什么都还没开始做……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到了傍晚时,外头开始变得吵闹,却是林之洋一家来到唐府。林之洋虽然是与唐小峰一同回到岭南,但因为要将从东海带回来的海货清空,现在才有空带妻女过来。唐敖喜欢出游,时常想去海外看看,却不得闲,于是便与妻弟一同饮酒聊天,听他说些东海的各种奇事,又听林之洋谈起自己儿子从强盗窝里救出林婉如之事,颇为惊讶,想着这些事倒不曾听小峰说过。

吕氏与林氏姑嫂二人独处,林婉如则跑去找了表姐表弟。

唐小山见家中这两年颇为清冷,现在人多,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心里也喜欢,又在花园中摆了浊酒小菜,各种瓜果,与徐丽蓉、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宋良箴,以及弟弟表妹聚在一起,饮酒聊天。

唐小峰知道林婉如酒量不好,却会喝些,一直骗她喝酒,把她灌得脸红红的,娇娇憨憨地说着胡话。等林之洋要走时,林婉如早已醉薰薰的,林之洋和吕氏也就把她留了下来。

林婉如被唐小峰逗得呵呵傻笑,又拿粉拳捶他,唐小峰抓住她的手,摸啊摸,笑道:“表姐,你可比小时候白嫩了许多,人家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你还没到十八岁,就已经越来越好看了。”

众女拿眼睛斜他,心想他当着妻子、未婚妻子、姐姐和三个义妹的面去调戏表姐,还真是太不像话。徐丽蓉却是愕了一愕,忽地掠到林婉如身边,直接把她抓了起来,瞅个不停。

几个美眉愕然,心想她莫非是在吃醋?连唐小峰都有些疑惑起来。

徐丽蓉以他的大夫人自居,按理说吃醋也很正常,但考虑到这女人的自恋性格,她会觉得全天下女人都应该吃她的醋,所以她是不会吃别人醋的,你唐小峰爱调戏谁调戏谁去,反正你找得再多,也不可能有谁如我这般天生丽质,漂亮到我这种程度,天下女人都应该来嫉妒我才对,我怎么可能嫉妒别人?

林婉如本就胆小,被徐丽蓉这么一吓,酒也有些醒了,只是脑袋仍是迷迷糊糊,愣在那里。徐丽蓉看着她,缓缓说道:“先天灵气……”

唐小山和宋良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唐小峰却是心中一惊。林婉如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海商之女,没有学过剑术和任何功法,按理说,纵然体内拥有先天灵气,亦不知如何使用,但徐丽蓉会这么说,却分明是觉察到她体内有先天灵气溢出。

骆红蕖问:“婉如姐姐,你莫非是有去练那《女大金丹诀》?”

林婉如怔怔地道:“上次出海时,我来找小山姐要些字贴,海上无聊时好去临摹,小山姐出门去了,我就在书房里找了些小山姐的字迹。那个《女大金丹诀》,我、我一开始也就是拿着当字帖,后来临着临着,不知怎的就会了……”

唐小山道:“难怪我抄了一份放在书房,后来却怎么也找不着。”

唐小峰这才明白过来,林婉如从小时候起,对她的小山表姐就最是崇拜,什么都爱学着她来,唐小山本是百花仙子转世,秀外慧中,不但学问好,书法画道亦是精通。林之洋却是个粗人,教不来女儿这些,所以林婉如一向喜欢把唐小山的字迹当作字帖,她从小跟着爹娘出海,没人教她读书,以前原本是不识字的,就是把表姐写下的字摹得会了,又拿去问别人念作什么,才慢慢地开始识字看书。

而这一次,她便是误打误撞地将唐小山抄下的《女大金丹诀》带到海上,摹了几遍,渐渐地就习了起来。若是普通少女,就算认真研究,也未必能够练出什么,然而林婉如却跟徐丽蓉、骆红蕖等人一样,也是天仙下界,花神转世,她也没怎么练,自自然然地就会了。

唐小山虽然抄了《女大金丹诀》,却隐隐觉得此诀有些问题,不但自己不习,还劝窦耕烟等人也不要习它。偏偏那日林婉如来唐府,她却刚好不在家中,否则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林婉如将它带走,况且林婉如原本对她就最是崇拜,哪怕她说上一句看不得,林婉如也不敢去瞄它。

其实这《女大金丹诀》到底该不该练,不管是唐小山还是唐小峰都不是很清楚,唐小山是因为前世记忆,隐隐觉得现在传世的这篇与她记忆中的不符,唐小峰则是因为这《女大金丹诀》是由史幽探进献给武则天,再传抄开来,而史幽探跟哀萃芳很可能是一伙的。

“表姐,你喝醉了,”唐小峰笑嘻嘻地勾起林婉如双腿,将她抱起,“我送你回屋歇息。”

林婉如“啊”的一声,想要挣脱,却哪里能够做到?倒像是一只将要被宰的羔羊。

唐小峰就这样抱着表姐,将众美眉的目光抛在身后,把她抱入房中,放到床上,林碗如缩着身子:“小峰,你、你想做什么?”

唐小峰嘿笑道:“表姐,我又不会欺负你。”

林婉如醉意犹存,只是下意识地道:“你不会欺负我才……唔”

唐小峰竟然扶着她的香肩,吻了上去……她的心怦怦乱跳。

唐小峰以双修心法查探林婉如体内的先天灵气,发现除了先天灵气被诱发,自自然然地便散了出来,也没有其它异常。

先天灵气一旦开始在体内流转,而又不知道控制它的功法,那就很难阻止它的外泄,就好像一个人哪怕只是站着,都要使用力气,很难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像骆红蕖,使用射日弓时虽然也会用上先天灵气,平日里却是收放自如,仿若深潭。林婉如体内的先天灵气则因为《女大金丹诀》而缓缓流动,像是一条河流,但再平静的河流,也无法完全避免水珠渗入地底,又或是溅到岸边,这其实谈不上有什么危害,只不过由于对《女大金丹诀》的不信任,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安罢了。

他以“蝶恋花”心法将元阳度入表姐体内,快速地助她收拢先天灵气,把所有先天灵气全都放入星珠,避免外泄。

林婉如迷迷糊糊地捶着他的胸膛,却又娇弱无力,倒像是撒娇一般。

唇分之后,他替林婉如盖好被子,哄她睡觉。林婉如虽觉害羞,但耐不住酒意,很快就沉沉睡去。唐小峰往外头走去,打开门,却发现薛蘅香、姚芷馨二女想要往内偷看。他笑道:“你们做什么?”

二女立时红起了脸,手牵手娇笑着跑开了。唐小峰心想,四妹也就算了,三妹那般清冷的性子也会做这种事情,真是有些让人意外。

夜半时,他在床上一时无法入睡,于是想着白天被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揍时的情形,三女显然是认定了他就是“荒唐大师”,事实上,当看到祝题花出现在酒楼时,他便已经知道自己基本上是要被看破了……只不过,真的就没有办法扭转这种局面吗?

他翻啊翻,翻出一张略有些泛黄的纸页来,这是他从胡汗三那劫来的《玄关化体》,也是胡汗三之所以被人杀上千刀都还能回来的秘密所在。在那之前,他一直都觉得胡汗三的这种本事极是神奇,不过后来发现,只要在他的泥宫丸上贴一张制神符,就能破了他这一妖法时,唐小峰对它也就没有什么兴趣起来。

而现在显然正是用到它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盘膝而坐,按着纸卷上所教的方法,调整体内的五行之气。

所谓“分身”,从本质上也是与玄冰、玄铁一样,是一个以无生有的过程。就像他凭着还源丹替颜紫绡和薛蘅香续肢一样,三魂营骨,七魄侍肉,可以重生,魂魄才是最最重要。胡汗三被杀个千刀都可以无事,魂魄一被制神符制住,立时便吓得魂飞魄散,便是这个道理。

他先将自身魂魄按着《玄关化体》所教的方法,抽出二魂六魄移至体外,再将五行之气在这二魂六魄间不断流转,生出新的。

由于是第一次做,完成后,他有一种背着泰山狂奔千里的负重感,再一看去,床上依旧坐着一个,那是他自己的真身,只是真身里只余一魂一魄,气息微弱,若是有人经过,甚至有可能以为他已死去。

就像在长生宫时,采女的身体里只剩下那一魂一魄,其余魂魄都被五鬼用神主牌困住,那时候,他就以为采女已经死了。

他跳了起来,低下头左看右看,除了那无法摆脱的负重感,以及身上光光的以外,现在这个身子看上去跟他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按照纸卷上的解释,这个分身是无法始终存在的,按着一个人自身魂魄的韧性,大约能够存在三五个时辰左右,魂魄越强,可以存留的时间也越长,不过剑侠修的原本就是魂魄,他想自己的这个分身,存留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比胡汗三更短。

现在他已经知道,那个时候,胡汗三的真身一定是藏在了什么地方,被人牢牢看着,而他便是不断地变出分身跟人打架,分身就算被杀个一万次,也不会影响什么,别人自然耗不过他。

他取一支飞剑,打开门往外飞掠,只是刚一窜出门,外头便传来“呀”的一声。薛蘅香立在走廊间,先是睁大眼睛看着他,俏脸很快憋红,低下头去,清清冷冷地道:“大哥,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唐小峰捂着要害部位嘿嘿地笑了笑,同时想着,且不说这分身远不及自己原来的身体强韧,被分出一魂一魄后,五观六感的敏锐程度显然也要差上许多。

难怪那胡汗三空有十大寇之名,看上去却那么弱,这分身根本无法发挥出一个人的真正实力,我要是也像他一样,不去提高自己的真实本事,反仗着有这玄关化体的分身之术,真以为自己杀不死,得意过头,那只怕这一辈子也别想有什么长进。

他缩回房间,向薛蘅香招了招手,薛蘅香咬着嘴儿,还是跟了进去,结果看到床上还坐着一个“大哥”,吓了一跳。

唐小峰向她略为解释,她这才明白大哥到底在做些什么,于是找了些长袍,红着脸儿从后边替他穿上,道:“就算这样,大哥你、也不能这样子跑到外头去啊。”

“原本只是想用这身子,到外头试试御剑,很快就会回来,”唐小峰笑道,“你怎么还没睡?”

薛蘅香低着头,淡淡地道:“芷馨跟小山姐姐玩酒令,多喝了几杯,半夜醒来口渴,我在替她找水喝。”

唐小峰心想,跟我那变态老姐行酒令,四妹这不是没事找酒喝么?又道:“你先在这帮我看着,我转一转就回来。”

说完便御着飞剑穿门而去。

薛蘅香坐在床边,看着依旧坐在床头一动不动的少年,心想大哥对我还真是放心,我以前明明害过他,他却让我独自一人在这守着他的真身。又想起在长生宫内被大哥吻着时,那种欲火焚身的感觉,身子莫名地燥热起来。

她咬着嘴唇,左看右看,轻轻地把大哥衣袍掀开,偷看了一眼。心如小鹿般跳个不停,她将双手夹在腿间,坐了一会儿,又悄悄地将眼睛往大哥的腹下瞅去……

唐小峰御着剑光在夜空中飞掠。

利剑向前,疾风倒卷。然而虽然飞得快,却没有以前那种惬意的感觉,看来以玄光化体变出来的分身,在各方面确实比不上真正的身体,当然,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手持飞剑,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血花飞溅,感觉却不是很疼。人的魂魄与自身身体原本就有着割不断的神秘联系,他的分身坠了下去,在地面摔成肉酱,过了一两个时辰便自动化作五行之气,消失不见,而他的二魂六魄则被某种神秘力量拉扯着,一下子又回到了房中。

他睁开眼,发现薛蘅香呆呆地看着他的脸,他眨了眨眼:“蘅香……你在做什么?”

薛蘅香吓了一跳,她本以为大哥会用他的分身飞回来,却没想到他直接便从床上醒了过来。她赶紧双手连摆:“没、没什么……”

唐小峰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她会羞成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要找个地缝往下钻?

薛蘅香被他瞅的心儿乱跳,怀疑自己刚才那羞人的举动是不是早已被大哥知道,努力装出清冷的样子,福了一福,道:“芷馨还在等小妹,小妹先告辞了。”

唐小峰却盯着她的脸,仿佛要将她看穿。她心底一慌,却又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往外走去,只是动作太过僵硬,不知怎的就一头栽了下去。

她们说我是剑侠txt

“蘅香,你这是怎么了?”唐小峰从床上探出头来,更是疑惑。

“没、没事。”薛蘅香回过头来,呵呵地笑了一下。她一向清冷,纵有再多心思也不显露在外,这一下突然傻笑,仿若雪地里的白梅蓦然绽放,反把唐小峰看得痴了,心想她原来也这般可爱?

薛蘅香羞得发慌,一起身就往外跑。

她这是怎么了?唐小峰心想。

又想着这丫头虽然性子别扭,其实也蛮可爱的,如果去做一朵百合花,那就实在太可惜了。

他伸伸懒腰,感觉还是自己的身体更加好用,使用分身,就好像是背着铅块走路一般,累得要命。只不过……

他掀起衣袍,低头看去……为什么会是硬的?刚才残留在体内的那一魂一魄所残留的些许记忆慢慢地浮了出来,他睁大眼睛,那丫头……

同一时间,薛蘅香跑到外头,背靠墙壁,心儿怦怦地乱跳。

不过就是摸了几下,为什么大哥的那个就会、就会突然……

她的脸红红的,却又忍不住将一只小手沿着小腹往下滑,回想着在长生宫内被大哥轻轻碰触时,那奇妙的感觉,不知怎的就湿了……

第二天一早,唐小峰来到花园,看到林婉如迎头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件石榴红窄袖对襟百褶裙,内里衬着粉红抹胸,底下一条粉红袄裤,头上梳着双丫髻。看到唐小峰,她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

唐小峰笑道:“表姐,你是不是发烧了?脸怎么红成这样?”

林婉如握着粉拳:“小峰,你昨晚有没有、有没有……”

唐小峰嘿笑着:“有没有什么?啊,我知道了,定是表姐昨晚酒喝多了,晚上做了春梦,梦到我亲你嘴儿。”

林婉如睁大眼睛,她昨晚确实酒喝多了,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被表弟给吻了,只是到底是梦还是别的,她也记不清了。她看着唐小峰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既有些气,又有些羞,她虽是表姐,其实也不过就是比唐小峰大几个月,眼看唐小峰踏前一步,用那可恶的笑容俯视着她,她的胸口一阵起伏,有些不知所措。

“表姐,”唐小峰道,“答应我一件事。”

“这、这怎么可以?”林婉如低着头,难为情地道,“你有了丽蓉姐,又有了良箴姐,就算我爹肯,姑丈也不会再让你……”

唐小峰失笑道:“我是要你不要再去习那《女大金丹诀》,表姐你想到哪去了。”

林婉如脸儿一下子就臊了起来:“死表弟,你真是越来越坏了,你、你就是喜欢捉弄人。”赶紧跑开。

喂喂,至少这次我可没有捉弄你,是你自己想歪了。

接下来,他去了爹娘房中,陪母亲说了些话儿,出来时,看到宋良箴寻了过来。他问:“我姐姐呢?”

宋良箴道:“她正与耕烟、亚兰、绣田三位姑娘在书房里谈文看书,巧文姑娘说有些与东海有关的风俗想要向你讨教,在花园等你。”

这样啊……

唐小峰来到花园间,印巧文向他福了一福,道:“小女子前来,乃是有一件事相求公子。那日我与题花姐回到循州城后,所用飞剑便碎散而去,故此,想请公子帮我二人各铸一支飞剑,望公子应允。”

唐小峰讶道:“印文姑娘在说什么?你们想要飞剑,不是应该去找铸剑师么?找我做什么?你说的那日又是哪日?”

印巧文笑道:“到了现在,你还不肯承认你就是荒唐大师么?”

唐小峰失声道:“你们竟然以为我是荒唐大师?你们是不是吃错了药?不过我倒是知道荒唐大师在哪里,你们要找他,今晚我带你们去找就是。”

印巧文心想,他装得倒是真像,她笑了笑,略一伏身,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公子。”

“带路而已,没什么好谢的,”唐小峰道,“耕烟姑娘她们昨日好好的跑来揍我,难道也是把我当成了荒唐大师?不过我真的不是荒唐大师,要不晚上你把她们也叫上,那样她们就知道了。”

印巧文疑惑地看他一眼,允诺下来……

中午时,林之洋将林婉如接了回去。

临去前,唐小峰让姐姐再三交待她,不要再去习那《女大金丹诀》,林婉如见连小山表姐都这样说,心里也有些害怕,于是应了下来。

到了傍晚,唐小峰又把玄关化体分身之术练了一遍。

他化出分身,穿上衣服,将自己的真身锁在房中,然后便在府中乱逛,与姐姐聊聊仙篆,与骆红蕖与姚芷馨逗乐,又取笑了一下对着镜子看来看去的徐丽蓉,还牵着宋良箴的手赏了落花。

没有一个人看出他与平时有什么不同。

他又想到,她们不知道我练了分身之术,看不出来也很正常,但蘅香那丫头是知道的,我去找她,看看她会不会注意到我现在是用分身出现在她面前。

骆红蕖、姚芷馨等人都在唐小山的屋子里聊天,薛蘅香却是洗澡去了。他来到阁后头,心里嘿嘿地想,三妹啊三妹,昨晚你偷偷摸我,现在我偷偷看你,算起来还是你占便宜。

他跃上窗口,从纱窗的缝隙间偷偷往里看去。

谁知薛蘅香不是泡在澡桶里,而是穿着一件肚兜蜷在床上,右手伸进肚兜抚着酥胸,左手放在腹下轻轻摩擦。

室内水气弥漫,她的若隐若现,反更显得香艳。唐小峰看着这刺激到极点的美妙画面,差点流出鼻血……原来她竟是一个这么内骚的女孩子?

她的神情愉悦而又娇羞,美妙躯体轻轻蠕动,恍若一只可爱的小虫,不经意间,连肚兜上的绳结都解了开来,酥胸半露。

唐小峰正要继续往下看,身后传来骆红蕖的叫声:“大哥,你在做什么?”

床上的薛蘅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跳了起来,往窗户看。唐小峰却早已往下纵去,拉着抬头看他的骆红蕖直接闪到一旁,没过几下,上方传来纱窗被人打开的声音,薛蘅香探出头来,左看右看。

“大哥,”骆红蕖瞪着唐小峰,“你在偷看蘅香洗澡?”

她没在洗澡好不好?她只是在……做比洗澡更刺激的事。而且她昨晚还偷偷摸我呢。

见唐小峰眼珠子转动,分明是在想着该怎么扯谎,骆红蕖没好气地道:“大哥……你也真是的。”

唐小峰发现自己辩也无用,于是嘿笑地挠了挠头。

骆红蕖低声道:“蘅香是个好女孩,大哥你要对她好。”

唐小峰奇道:“可她喜欢的不是你么?”

骆红蕖笑道:“蘅香看着聪明,却是一个傻姑娘,有时候会钻些牛角尖,钻着钻着,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跟以前比起来,她现在已经开朗了很多,这全是因为有大哥在。”

说完,便笑笑地离开了。

唐小峰来到薛蘅香门口,敲了敲门,叫道:“三妹,你在里面么?”

薛蘅香慌张的声音传来:“等、等一下。”

先是水流声响起,然后又是几丝混乱的轻响。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薛蘅香穿着一身青裙、披着一条半臂立在那里,秀发湿漉,玉足,连绣花鞋都忘了穿。见唐小峰低头看她的脚,她的脚趾下意识地往里勾了勾,低着脑袋,清清冷冷地道:“大哥,有什么事么?”

唐小峰笑道:“没事,看到你这么久没出来,担心你被洗澡水呛了,淹在桶里。”

薛蘅香抬起头来,瞅他一眼:“怎可能有这样的事?”

“我姐不就差点被澡桶淹死?”

薛蘅香轻咳一声:“这、这个……”这种事怎么想怎么离谱,偏偏有现实的例子在那里,倒让她无法辩了。又想到,万一我没有回答,难道你真的就冲进来?那、那我刚才倒不如泡在桶里不出声……

“你没事就好,我走了。”说完回身要走,女孩却赶紧把他拉住。他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女孩往窗口看:“大哥,你刚才、你刚才……”

唐小峰疑惑地问:“我刚才怎么了?”

“没、没事!”女孩有些慌张。唐小峰心里嘿笑,用手托起她的俏脸。薛蘅香被他这调戏般的动作弄得面儿绯红,心儿乱跳。

“晚上我有些事情要你帮忙,子时前,你来找我,好不好?”

女孩发现自己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她轻巧地退了两步,面无表情,清清冷冷地福了一福,低声道:“小妹知道了。”

说过便闪回房中,关上门,背靠着墙,紧张得身子都绷了起来……大哥会、会要我做什么?

唐小峰在外头耸肩,这丫头的性子……还真是别扭啊!

天很快就黑了,午夜前,唐小峰将那套用来伪装“荒唐大师”的黑衣放入囊中,然后便用剑载着薛蘅香飞出唐府,飞往北边山林。

弯弯的月亮挂在他们身后,清清冷冷,又有残落星光散在夜空。

薛蘅香从后边轻着大哥的腰,想着大哥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两人飞到一处幽静山谷,唐小峰落了下来,取出五精泰煞宗天鼎放在中央,然后又取出一支飞剑,在自己脸上乱划。

薛蘅香见大哥满脸是血,看得心惊肉跳,低着头道:“大哥,你、你这是何苦?”

唐小峰轻叹一声……我这不是没有办法么?为了瞒住祝题花她们,只好再让脸皮吃些苦……

他正要解释,薛蘅香却猛地扑到他身边,娇躯轻颤:“大哥,我知道你喜欢小山姐姐,我知道这种爱是没有结果的,但是、但是你也不能这样子折磨自己。”

唐小峰:“啊?”

薛蘅香抬起俏脸,流着泪儿:“就算没有小山姐姐,可是、可是你还有颜姐姐、还有锦枫她们,还有、还有我……”

唐小峰这才想起来,他确实骗过三妹,说他暗恋自己的姐姐。他干咳一声,还未说话,薛蘅香却已掂起脚尖,火热地吻着他的嘴唇。

他脸上的伤痕流出鲜血,不断地淌在她的脸上,把她的脸也浸得艳红,她的神情是那般的火热和痴狂,倒让唐小峰不好将她推开,只在心里喊着脸疼……他本是想一割完就马上去涂廉锦枫炼制的伤药的。

不过这丫头难道已经从喜欢二妹变成了喜欢我?唉,女孩子啊,还真是容易移情别恋,见异思迁。

他干脆大力吻着三妹,直吻得她喘不过气来。

唇分之后,他看着三妹那被他的血淋得有如妖魅的脸,心里倒也感动,他轻叹一声,道:“三妹,我的心情好多了,幸好有你在我身边……”其实我的心情本来就不坏,不过现在更好了,果然,美少女的吻才是这世上最好的灵丹妙药啊。

薛蘅香低下头,轻轻地道:“大哥,就算你无法跟小山姐姐在一起,可、可是你也还有我们。”

唐小峰心里嘿嘿地笑,语气伤感万分:“嗯……我知道的。”

他取出伤药,开始往伤口抹,廉锦枫的灵药果然有用,伤口一下子就开始愈合结痂。薛蘅香见他不再“自残”,心里也松了口气,结果再一看,唐小峰居然开始脱衣服……

“大哥你、你要做什么?”她的脸马上就红了起来,难道大哥是要……

唐小峰冲她怪笑,又把那件黑袍穿上。

他在泰煞鼎旁找了个地方坐下,再以“玄关化体”之术化出一个分身。

真身满脸疤痕坐在那里,像是打坐一旁,。

他以分身穿上衣服,又搂着三妹飞出山谷,找了条溪流,用布沾水,一点一点地把她脸上的血迹洗清。月色下,女孩的脸庞宛若带露的梨花,那般的清丽与柔美。

然后他又回到谷中,把“荒唐大师”脸上的血水也弄掉。

薛蘅香被他弄得糊涂了,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三妹,我们走。”唐小峰牵着她的手,仿若散步一般,往谷外走去。

在一处空旷的草地上,祝题花等五女早已经等在那里。

薛蘅香睁大眼睛,心想她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等大哥?印巧文等人却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唐小峰,心想三更半夜的,他不带自己从东海娶回来的美娇娘,不带他的未婚妻子,反手牵手地带着义妹出来,这家伙还真是……

“你们不是要找荒唐大师么?”唐小峰道,“我带你们去。”

祝题花心想,都到了这种时候,他还不肯说实话么?

唐小峰带着她们来到山谷,一只巨大的金鼎座落在那,鼎中天火腾腾,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背对他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祝题花等娇躯一震,看看那黑袍男子,又看看唐小峰,只觉难以置信。

唐小峰低声道:“其实荒唐大师原本姓唐,若按辈分,都可算是我曾祖父的祖父,他嫌我不成器,不怎么愿意见我,你们自己向他求剑。”

说完,他便带着薛蘅香离开山谷。

到了一个僻静之处,他在薛蘅香额头上吻了一下,低声道:“三妹,你先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话一说完,他马上便拔剑“自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薛蘅香吓了一跳,却又很快想起面前这个只是大哥的分身。她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好坐在“大哥”的尸体旁,安静地等着大哥。

唐小峰的魂魄回到自己身体里,他看着泰煞鼎,眼睛往上翻了翻,不知怎的就变成一阵惨白。他站了起来,缓缓转身,用沙哑的声音冷然道:“你们找我,又有何事?”

祝题花与苏亚兰对望一眼,她们原本还有些不信,现在看到荒唐大师的脸和眼睛,听到他的声音,哪里还会怀疑?赶紧跪伏下来。

印巧文、窦耕烟、钟绣田三女知道祝、苏二人心细,就是因为她们两人说荒唐大师就是唐小峰,窦耕烟与钟绣田才毫不犹豫地去把唐小峰揍了一顿,然而刚才唐小峰和荒唐大师同时出现在她们面前,现在看来,毫无疑问是祝题花和苏亚兰弄错了。

她们也赶紧跟着祝、苏二人跪了下来。

祝题花禀道:“自那次从天盘山回来后,我与巧文的飞剑便碎散开来,闻知前辈铸剑之术天下无双,还请前辈替我二人各铸一剑,题花感激不尽。”

荒唐大师冷笑道:“你们是说,老夫把她们的飞剑弄坏了?”

印巧文赶紧道:“前辈误会了,若非前辈相助,我等早已死于天盘山,前辈之恩,我等没齿难忘,哪里敢责怪前辈?只是飞剑难寻,还请前辈垂怜,赐我们一支。”

荒唐大师转过身子坐下,背对她们,不耐烦地道:“老夫久己不替人铸剑,上次不过是看在间山的末空尼与我有些渊源,她徒弟良箴又是唐家媳妇的份内,才替她三人各铸了一支,你们的飞剑虽算是被我弄坏,但老夫也帮了你们,两不相欠,你们去。”

印巧文心中一动,想着唐小峰说这位前辈乃是唐家祖先,他既会看着宋良箴的面子上替耕烟、亚言、绣田三人铸剑,想必也会看在唐小峰的面子上帮我们。于是赶紧说道:“还请前辈看在是唐公子带我们前来……”

荒唐大师怒道:“就因为是他带你们来的,老夫更无意帮你们铸剑。那小子不忠不孝,叛逆成性,若非唐家只此一根独苗,还要靠他传后,老夫早已把他这不孝子孙灭了。”

印巧文心想确实,那家伙整天嬉皮笑脸,一看就是无赖,小小年纪离家出走,又到处祸害无辜少女,我要是他祖宗,我也很想灭了他。她赶紧道:“唐敏乃是小女子恩师,小女子从幼时起,便蒙他解惑授业,小山亦是我等好友,还请前辈看在恩师与小山妹妹份上,帮我与题花姐一回。”

荒唐大师沉吟片刻,祝题花与印巧文见他意动,赶紧又求了几声。荒唐大师淡淡地道:“罢了,看在唐敏与小山份上,帮你们一次,亦无不可。”

又道:“当日她三人如何求剑,你们便也如何求。”

祝题花和印巧文怔在那里……她们当然知道窦耕烟三人是如何“光屁股求剑”的,这两天她们还一直取笑三女,说三女被唐小峰捉弄,没想到转个圈,自己也面对着同样情形。

苏亚兰腹黑地想,上次那笨蛋绣田把我们求剑的过程说给题花姐和巧文听,害得连我也被她们取笑,若这次让她们简简单单地求到剑,只怕她们日后还会再笑话我,倒不如让她们也“光屁股求剑”一回,看她们还敢不敢再提?

于是向窦、钟二女悄悄使个眼色,三人开始怂恿二女。

祝题花和印巧文俱是无奈,一方面荒唐大师脾气不好,再求下去也是无用,另一方面,每每看到窦、苏、钟三人所用仙剑,她们亦是羡慕不已,剑侠剑侠,连剑都没有,算什么剑侠?

既然荒唐大师确实是活了两三百岁的前辈高人,且不是唐小峰那小子假扮,在前辈高人面前牺牲些许色相,倒也能够让人接受一些。

两人只好宽衣解带,各穿一件亵衣,移到前辈面前伏身下拜。

“荒唐大师”悄悄一看,见印巧文穿的是一件心衣,心衣上绣的是一枝红梅、几只喜雀,亦即“喜上眉梢”。棱形心衣系在颈上,虽将她的胸脯包个严实,但秀美大腿全都露在外头,腹下部位也只被心衣下角遮住些许,若隐若现,极是美妙。

至于祝题花,穿的则是一件诃子,诃子却要比普通亵衣好上许多,有些像后世的睡衣,连大腿都被遮着。只是这种亵衣不但薄如轻纱,且胸前春光最易外泄,祝题花这一伏身,不但胸前饱满全都被他欣赏,连那轻颤的粉红峰尖都被他瞅到……

当然,他也只敢快速地扫了两眼,免得被二女察觉。

他负手起身,开鼎铸剑,剑其实是早就铸好的,剩下的不过是装装样子。天火冲霄,五鬼往来,他装了一会儿,突然喝道:“仙剑将成,为免鬼神惊扰,汝二人还不快伏身拜剑?”

祝题花与印巧文赶紧面对剑鼎,以手触地,以额触手,双腿蜷曲,香臀高抬。

荒唐大师转了一圈,不太满意,暗暗向五鬼下个命令,然后不知怎的,一阵阴风突然刮来,祝题花的诃子蓦地上翻,露出浑圆白嫩的。

祝题花生怕诚心不够,剑铸不成,也不敢动。

荒唐大师超级满意,于是一声怒叱,双剑出鼎,化作一龙一凰飞了三圈,又重新变回仙剑,他再取出五色笔,快速地写了几字。

当然,剑上的仙篆其实早就写好,他仍然只是装装样子……

两剑落在二女面前,一紫一青,绚丽夺目,发出阵阵龙吟。

五鬼飘在夜空。

黑瘟鬼笑道:“这小子真是有趣!”

白瘟鬼道:“破央、娇凰、飞稚三剑已比凤霄双剑要好,这两支剑,又远胜过那三剑,这小子确是进步神速。”

青瘟鬼淡淡地道:“这五剑有五色笔与仙篆加成,胜过凤霄双剑亦是正常。倒是他每次铸剑之后,便有新的领悟与想法,这两支剑本已铸成,在天火中过了一道后,剑质反又提升许多,短短两日,他对铸剑之道的领悟便已再上重,倒是让人割目相看。”

红瘟鬼咬着手绢:“小乖乖真棒。”

黄瘟鬼道:“他这几支剑都是把脸划花后铸出来的,我们要不要让他的脸弄不回去,让天底下的女孩子看到他就跑,这样他就能专心铸剑,以后就会越铸越好?”

黑、白、青三鬼:“唔……”好像有点道理。

红瘟鬼吼道:“谁敢欺负小乖乖,老娘杀了他……”

黑、白、青、黄四鬼:“……”

泰煞鼎旁,唐小峰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就得做一辈子的“荒唐大师”,他只是用那沙哑难听的声音淡淡地道:“这二剑,一名紫烟、一名青箫,你们可以走了。”

祝题花与印巧文各持一剑,见剑上光华流转,竟比窦耕烟她们的还要好,心中一阵欣喜。二女穿回衣裳,向荒唐大师道谢,荒唐大师已不再理会她们。

五女拜别,御着剑光飞在夜空,一边飞一边聊了起来。

钟绣田气道:“亏你们还说唐公子就是荒唐大师,弄得人家、人家……”弄得她还以为那小子真的那么厉害,这几天对他极是仰慕。

窦耕烟道:“唐公子既不曾戏弄我们,我们却将他无缘无故揍了一顿,明日还是要向他道歉才是。”

印巧文疑惑地道:“但是单从背影来看,荒唐大师与唐公子确实一模一样。”

钟绣田笑道:“但他们明明不是同一个人,两个人都站在一起了,难道还会有错?都是题花姐和亚兰姐胡闹,错得这般离谱。”

苏亚兰以指点颊,喃喃地道:“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题花姐,你说呢?”

“不要问我,”祝题花揉着太阳穴,轻叹一声,“我头疼……”

聪明如她,这一次也是完全被弄糊涂了。

五女走后,唐小峰收起泰煞鼎,掠出山谷,找到薛蘅香。

失去魂魄的分身已经消失,薛蘅香一个人静静地卧在草地上,仿佛开在幽谷里的寂寞小花。

唐小峰想,要是自己一直不回来,她是否会一直躺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他在女孩身边躺下,从后边轻搂着她。女孩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轻轻地唤道:“大哥……”

他“嗯”了一声,将她翻过身来,注视着她的眼睛。他的脸上依旧伤痕密布,然而薛蘅香看他的眼神,却是充满了痴意,让他确信这丫头,不知何时已经喜欢上了他。

“蘅香,”他认认真真地问,“我可以亲你么?”

薛蘅香娇羞地闭上眼睛,唇儿微启,却没有等到大哥的吻。她心里不安地想,难道大哥是在逗我?正自想着,却发现自己的裙子正被大哥掀开,袄裤也被褪了下去,腹下一片清凉。

然后,某个泉眼便被什么东西吻着,传来酥酥的快感。

他、他竟然亲我这种地方……少女欲拒还迎,腿儿分开,蛮腰上挺,发出阵阵呻吟。这种美妙的感觉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阵阵潮汐打来,身体里的每一处所在都愉悦到难以置信,不知不觉间,腿被压到胸前,奇妙的感觉蓦地中断,她哭喊起来,想要更多,紧接着,便有什么东西闯了进去,一阵剧痛后,更大的浪潮卷了过来,那紧闭的花苞,一下子就开了……

雨露初承,落红点点,一阵翻滚之后,薛蘅香幸福地伏在大哥身上,闭着眼睛,睫毛微动。

月色洒下,将她的肌肤映得一片银白。

唐小峰在她耳边说了许多甜言蜜语,让她心里喜滋滋的,又取笑她傍晚在床上所做的事儿,薛蘅香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大哥你,你坏死了,竟然偷看。”

“你告诉我,”唐小峰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那种事的?”

薛蘅香像驼鸟般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难为情地道:“还不就是那次被大哥你吻了几个时辰,又、又被大哥你碰了一下,觉得很舒服很舒服,忍不住就自己摸了起来,想象着是你在摸我,开始时觉得很丢脸,却、却怎么也停不了了。”

唐小峰心想,看来这丫头以前虽然恋过红蕖,但那很大程度上只是缘于妹妹对姐姐的崇拜,而在身体上,她渴求的其实还是男人的爱抚。换句话说,她并不是真正的百合。

他继续用言语调戏义妹,取笑她偷偷摸他的身体,少女发现自己什么都被他看穿,更是羞到极点。然后,他便躺在地上,让这丫头帮他涂黑玉美肤膏,少女听话地跨在他身上,一边前后蠕动,一边画画一般,替他涂着药膏,他却还嫌不够,用玄关化体之术变出分身,真身凭着本能依旧坚挺,分身反压在少女背上,又摸又抚。

少女也没有心思再“画画”了,被夹在两个大哥之间,娇喘呻吟,任他欺负。

月色醉人,夜鸟低飞,不经意间,两朵花儿同时绽放……

带着三妹回家时,天色早就已经亮了。

姚芷馨因薛蘅香昨晚一夜没有回屋,天一亮就找上其他人,问她下落,结果大家发现连唐小峰也不在,于是猜到他们两人一起出去了。

终于等到他们回来,大家都往薛蘅香脸上看,薛蘅香虽然想要装出清清冷冷的样子,却还是羞得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骆红蕖似笑非笑地瞅了唐小峰一眼,也没有问他半夜带着三妹到哪去了。

上午时,印巧文等人也来到唐府。

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找上唐小峰,为前日对他的一阵乱拳道歉。唐小峰又是叫苦又是哀叹,还说了许多胡话,窦耕烟与钟绣田这几日被祝题花和苏亚兰“诱导”,把他当成荒唐大师,虽然气他戏弄自己,心里其实亦是极为仰慕。

现在知道他终究不过是个没啥本事的无赖少年,倒是有些失望,又见他嬉皮笑脸,怎么看都不正经,对他也就没有多大好感,虽然客客气气地道了些歉,其实却是不怎么想要睬他。

苏亚兰昨晚虽然亲眼“证实”唐小峰与荒唐大师是两个人,但心里还是有着一团疑问,又用言语多次试探,只是她虽聪明,唐小峰却更加滑头,让她怎么也无法找出破绽。

最终,连她也开始相信唐小峰真的只是一个学剑不成,到处招蜂引蝶的浮夸少年,心里也开始鄙夷起来。

唐小峰却是毫不在乎,只想着把她们打发掉后,再去找三妹试试新的花式,还有良箴,她可是个好姑娘,不如下午带她到循州城去逛逛,她连县城都没到过几次,州府只怕更是从来不曾见过。

他正要告辞,外边却传来“小峰、小峰”的一阵乱叫,叫声粗犷而又急切。

唐小峰听出这是舅舅的声音,心中疑惑。

没过几下,林之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在他面前直喘着气,却连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唐小山、印巧文,以及府中的其他人都被林之洋这惊慌到极点的声音惊动,纷纷围了过来。唐小山给舅舅倒了一碗水,让他慢慢说。林之洋拿着碗,手颤个不停,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急道:“婉如、婉如……”

唐小峰赶紧问道:“表姐怎么了?”

林之洋叫道:“婉如不见了。”

唐小山与唐小峰大惊失色,徐丽蓉与骆红蕖等亦是彼此对望。

唐小峰连忙问个详细,这才知道昨晚天黑,林婉如与秦小春、田凤三人在她自己家中聊天说话,不知怎的,一团黑雾涌了过来,秦小春与田凤立时昏睡过去,等她们醒来,林婉如已是不见踪影,整村的人都帮着寻找,却怎么也无法找到,林之洋一边让人报官,一边赶到这里,心想女儿平白无故的在家失踪,简直像是被妖怪掳走一般,自己的外嬲有飞天遁地的剑侠本事,或许能够将她找回。

表姐失踪,这还了得?唐小峰赶紧抓了舅舅,身子一纵,刹那间破空而去。骆红蕖叫一声:“大哥,我跟你一起去!”身子一跃,踏着滑云板,紧随其后,一忽儿也没了影。

徐丽蓉原本也想跟去,却又想到,夫君时常暗示有人要害他的姐姐,我与红蕖都走了,谁来保护小山?也就没有跟去。

印巧文、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四女却望着天空发怔,唐小峰剑遁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得连她们也差点无法看清。

钟绣田怔怔地道:“巧文姐,他、他刚才……”

“嗯,”印巧文苦笑道,“那是紫华剑气,而且是至纯至净的紫华剑气,连我也无法做到!”

窦、苏、钟三女骇然,她们苦练了两年多,也只练到了红华境界,那小子竟比她们还要厉害?

唐小山回过头来,见她们四人一个个在那发怔,心里想道:“小峰你也真是的,就这样当着她们的面飞走,她们从小到大,只怕连见也没见过这等本事,一下子就被你吓着了。”

她正要向四女解释,印巧文却道:“我们也跟去看看。”

窦、苏、钟三女同时点头,四女纵起身形,化作四道剑光飞掠而去,倒把唐小山看得发怔。

唐小山睁大眼睛,看着这四位闺中好友消逝的身影,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们也是剑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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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飞到林家所住的镇上,在表姐消失的房间里仔细搜查,却没有找到丝毫线索。

没过多久,骆红蕖与印、窦、苏、钟诸女也接连飞来,大家避开村民,在镇子周围的山林间沿低寻找,也没有找到林婉如的下落。

秦小春与田凤也在林家,唐小峰详细问起表姐失踪前的情形,却实在是问不出什么名堂。

昨晚她二人来找林婉如玩耍,聊得兴起,也没打算回家,渔家儿女,原本也就没有太多拘束,她们的父母也习以为常。

未到亥时,三女在房中一通胡闹,突然间,眼前便是一暗,她们两人立时昏了过去,等她们醒来,便已到了丑时,发现林婉如不在,心里一阵疑惑,等了多会,终是忍不住去敲林之洋夫妇的房门。

林之洋本以为她们三人早已睡着,被叫醒后,才知道女儿竟然不见,府里找到一通,又把周围邻里叫起来帮着寻找,竟也没有找到,这才赶紧报官。

印巧文乃是循州太守之女,听闻林家已经报官,于是便飞回循州城,想知道官府有没有查出什么线索,谁知林婉如没有找到,很快又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今早报官的,并非只有林家,”她低低地道,“还有一人,昨晚也无端端地在家失踪,她家人怎么找也找不着。”

骆红蕖问:“那位姑娘是谁?”

印巧文叹道:“花再芳。”

钟绣田失声叫道:“再芳姐?”窦耕烟与苏亚兰亦是错愕地对望一眼。

花再芳与她们一样,都是唐敏的女学生,不同的是,她并没有学过剑术,也跟唐小山一样,从不知道印巧文她们竟是剑侠。

印巧文道:“听花家的人说,服侍再芳姐的丫环当时也是眼前一暗,然后便昏睡过去,等她醒来时,再芳便已找不着了。”

唐小峰焦急地踱着步子。表姐与花再芳同时失踪……但她们两人根本就互不相识,一个是大家闺秀,一个是小家碧玉,不管怎么想,都没有多少交集。

如果说有什么相同的地方,那就是――

她们两个都是花神转世!

她们都练过《女大金丹诀》!

花再芳跟林婉如一样,也是转世的仙子,这一点唐小峰比较确定,这倒不是因为她在《镜花缘》里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仅仅只是因为,她在百花榜上学问较差,偏偏又无自知之明,时常被人鄙视,让他有些印象。

天榜上,第一位是史幽探,第二位是哀萃芳,他姐姐排在第十一,阴若花排在第十二……第九十九位正是花再芳。

印巧文道:“官府的捕快也来问过口供,别的地方都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唯一让人奇怪的是,不管是这里还是花家所在的镇上,昨日都出现过一个堪舆师,看到他的人,都说他身穿阴阳道袍,手拿罗盘。听上去,出现在这两个镇上的像是同一个人,然后问了时间,却是同一时辰分别在两个镇上出现,显然又并非同一个人,只是装扮相同。”

身穿阴阳道袍,手拿罗盘,在镇子上打转,听上去有些奇怪,但如果是堪舆师的话,却又正常的很。

所谓堪舆,其实就是风水。

自贞观以来,恰逢盛世,佛道两门正处在最兴盛的时期,连西方的基督教都开始流入中原,被称作景教。

像那种穿个道袍就自称茅山道士、龙虎道士,以替人驱邪捉鬼又或是看风水、看宅气骗钱的家伙到处都是,不信的总是不信,被骗的总是被骗,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有时你好好的坐在家里,都会有个贼头鼠目的家伙拿着古古怪怪的罗盘进来左看右看,然后说你这里闹凶宅,若不改改风水,多少多少天后必见血光,有人直接把这样的家伙赶出门去,也有一些会被吓得心惊肉跳,拿钱消灾。

唐小峰问起舅舅,林之洋也想起,昨日傍晚是有一个风水师在家门口转了几圈,他还以为那家伙想要进来骗钱,正想着他要敢进来,我就打他出去,谁知那家伙又一声不吭地走了。

唐小峰心中一动……练习《女大金丹诀》会导致灵气外泄。

林婉如和花再芳都练过《女大金丹诀》……那些家伙有没有可能是在寻找转世花神?而他们手中的罗盘,则是用来探测先天灵气的道具?

他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于是找上秦小春与田凤,把她们叫到偏僻角落。

二女疑惑地看着他,虽不知道他还想问起什么,但对好友的担心,让她们也想尽一份力。唐小峰却是先将她们从头到脚看了一眼,突然搂住秦小春,也不管她如何惊慌,直接吻了下去,秦小春睁大眼睛,整个人都吓得傻了。

吻完秦小春,他又去看田凤,田凤一声尖叫,想要逃走,他身子一闪,把她也强行搂着,亲了过去,还用舌头强行挤开她紧闭的嘴唇,探了进去。

将两个女孩都亲完后,唐小峰一声不吭地掉头就走。

两个女孩蹲在角落里,一个气急败坏:“人渣、坏蛋、无耻淫贼……”

另一个一脸沮丧:“嫁不出去了,再也嫁不出去了……”

唐小峰一边走一边低头沉思……她们两个果然也是花神!

如果说那些人真的是以体内拥有先天灵气的转世天仙为目标,那昨晚表姐和她们两个人在一起,三人体内都有先天灵气,为何只有表姐一个人被掳走?

难道是因为表姐练过《女大金丹诀》?但表姐体内的先天灵气,前天晚上便已被我导回她的真阴,不再外泄,就算那些人真有能够探测先天灵气的罗盘,应该也探测不到才对。

他竟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不知不觉,就这样过了大半天,唐小峰虽有一身本事,却又毫无头绪,完全不知道该上哪去找林婉如。

印巧文借着身份特殊,在各个县城飞来飞去,让县衙帮助打探,竟发现在循州有许多地方,昨日都有身穿阴阳道袍的风水师拿着古怪罗盘转来转去。风水师虽然并不少见,但一下子冒出这么多来,却还是让人感到古怪,而且他们只出现了昨天一天,今天再找时,又全都不知去向。

不管怎么想,林婉如与花再芳的失踪,都跟这些家伙有关。

就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听到消息的祝题花也寻了过来,与他们会在一起。

听他们说完,祝题花惊讶地道:“你们说的那些堪舆师,我倒是见了一伙。”

唐小峰赶紧问:“他们去了哪里?”

祝题花道:“我昨晚求得剑后,便在野外山头独自练剑,中午时看到一伙人往越城岭方向奔去,他们穿的便是阴阳道袍。我见他们举止古怪,悄悄追了一路,但未发现他们要做什么,也就没有再管。”

“祝姐姐可曾看到他们带着哪家姑娘,又或是背了大的包袱?”

祝题花摇头道:“不曾,但按巧文得到的消息来看,这些人只怕不止一伙,劫去再芳与婉如姑娘的,可能是另外一伙,我们追上前去,将他们截下,或能得到更多消息。”

印巧文道:“你们先去,我且回循州城看看,若有新的线索,再去寻你们。”

“走。”

众人腾起身形,印巧文化作青色剑光飞往循州城,其他人往越城岭方向飞去。

路上时,祝题花见唐小峰驭的是紫华剑气,速度飞快,心中暗暗惊奇。骆红蕖踩的是这几日被大哥重新祭炼过滑云板,又以五色笔画上仙篆,亦是飞得迅速。

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的剑气只在红华境界,又没有滑云板这种专门用于飞行的法宝,虽有上好仙剑,反被落在后头。

窦耕烟叹道:“想不到这位唐公子,竟是深藏不露,让我们全都看走了眼。”

钟绣田气道:“那日巧文姐以飞剑试他,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让我们以为他最多只练到黄华境界,他还真的能装。”

苏亚兰一边御剑,一边沉吟,道:“但这样一来,我倒开始相信,他不是荒唐大师。”

钟绣田失笑道:“他当然不是荒唐大师,亚兰姐你怎到现在都还在怀疑他?”

窦耕烟道:“你且说说,为何现在开始觉得,他与荒唐大师并非一人?”

苏亚兰道:“他所用剑气远胜我们,直可与题花姐媲美,但他所用飞剑,反不及我们三人的好,更无法与题花姐和巧文现在所用的紫烟、青箫相提并论。若是先前,他还有可能是藏着不露,但现在他寻找表姐心切,想来也没那心思。”

窦耕烟笑道:“原来如此,荒唐大师要真是他伪装的,那他为何不给自己铸一支上好仙剑?”

苏亚兰道:“正是这个道理。”

她们却哪里知道,她们的仙剑之所以上乘,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五色笔与仙篆的功劳,但在唐小山解开五字天书前,唐小峰空有五色笔亦不知该如何使用。解开五字天书到现在,不过就是短短数日,除了给她们各铸一剑,他所有时间都用在陪伴家人和调戏美眉、以及跟姐姐一同研究仙篆上面去了,哪里有心思铸剑?

也正是因此,他身上的飞剑虽多,反没有一支及得上她们所用仙剑。

苏亚兰虽然聪慧,但凭着唐小峰所用飞剑远不及她们,来断定他绝不是荒唐大师,实在是有些想当然了。

另一边,祝题花见唐小峰剑气纯净,心中惊异,却不知唐小峰对她却也同样佩服。当年唐小峰与颜紫绡在彭岭除虎后,在县衙见到祝题花,那时的祝题花显然还未学剑术。这两年中,他与颜紫绡一同习剑,又有廉锦枫的灵药帮忙,御剑之道自然进益极快。

然而祝题花学剑明明比他们迟,却也同样练成紫华剑气,她的悟性绝不下于他与颜紫绡。

虽然他也很想问清,她们的紫歌剑术到底是从哪学的,但现在显然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北有长城之役,南有五岭之戍。

越城岭又称瑶山,与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合称五岭,五岭之南,便是岭南。

越城岭山势陡峭,河谷深邃,要想在这样的地方寻人,绝非易事。好在除骆红蕖外,唐小峰等人不但是剑侠,而且都是岭南人士,祝题花等人学会剑术后,也时常来去五岭,练习御剑之术,五岭险恶,虽然占地宽广,真正可供南北通行的路却并不多,而且极其难走,她们对其中的主要路径俱是了然。

天色迅速地黑了下去,他们分散开来,加大搜寻的范围。

大约一个时辰后,苏亚兰最先发现火光,又悄悄召集大家。唐小峰与祝题花、骆红蕖、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五女悄悄落了下去,果然看到七个身穿阴阳道袍的男子在崖下升火休息。

这些人显然不会御剑或是其它的飞行手段,但循州与越城岭相隔上千里,他们能以这么短的时间从循州郊外赶到这里,自然也不是一般人。

七人围着篝火聊天抱怨,旁边放着一些罗盘、七对竹子编成的奇怪竹编。其中一人道:“这一趟真是晦气,跑到这种地方来,累个够呛不说,还没有半点收获。”

另一人道:“听说老赵他们倒是找到两只羊,已连夜送了回去,还是他们运气好,门主早就说了,找到一个,直接赏个千两,同样是累死累活,他们赚饱赚够,我们却只有一点苦劳。”

几人一同抱怨,暗处的唐小峰却已没心思再听下去,低低地唤了一声:“二妹。”

骆红蕖将手一翻,金弓乍现。她只射出一箭,箭影分开,刹那间便将那七名男子全都钉在崖上。

祝题花等人虽然看出骆红蕖本领了得,但没想到她竟会有射日弓这等神器,仍是吃了一惊。

唐小峰掠了过去,七名男子被射中的虽然都是不致命的部位,却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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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红蕖又是一箭,箭尖划条弧线,斜斜穿过那人面颊,将他的嘴钉在石壁上。这一箭射的是嘴的两边,那人虽然满嘴是血,无法再出一声,却是未死,只是痛得几乎昏迷。

其他人一下子就不敢吱声。

唐小峰冷冷地问:“你们是什么人?来岭南做什么?”

另外六人彼此对望,有些犹豫。唐小峰蓦地划出一剑,一剑七影,将他七人的左臂全都砍下,痛得他们惨叫连连。

窦耕烟与钟绣田没有想到唐小峰与骆红蕖出手俱是如此狠辣,面面相觑,祝题花与苏亚兰却是官府里出来的千金小姐,知道要对付这种奸恶之徒,便要从一开始就让他们感到惧怕。

“再问一次,”唐小峰冷冷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赶紧回答:“我们是金精山金宅门的人。”

唐小峰心想,这是什么门派?祝题花见多识广,低声道:“金精山乃是神州大陆七十二福地之一,这金宅门乃是一个奉《黄帝宅经》为宝典,以帮人看阴宅、阳宅、奇辰、风水赚钱的江湖门派,派中之人虽然会一些妖法道术,传承也有数百年之久,却从不被正统的道家门派当一回事。”

唐小峰点了点头,又问:“你们到岭南来做什么?”

那人道:“是、是门主让我们来找人。”

“找什么人?”

“会对这罗盘生出反应的人,”那人颤声道,“这几个月来,门主让我们奔赴天下十道,专门去寻找这样的人,我们、我们也不知道门主要这些人来做什么。”

唐小峰捡起一个罗盘,见它看上去虽与堪舆师普通用的风水罗盘差不了多少,盘上画的却并非方位,而是一朵花、一只妖魔、一只神兽、一位天神。盘上又有两个指针,一长一短。

唐小峰低声道:“二妹……”

骆红蕖亦是聪慧之人,马上便知道大哥要自己做什么,她在使用射日弓的过程中早已掌握了如何使用自身体内的先天灵气,收放自如,此时便将先天灵气放了出来。

罗盘上的指针开始跳动,短针指向了那朵花,长针指向骆红蕖。骆红蕖收回先天灵气,它们又马上转回空位。

它果然会对先天灵气长出反应!

唐小峰舀着灵气罗盘绕祝题花等人走了一圈,却都没有反应。他对窦耕烟等人不是很清楚,但祝题花却肯定也是花神,看来就算是花神,只要灵气不外泄,它也无法感应得到。花再芳会被抓去,自然是因为她练了《女大金丹诀》,导致灵气外泄,被这种罗盘感应到。

他又忖道:“但表姐又是怎么回事?她的先天灵气明明已经被我导回真阴,况且她一向胆小,就算她不相信我的话,但连姐姐都那样子提醒她了,她回到家后,难道还敢再去修习《女大金丹诀》?”

以林婉如胆小的性子和她对唐小山的崇拜,唐小峰觉得这种事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祝题花道:“你们刚才说有同伴抓了两人,连夜送了回去,她们被送到哪里?”

那人额生冷汗:“送、送回金精山,他们应该早就过了越城岭……”

唐小峰皱眉:“他们昨夜抓人,今晚就过了越城岭,飞鸟也无如此快法。”

那人脸色苍白:“他们用的是……”

“他们用的是步甲之术,”祝题花踢了踢地上的那些竹编,“只要将这些竹甲绑在腿上,念声真言,便是千里马也无法追上。”

苏亚兰道:“看来我们只有往金精山去一趟。”

唐小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灵气罗盘扔进囊中,转身就飞,头也不回地道:“二妹……杀了他们。”

祝题花叫道:“等一下!”

却是迟了,骆红蕖火箭连发,立时便将这七人烤成焦炭,又以黄箭轰碎崖壁,大块碎石落下,将他们的尸体全都掩埋。

苏亚兰沉默不语,窦、钟二人对望一眼。诸女无法,只好每人各捡一个罗盘,跟着唐小峰继续往北飞。

祝题花飞在唐小峰身边,低声道:“唐公子,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既已断去他们一臂,让他们受了惩罚,又何必再杀他们?”

唐小峰冷冷地道:“我表姐若是有半点损伤,更过分的事我也做得出来。”

祝题花苦笑道:“你连他们的性命都已夺去,难道还有比这更过分的事么?”

唐小峰冷笑道:“他们害了我的亲人,那他们自己就没有亲人么?”

祝题花闭嘴……这种情况下,很难跟他讲什么道理。

骆红蕖也飞了上来,祝题花见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跟唐小峰说,于是飞得慢些,与窦耕烟她们会在一起。

“大哥,我想起了一件事。”

唐小峰看她一眼,“当日在长生宫被困时,那些人虽然对你与若花姐痛下杀手,对其他人却似乎是想生擒了去。锦枫、红红、芷馨被抓去后,听她们所言,那些人似乎是想把她们押到中原,只是在那之前,哀萃芳先落在了你的手中,她们只好换人。”

唐小峰沉吟道:“锦枫与红红、四妹她们体内,都是有先天灵气的。但问题是,如果当时那些人是因为她们体内有先天灵气,所以才要生擒她们,但她们又没有练过《女大金丹诀》,那些人怎么知道她们体内有先天灵气?锦枫还好解释一些,她在炼制仙药又或是使用五鬼术法时,已经用上了先天灵气,红红和四妹却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唔!”

“大哥莫非想到什么?”

唐小峰目光阴冷:“我大概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已将表姐体内的先天灵气收拢,她却仍然会被这种罗盘感应到,不过这种事现在暂时无关紧要,最重要的还是先救回她再说。”

骆红蕖低声道:“我只是想提醒大哥,金精山金宅门的背后主谋,很可能又是哀萃芳与她的同党。”

唐小峰苦笑……他早就这样怀疑了。

史幽探、哀萃芳、纪沉鱼、师兰言……她们到底在做什么?

唐小峰与五女赶到了金精山。

他们拿着灵气罗盘绕着金精山飞了几周,灵气罗盘却没有丝毫反应。

他们聚在一起,苏亚兰道:“看来,若不是那几人骗了我们,就是婉如姑娘与再芳姐被送到这里后,又被人马上送走了。”

唐小峰点了点头……在路上时,他已让骆红蕖配合他做过实验,灵气罗盘的有效范围并不小,花再芳若是在山中,一定会被它感应到。

祝题花道:“在那种处境下,那几人想来也没有胆子欺骗我们,还是她们又被送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与其这样慢慢寻找,我们不如仗剑杀上山去,逼迫金宅门门主说出她们下落。”

唐小峰点了点头,又道:“大家都把脸蒙了,不要让人认出。”

金宅门本身算不上多大麻烦,但如果他们真的跟哀萃芳那伙有所牵连,问题就要大上许多。

祝、窦、苏、钟四女蒙着脸杀上山去,骆红蕖因她的射日弓太过显眼,就留在云端没有出手。唐小峰同样没有出手,他只是拿着灵气罗盘跟着四女身后,希望它能生出反应。

金宅门门主姓张,叫做张乾六,在外头总是自称张天师的多少多少代传人,至于是或不是,只有他自己晓得。

他听说有人斗胆杀上山来,大怒之下,命座下的四大金刚、八大天将前去捉拿。

这四大金刚当然不是真正的金刚,八大天将也不是真正的天将,全是他们自封的,至于一个以风水和宅气骗钱的江湖门派,为什么会有“金刚”、“天将”,那也只有他们自己晓得,反正,就因为金刚不是真正的金刚,天将不是真正的天将,所以他们很快就被杀得落花流水。

其实这些人也并非全无本事,毕竟像这样一个存了数百年之久的江湖门派,一些道术和妖法也是层出不穷,只可惜四女各持仙剑,锐不可挡,他们的道术和妖法面对四女,根本就派不了什么用处。

张乾六大怒,以符咒唤来六丁六甲。

六丁六甲乃是道教的护教神灵,神职虽小,神力非凡。

张乾六就是靠着他这召神驭鬼的本事纵横江湖,没有几人敢来惹他。

可惜四女身后的蒙面少年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六丁神和六甲神一眼,取出一支笔随手画了几下,这六丁六甲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张乾六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通神术法这么简单的就被破去,直吼得额冒冷汗,脸色惨白,等他反应过来时,脖子上就已架着四支仙剑。

“几位姑娘,”张乾六颤声问,“你们……吃了饭没有?”

四女:“……”

金精山上突然着起了火,紧接着,唐小峰等人便飞了出来。

骆红蕖踏着滑云板迎了上去,急急问:“大哥,找到人没有?”

“先飞再说。”

领头往西边飞去。

飞行中,唐小峰低声道:“表姐与花再芳确实曾被送到这里,却又马上就被送走了。金宅门只是收了别人钱财,替他人寻找对这种罗盘有反应的人,找他们做事的人是谁,他们其实也弄不清楚。”

祝题花道:“差不多就是一个时辰前,有人把婉如姑娘和再芳接了去,希望还能追上。”

唐小峰与骆红蕖都想着,不管背后主使是谁,那些人指使他人做事,自己只躲在暗处的手段,实在是与哀萃芳、纪沉鱼她们为祸东海时的做法极为相似,当时她们也只是藏在暗处,把君子国和淑士国当枪使,许多人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祝题花回过头去,见金精山方向火势冲天。

那火越烧越大,金宅门的人以符咒唤来风雨,反有如火上烧油一般,越烧越旺,直烧得鬼哭狼嚎,焦味弥漫。

她心里暗叹一声……这火显然不是一般的火,而是被称作石中火、木中火、空中火的三昧真火,三昧真火听的人多,却是没有几个人真的见过。

祝题花自然也知道,那些人仅仅为了钱财,便去强掳无辜少女,可以算是罪有应得,但这一团火烧去,也不知有多少人会死在山中,在她看来,不管怎么样都太过了。

她却不知道,如果不是不想被她们发现自己就是荒唐大师,唐小峰只怕要从泰煞鼎引出五精天火来,将金精山烧个干净,而不仅仅只是使用三昧真火。

唐小峰当然早已猜到金宅门只是被人使唤的枪,他们甚至连被他们掳去的人为什么会对那种罗盘生出反应都弄不清楚。但他仍是希望能够在这里救回表姐,在知道自己迟来一步后,他心里异常恼火,不管那么多,直接便杀了张乾六,火烧金精山,然后便往林婉如和花再芳被带走的方向追去。

追了几个时辰,天色黑了,又慢慢地开始亮了。

唐小峰看着手中的灵气罗盘,罗盘上的指针终于开始生出反应。他心中一喜……因为这意谓着他们并没有追错方向,而且正在越追越近。

只是他们离开金精山的时间虽然比对方晚了一个时辰,但他们剑遁飞快,却仍过了这么久才追上,看来对方的速度亦是不慢。

祝题花与骆红蕖等人亦各带了一个罗盘,骆红蕖突然道:“我们是否追错了人?”

唐小峰与祝题花心中一惊,问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罗盘长针指的虽是前方,短针指的却是神兽,但小妹试着让灵气泄出时,它却全是指在花上。”

“我这个指的是花。”

祝题花道:“我的也是。”

罗盘都是一样的,上面刻着花、神兽、妖魔、天神四样东西,三个罗盘长针都指着前方,但短针指的居然并不一样,倒是让唐小峰暗自诧异。

如果这朵花指的是花神,那神兽、妖魔、天神三者又指的是什么?为什么独独二妹手中的罗盘是指在神兽的位置上?

他快速地往后方看了一眼,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手中也都拿着罗盘,但她们的剑气只到红华境界,不知不觉便被拉开了一些距离。唐小峰快速转身,纵身一跃,刹那间便纵到三女中间,三女被他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分出三剑,各载一女,再将身一纵,一前三后四道剑光有如流星,一下子又回到了祝题花与骆红蕖身旁。

他以自身剑气载上三女,速度竟然一丝不减,让祝题花等人大为佩服。但他为了不耽误时间,将落在后头的三女弹指间接了过来,耗费的剑气却也惊人,赶紧服了几颗小还丹,这才好受了些。

他让窦、苏、钟三女各自查看手中罗盘,结果发现,窦耕烟与苏亚兰手中的罗盘短针指的是“花”的位置,钟绣田却与骆红蕖一样,短针指着“神兽”。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长针突然偏了方向,几人对望了一眼,赶紧也变了方向,没过多久,方向又再次改变。祝题花低声道:“我们被发现了,他们想甩掉我们。”

唐小峰点了点头……他们虽然追到了罗盘的有效范围,却连敌人的影子都还没有看到,敌人反先察觉到他们,想要把他们甩开,这些人的能耐远远超出他的预计。

他手指一弹,几颗灵丹飞向五女:“把它吃了,然后我们一口气追上去。”敌人既然已经发现他们,那就不能再拖延下去。

祝题花与苏亚兰瞅着灵丹,对望一眼,都想到在天盘山时荒唐大师也让她们服过同样的丹药。她们服下小还丹,这一路上消耗掉的剑气快速回复。

几人正要强提剑气,急速冲向前方,蓦地,前方气浪狂卷,一只巨兽从下方山头疾冲而来,张口便咬。众人大吃一惊,纷纷跃开。

巨兽长有六足,硕大如山,嘴边溢血,半边腾火,半边森寒。那巨大的身子挡在前方,竟让他们无法绕过。众人不想被它挡在这里,纷纷出手,巨兽却也知道厉害,不敢硬抗,纵身飞走,等他们攻势一缓,又再次窜来。

唐小峰心想,被它这样缠斗下去,只怕要将表姐追丢。

苏亚兰却向窦耕烟、钟绣田使了个眼色,齐声叫道:“你们先走!”

娇凰、破央、飞稚三剑齐齐出手,划出红、黄、绿三道剑光迫向巨兽。

她们知道自己本领不及唐小峰、祝题花、骆红蕖他们,御剑的速度也差上许多,与其拖慢他们,倒不如自己先将这巨兽拖住,让他们赶往前方。

唐小峰当然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向她们又扔了一些小还丹,说了一声“小心”,带着祝题花、骆红蕖二人从巨兽头顶快速纵过,巨兽想要窜起拦截,却被苏、窦、钟三女以仙剑死死压制,无法做到。

唐小峰、祝题花、骆红蕖三人继续往前飞掠……

同一时间――

林婉如缩在一个铁网编成的箱子里,浑身发颤。

她的心里实在是太过害怕,她一害怕,整个身子便会抖个不停。

与她一同关着的,还有十几位姐妹,一只野兽,一个少年。

这些姐妹里,除了一位,她隐约记得以前在表姐家中好像见过几面,似乎姓花,其他的她就一个也不认识。那只野兽长得似狮非狮、似虎非虎,虽然看着丑恶,但伏在那里懒洋洋的,又显得极为温驯。

那个少年就在她旁边,长得很黑,却又不像黑齿国的人那般的黑,身上有条条纹痕,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腿被枷在白玉般的石块上,纵然如此,他乃在不断挣扎,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停止过挣扎。

明明没有挣脱的希望,明明再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但他就是一直在挣扎着。

运着他们的是一辆马车,虽是马车,却是奔驰在空中,车厢下方有云雾托着,四匹骏马腾云驾雾,在前方奔驰。周围还散落着几十个戴着奇怪面具的人,他们飞在马车周围,起起落落,一个比一个阴沉。

在马车后方,同样还跟着几人,其中一名戴着面具的老者忽地回头,朝后方看了一眼,冷冷地道:“他们还在追……去五个人,拦住他们!”

五道光影蓦然飞出,消失不见。

马车继续往前飞奔。

林婉如虽然害怕,但看到旁边少年挣扎得手臂与脚踝尽是鲜血,极是吓人,心里也不由生出同情。她颤声道:“你不要动了,会、会很痛的……”

纹身少年蓦地回头,以怨毒至极的目光瞪了她一眼,林婉如被她瞪得发慌,吓得往另一边缩去。另一边的几个少女显然是互相认识的,一直缩在一起,其中一个年纪大上一些的少女见林婉如怕成那个样子,于是便轻轻握住她的手,多少给她一些安慰。

一个少女怯声问:“尧春姐,他们、他们到底要把我们抓到哪去?”

那年纪大上一些的女子摇了摇头,虽然心里也是不安,却知道此时此刻,再怎么害怕也是无用,倒不如镇定一些。她见林婉如实在是颤得厉害,于是把她搂了过来,让她缩在自己怀中。

林婉如有了伴,多少心安了那么一点儿,又悄悄扭头去看被绑着的少年。

他依旧在挣扎着,不断地挣扎着……

唐小峰、祝题花、骆红蕖被戴着面具的五个家伙挡住。

这五个人全都给人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

唐小峰却不想去管他们是什么人,甚至不想去跟他们多说一句,他纵着剑光想要闯过去。

五道阴森诡异的气劲直击而来。

唐小峰雷霆一剑,竟然无法将它们阻住。

骆红蕖连续发箭,一箭化百箭,百箭化万箭,每支箭上都是烈焰炎炎。那五人亦吓了一跳,如魑魅一般飘开,从侧面袭了过来。

骆红蕖见他们极是灵活,不是一下子可以解决掉的,于是低声道:“大哥,你们先走。”

唐小峰无奈,只能与祝题花趁着这五人散开的空隙冲了过去。那五人想要阻止,骆红蕖继续发箭,无数箭影此起彼落,将他们全都拖住,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唐小峰与祝题花早已离去。

五人大怒,联手朝骆红蕖攻去……

为什么会变成这种仿若热血动漫一般的情形?

唐小峰也说不清楚。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要把林婉如救出来。

祝题花却突然拉住了他。

他回过头来,怒道:“你做什么?”

祝题花被他瞪得有些发慌,赶紧道:“这样子追不是办法。”

唐小峰也知道自己关心则乱,无法像平常一样冷静思考,祝题花亦是聪慧女子,突然将他拉住,必定是有她的主意,于是问道:“要怎么做?”

祝题花道:“我们就算再追上去,他们也还可以继续派人拦截,就算我再帮你阻住一批,你一个人追上前去,孤掌难鸣,倒不如冷静下来,计划一番……”

“我现在很冷静,”唐小峰急得跳脚,“废话就不要讲了,快把计划说出来。”

你这样子哪里冷静了?祝题花道:“你且想想,我们从金精山追了数个时辰,他们都不曾改变方向,只在发现我们后,才开始左转右绕,这是为了什么?”

唐小峰一下子就醒悟过来:“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想到有人在追他们,所以是直奔目的地而去,等他们发现我们后,想要把我们甩开,这才改变方向。”

“正是,”祝题花道,“以我们的速度,虽然越追越近,却也隔了这么久都未能追上,可想而知对方的速度亦是极快,他们开始的时候,既不会知道有人在追他们,亦不会想到有人能追得上他们,所以是直奔他们要去的地方。现在他们开始绕路,但不管他们怎么绕,要去的地方应该还是一样。既然他们一心要将我们甩开,我们不如反按着最初的方向,悄悄飞往前方,让他们以为已经将我们甩了,我们却来阻截他们。”

唐小峰大喜,抓住她的手,不再按罗盘所指的方向追去,反先往下飞,飞入群山之间,再沿着他们一开始追逐的方向潜去。

只要那些人一开始疾奔的确实是他们要去的地方,那自己就一定能够截在他们前头。

祝题花被他牵着,脸红了一红,也没有挣脱……

唐小峰与祝题花背靠岩壁,并肩点着一截凸出的岩石。

风凌厉地刮过,卷舞着他们的衣裳,他们尽可能收拢剑气,连飞剑也先收了起来,不让敌人有一丝一毫发现他们的机会。

在他们前方,金乌正慢慢地从山岭间落了下去,霞光铺在天空,从最初的绚丽,一点一点地变得灰暗,灰暗的云彩间依旧有丝丝残光透下,流移不休,予人一种朦朦胧胧的美感。

“祝姑娘,你是从哪里学会紫歌剑术的?”

祝题花道:“你可记得你与颜小妹带着虎头来县衙领赏的那日?燕勇燕公子前去找你们,却一直没有消息,我因父亲遇难,想要知道那虎妖到底死了没死,也想知道你们是否安全,第二天一早,便独自一人到了平安村。刚到那里,却看到你和颜小妹从一口井里飞了出来,你们飞得太快,也没有注意到我,那时我便心中疑惑,井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唐小峰想起来,当时他们是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岭南前往东海。他道:“但是那口井已被我和紫绡用巨石压住了……”

“那有何难?”祝题花笑道,“平安村死了那么多人,县衙自然要清理尸体,我找个借口,让几名衙吏帮我推开巨石,并非什么难事。后来我又一人悄悄进入井中,看到了墙上的剑谱,我虽知这是颜家的家传剑术,不该偷学,但墙上的‘不得外传’四字却又被人划了,既然有人将它划去,想来那就是已经外传了,多我一个外人学它,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

唐小峰也笑了笑……那四个字是颜紫绡划掉的,不过他很怀疑,就算这四个字没有被划掉,她也是会偷学的,至少,换了自己肯定是会。

祝题花又道:“耕烟与巧文、亚兰、钟田她们俱是我的闺中好友,在我丧父的那些日子,时常跑来陪我,她们发现我神神秘秘的,怕我想不开,跑去寻死,于是偷偷跟我,那时我连黄华剑气都还没有练成,也没有发现她们,结果被她们看到我练剑,缠着要学,我拗不过她们,也就只好教给她们。后来,我再到那井中时,壁上的剑谱已经被人划了,我原以为是你和颜小妹回来了,却怎么也寻不到你们。”

“我和紫绡一直都在东海,回去的应该是颜崖。”

祝题花点了点头,两人还想再说些什么,手中罗盘上的指针却都开始动了起来。两人对望一眼,收好罗盘,悄悄等着,直至一辆马车、一群戴着面具的家伙从他们头顶飞过,两人蓦然窜出,双剑齐挥,剑光缭绕。

他们的这番偷袭,大出那些人意料。

一名带着面具的老者冷哼一声,他本以为自己已将追踪者全都甩开,没想到竟有人守在前方。老者纵身一跃,劲气狂卷,直往唐小峰压去,唐小峰亦是一惊,这老者的气势实在太过惊人,让他不得不回身应战。

另一边,被关在铁网编成的车厢内的林婉如看到唐小峰,亦是又惊又喜,虽然唐小峰蒙着脸,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然而唐祝二人虽然出奇不意,但是敌人人数占了优势,又全是强手,一时间既是战得难分难解。

祝题花连杀三敌,见车厢内被关了十几人,其他人显然也跟林婉如、花再芳一样,是被这些人抓来。

她心地善良,想着既然要救,就当把这些人全都救走,于是纵上那几匹奔驰向前的飞马,一边以剑御敌,一边强迫它们掉头。

唐小峰自然知道她的用意,敌人太多,如果要救下所有人,就只有让马车往回奔。此时骆红蕖与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等人应该已经解决了阻截她们的敌人,只要大家会合在一起,便有机会将这些人全都救走。

他飞剑一劈,劈在那老者狂卷而来的气劲上,发出砰的一声爆响,飞剑竟然断去。

如此霸道的劲气,让唐小峰也不得不全神贯注,他倒飞半丈,再挚一剑,纣绝阴天斩狂斩而出,将劲气斩个干净,那老者也是大吃一惊,又看到马车掉转着往身边窜过,赶紧祭出一个法宝,翻滚着砸向祝题花。

祝题花仙剑一劈,竟将冲来的法宝劈个粉碎,她的仙剑原本就是唐小峰专门炼出,甚至用上了他辛辛苦苦从后土中提炼出来的天玄铁,寻常法宝根本挡不住她。

老者见法宝被毁,气得想要吐血,又率众急攻。

唐小峰翻身跃上马车,与祝题花并肩作战。

剑气纵横,罡风四起。

唐小峰与祝题花虽然厉害,但敌人竟也是个个了得,各种奇功层出不穷,若非这些人也不想毁了马车,伤到被关在车厢内的林婉如、花再芳等人,只怕他们的处境还会更加凶险。

铁网内,林婉如和一众少女看得心惊肉跳,花再芳则是目瞪口呆,她自然也认出了来救她们的人是谁,但她却从不知道祝题花和唐府的这位公子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至于那被绑着的纹身少年,则挣得越发急了。

远处有云雾涌起,唐小峰回头一看,见数里外的一处山头又追来许多敌人。想必那座山头就是这些人的目的地,守在那里的敌人发现马车被劫,赶来接应。好在这些天马腾云驾雾,奔驰极快,只要速度不减,那些人应该是无法追上。

但那老者怎肯让他们就这样把人劫走?沉声喝道:“杀马!”

唐小峰与祝题花见这些人不攻人,反攻马,立时也头疼起来,马车要是停了下来,身后的那些人很快就会追上,他们更是无法救人。

这些人攻得太急,唐小峰虽然抖出数十支飞剑,将天马也一同护住,却知道这样子不可能支撑太久,两人快速地对望一眼,心想这样下去,只怕还没与骆红蕖等人会在一处,马车便已无法守住,实在不行,就只有劈开铁网,各带一人脱身而去,其他被抓之人也就只能放着不管。

就在他们准备这样做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放了我。”

唐小峰错愕间回头一看,发现说话的是被绑在林婉如身边的少年,少年长得很黑,身上都是纹痕,怎么看都像是不良少年。他扭头盯着唐小峰,沉声道:“放了我。”

唐小峰回身一劈,刹那间劈开枷在纹身少年脚上的石块,又将飞剑绕了一绕,划断他身上的绳子。

纹身少年双臂一振,直接穿破铁网,冲天而起,再化作一只巨鹏狂扑而下。

老者失声叫道:“迦罗?!”

(周一了,,疯狂地。_)

巨鹏几个纵跃,三人被它吞入肚中,五人被它撕成碎片。那些戴面具的家伙纷纷散开,唐小峰与祝题花所受的压力立时就减轻许多。

笼里关了十几个美眉,没有一个人被绑着,被绑着的只是这个少年,毫无疑问是这个少年对那些人来说,有一定的威胁,所以当他要自己放了他时,唐小峰毫不犹豫地就做了。

但唐小峰也没有想到,这少年竟比他预计的还要厉害,缓过气后,他取出罗盘一看,罗盘长针剧烈晃动,却是指着巨鹏,短针则转到了“神兽”的位置。

难怪在沿途中,自己与祝题花等人手中罗盘指在“花”的位置上,骆红蕖的罗盘指的却是“神兽”,看来当时她的罗盘是对这个能够化身巨鹏的奇怪少年生出感应。

巨鹏凶戾阴狠,显然是要对这些抓他的人进行报复。唐小峰与祝题花也趁着这个机会纵马飞奔,唐小峰心想,这样子,不用等到与骆红蕖她们会合,就能带着这些被抓的美眉脱出重围。

就在这时,一道刀光划破虚空,直斩而来。

空间被撕出裂缝,焦味刺鼻。唐小峰与祝题花发现形势不妙,纵身而起,紧接着便是血水纷飞……天马全被斩成了两截。

这突如其来的一刀实在是太过惊人,纵连唐小峰也来不及应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马被杀。

天马一死,整个车厢便往下坠去,铁网内的美眉们慌乱地滚成一团。纹身少年所化的巨鹏看着它从身边坠下,却是毫不理会。唐小峰与祝题花想要追下去,那老者又率众攻来,让他们腾不出手。

几名带面具的家伙接住车厢,往那边山头飞去。

唐小峰大急,剑光连闪,将身边敌人迫退。

又有一道刀光袭来,斩在巨鹏身上,巨鹏怒啸一声,振翅疾飞,血水洒了一路。

唐小峰与祝题花身子一纵,窜到高处,脱出战圈,往远处看去。

他们看到一个大汉踏着云雾,大步跨来,身型高大,目光森冷。

他的手中拿着一柄大刀,他就是用这把刀斩杀天马,斩伤巨鹏。

大汉抬起头来,冷冷地看向高处的唐小峰与祝题花。唐小峰却没有与他对视,而是抽空往身后看了一眼……林婉如、花再芳,以及其他少女已被追来的敌人团团护住。

眼看着就要救人成功,却在这最后一刻功亏一篑,让他很不甘心。

祝题花低声道:“唐公子……”

不用她提醒,唐小峰也知道现在不是蛮干的时候,于是点了点头:“我们走!”

他们化作两道紫色剑光,破空而去。

在他们离去后,带面具的老者这才向头持大刀的高大汉子拜道:“幸好有司空先生及时赶到,若没有司空先生的‘霸刀’,这些花神只怕都要被劫了去。”

这汉子,竟是“霸刀”司空轨虎!

东海十大寇里的“霸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朦胧的夜色挂在夜空,森林里幽幽绰绰。

唐小峰、祝题花,与骆、窦、苏、钟诸女会在一处。

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人杀了那只怪兽后,便继续向前,又助骆红蕖解决了与她缠斗的那五个敌人,这才匆匆赶来。

在知道唐小峰与祝题花差一点就救人成功后,她们也是一阵可惜,唐小峰更是在心中想着,如果当时不是想要把所有人全都救出,而是放着其他人不管,先把表姐救走,现在他已经成功了。

他们藏在森林里,看着远处的一座山峰,山峰周围散落着许多戴着面具的家伙,还有一些古怪的飞禽走兽飞来奔去,显然,敌人也在担心还有人跑到里头捣乱。

祝题花道:“看来只有用耕烟的破央剑,助我们潜到里头。”

苏亚兰道:“你们看看罗盘。”

几人借着夜色,低头看去,发现手中的罗盘都不再指向前方山峰,而是回到空位。祝题花道:“我们一直都在这里盯着,这些人应该并没有将再芳她们转走。”

“他们想必已经知道我们是靠着抢来的罗盘才能追到这里,所以用符咒之类的东西封住了她们的灵气,让罗盘再也感应不到她们的位置。”

祝题花道:“敌人既已做好防备,我们亦不知道山中构造,那便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无论如何,先借破央剑进入山中再说。”

唐小峰低声道:“二妹,你在外头接应我们。”

骆红蕖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虽有射日弓、五行箭、滑云板,在东海之上的日子里亦经过了许多锻炼,但如果舍弃神器与法宝,在真正的修为上其实比不上祝题花、窦耕烟这样的剑侠,而且山中必定狭窄曲折,她的射日弓难以派上用场,倒不如等在外头,及时接应。

她道:“大哥小心,几位姐姐也要保重,若不可为,便先回来再说。”

窦耕烟挚出仙剑,身子一窜,破入土中。唐小峰、祝题花、苏亚兰、钟绣田各御剑光,紧随其后。

骆红蕖亦离开此处,悄悄移到另一处峰头,好让自己的视线更开阔些。

唐小峰与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潜到山峰内部,从一处通道里钻了出来。

继续看罗盘,仍然是全无反应,也不知是那些人做了手脚,还是因为罗盘在这种近乎封闭的环境中无法起到作用。

壁面上还能抠出土渣,山峰内部的通道怎么看都不像是天然形成的,而是近些日子被人开凿出来的。开凿出这样的通道,原本不知需要多少的人力物力,但这些人显然都不是普通人。

他们小心搜索,沿途虽然也遇到了许多人,但他们仗着剑术飞快,又有破央剑遁地的功能,倒也一一避了过去。

来到一处窄小的通道里,他们探出头去。

前方较为开阔,许多人散落在那。一条通道笔直向下,通道的底部,是一个画着阴阳阵法的白玉阶台。

阴阳阵法不断流转,散出荧荧光芒,每隔几下,便有一人挟着一名少女飞下去,落入阴阳阵法散出来的荧光,消失不见。

林婉如、花再芳、还有另外四名少女不安地缩在角落里。

唐小峰低声道:“救出我表姐和再芳姑娘要紧,其他人就不要管了。”

祝题花也知道现在不是凭着同情心意气用事的时候,一个不好,别说救人,连自己都会失陷在这里。

一名带着面具的男子挟着花再芳往下飞,唐小峰原本想再计议一下,现在却是来不及了。那阴阳阵法也不知道是通到哪里,也许去了以后,便再也无法回来。

“动手。”他与祝题花几乎是同时出声,同时飞掠。

祝题花是怕他只想救他表姐,连花再芳也不管,唐小峰却还没有自私到这种地步,其他少女他一个个都不认识,自然不怎么愿意为了她们而冒险,花再芳却也是他叔叔唐敏的女学生,他姐姐唐小山的好友,他自然不会放她不管。

祝题花身如魅影,紫光一闪,一瞬间杀了那名男子,去抢花再芳。唐小峰掠到几个少女中间,把林婉如直接抱起。

两人虽然飞快,但周围的敌人反应也快,齐齐抢攻。

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同时出手,替他们解围。

一道刀光破壁而出,直斩祝题花身后。

窦耕烟失声叫道:“题花!”破央剑一截,强行截住刀光,然而这道刀光霸道异常,她虽然截住,却还是喷出鲜血,撞在祝题花身上。

这还是仗着她手中仙剑质地上乘,否则单是这一刀,便足以让她香消玉殒。

祝题花一个旋身,接住受伤的窦耕烟,却被一名敌人趁机抢走了花再芳,往下直落,一下子就飞入那流转不休的阴阳阵里,消失不见。

又是一道刀光直斩而来,祝题花护住窦耕烟,仙剑上翻,刀剑相光,发出锵然声响,震得整个山洞都在摇晃。

祝题花的紫歌剑术却比窦耕烟高了足足一个层次,已经修到了紫华境界,虽然被刀光震得娇躯发麻,却勉强无事。

一个人影从破开的壁面缓缓走了出来,竟是傍晚时斩杀天马,让唐小峰与祝题花劫人之举功亏一篑的那名大汉。

东海十大寇之一,“霸刀”司空轨虎。

司空轨虎刀光乱斩,祝题花咬着牙,想要硬截。

唐小峰却背着林婉如,窜了过去,剑光连闪,替她将这一连串的凌厉刀光挡住,同时头也不回地道:“耕烟姑娘的伤怎样了?”

没有窦耕烟的破央剑,他们很难完好无损地离开这里。

窦耕烟强提一口气,道:“我没事。”

祝题花见她脸色金白,怎可能真的没事?又见苏亚兰与钟绣田亦是纷纷遇险,知道再不走就要迟了,赶紧给窦耕烟喂了一颗唐小峰给她的小还丹,低声道:

窦耕烟强忍着肺腑错位的巨痛,在祝题花的守护下一剑刺去,破入壁中。苏亚兰、钟绣田被敌人连番围攻,也即将支撑不住,赶紧纵了过来,与祝题花会在一处,随时准备入地遁走。

但是另一边的唐小峰却被一连串的刀光缠住,连喘一口气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借机逃走。

祝题花赶紧出剑,紫烟剑闪电般击了过去。司空轨虎不敢小窥,霸刀一折,击飞紫烟剑。

唐小峰却趁机脱身,连杀了三名敌人,纵向祝题花:“走。”

苏亚兰、钟绣田已是剑气耗尽,不敢再多耽搁,沿着窦耕烟以破央剑开出的地脉遁入壁中,祝题花接回飞剑娇躯一扭,紧随其后。

唐小峰被敌人拖了一下,最终还是成功遁了进去。

司空轨虎大怒,掠到他们消失的地方,刀光连闪,将壁面劈出道道裂缝,却没有找到这几人消失的秘道。他不知道窦耕烟的破央剑乃是以木气破土,就好像利箭刺水,虽然带出空隙,却是一瞬即逝。唐小峰若是被他多缠一下,甚至无法跟着祝题花她们离开。

他的眸中闪过怒火,持刀沿壁上掠,刀中腾起龙一般的气焰,忽地一刀横切。

壁面先是被劈出一道巨口,紧接着,就像地震一般,由近而远,强烈的震动如波浪般传递过去。

苏亚兰紧缀在窦耕烟之后,见前方剑光摇坠,心中暗惊。

他们现在在地底穿梭,若是窦耕烟不下去,连他们也会被活埋在这里。她正想追上去,给窦耕烟一些帮助,然而就在这时,被破开的土石突然震动起来。她心中大惊,正有些不知所措,身后剑光迫近,却是祝题花以紫华剑气加快飞掠的速度,迅速地赶了上来。

祝题花剑遁的速度要比窦、苏、钟三女都快上许多,她左挟钟绣田,右挟苏亚兰,很快就追上了窦耕烟,将自身剑气与窦耕烟混在一起。

她们的剑气原本就是同根同源,虽不能阴阳流转,却能彼此扶持。

窦耕烟的剑光稳了下来,带着她们破土而出,落在地面。

祝题花松开苏、钟二女,扶住已是坚持不住的窦耕烟,赶紧又给她喂了几颗小还丹。远处疾风响起,苏亚兰与钟绣田大惊,持剑而立。

飞过来的却是骆红蕖。

骆红蕖看着她们,低声道:“大哥呢?”

祝题花与苏亚兰、钟绣田茫然四顾,这才注意到,唐小峰竟然没有跟上来……

当震动传过来的时候,唐小峰就已经知道要糟。

结果果然糟透了。

他与林婉如被夹在一条狭窄封闭的缝里。

那忽如其来的震动震乱了窦耕烟以木气开出来的地脉,而他原本就与窦耕烟隔得太远了些,仅仅只是追着木气的尾巴,地脉一乱,他又被土石的震动移了位置,错开地脉,结果就再也无法动弹。

如果说破央剑开出的地脉是条一闪而过的地下河流,他现在就是被抛在岸上的鱼,越是挣扎,死得越快。

他背上的林婉如想要喘气,却怎么也喘不过来。唐小峰强行扭过身来,吻在她的唇上,一道清凉的气息度了过去,林婉如这才好受了些。

她睁大眼睛,虽然知道自己被表弟吻着,但这里太黑,她根本无法看清唐小峰的脸。虽然如此,有表弟在自己身边伴着,她的心里也不再那么的恐慌。

她却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远比刚才落在那些人手中时还要凶险。

唐小峰虽有内景闭气之术,又凭着双修心法让她不至于马上窒息而死,但内景闭气最多也就只能几个时辰,而他们活埋在地底深处,根本就没有逃脱的可能。

唐小峰在心中忖道:“窦耕烟已经受了伤,就算她没有受伤,回来找我们,地底这么大,她要想再找到我们,只怕跟海底捞针也差不了多少。”

破央剑虽然是他铸出来的,但他也就只铸出了这么一支,铸剑之道不同于工厂的流水线,哪怕就是再给他一次机会,用上同样的材料,他也很难再铸出另一支破央剑。

这就像战国时的欧治子,虽然铸了五支传世宝剑,但没有哪两支是相同的。

对于铸剑师来说,不肯重复自己,绝不仅仅只是身为铸剑师的骄傲,同时也是因为,他们铸出的每一支剑,在那一时,在那一刻,都穷尽了他们所能付出的所有精力与心血,他们铸出的每一支剑都是独一无二的,这种“独一无二”并不只是对于别人,同时也是对他们自己。

甚至在很多时候,在宝剑出炉之前,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它会是什么样子。

就好像他替祝题花她们铸出来的剑,不管颜色、样式,还是剑中所带的玄气,都与她们自身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经过精心设计一般。但事实上,在剑成形之前,他对铸出来的剑也只是有一个大致的判断,最终铸出来的是什么样的剑,却连他自己也并不清楚。

他只是将替她们铸剑的那份“意念”注入其中,剑成形之后,便自自然然地与她们贴合在一起,剑是为她们而铸,也只属于她们。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铸剑之道亦是如此。

没有破央剑的他,难道真的就只能带着林婉如死在这里?

林婉如的嘴儿被表弟堵着,这地方实在太过狭小,以至于她的酥乳也紧紧地压在唐小峰宽阔的胸膛上,心里的慌张与害怕慢慢地消退后,很快又变成了娇羞。

唐小峰心想,管它呢,反正凭着内景闭气之术,一下子也死不了,既然已经被困在这里,急也没用,不如慢慢地想办法。

他努力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手搂着表姐的背,一手搂着表姐的臀,让她侧坐在自己略弯的腿上。这样的姿势让林婉如更加害羞,不过对唐小峰来说,却要香艳与舒服得多。

他把舌头伸进表姐温润的口中,搅啊搅。

林婉如拿他毫无办法,只能无力地捶了他两下。

唐小峰想,如果他们真的被活埋在这里,千年之后,别人把他们挖出来,看到两具在地底拥吻而死的骸骨,不知道会怎么想?

这样想虽然很有趣,但他可不想真的跟表姐在这里做一对被活埋的同命鸳鸯。

他搂着林婉如,闭上眼睛,虽然一动不动,身上却弹出十几粒剑丸,这些剑丸化作飞剑,往他们周围的土石钻去。飞剑与土石摩擦,传来几不可闻的“沙沙”声,他将所有的声音全都听入耳中,一丝一点也不放过。

飞剑慢慢聚集,往同一个方向钻去,再以一种奇怪的韵律在沙土中交错、旋转,越转越快,蓦地,这些沙土泻了下去,而他则搂着林婉如往沙土泻去的方向一撞。

林婉如只知道自己被带着不断移动,就像是一只在泥土里蠕动的蚯蚓一般,没过多久,突然一阵冰凉,她整个人都浸入了水中,被水流带着,往某个方向快速流去。

他们进入了一条地下河流……

唐小峰带着表姐,从一处瀑布间飞掠出来。

他们双唇分开,落在溪流边,不断喘气。

唐小峰暗道一声运气,这条地底河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长,他的内息差点就要耗尽。

林婉如适才虽然泡在水中,但有表弟通过双修术不断将他的内息和阳气输过去,替她祛寒。现在虽然离开水中,但她全身湿透,冷风吹来,反接连颤了几下,冷得发抖。

唐小峰赶紧从百宝囊中取出两颗小还丹给她服下,免得她大病一场。

唐小峰抬头一看,见周围重峰叠嶂,也不知道自己被地下河流带到了什么地方。

天空乌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场大雨,他忙以剑气带着表姐沿山谷飞掠,找了个山洞。

大雨倾盆而下。

他们避入洞中,唐小峰从百宝囊中取出一件自己的袍子,他自己虽然也在水中泡了几个时辰,但水却无法浸入百宝囊,囊中的袍子依旧干爽。

他笑道:“表姐,你先把它换上,免得着凉。”

林婉如接过袍子,瞅着表弟。唐小峰嘻嘻笑道:“你放心,我可不会偷看,我去找些木材进来。”

说完,他便掠了出去。林婉如却往洞口左看右看,直至确信表弟真的跑得远了,这才放心的脱下衣裳,换上袍子……她对自己的表弟可是一点都不信任。

唐小峰劈了些树枝回来,树枝虽然被雨湿得湿透,但他有三昧真火,再湿的树枝也能点着。

他往林婉如看去,林婉如光着脚丫站在那里,秀发披在脑后,依旧滴着水珠,袍子对她过于宽松,以至于一不小心,香肩与酥胸就会裸在外头,非得卷起袖子,用小手紧揪着衣襟不可。只是她这个样子,虽然无法让人看到什么,却显得份外的清新诱人,惹人遐思。

见唐小峰盯着她看,她的脸更是羞红。

“我也要换衣服了,”唐小峰嘿笑道,“表姐,你可不要偷看。”

林婉如转过身去,气道:“鬼才偷看你。”

唐小峰从百宝囊中又找了一套衣服出来,将它换上,正要跟表姐说他好了,结果看到地上的罗盘,心中动了一动,将它捡了起来,左看右看。

林婉如明明就背对着他站在那里,罗盘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既然这种罗盘对林婉如完全没有反应,为什么金精山金宅门的那些家伙,却要把她掳走?

唐小峰心里有一个想法,只是还无法证实。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一声大叫,叫得惊天动地,惨绝人寰。

林婉如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来,却一个人影也没看到……表弟竟然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里,完全不知所措。

有人在她身后拍了拍,她下意识地转过身来,看到的却是一张恐怖至极的鬼脸。

她吓得尖叫一声,双手一松,整个袍子滑落在地,露出玲珑有致的。

唐小峰没空去欣赏她的,做完鬼脸后,马上就盯着手中的罗盘看。

罗盘的短针指在“花”的位置,长针指着林婉如,剧烈晃动。

唐小峰心想“果然”,再抬头一看,林婉如光着身子整个人懵在那里,双手握拳缩在胸口,美腿与翘臀绷得笔直,肌肤僵硬,瞳孔收缩,连呼吸都几乎是停的。唐小峰暗道糟糕,不要把她吓出心脏病来,赶紧把她抱在怀中,哄孩子般拍着她的裸背:“表姐,没事了,没事了,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林婉如的娇躯依旧僵硬,连声音都像是梦呓一般:“你、你知道我、我胆小……你、你还吓我……”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唐小峰将她搂得紧紧的。

林婉如的娇躯开始发颤:“我、我被那些坏人抓去,一直、一直都好害怕,好、好不容易安下心来,你、你又吓我……”

唐小峰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好像自己是做得过分了点。

“小峰,我、我好怕,”林婉如的身子抖得厉害,“我、我……”

“表姐,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唐小峰在她耳边低声说。

少女先是哽咽,紧接着便痛哭失声,仿佛要把这两天心里头的害怕和委曲一鼓作气地哭出来,她紧紧抓着表弟的衣襟,直哭得梨花带雨,令人心怜。唐小峰知道表姐一向胆小,这次无端端的被人掳去,心里也不知道害怕成了什么样子,刚刚安定下来,自己却又去吓她,没有把她吓成失心疯,已经算是不错了。

他说了许多哄人的话儿,才让林婉如慢慢地冷静下来。

.只是等她一冷静,却又发现自己竟是裸着身子,一丝不挂地往表弟怀里钻,又羞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唐小峰嘻嘻笑地弯下腿来,替表姐捡起滑落在地的袍子,起身时顺便往表姐腹下的神秘地带瞅了一眼。他替表姐披上袍子,又变戏法般变出一条绳子,替她将袍子绑上,让它不会再滑下去。

少女低着头,羞羞地瞅了表弟一眼,难为情到了极点。

唐小峰拉着表姐在篝火旁坐下,问她被人掳去前的情形。

林婉如嘀咕道:“那个时候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小春和凤那两个坏蛋,明知道我容易被吓着,还趁我去解手回来,躲在暗处装鬼吓我,吓得人心都差点跳出来。”

原来如此……唐小峰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将她的先天灵气导回真阴,她却还是会被这罗盘感应到。看来并不是只有修习《女大金丹诀》时会导致灵气外泄,当这些体内拥有先天灵气的女孩子被吓到时,灵气也同样会条件反射般溢出体内。

他在心中忖道:“在东海时,竺乾那死老头明明已经被我杀了,却会在智佳国突然出现,把紫绡姐和锦枫吓个不轻,在麟凤山时,三妹和四妹也都被莫名其妙出现的鬼魂吓过,看来吓她们的就是哀萃芳和纪沉鱼,目的是为了确认她们是否是花神。在长生宫时,敌人之所以要生擒除我和若花之外的其他人,就是因为知道锦枫她们是花神,但那些家伙到底要把这些花神捉到哪里去?”

又想道:“蘅香曾经说过,她在长生宫时,原本是没有想过要出卖大家,但却有一个少女声音,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般,不时地出现在她的心中,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看来是那些人中有人会读心术,知道别人害怕什么,想要什么。哀萃芳似乎没有读心的本事,看来会读心术的人,便是那个纪沉鱼,以后遇到她时,千万要小心一些。”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林婉如惊吓许久,一直无法入睡,现在有表弟陪在身边,慢慢地放松下来,不知不觉便倚着表弟的肩睡了过去。

唐小峰将她移了移,让她侧躺在地,脑袋枕在他的腿上。冷风裹着湿气从洞口拂了进来,火焰晃动不休。唐小峰取出一支飞剑,用五色笔在飞剑上写了两个仙篆,飞剑一抛,插在洞口处,所有的冷风和湿气都被屏在外头,洞内很快就暖和了起来,少女睡得益发安稳与香甜……

林婉如醒来时,发现洞内只有她一个人,她的心一下子又慌了起来。

洞外传来一阵肉香,她穿着袍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直至看到唐小峰在外头烤着免肉,这才放下心来。

阵雨已经停了,一道彩虹挂在两座山峰之间,却又很快消去。

烤好兔肉后,唐小峰与表姐分着吃了。

兔肉烤得并不好,在他与颜紫绡两个人在东口山练剑的那些日子里,他烤野味是很有一手的,但在遇到廉锦枫后,这些事慢慢地都交给她做,他渐渐地也就生疏下来。

虽然兔肉烤得有些焦,但他们两人实在太饿,很快就吃得干干净净。

唐小峰想,虽然这一趟没有救出花再芳,但至少表姐是平安无事地找了回来,现在要做的就是找个村庄,弄清这里是什么地方,循州城又在哪个方向,然后再想办法与二妹和祝题花她们会合,一同回循州去。

林婉如的衣裳已经凉干,她回到洞中换了回来。

唐小峰用飞剑载着她,随便找了个方向,想着先飞到这片深山老林再说。

在一处山崖下,他看到了一个村庄,于是想也不想地就飞掠过去。

只是,还没等他靠近村庄,血的味道便传了过来。

他心想,莫非村里的人在杀野味么?

然而,当他带着表姐进入村内时,马上便发现自己弄错了。

村里到处都是尸体,有的是被兵刃劈死,有的是被吊死,稍有些姿色的女人,身上都是衣裳破碎,显然是被奸杀。

林婉如颤声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小峰亦是想着,难道这个村子被强盗给洗劫了?

他牵着林婉如,在村子里走着,想要找出什么线索,却又想到,不管这村子里遭遇了什么,我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平平安安地把表姐先送回去再说?就算要替这些村民报仇,至少也得先把表姐送回去,然后再回来慢慢调查。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林婉如突然拉住了他,指着一堵墙:“小峰,你、你看那里。”

唐小峰转过头来,紧接着便震了一震。

墙上用血水写了六个字。

龙飞凤舞般的六个字……“杀、人、者、唐、小、峰!”

唐小峰完全怔住了。

这算什么?是有人想要嫁祸给我,还是有人想要挑衅我?

还是说墙上写的“唐小峰”,指的并不是我,而是跟我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

他的嘴角溢着一丝森森然的冷笑……不管凶手是谁,如果他们想要挑衅我,那就让他们来吧。

他牵着表姐,没有再往前行,反而是往回走。

走的过程中,他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些村民身上的伤口,脸上的冷笑益发地深了。

林婉如看到了他脸上的冷笑,但她并不害怕。

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让她每次看到表弟嘻嘻笑的时候,心里就会条件反射般担心起来,总觉得他会来捉弄自己。

而现在,当她看到表弟这溢着杀意的冷笑时,虽然心里有些许的不安,但却并不感到害怕,因为她知道,表弟其实并不是坏人,就算他喜欢胡闹,爱作弄人,但他绝不是坏人。

虽然她知道,这一刻的唐小峰……真的很想杀人!

从村子里找到的一些线索来判断,唐小峰知道自己已经穿过了骑田岭,又回到了岭南,只不过并不在循州,而应该是到了梧州、端州一带。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他们先是从循州往北,穿过瑶山,到了五岭之外,又沿着五岭外围往西追,然后进入地下河道。

虽是地下河流,但百川皆入海,就算是地下河流基本上也不例外,水往低流,那条地下河流又将他们往南送,把他与林婉如送回了岭南,到了梧州附近。

离开死寂的村子,唐小峰带着表姐,先是缓缓飞掠,沿途观察,然后便越飞越快,仿若疾风一般。

林婉如只看到山川树木在自己身边倒卷,就仿佛元霄时摆在街道上的走马灯一般,看都看不清楚。

就这样飞掠了一个多时辰,唐小峰渐渐地慢了下来,落在一处丛林里。他牵着林婉如的手,悄悄地向前方潜去,在那里,他看到有十多人聚在一起大吃大喝,在他们身边还扔着四个裸的村女尸体,俱是满身伤痕,脸上凝结着再也无法化开的惊恐。

其中一人连喝了三大碗,恨恨地道:“岭南这么大,只说要找到那姓唐的小子,却又一点线索都不给我们,这让人怎么找去?”

另一人道:“听说那小子有循州、潮州一带的口音,但我带着盗来的印信到这两处的官府察看户籍,却没有一个叫唐小峰的,好不容易查到这里有人叫这个名字,赶了过来,妈的,居然是一个娘们,一个娘们也取这名字,真他妈欠干。”

又道:“还是武老大狠,不但操死了那娘们,干脆把附近几个村子都灭了,嘿嘿,想不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有几个颇有姿色的丫头。”

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汉子,显然便是他说的武老大。武老大怪笑道:“听说那家伙乃是一名剑侠,在东海小有名气,东海十大寇里,好几个都是死在他手上。我们每灭一个村子,都写上他的名字,看他能缩到什么时候。”

有人怪笑道:“什么东海十大寇,东海那种地方,能出什么厉害角色?听说这十大寇里,不但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还有一个小子恐怕连十岁都没到,真是搞笑。”

这些家伙一阵轰笑,唐小峰躲在暗处,将他们的话全都听到耳中。

他这才知道,前些日子手持朝廷印信到清源县查他的,便是这些家伙,只是这些人也没有想到,由于苏亚兰的父亲便是清源县令,印巧文则是循州太守之女,她们悄悄作鬼,让这些人查了个空。

但是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又为什么要找他?

他嘴角的冷笑越来越深,竟然就这样牵着林婉如走了出去。

那些人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武老大断喝道:“什么人?”

他冰冷冷地道:“唐、小、峰!”

雀起兔落,这些人几个纵跃,将他们团团围住。武老大盯着这前来送死的少年,冷笑道:“你就是唐小峰。”

唐小峰淡淡地“嗯”了一声。

武老大笑道:“五色笔在你手中?”

原来是为五色笔而来?唐小峰取出五色笔,当着他们的面随手晃了一晃。金光灿烂,宝气婆娑,这些人看着五色笔,眼眸一个个都现出贪婪之色。不过唐小峰很怀疑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五色笔真正的用途,他猜想,必是有人许给这些人莫大的好处,让他们来抢五色笔。

其中一人挚出金戟,喝道:“老子乃长白山‘震岳戟’韩卢,交出五色笔,老子或可饶你不死。”

唐小峰收起五色笔,清清淡淡地斜了他一眼:“震岳戟?没听说过!”

其他人一阵哄笑,“鬼戟”韩卢的脸色又青又白。另一人御剑而出,冷笑道:“韩兄,你也就是在长白山和高句丽那种地方混混,这时离长生山十万八千里,没人听过你的名字,实在是正常得很。哼,小子,本人‘剑劈乾坤’江清海,你总该听说过吧?”

唐小峰睁大眼睛,一脸崇拜。

江清海见他神情,不由得意万分。唐小峰却道:“剑劈乾坤?你是来搞笑的吧?你把乾坤劈给我看看。这么不要脸的外号,是你自己取的吧?你你……你实在是太不要脸了,佩服佩服。”

其他人更是哄笑起来,江清海勃然大怒,旁边一人失笑道:“连江兄的大名都不曾听过,亏这小子也敢自称剑侠。”

武老大冷笑道:“看这小子也就是在岭南和东海这种化外之地转过,没什么出息,亏那些人说他本领了得,出那样的大价钱,让我们来抢他法宝,杀只鸡还得用上牛刀。”

另有一人淫笑道:“他身后这小姑娘长得倒是标致,比那些村姑漂亮多了。”

这些人冷嘲热讽,说着各种秽语,唐小峰脸上却没有半点变化。林婉如在他身后,轻轻抓着他的衣服,心里却是有些害怕,她虽然知道表弟厉害,但这些人人数太多,而且听上去一个个都是大有来头,她不知道表弟是否真是这些人的对手。

一个家伙跳了出来,道:“这样的毛头小子哪里需要武老大和江兄出手?小子,本人阎铁树,大家都叫俺‘阎王吼’,你到了阴曹地府不妨报上俺的大名,阎王老爷被俺的大名一吼,说不定就会让你早些投胎。”

唐小峰却只是嘲弄地看着他。

阎铁树伸手一抓,竟从虚空中抓出一柄红色的大锤,这是他从北海寻来的神兵,叫做阎王锤,传说中有杀神弑鬼之能。

唐小峰低声道:“表姐,你闭上眼睛。”

林婉如躲在他身后,听话地将眼睛闭上。

阎铁树大笑道:“放心,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俺可不舍得杀她,待会儿,俺会让她舒舒服服的。”身子一窜,阎王锤带着排山倒海般的劲气,朝唐小峰当头砸去。

剑光一闪。

只是一闪。

阎铁树退回原地,一动不动。

武老大、江清海等人对望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想着这家伙一锤过去,为何又退了回来?莫不是吃错了药?

突然间,阎铁树低吼一声,手中神兵分作两半,又沿着持锤的右手、手臂、肩膀、身子与脑袋、左手与双腿快速剖开,就像是一个扁平的馒头被人横着切成了两片,一前一后倒了下去,脑浆、肥肠全都洒了出来,鲜血流了一地。

所有人都怔住了。

他们看到阎铁树窜了上去,又退了回来,却没有人能够看清在这一进一退之间,那仿佛连动也没有动过的少年做了什么。

唐小峰依旧立在那里。

他的手中多了一支剑。

剑身滑着一滴血……只有一滴血。

周围实在太静,静得连那滴血从剑尖滴落,打在石上的些许声响都能听到。

一阵冷风吹来,萧萧瑟瑟。

武老大等人心生寒意。

林婉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周围一下子变得极是安静。她缩在表弟身后,闭上眼睛,将额头轻轻抵着表弟那坚硬却又让人心安的背,不知怎么,心里竟是一片宁静,宁静得就像是被辽阔大海保护住的水珠,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武老大冷然道:“一起动手。”

所有人同时出手,各种神兵法宝全都用出。

他们已经知道,这个诡异的少年,绝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人应付得到的,只有大家同时出手,齐心协力,才有那么一丝希望。

微不足道的一丝希望……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剑的花,剑的雪,一团团地爆裂,一团团地卷舞。等到所有的花、所有的雪全都消失,地上满是残肢断体,血流成河。

武老大的身体被分成了三十六块,“震岳戟”韩卢震不了五岳,却被剑气轰成了满地的碎肉。惨白的肉块,殷红的血水,滚向远处的头颅,依旧颤动的心脏……

并非是所有的人都已死去。

还有一个人活着。

“剑劈乾坤”江清海。

江清海手持一支长有六尺、阔达五寸的飞剑,站在血泊中,看着依旧定在那里的少年,额冒冷汗,双腿发软。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少年说他是来搞笑的。

剑劈乾坤……剑劈乾坤……

如果连他都能叫做“剑劈乾坤”,这个少年应该叫做什么?

在这之前,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外号是如此的愚蠢和可笑,现在他知道的。

唐小峰收起飞剑,回身牵起表姐的手,慢慢地往远处走去。

他的动作是那般的温柔,温柔得就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将手中古窑打碎的收藏家。

他知道表姐胆小,所以,他不想吓着她。

走的时候,他往江清海淡淡地看了一眼。

江清海脸色苍白,然后便抛下手中的剑,一声不响地跟在他们后头……他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还活着,不是因为他比其他人更有本事,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少年想要留下一个活口,想要问他一些东西。

他不敢战,也不敢逃,只能在心中祈祷,希望这个少年在问完话后,会留给他一条活路。

当然,他的希望落空了……

唐小峰杀了江清海,收起飞剑。

此时他已经知道,想要抢五色笔的是北海的龙族。

由于大荒时期人龙两族以五色笔签下过神州契约,龙族再也无法进入神州大陆。他们不知从哪得知唐小峰带着五色笔到了岭南,于是便暗中勾结一个叫做尊圣门的道家门派,想要找出唐小峰,抢夺五色笔。

江清海等人,便是贪图尊圣门给出的法宝灵丹,这才来到岭南。

此外,他还知道,来到岭南的并不只有他们这一批,尊圣门自己也派出了所谓的“四圣”,听说这四圣各有广大神通,绝不好惹。

龙族为了追五色笔,竟然会追到岭南来,这个倒是大出唐小峰的意料,当日他在不死树下抢夺五色笔,确实是跟龙族起过冲突,只是事后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看来五色笔对龙族来说,确实是非常重要,如此拐弯抹角的也要跑来抢夺。

这种处境实在是有些糟糕,他之所以回到岭南,本是担心哀萃芳跟她的同伴会找上他的姐姐,对他姐姐不利,结果哀萃芳跟她的同伴还没有见着,反把更多的敌人引了过来。

他心想,这算不算是福兮祸所倚?

五色笔确实是个好东西,当时没付出什么代价就抢了过来,结果惹了一身骚,把祸患引到了家门口,看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千古名言还真是没错。

又想道,其实跟“人为财死”也没有太多关系,泰煞鼎是连葛洪、魏伯阳这等仙人都贪图的神器,但知道它在我这里的,只有我身边的这些人,紫绡、锦枫、丽蓉她们自然不会到处宣传。还有《阴符经》,虽然它所藏的秘密已经被姐姐解读出来,但那个时候,师兰言和哀萃芳都不知道我发现了经里面的星图,也没有想过有人会把演道章和星图解读出来,不免小看了我,自然也不会为了《阴符经》再找我麻烦。

五色笔的问题是,那个时候我被敖历成认了出来,用难听一点的话说,这个叫“屁股没有擦干净”。

他在心里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五色笔引来的麻烦彻底解决掉?

他一边走着,一边低头沉思,耳边却传来林婉如不停的叫唤声。他停了下来,愕然回头,这才注意到表姐累得够呛。

林婉如弯下腰来直喘着气:“你、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唐小峰挠头嘿笑……他只顾着想心事,也忘了用剑遁载上表姐,就这样牵着她走,虽说其实也没走多远,但对于娇生惯养,又缠了小脚的表姐来说,已经是够她累的了。

他问:“表姐,你累着了么?”

林婉如“嗯”了一声,心想这不是废话么?

唐小峰突然一抱,把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笑道:“这样就不累了吧?”

林婉如红着脸儿捶他胸膛,却怎么也无法让他放自己下来。

唐小峰抱着她在地上狂奔,狂奔的速度其实比不上剑遁,但剑遁虽然快,却是四平八稳,奔跑虽然慢,却是颠簸不止,反让人感觉速度更快,极是惬意。

林婉如只好搂紧表弟的脖子,又想着刚才那些家伙一个个看上去那般威风,却全都不是表弟敌手,表弟虽然看着不太正经,其实才是真正的少年英雄。

她却不知唐小峰还没看到那些人时,就知道那些人本事有限,单从死去村民身上的伤口,他对那些人的实力已是一目了然。

更何况“剑劈乾坤”、“阎王吼”、“震岳戟”之类的外号,怎么听也都像是捧出来的。虽说名字可以取错,外号绝不会叫错,但那指的是“鬼剑”、“杀千刀”、“小杨香”、“桃花娘”之类虽不知由谁叫出,却不经意间远传千里的绰号,只有这样的绰号才是名实相符。

林婉如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唐小峰一边跑一边低头:“什么?”

林婉如在表弟怀中迎着风,大声问:“我们要去哪里?”

唐小峰大声回应:“你说要我亲你?”

林婉如抿着嘴……死表弟,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他从小就喜欢捉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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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带着林婉如,却是到了那些被屠杀的村庄,那些家伙确实够狠,每屠一个村庄都要写上“杀人者唐小峰”,虽说这样的血字未必就会让人相信他是凶手,但他却不想让自己变成岭南的话题。

他将那些村庄上的血字抹去,同时也将那些村民葬了。这些人虽然不是他杀的,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因他而死,其中一个村女死得极是凄惨,他猜想,她就是那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女人,虽说只是同名同姓,但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的心中还是有些难过。

在到达最后一个村庄时,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不祥的感觉。

他搂着林婉如就是飞走,但是迟了。

四个身穿白袍的男子从天而降,分成四角将他困住,这四人身子极高,竟有二三十丈,非要让人仰着头才能看到他们的脸,但他们长得却并不壮,以至于看上去跟竹竿一般,感觉极是怪异。他们身上的白衣纤尘不染,四人一同俯视着唐小峰,予他一种莫名的强大压力。

唐小峰冷冷地道:“尊圣门的山、林、风、火四圣?”他前不久才从江清海口中听到这四个人,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他们。

尊圣门位于十大洞天中排在第九位的林屋山,林屋山又被称作“尤神幽虚之洞天”,尊圣门一向神秘莫测,他们尊的到底是哪个“圣”,外界根本没有几人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从尊圣门里出来的人都有着不可思议的神通,寻常剑侠与修仙之人根本不敢去惹他们。

东方一人淡淡地道:“我是山圣!”

西方一人道:“林圣!”

南方一人道:“风圣!”

北方一人道:“火圣!”

四人各说一句,便不再言语,仿佛再说一字都是浪费。

但唐小峰却知道,这四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远不是武老大、江清海那一伙人可以比得。单是他们散发出来的杀意和气势,便足以让许多人心惊胆寒,连动都无法动一下。

四面八方更是魅影幢幢,不知多少的尊圣门弟子布下阵法,一个半透明的屏障罩住整个村子。唐小峰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已经是无法逃脱。

他背对着林婉如,蹲了下来,缓缓地道:“表姐,上来。”

林婉如伏在他身上,他取出一根绳子,绳子如蛇一般绕了几绕,将林婉如的蛮腰缠在他的背上,小腿勾在他的腰前。他问:“表姐,你害怕么?”

林婉如从后头搂着他的脖子,柔软的酥胸轻压着表弟的背,她低声道:“本来是害怕的,现在却又不怕了。”

她的胆子一直都很小。

但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唐小峰都会保护好她,所以她没有害怕的必要。

唐小峰挚出一柄弯刀……一柄长长的,黑色的弯刀。

阵法形成的半透明结界里,是那些严阵以待的尊圣门弟子。

不知多少的尊圣门弟子内,是散发出森然杀意的尊圣门四圣。

被四圣困着的,是背着表姐,手持黑色弯刀的他……明明是个剑侠,却拿着又弯又长的弯刀的他。

他真的能够逃出去么?

山圣冷冷地道:“交出五色笔。”

唐小峰笑道:“我不交又如何?”

山圣不再多话,袖子一拂,一座山峰镇了下来,唐小峰刀光一闪,将山峰劈开,背着表姐腾起身形,想要从四圣的包围中脱出。

风圣左手虚拍,拍出强劲罡风。

林圣口诵真言,无边乱木飞出。

火圣一声冷笑,身上腾出两道火龙,不是绞向唐小峰,反是借着强劲罡风绕向林圣召来的密集玄木。

四圣抽身而退,唐小峰暗道“不好”。

罡风、寒木、玄火三者互相作用,只听轰然一声炸响,地动山摇,天昏地暗。

爆开的炎气聚合成一个圆圆的火球,内中电闪雷鸣,强光涌动。唐小峰与林婉如都被这惊人的火球给吞噬,连一片衣角都无法看到。

四圣的脸色俱是冷漠。

没有人能从被压缩到如此炽热的炎气中存活下来,就像是没有水滴在沙漠上能够不被蒸发一般。

但是他们脸上的冷漠很快就变成了惊讶,因为他们居然看到火球里刀光闪动。

这是连玄铁都可以烧成飞灰的天炎之气。

那少年应该连人带刀都被摧毁掉才对……但是为什么会有刀光?

唐小峰背着林婉如,黑色弯刀不断翻飞,在周围劈出丝丝黑气。黑气随着弯刀翻飞的轨迹快速涌动,那是来自阴曹地府的阴幽戾气。阴曹地府原本就是阴间,阴幽戾气又是来自阴间里的极阴之地,至阴至寒,护在身边,竟连天炎之气也无法侵入。

火球爆开,他脚下的土石被炸出一个半圆形的坑。

唐小峰御着剑气,飞在坑上。

四圣再次出手,五行交错,道法无穷。

唐小峰反复地劈出五精天火、阴幽戾气、紫华剑气,将他们的各种玄气全都接了下来。

四圣大骇……至炎至烈的天火、至阴至寒的戾气、至纯至净的剑气,他们以前怎么也无法想象竟有人能将这三者融合在一起,这本是怎么也不可能做到的事。

四圣齐哼一声,绕着唐小峰飘飞,他们飘得越来越快,有如鬼魅一般。唐小峰眯着眼睛,发现自己竟无法将他们看个真切。这种感觉很是不好,当你无法把握到敌人的位置时,你就很难对敌人接下来的任何招式作出及时回应。

于是他出剑,数十支飞剑弹射而出,往四圣飘飞的身形疾射而去。

然而四圣却已同时出手,四道光影破虚而出,化作青龙、白虎、朱雀、腾蛇四兽朝唐小峰怒冲而去。

天地分灵,破神夺虚。

随着四兽的出现,风雨立至,鬼神皆惊。

周围的尊圣门弟子仅仅只是看着这夺天地之精华而生的四圣兽,便有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惧怕。

四兽扑至,唐小峰竟是无法抵抗,他拔身而起,御剑飞天,然而顶上有结界封死,脚下有四兽折来。他狼狈逃窜,窜到那些尊圣门弟子中间,连杀三人,往前再掠。四圣兽疾追,凡是被它们扑中的弟子,或化飞灰,或成血水,无一人能活。

尊圣门弟子纷纷散开,唐小峰却偏往人多的地方逃。

山、火、风、林四圣俱是面无表情,对门下弟子的生死竟是全不当作一回事。

四兽追得太急,唐小峰体内的剑气快速消耗。他心知这样子根本不是办法,于是在前掠中蓦地回身,弯刀乱划。

四圣再次冷笑……再怎样的神兵,也不可能抵挡得住他们召唤出来的四象分威天灵兽。

神兽青龙扑到唐小峰面前,唐小峰弯刀乱划,青龙突然消失。

神兽白虎扑到唐小峰面前,唐小峰继续乱划,白虎亦是不见。

朱雀与腾蛇同时扑至,一个利爪俯击,一个血口吞来,张牙舞爪,凶恶异常。

他依旧是弯刀乱划,两兽同时失了踪迹,就仿佛有什么无形无影的鬼怪,将它们全都吞噬了一般。

山圣、林圣、风圣、火圣全都怔在那里。

他们只看到那少年手持弯刀,鬼画符般地对着空气乱划,一种玄之又玄的力量便莫名地生了出来,破解了他们召唤出来的天灵兽。他们完全无法弄清这是怎么回事,所以他们只能发怔。

唐小峰却也是有苦自己知,他体内的剑气和阴幽戾气都已经在抵抗天炎之气和适才的逃窜中消耗贻尽,而由于来不及取出五色笔,为了用仙篆破解掉对方召来的这四只神兽,他只能强行用刀尖画出仙篆,虽然勉勉强强地把四兽送走,但他的精力与心神却在这一瞬间损耗过巨,此时竟是累得跟被泰山压住一般,连站都无法站稳。

他取出一颗小还丹,想要悄悄服下。

但四圣是何等人物?马上看出他要做什么,心中同时闪过念头……这小子撑不住了。

四圣齐齐出手,寒木生出的荆棘、后土化作的巨石、罡风凝成的刀刃、玄火提炼出来的爆炎,全都轰向了那脸色金白的少年。

唐小峰赶紧把小还丹扔入口中,还没等它生出作用,荆棘、巨石、刀刃、爆炎,便已经全都轰了上来。

他的身子蓦地扭了一下。

以无制有,阴阳错位。

各种术法互相撞击,而他却近乎不可思议地脱身而出,飞往罩在天空的半透明屏障。

四圣怒腾而起,想要将他截下。

他们固然知道罩住这个村子的,乃是尊圣门的秘藏阵法“十方结界”,按理说这少年没有可能简简单单地就脱身而去,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却又有种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无法将这少年难住的奇怪念头。

唐小峰闪电般地取出五色笔,画了一画。

半透明屏障轰然碎开,化作片片琉璃散落在地。

而他却背着林婉如,化作一道紫色剑光,破空而去,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山圣、林圣、风圣、火圣四人落在地上,面面相觑……

唐小峰飞入骑田岭,在一座座奇形怪状的山岭间沿低飞掠。

落在一片枫林间,他放下林婉如。

林婉如虽然没做什么,但一直被他背在背上无法动弹,放下来时竟是双腿发麻,站都无法站住,幸好她有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好表弟,帮她把小腿揉啊揉,大腿摸啊摸,才让她的血液恢复循环。

只不过似乎循环得太快了点,把她的脸都弄红了。

虽然脱围而出,但唐小峰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那尊圣门四圣比他原本预计得还要厉害许多,如果不是靠着从五字天书里解读出来的仙篆,他恐怕是无法从他们的围攻中脱出。

但真正让他放心不下的,并不是这四圣,而是他心里头一直存在的某种不祥之兆。他无法说清这种不祥之兆的来源,只是隐隐地觉得,似乎有什么更大的灾难在前方等着他,这种感觉,以前在东海之上时也出现过一次,那是在长生宫被围困的前夕,你无法知道敌人什么时候会出现,却又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不安。

只是他很快就发现,有这种不安的并不只有他。

远远近近,到处一片安静,连森林里的野兽都变得有些古怪,就像是火山或是地震等天灾即将暴发的前奏一般,狮虎豺狼静静逃窜,漫山飞鸟无声飞掠。

即便是像林婉如这样迟钝的女孩子,都觉察到周围的异常,心里一阵阵的不安。唐小峰牵着她的手,想着现在该往哪里飞?飞往骑田岭北面,有可能会撞上劫持林婉如和花再芳的那些家伙,飞往南面,除了尊圣门四圣,还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敌人。

况且他也不敢肯定自己的行踪到底有没有被敌人摸到,直接飞往循州,万一被敌人缀上,那岂非是把凶险带回家?

平安村所受的灾难,也不过就是两年前的事。

但不管怎样,留在这里总是不妥,于是他抱起林婉如,往西边飞去。

这个方向当然是离循州越来越远,但他却想先从骑田岭飞到大庾岭,再脱出五岭,沿海边绕个大圈回到自己家中,这样子相对安全得多。

飞行中,林婉如指着上方,低声道:“小峰,你看……”

唐小峰抬起头来,见一朵朵乌云就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拉扯着,快速地从远处涌来,在天空中散布着一圈又一圈的刻痕,道道霹雳在乌云之间穿梭,只一会儿,漫天都是玫丽的色彩。

金乌不知移向了哪里,大地蓦然间变得昏暗。

远处的山岭间腾起一道环形金光,金光穿云而上,不断流转,天空中的乌云便随着这道金光,如涡流一般转动。如此奇异的天象,直看得人惊心动魄,总感觉有什么大事将要来临。

唐小峰心想,这道金光宝气冲霄,是有人在那作法,还是有什么神器即将出土?

他的心中实在太过好奇,于是压着剑光,沿山坡和树林悄悄潜了过去。

在一处山谷间,他看到一座巨大的铜鼎放在那里,铜鼎上贴着一张符纸。符纸与鼎身上的仙篆互相交错,融合,形成快速旋转的环。

冲霄而上的金光,便是由这些仙篆发出。

唐小峰试图弄清这些仙篆的意义,但他终究不是他姐,怎么也无法读懂。

铜鼎旁飘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娇躯玲珑,云袖飘飘。

四面的山坡上则散落着数百人,这些人无一不戴着古怪的面具,单从这些面具,唐小峰便可以判断出他们与劫走花再芳的那些家伙是一伙的。

少女纵身而起,飘在铜鼎上方,一道青色气流从鼎中腾起,不断地涌入她的玲珑娇躯,又有鬼哭狼嚎般的嘶吼惨叫从鼎内发出。

数百名带面具的家伙伏在那里,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直至飘在铜鼎上方、吸收青色气的那神秘少女一声低叱,他们四散而去,仿若被毒蛇猛兽追逐的麋鹿般,很快就逃得不知去向。

铜鼎里发出来的惨叫声益发凄厉,鼎身不断涨大、压缩、涨大、压缩,又有一团团的暗红在那鼓动。

神秘少女随着仙篆的流动,以某种神秘的韵律快速旋转,密布在天空中的乌云也随之起舞,转出奇诡莫测的图案。

这个少女到底是什么人?她又到底在做些什么?

唐小峰不知道!

但他还是从那幻灭无端的仙篆中看出些许,于是很快就弄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惊慌逃散。

他身子一折,抱着林婉如,背对山谷闪电般飞走,能逃多逃,便想着要逃出多远。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山川崩裂,气劲狂劲,周围的山峰如骨牌般一地倒下,几块巨石随着涉及而来的气流砸在他的背上,幸好他早已用剑气护身,才不曾受到伤害。

此外,又有无数阴影呼啸而来,飞入惶惶四散的野兽体内,这些野兽开始变化,变成一只只以前唯有在神话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妖魔鬼怪,这些妖魔鬼怪或是疯走,或是喜泣,有许多更是朝他冲来。

林婉如缩在表弟怀中,面无血色,只觉得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般。

唐小峰以飞剑从妖魔鬼怪间劈出一条血路,群山在他身后不断崩陷,大地裂出道道巨口,他感觉自己像是穿越到了上一世在电影院看到的灾难片里,又像是遭遇到了只在传说中的世界末日。

在他身后,忽地传来一连串的娇笑……少女的娇笑。

笑得就像是看着一只耗子在铁笼里不断转圈的猫。

这清脆却让人不安的笑声一直在追逐着他,不管他如何加速,如何转弯,总之就是无法摆脱。

他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

直至群山的塌陷终于安定下来,大地也不再撕裂。

少女的娇笑声也缓缓消失,似是被他甩得远了。

天空中乌云不再,金乌却早已西沉,一轮冷月挂在天空,散出青潆潆的光芒。

他飞出一片丛林,想要歇息一会,却又猛地一震。

在他前方,一条溪流蜿蜒而下,溪边,有个玲珑的倩影背对着他,轻梳秀发。

倩影转过身来,清新靓丽,明媚动人,却是适才在山谷里的那个神秘女孩。

他如此的没命飞掠,这个女孩却是截在了他的前方。

月光洒下,溪水粼粼。

神秘女孩取一支玉簪,对他绽露笑颜:“我叫微微……你记住了!”

玉簪一指,凌厉光芒直夺他的咽喉。

唐小峰强行一扭。

疾光刺破他的皮肤,在他颈部带出一道殷红。

他将手一抛,林婉如惊呼一声,娇躯被抛到高处。而他却挚出黑色弯刀,连斩三刀,每刀斩出一百零八道刀影,三百二十四道刀影疯狂地冲向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女。

一出手就是最强的招式,那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叫微微的少女强得可怕。

这很可能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可怕的强敌。

微微手中的玉簪轻轻灵灵地挑了三下,三百二十四道刀影莫名地就被破了个干净。

唐小峰再斩一刀,强大戾气席卷而去,他自己却接住林婉如,将她背在背上,转身就逃。

他不是那自称“剑劈乾坤”的蠢货,也不是那真以为连阎王老子都会怕他的“阎王吼”。他很清楚地知道,对他来说,这个少女强得没边,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微微随手一拍,一道青气拍出,将冲到面前的黑色涡流击飞,紧接着便飘身而去。

唐小峰飞入那崩裂的土石间,倒塌山峰震起的尘土还未消去,与昏暗的夜色混在一起,伸手难见五指。然而那诡魅的娇笑声却再一次传来,如影随形,让他头皮发麻,一颗心更是坠入谷底。

“这就是你的本事么?”少女的笑声充满了讽刺与嘲弄,“就凭你的这点本事,竟然也能够擒住萃芳姐,看来你的运气倒是不错。”

她果然跟哀萃芳、纪沉鱼她们是一伙的。

一道光芒疾划而过,将空间撕开裂口,所有的尘土都被卷了进去。

月色复洒而下,清清冷冷。

唐小峰飞掠间快速回头,看见微微飞在后方,双手握着一柄大得出奇的偃月刀,刀柄很粗,很长,她却轻轻松松地就举了起来。虽然这是一个性命尤关的危急时刻,但唐小峰还是想说,这娇小少女拿着巨刀的样子好……好可爱……

微微一刀斩去,一座本已歪斜,却还未完全倒塌的山峰被横腰斩成两截,朝唐小峰镇了下来,唐小峰身子一窜,改了方向,险之又险的从峰下掠出。

微微大刀连劈,将残破的大地劈出更多的缺口。

唐小峰左突右闯,一次次地从刀下逃生。

身后传来少女咯咯咯的笑声,他心里恨得直咬牙……这死丫头,根本就是在耍弄他。

但她岁数明明比哀萃芳还小,却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看这样子,就算是他和哀萃芳两个人联手,只怕也胜不了这个丫头。

唐小峰想起这个丫头飞在那神秘铜鼎上,鼎内青色气流进她体内的诡异画面。

又是两道刀光斩下,被他惊险地避开。少女的笑声更加大了,他却突然点着一处断峰,霹雳般倒射向微微。

微微哼了一声,连斩两刀,刀光交错着划向唐小峰。

她看见这两刀全都斩在唐小峰身上,于是嘴角流露出一丝失望……这家伙比她原本想的还更没用,让她玩也无法玩得尽兴。

然而就在这时,本该身首异处的少年不但没有坠下,反而奇诡地扭了一下,加速撞来,黑色弯刀闪电一劈。这一着大出微微预料,眼看刀光划过,竟连她也来不及闪避。

唐小峰固然知道这丫头远比哀萃芳更难对付,但他却也不像微微想的那般无用。一开始的没命逃窜不过是为了示弱,敌人太强,硬拼只不过是在送死,所以要用上一些小小的手段。

果然,这丫头大意之下,竟被他一刀劈在胸前。

微微脸色一变,手中偃月刀化回玉簪,一簪指去,不是指向唐小峰,反而指向他背上的林婉如。

唐小峰本是打定了就算受伤也要将她重创的主意,没想到她攻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背上的表姐,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弯刀奇诡地改变方向,向上一截。

簪刀相撞,爆出金光,发出锵响。

唐小峰喷出一口鲜血,被震得落回地面。

微微低头一看,见自己的衣襟被刀气划破,分了开来,露出内头的亵衣,眼眸不由得闪过一丝怒火。

唐小峰站直身子,拭去嘴角的血丝,冷冷地抬起头来,看着那没再笑出声来的少女……这丫头确实了得,但对敌的经验显然还有所欠缺,只可惜他没有把握住这绝好的机会,未能够真的将她开膛破肚。

林婉如伏在他背上,紧搂着他的脖子,早已是闭上眼睛,看也不敢去看。

微微玉簪再变,变成一张玉弓。

她左手持弓,右手虚虚一握,体内涌出神秘青气,青气不断压缩,压成一粒青丸拉在弦上。唐小峰想要再逃,灵魂深处却蓦地一凉,紧接着便生出一种无论如何也无法躲开的错觉。

他的魂魄已经被微微锁定。

他额冒冷汗,手心发凉。

被微微拉在弦上的青丸很小,但他却知道,这粒小小的青丸足以将他杀死一万次,他和林婉如都将死在这里,逃不掉,躲不开,除了死亡,再无其它。

然而,微微手中的青丸还没有射出,一道惊艳的箭光却划破虚空,直夺她的面目。

射日弓,爆炎箭!

连金乌也可射落的射日弓射出的利箭疾刺而来,连微微也不得不暂时中断对唐小峰的“锁魂”,手中玉弓轻轻一弹,青丸飞了出去,与爆炎箭撞在一起,爆炎箭四分五裂,青丸却划出一个弧形,又回到她的手中。

她冷笑一声,暂不理会射在远处的偷袭之人,低头看去,想要再接再厉,将唐小峰置于死地。

然而她的冷笑很快就滞在那里。

地面空无一人……唐小峰已经不见了。

她竟然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逃的……

唐小峰背着林婉如,沿着破央剑刺出的地脉,紧追在窦耕烟身后。

在一处断崖后头,窦耕烟跃出地面,又将等在这里的骆红蕖、祝题花、苏亚兰、钟绣田诸女也接入地脉,继续在地底御剑而行。

直至远离了骑田岭,他们才飞出地脉,落在一处密林里。

唐小峰放下林婉如,看着诸女笑道:“还好你们及时出现,那丫头厉害得紧,我差点就逃不了。不过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大哥你被落下,窦姐姐疗了伤后,又反复进入地底找你们,却怎么也无法找到,她们担心你与婉如姐会窒息在地底深处,小妹却知道大哥跟锦枫学了闭气之术,没有这么容易死。后来,窦姐姐找到了一条地下河道,猜想你会否借着这条河道走了?我们便沿着河道往南飞,又在这附近看到那些戴着面具的家伙,紧接着便是天现异象,山崩地裂,我们想要弄清到底发现了什么事,于是悄悄接近,结果看到大哥被人追着。”

苏亚兰也笑道:“我与绣田本是想帮助公子你一同对付那丫头,还是题花姐和红蕖妹子说,若连唐公子你都被人追着跑,我们去了也是白去,倒不如以破央剑将公子救出,安稳一些。”

祝题花轻叹一声:“倒是那些人到底做了什么?竟会将骑田岭毁成这个样子,且一下子跑出无数妖魔,照我看来,只怕周围的郡县是保不住了。我们此次出来,不但未能救下再芳,亦未能弄些那些人的来历,幸好婉如姑娘平安无事,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骑田岭崩成这样,只怕循州也不免受到影响,我们还是先回去看看。”

他们不敢飞得太高,依旧借着破央剑,遁地而行,不让自己被人发现。

这一趟,唐小峰等人穿过越城岭、到了金精山、沿着五岭外围一路追逐,又穿过骑田岭回到岭南,也算是转了一个大圈。

对于祝题花等人来说,未能救回花再芳,自然是一阵遗憾,对于唐小峰来说,花再芳是生是死,和他倒没有太多关系,自己表姐能够及时救下,那自是比什么都好。

回到循州,沿途有一些震垮的土屋,看来骑田岭山崩地裂,确实是影响到了这里,好在毕竟隔得较远,总体上并不严重。

唐小峰先将表姐送回她自己家中,让舅舅知道她平安无事,也让秦小春和田凤二女安下心来,再把她带到百香衢。

林之洋生怕女儿又被人劫走,自然也希望先把她寄在妹妹与妹夫家中,让身为剑侠的外嬲保护好她。

唐小山看到弟弟与表妹平安回来,一阵高兴。

当天夜里,等姐姐与表姐都休息后,唐小峰与徐丽蓉、骆红蕖二女悄悄聚在一处。

他将在骑田岭附近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如此说来,幸好当日那些人手持朝廷印信找上本地官府,却有巧文与亚兰两位姐姐帮着掩护,否则那些人只怕是早已找到这里,不知要惹出多少事来。只是龙族为了五色笔,竟如此锲而不舍,倒也出人意料。”

徐丽蓉对中原之事要了解得多,她道:“林屋山尊圣门原本就颇为神秘,门中强手也绝不仅仅只是那四圣。还有你说的那个丫头,既然她与哀萃芳她们是一伙的,我们此番为了救你表姐跟她们再起冲突,只怕她们随时还会找上门来,我们需要做好准备。”

“要是等敌人找了上来,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再怎么准备也是没用,倒不如……”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徐、骆二人对望一眼。

骆红蕖低声道:“这样子做,大哥你岂非是先把你自己陷入险地?”

唐小峰苦笑道:“除此之外,你们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徐丽蓉道:“只是这样一来,你方自回家没多久,岂不是又要离开?”

唐小峰无奈地道:“他们找的是我,我要是继续待在这里,只会把我爹我娘以及我姐他们,全都连累进来。”

“但大哥的这个法子,难度也是极大,你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死去,却又不能让他们得到你的尸体。还有那五色笔,龙族有一统神州之野心,若真让它们抢了五色笔去,天下苍生亦是有难。大哥你想带着五色笔一起‘死’,但天底下又有什么地方,能够让大哥你死得那般干干净净?”

唐小峰挠头……这确实是个很大难处。

徐丽蓉却道:“西城山后山,有一个地方叫作炎天洞,乃是玉家修炼化玉神功之处。炎天洞内,有一火窟直通地肺,你要是死在那里面,任谁也无法找到你的尸体。只是岭南离西城山有万里之遥,弄不好你还未把敌人引到那里,就已经被人杀了。”

唐小峰笑道:“想要我死,有那么容易么?”

“大哥什么时候走?”

“不急,想来他们也不会这么快找到这里,我还要跟印巧文她们打声招呼,让她们帮我疏通一下官府,只要有人想在循州找唐小峰,全都来个查无此人。嗯,你们再帮我想个借口,让我可能跟我娘和我姐应付一下,我可不想再搞一次离家出走。”

骆红蕖略一思索,道:“借口嘛,小妹倒是有一个。”

唐小峰听她说完,觉得可行。

夜已深了,他回到自己房间,却看到薛蘅香迷迷糊糊地躺在他的床上,于是就把她睡了……

羞于让人自己知道三更半夜跑到大哥房里的薛蘅香,一大早就溜了。

唐小峰起来时,却是宋良箴替他端来清水,服侍他梳洗。唐小峰心想,她确实是一个好妻子,可惜自己一直没什么空陪她。

来到花园间,他看到姐姐独自一人坐在树下看书。

秋意很凉,露水打湿了她的秀发,她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姐姐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书呆子,经常看着看着就看傻了,然后就是大病一场。

他掠回去,取了一件披风,替她披上。

唐小山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抬起头来,瞅他一眼。

唐小峰坐在她身边,见她额前短发因露水而结在了一起,下意识地伸出手替她拨了一下。这个颇有些暧昧的动作让唐小山有些发怔,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怔了一怔。

两人肩靠着肩坐在那里,忽如其来的安静,反让气氛变得尴尬。

好一会儿,唐小峰才低声道:“姐……”

唐小山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我要出门一趟……”

唐小山诧异地抬起头,扭过头来看他一眼。他挠着头,笑道:“红蕖一直想找到她的哥哥,有消息说他在陇右出现过,我准备到陇右去一趟,帮红蕖找他。”

说完后,他看向姐姐,却看到姐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挠了挠头,嘿笑一声。唐小山瞅着他,忽地伸手,将她的衣襟拉开一些。

唐小峰看到姐姐那浅浅的乳沟,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又想着她要做什么?唐小山却是从亵衣里取出挂在胸口的铃铛,摘了下来:“你把它带去。”

这是四时乖错太平铃!唐小峰笑道:“我一个大男人,身上挂着铃铛做什么?这个是我送给姐姐的,还是姐姐留着吧。”

唐小山娇躯略弯,扭过身来,俏脸离他越来越近。他睁大眼睛,心想你难道是要亲我?我们可是姐弟啊姐弟。

不过唐小山显然不是要亲他,她只是注视着弟弟,认认真真地问:“小弟,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唐小峰笑道:“我不是说了么?”

“不要把姐姐当成傻瓜,”唐小山的眼睛极是水灵,就像有清泉在内中流动,将弟弟的脸映在里头。她缓缓地道,“这铃铛的效用,虽然红蕖不说,蘅香和芷馨却也早就告诉我了。在你回来的这些日子,红蕖与丽蓉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保护姐姐,就好像有谁要害我一般。我悄悄试探她们的话,其实她们也弄不清楚谁要害我,全都是你的主意。你把婉如救了回来,自己却又突然要走,你这样来来去去的,让姐姐如何放得下心来?”

唐小峰也知道姐姐虽然喜欢读书,但却不是真正的书呆子,聪慧如她,这些事真的很难将她全都瞒住,只是有些事情,他也很难说个清楚。他只能回应着姐姐的目光,缓缓地道:“姐,我只想要让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好姐姐,也会保护好我自己,姐……你是知道我的。”

唐小山扭过身去,瞅他一眼:“保护我的结果,就是又一次的离家出走么?”

你以为我想走啊?而且,你还敢说我,如果那个时候不是我先离家出走,按照书里的情节下去,你自己也要跟着老爹离家出走,把我和娘扔在家里……

他从姐姐手中接过太平铃,又替她戴了回去,将她的抹胸拉开一些,铃铛扔入其中。唐小山的脸儿微微地红了一下,然后便是轻叹一声,道:“罢了,你要离家的事,我会先帮你去跟娘说,只是,你也要早些回来,不要总是让人替你担惊受怕的。”

唐小峰嘿笑着点了点头。

姐弟俩又聊了一阵,没过多久,印巧文、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四女一同来到唐府,连祝题花也跟她们在一起。

唐小山对自己的这几个好友居然跟弟弟一样都是剑侠的事实很是好奇,几乎是跑着去见她们,唐小峰却先去陪宋良箴说了些话儿,将这温顺体贴的未婚妻子调戏了一阵,然后才去见祝题花等人。

唐小峰来到书房,发现不只是姐姐和祝题花等人,连骆、薛、姚三女以及林婉如也都在这里,书房不大,这么多美眉挤在一块,幽香扑鼻,满眼娇娆。

印巧文等原本以为唐小峰只是一个本领有限的浪荡公子,在经过这次的救人之行后,才意识到他的剑术竟是胜过她们,自然也就敬重了许多。

说起骑田岭的崩塌,印巧文叹道:“前日循州地震,因为影响不大,家父原本还没怎么放在心上,想不到却是骑田岭山崩,循州有感,连荒郊野外也突然多了许多以前不曾见过的异兽。家父一边与节度使联系,派兵守护各村百姓,以免异兽为祸,一边上奏朝廷,只不过朝廷似乎亦是乱成一团,只怕顾不了这里。”

唐小山错愕地问:“朝廷为何乱成一团?”

印巧文苦笑道:“原来像骑田岭这样的灾祸,并不止发生一起,只不过岭南比较偏远,消息现在才传来罢了。最早出现异象的乃是长安,听说那一日长安突然崩陷,毁了大半,死伤无数,幸好皇宫未被波及,陛下被御林军连夜护送到了洛阳。初时,大家都还以为是天灾,然而紧接着,陇右、河南、河东、剑南等处亦相继发生类似情形,只不过地点不同,有的崩裂处乃是繁华城池,有的则是像骑田岭一般的名山古迹,而其中一个崩裂处竟是作为五岳之首的泰山,且这些地方,俱都有妖魔鬼怪接连出现,幸有茅山、净明、雷霄等道家门派出山相助,斩妖除魔,事态才没有扩大,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一连串事件,到底是天灾还是,却是谁也弄不清楚。”

唐小峰想起在骑田岭看到的那神秘铜鼎,忖道:“看来,这些事还是跟哀萃芳那伙人有关,她们到底在做什么?”

回忆起在铜鼎上看到的那些仙篆,虽然当时只是匆匆忙忙扫了几眼,再加上他对仙篆的了解还不够细,铜鼎上的仙篆到底有何意义还不是非常清楚,但一些细节,却在无意间悄悄地联系在了一起。

那座铜鼎显然是某种神器。

那些妖魔鬼怪原本应该是被封印在神器里的。

解开封印的关键是刻在铜鼎上的那些仙篆。

哀萃芳、纪沉鱼她们在东海抢夺《阴符经》,显然都是为了《阴符经》里所暗藏的五字天书。

这五字天书,是解读仙篆的关键。

只是,如果说那伙人抢夺《阴符经》是为了解开铜鼎上的封印,那么,那奇怪的铜鼎里,又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印巧文说,像骑田岭这样的灾祸并不止岭南一处,难道这种铜鼎,还有好几个?

虽然理清了一些头绪,但更多的,却像是在雾里看花,怎么也看不清楚。

诸女继续聊天,祝题花初到唐府,找了个借口让唐小峰带她逛逛花园。

虽说是花园,但天气转凉,已近秋末,花已凋谢,树叶泛黄。

唐小峰看向祝题花,见她穿着一件石榴红窄袖缀边彩蝶衣,内衬葱绿抹胸,下穿曲裾长裙,衣裙之间阔带缠腰,玉立亭亭,宛若莲花。

祝题花看着他,道:“我问你一件事。”

“题花姑娘还是不要问的好。”

祝题花道:“为何不要问?”

唐小峰笑道:“你问了出来,我不好再骗你,只好回答说‘是’,然后题花姑娘要做什么?也把我揍一顿么?”

祝题花轻叹一声,纤指轻轻揉着太阳穴……头疼。

这小子果然是荒唐大师……

问题是,就算知道他是荒唐大师,又当如何?自己的香臀看都已经被他看去了,打他一顿,只怕也解不了气。

“不过我也有些不太明白,”唐小峰道,“这一两年里,你们为什么要冒充紫绡,去跟委羽山的那些妖怪作对?”

“这也只是无奈之举,”祝题花道,“当日你们在彭岭除虎后,紫绡妹子在县衙里报过姓名,委羽山妖门门主抓住几个衙役逼问,认定紫绡妹子就是杀了他儿子的凶手。那些妖怪找不到紫绡妹子,竟冲上郡府,逼迫印太守帮他们找人。巧文无奈之下,便与我悄悄计议,假扮成紫绡妹子杀了几个妖怪,引开那些妖怪的注意,慢慢的,也就成了这个样子。”

原来如此……

“题花姑娘现在住在哪里?”

祝题花道:“我祖籍虽然不在岭南,却是从小在此处长大,将父亲灵柩送回原籍葬去后,也没有什么去处,便回到这里,无事时只在山中练剑,也没有什么特定居处。”

唐小峰笑道:“既然如此,题花姑娘何不暂时在我家住下?”

祝题花瞅他一眼。

“实不相瞒,我有些事情要做,明天便要出门,然而抓走再芳姑娘的那些人仍有可能找上这里抓我表姐,连我姐姐也有危险,我想请题花姐姐帮我保护她们。”

祝题花心想,刚才还是姑娘,一忽儿就成姐姐了。

她笑道:“也罢,反正我也无处可去,况且你姐姐的大名我也时常听巧文她们谈起,她们总说论起学问见识,天底下只怕再无一名女子比得令姐,我住在这里,也好日日向她请教。”

两人回到书房,唐小峰抽着空儿,又分别叫出印巧文和苏亚兰,请她们帮忙在官府里做些手脚,不管有谁向官府打探他的姐姐,又或是徐丽蓉、骆红蕖等人的消息,一概来个“查无此人”,印巧文和苏亚兰都知道他父亲唐敖与当年起兵反武的徐敬业、骆宾王有来往,而徐丽蓉与骆红蕖恰好一个姓徐,一个姓骆,多半便是徐敬业与骆宾王的后人,也就没有去想太多,答应帮他。

唐小山好客,把诸女都留了下来,中午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行些酒令,唐小峰便在酒席上当众邀祝题花在唐府住下。

酒席散去,印巧文、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四女结伴回家。

路上时,“那到底唐公子是不是荒唐大师?”

窦耕烟道:“你怎的还在关心这个?”

钟绣田道:“唐公子说荒唐大师是唐家的曾曾曾爷爷,但我宴席上悄悄问过小山姐姐,她却说他们唐家世世代代都是读书人,何曾出过什么铸剑师?我说是她弟弟说的,小山姐姐说,若是别人说的,还有可能是真,既然是她弟弟说的,那就肯定是骗人。”

印巧文笑道:“唐公子说的谎儿可不止这一件,芷馨妹子一不小心也说漏了嘴,原来骆红蕖便是东海十大寇里的小杨香,那位紫绡妹妹也活得好好的,现在还在东海呢。我又拿话套她,原来唐公子真的有铸剑炼宝的本事,红蕖小妹踩的那个滑云板就是他铸炼出来的。”

窦耕烟道:“但那晚我们确实是看到他与荒唐大师同时出现……”

印巧文道:“以他展示出来的剑术与才智,再加上荒唐大师的一身绝学,他们若真的是同一个人,用些幻术或是奇怪术法骗了我们的眼睛,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钟绣田道:“亚兰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大家知道苏亚兰聪明,于是全都看着她。

苏亚兰却是鼓了鼓腮帮子,静了一会,才嘀咕道:“其实把他和荒唐大师当成两个人就好,荒唐大师不但是活了三四百岁的前辈高人,而且双目皆盲……这样想挺好。”

印巧文和窦耕烟沉默,钟绣田不解地问:

苏亚兰抬头看天,喃喃地道:“不这样想,那怎么办?荒唐大师是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少年,我们在他面前穿着亵衣,趴在地上,让他看我们的光屁股……我们以后还要不要嫁人啊?”

印巧文和窦耕烟红着脸儿,相视苦笑……苏亚兰这话,分明就是已经认定了唐府公子就是“荒唐大师”。

四女并肩走了一段,钟绣田用蚊子般的声音道:“人家好像真的开始有点……仰慕他了。”

印、窦、苏三女想要取笑她,却又觉得取笑她不就是取笑自己?只好一个个掩着嘴儿,笑又不敢笑,叹又叹不出,表情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下午时,唐小山把这几日研究出来的仙篆一个个的都教给弟弟。

唐小峰对这些仙篆的作用了解越多,便越是体会到它们的强大,学得极是用心。

唐敖夫妇也都知道儿子即将再次离家的事,虽说唐小峰向他们保证,也许用不了多久便会回来,却仍无法阻止父亲的叹息和母亲的泪水。

到了傍晚,林氏替他整理明日出行时要带的衣服,天气越来越凉,她想让儿子多带上一些。只是儿子这趟回家,两三年前的衣服早就不能穿了,新的冬衣还没有准备。

她坐在床沿,用针线缝着一件毡帽,道:“新衣裳前两日就已经让城里的衣铺去做了,你就不能等上几日,做好了再走么?”

唐小峰笑道:“早走晚走也差不了多少,早走一些,也许年前就能回来,还能跟你们一起过年。”

林氏道:“岭南暖和,北方更冷,到了外头,多穿些衣服。”

“嗯,”唐小峰坐在母亲身边,“娘,我已经长大了,懂得照顾自己。”

“真的是长大了,”林氏颤着手,将线头往针里穿,却怎么也穿不进去,“以前小的时候,就喜欢往外头跑,再怎么跑,天黑了总是会回来,我就在门口等着,看到你嬉皮笑脸地跑回来,就想着,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现在长大了,还是喜欢往外面跑,跑着跑着,天黑了也不回来,每次在门口等你,想着什么时候你才会笑嘻嘻地跑回来,结果一等就是一年、两年、三年……好不容易回家了,现在又要走了……”

唐小峰心里一阵愧疚,将针线从母亲手中接过,替她穿上,说道:“娘……这次我真的不会去太久。”

林氏低声道:“你这孩子,说的话什么时候才可以让人相信?”

喂喂,我的信誉就有那么差么?

林氏将毡帽戴在他的头上,叹道:“有时候真的会想,你要是怎么也长不大,天天待在家里不乱跑,那有多好。”

这时,宋良箴行了进来,点了蜡烛,让房间亮了许多。

唐小峰看着她的背影,嘿笑道:“要不,等我这次回来后,就跟箴姐姐成亲,让娘早点抱孙子?”

林氏呵呵地道:“这个倒是好。”

宋良箴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烛光映的。

另一个房间里,徐丽蓉与骆红蕖也在说着话。

过了一会儿,宋良箴移了进来,将这间的蜡烛也点了起来。

徐丽蓉问:“他还在与婆婆说话么?”

宋良箴脸上红潮未退,轻轻地嗯了一声。

徐丽蓉道:“床上那件衣裳你现在就帮我洗了烫干,明天一早,我要穿它。”

宋良箴取了衣裳,正要离去。徐丽蓉又道:“还有一件事……我在县城那家衣铺里订了一套衣裳,明天让红蕖陪你到城里去一趟,让老板娘把它改了。”

宋良箴问:“改成什么样子?”

徐丽蓉坐在桌边,对着铜镜左看右看,头也不回:“改成你的。”

宋良箴:“啊?”

骆红蕖笑道:“明日下午,我就陪箴姐姐去一趟。”

宋良箴道:“可……”她分明记得那件衣裳的布料还是徐丽蓉左挑右选,选出来的,连样式都一再修改才改得满意,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不要了。

徐丽蓉道:“你过来。”

宋良箴听话地走了过来,徐丽蓉将手一翻,一串精致的珍珠挂链翻在她的手心。徐丽蓉淡淡地道:“你也帮我做了许多事,我这做姐姐的却连见面礼也没有给你,这串珍珠是我从东海带回来的,又让蘅香帮我重新串过,你就收下吧。”

宋良箴张口欲言,骆红蕖却笑笑地按她坐下,帮她把珍珠串挂在粉颈上。

徐丽蓉瞅她一眼,道:“夫君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但是再怎么贪玩,家也总是会回的,你也不用担心。”

宋良箴低着头,“嗯”了一声。

徐丽蓉漫着步子来到窗前,秋风萧瑟,落叶飞舞,她轻叹一声:“这天,真的开始变冷了!”

唐小峰来到院子里。

天色已黑,他看到姐姐一个人坐在屋檐下,观星赏月。

然而天上却没有星,没有月。

只有从窗户溢出的烛光,微弱且摇曳不休。

唐小峰在姐姐身边坐下,与她一同看着无星无月的夜空。

没多过久,林婉如、薛蘅香、姚芷馨三女寻了过来,再加上缓缓走来的祝题花,大家一同说话聊天。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唐小山就在院落里摆了桌椅。

唐小峰取一张符纸,画上仙篆,符纸飘在空中,把所有的寒气都屏在外头。

忽地,他看到水井旁有一个黑影在那。

他飘了过去,打水的少女吓了一跳。

“箴姐姐”,唐小峰疑惑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宋良箴放下水桶,笑笑地抹去溅在脸上的水珠,低声道:“只是要洗一件衣裳。”

唐小峰向泡在盆里的衣裳看去,见它精致鲜艳,而宋良箴自己平日所穿的却极是朴素,这根本就不是她的衣裳,不由怒道:“天都黑了,她还抓你洗衣服?”

宋良箴赶紧道:“也、也不是,是我自己……”

唐小峰拉着宋良箴的手,道:“不要管那个恶婆娘,我还在这里,你就已经天天被她欺负,等我走了,你不是更要被她欺负死。”

宋良箴低声道:“别这样说丽蓉姐,她对我很好……”

唐小峰气道:“她这也叫对你好?那死女人……”

旁边焰光一闪,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我怎的对她不好了?”

唐小峰回过头,怒瞪着轻飘飘立在那里的美娇娘。美娇娘却懒得理他,只往宋良箴看了一眼:“先去把它洗了吧,明早我还要穿呢。”

唐小峰脚一勾,整个盆子都踢向徐丽蓉:“自己洗。”

徐丽蓉抓住湿衣,身上焰气一腾,洒向她的水立时便被蒸发得一干二净。唐小峰牵了宋良箴转身要走,徐丽蓉身子一闪,闪到他前方,怒视着他。

两人互相对瞪,宋良箴心底一慌,生怕他们吵了起来,赶紧挣脱唐小峰的手,接过湿衣,双腿略屈施了一礼,提着水桶离去了。她本是想着没必要让他们为自己争吵起来,唐小峰却觉得她这个样子分外可怜,不由更是瞪着徐丽蓉。

好在这时,薛蘅香从远处叫他,他强行咽下这口气,想着明天一早就要走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闹不愉快,于是狠狠地瞪了徐丽蓉一眼……回来后就把你休了。

他往姐姐、林婉如、薛蘅香等人走去,在他身后,传来徐丽蓉哼的一声,让他更是怒上心头……

第二天一早。

唐小峰背起包袱,本想悄悄离开,免得一大早惊动大家,谁知姐姐和其他人都早已在等着送他。

其实在心里头,他也不想就这样离家,只是若一直待在家中,什么事也不做,终有一天那些人会找到这里,到那个时候被迫离家的可就不只是他一个人。

其他人都在,却唯有徐丽蓉不见踪影,虽说他原本就不想吵到大家,但对比之下,却让他对那死女人更是不满。

秋风很凉,雾气很重。

他向大家挥挥手,御着剑光纵身而起,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凝而不散的迷雾,清冷渗骨的秋意,让他有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孤独和无奈。

飞过一处山头时,一道焰光飞了出来,如烟火般在他面前轻轻炸开。

他愕了一愕,按下剑光,往山头落去。

在一片松林间,他看到了刚才还让他极是不满的美娇娘。

徐丽蓉穿着一身金百蝶穿衣箭袖流仙紫裙,外罩五彩刻丝小袄肩,蛮腰束着青色宫绦,脚上登着小红靴,体态苗条,娇艳动人。

她立在晨露滑落的松林间,宛若神妃仙子,威而不露。唐小峰看着她,见她身上这件紫裙分明就是宋良箴昨晚洗的那件,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丽蓉狠狠地瞅他一眼:“你先向我道歉。”

“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

徐丽蓉道:“我何曾对良箴坏过?还要被你说成是恶婆娘?”

唐小峰笑道:“你要不是恶婆娘,天底下还有恶婆娘么?”

徐丽蓉气恼的盯着他,他却身子一闪,闪到她面前,两人脸对着脸,美娇娘那纤挺饱满的胸脯也若有若无地轻触着他的胸膛。“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丽蓉颇有些不甘心地咬了下嘴唇,道:“自然是跟你一起去。”

“你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悄悄溜出来?”

徐丽蓉哼了一声:“谁是悄悄溜出来的?昨晚便已经跟红蕖说好,家里有她和题花,又有巧文等人支援,就算真被敌人找上也尽可应付。倒是你的处境其实才是真的凶险,我们怎会真的让你一个人去?”

唐小峰心里一暖。

徐丽蓉道:“你还未向我道歉来着。”

唐小峰轻笑道:“你自己欺负良箴怎么不说?那么晚了,水又冰凉,要洗衣服你怎么自己不去洗?”

徐丽蓉道:“我是大,她是小,小的服侍大的,又有什么不对?”

唐小峰见她一阵气恼,失笑道:“你就真气成这样?”

徐丽蓉道:“我知道自己性子不好,但既是你妻子,陪你回到家中,虽然比不得良箴那般能干,却也孝孝顺顺,对内不惹公婆生气,对外不曾让你难堪,就算让良箴帮我做些事情,那也是她心甘情愿,我又不曾压迫她,结果到头来却要被你说成恶婆娘,这又凭的什么?”

唐小峰笑道:“原来你竟是一个温柔妻子,孝顺媳妇。”

徐丽蓉道:“我本来就是。”

唐小峰干咳一声……他本来只是取笑一下,谁知她这句“本来就是”应得又快又坚定,显然她自己是深信不疑的,倒让他无法再取笑下去。

算了,凭心而论,这女人就算不是好妻子,至少也是个漂亮妻子,还真让人舍不得休她。他搂着少女,陪笑道:“好吧,昨晚是我说得太严重了,你其实不是恶婆娘。”

徐丽蓉这才缓过颊来。

唐小峰在她乳上狠狠摸了一下:“你只是个又臭美又自恋的丑八怪。”纵身飞走。

美娇娘气得跺脚:“我剥了你的皮!”

化作一团火焰,直追而去……

(第二卷完)

(接下来是《她们说我是剑侠》――“洞天卷”,希望大家继续。_)

唐府。

唐小山、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祝题花、林婉如六女坐在庭院里,咬着瓜子,聊着天儿。

唐小峰不在,整个唐府仿佛一下子就清静了许多。

虽说他回到家后,也是时不时的就跑没了影,却又总让人觉得,他随意都会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气氛完全不同。

没过多久,宋良箴便带着两个女孩来到这里。

来的是秦小春和田凤。

她们原本便与林婉如形影不离,林婉如住到这里,她们自然是跑来找她。

在知道那个流氓、坏蛋、无耻淫贼中的无耻淫贼走了后,她们倒是松了口气……婉如可是她们的好朋友,又单纯又胆小,可不要被她那坏蛋表弟给诱拐了。

她们问起林婉如被抓走后的情形。

林婉如说了出来,只是当她提到表弟救她的情节时,却又总是动不动地就脸红,让她的两个好朋友替她担心,想着她不会已经被她的淫贼表弟把心给骗去了?

林婉如说得惊心动魄,连那些被灭掉的村子、和被尊圣门四圣围攻时的情形也说了出来,让人听得提心吊胆。骆红蕖虽然想过要阻止她,不让她说得这般详细,却又想到以小山的聪明,这些细节早晚会被她问出来,秦小春和田凤也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外人,也就算了。

祝题花问:“你可记得跟你一起被抓的那些人里,除了再芳之外还有谁,又是来自哪里?”

林婉如摇了摇头,道:“那个时候我都被吓死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只记得其中一位姐姐叫做井尧春,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祝题花细细思索,不记得自己有听过“井尧春”这个名字,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她正要问些其它细节,却忽地感应到什么,与骆红蕖蓦地站起,一个拔剑,一个挚弓。

其他人见她们两人突然凝起神来,亦是吓了一跳。

在她们前方的空地上,莫名地发了一棵芽,新芽快速生长,长成一株大大的荷花,荷花长在土里,自然是奇怪万分,更奇怪的是,花瓣绽放,里面居然睡着一个梳辫子的小姑娘。

小姑娘打了个呵欠,搓了搓眼睛,突然扑了过来:“骆姐姐,骆姐姐骆姐姐骆姐姐……”

“姐你个头!”骆红蕖一脚把她踹到池塘里去……

一路上,唐小峰与徐丽蓉两人追追逐逐,打打闹闹。

又手牵着手,在一片荒山落下。

徐丽蓉问:“为何不再赶路了?”

“铸一支剑。”他身上虽然剑多,大多数的质量其实并不怎样。

他取出五精泰煞宗天鼎,开炉铸剑,将一些上好材料放入鼎中,又取了一些五瘟月华。

天火冲霄,鼎内锵锵作响。

他面对泰煞鼎,凝神静气,身上腾起阵阵黑气。

黑气化作让人心悸的死亡之星,飞入鼎中。

那是阴幽戾气。

徐丽蓉见他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心想,原来夫君也有如此认真的一面。

这次铸剑,竟用了半天时间。

仙剑出炉,百鬼哀嚎。

出炉的,竟是一支黑色的剑。

虽然是黑色的,却又黑得晶莹,黑得透明,内中有彩光四溢,剑锋光芒闪动。

唐小峰取出五色笔,画了几个仙篆上去。

徐丽蓉问:“这剑有何用处?”

唐小峰笑道:“它也没啥用处。”

徐丽蓉疑惑地看他一眼:“怎可能没啥用处?你替紫绡铸了凤霄双剑,替红蕖铸了五行箭与滑云板,甚至替那五个丫头各铸一支仙剑,但你自己以往所用的都不怎样,唯一过的去的,就是你偶尔会用一用的那柄弯刀,但你是剑侠,又不是刀侠,用刀做什么?况且那刀的质量,其实也不怎样。”

唐小峰将手一掷,黑色弯刀插在前方,他手持刚铸出的黑剑随手一划,黑色弯刀断成两截,他笑道:“本来就不怎样,这刀是为了配合我体内的阴幽戾气铸出来的,不管是纣绝阴天斩还是我用来破去森罗万象玄兵舞的那三刀,都要用到阴幽戾气,这柄刀跟石中天的幽冥剑一样,可以增强阴幽戾气的效用,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其它作用。”

又道:“我以往总是没有替自己铸一支好剑,是因为对剑侠来说,飞剑即是生命,我想要替自己铸一支谁也比不了的仙剑,结果却思前虑后,既想要让自己的剑有破央剑那般分土裂地的作用,又想像凤霄剑那样,自带金行精气和木行精气,可以随时随地用出‘风雷破九霄’,结果想的越多,越铸不成。直到被那个叫微微的丫头追着跑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岔了。”

徐丽蓉道:“怎么说?”

“剑侠剑侠,剑固然重要,人却更加重要。就算我真的给自己铸出一支带有各种奇效的仙剑,又能怎样?若我只想靠着仙剑增强实力,那我自身就永远不会进步。我是一名铸剑师,但我首先是一名剑侠,然后才是一名铸剑师。剑气纵横三万里,侠干风云十九霄……剑侠的极致,是要让自己的魂魄千锤百练,直至无所不能,我要是再偷懒下去,等我与紫绡再聚一起时,只怕要被她落得远远的,不好意思见她了。”

徐丽蓉道:“但你要说这支剑无甚作用,我却不信,你铸剑时花的时间,比你替题花和印巧文铸剑时用的时间还长。”

“此剑名为‘墨虹’,”唐小峰将这支黑得晶莹的仙剑握在手中,缓缓指天,道:“它真的没什么作用,但它却是第一支真正属于我唐小峰的剑……如此而已。”

徐丽蓉愕然看去,见他仿佛与这支仙剑融成了一体,彼此不分。

剑即是人,人即是剑……

白话抓着桌上的瓜果不停地吃。

骆红蕖虽然早已经从大哥那听说白话就是月亮,但以前的白话怎么看都像男孩子,只有这一次,她身上穿着连衣裙,头上扎了两个小荷包,娇小可爱,稚气未脱,看上去终于像个女孩子。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骆红蕖看着她。

“我找人可是很厉害的,”白话嘻嘻地笑,“就没有我找不到的人。”

她左看右看,却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人。

骆红蕖淡淡地道:“你如果是要找我大哥,那他已经走了。”

白话跳了起来,叫道:“他去哪里了?”

骆红蕖笑道:“你找人不是最厉害的么?你自己找他不就得了?”

小女孩抓住骆红蕖的手臂:“好姐姐,你告诉我。”

骆红蕖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道:“你先告诉我,你找他做什么?”

小女孩道:“嫁给他。”

骆红蕖呛了一下,连咳了好几声。

“开玩笑的啦,”小女孩瞬移到她身后,替她使劲捶着背,“我要向他借五色笔。”

此时,祝题花等人也已经从薛蘅香和姚芷馨那弄清这小女孩是谁,知道这个看上去只怕连十岁都不到的小丫头,竟然也会是名扬东海的“十大寇”之一,颇为惊讶。

唐小山又端了一些水果上来,道:“你来迟了一些,我弟弟也是今日一早才离家的。”

白话道:“可惜、可……”她突然僵在那里,看着唐小山发怔。

唐小山错愕地摸着自己的脸,想着我脸上又没长花。

白话大叫一声:“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身子一纵,纵到那朵莲花上头,花瓣收拢,快速缩小,一下子就钻入地底,消失不见,倒把众人看得发怔,心想她这是怎么了?

唐小山更是想着,我又不是妖怪,她为什么怕成这样?

另一边,秦小春和田凤却是躲到墙角,在那嘀咕。

秦小春道:“这么小的女孩子都不放过,他果然是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田凤道:“无耻淫贼,无耻无耻无耻无耻……”

林婉如:“……”

唐小峰、徐丽蓉沿着五岭边缘低飞。

由于骑田岭的崩裂和各种异兽的出现,端州附近惨不忍睹,百姓逃亡,各种妖魔也开始向周边郡县漫延。

唐小峰对这些自然没空理会,他现在首先要找的,就是尊圣门四圣,又或是那些戴着面具,来历不明的神秘人。

好在尊圣门人数较多,又同样在找他,终于被他成功缀上几个。

唐小峰悄悄追着这些人,在一处山峡间,看到了尊圣门的风、火、山、林四圣。

这四人长得奇高,偏又削瘦,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徐丽蓉低声道:“可要我与你一起动手?”

唐小峰摇了摇头,小声回应:“就让他们以为我只有一个人好了。”

两人约好会面的地方,徐丽蓉悄悄溜走。

唐小峰慢慢地向四圣潜去,直至再近一些就要被他们感应到的距离,他忽地一个纵身,四圣齐齐看了过来,脸色微变,同时出手,他却在空中一个旋身,避开他们的联手攻击,再诡异地一扭。

四圣立时有一种天地倒转、空间扭曲的错位感,不但彼此之间的距离像在无限拉长,连唐小峰的位置也变得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墨虹剑快速下劈。

风、火、山、林四圣都觉得这一剑是劈向自己,赶紧飘身后退。

但只有山圣一人的感觉是真实的。

唐小峰一落地,刹那间弹射而出,剑光直取山圣心口。

风圣、火圣、林圣想要救援,已是根本来不及。

山圣怒叱一声,袖子一拂,一座山峰向偷袭而来的少年镇去。

少年的速度却变得更快、更玄,闪电般与他错身而过,又连杀了几名天圣门弟子,掠向远方。

风圣、火圣、林圣赶紧看向山圣,见他只是胸前被破开一道剑痕,但并不致命,这才松了口气。

山圣却突然大吼一声,倒了下去,惨死当场。

风圣、火圣、林圣大惊,掠到山圣尸体旁,却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其它的致命伤。林圣低声道:“那小子的剑有问题。”

火圣怒道:“追。”

三圣带着一众门人,朝唐小峰逃走的方向疾追而去,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门人悄悄放出一只蜜蜂。

蜜蜂仿若风一般飞过两座荒山,几片森林,落在一名戴着面具的老者手中,明明没有发出声音,老者却在侧耳倾听,仿佛听到了什么。

在他周围,还有上百名戴着同样面具的神秘人。

老者掠出林子,在一条小河边,坐着一个轻梳秀发的玲珑少女。

“微微小姐,”老者低声道,“那姓唐的小子出现了,他杀了山圣,往大庾岭这边逃来。”

微微冷冷地道:“搜。”

老者转身从林子上方飞过,身后紧跟着上百道光影。

微微依旧坐在那里,嘴角溢着似有若无的冷笑……

唐小峰发现自己有够倒霉的。

他不敢肯定尊圣门和那些带面具的家伙算不算是一伙,但他猜想,只要自己吸引了尊圣门的注意,另一伙人肯定也会马上知道,他就能够把这些人都引出五岭。

大庾岭乃是五岭之一,地势险恶,他本是想先把这两伙人往大庾岭引来,却没想到戴面具的那伙原本就藏在这里,而且马上就知道他出现的消息。

无形中,他竟是被这两批人夹在中间。

天空中密密麻麻地飞着各种异兽,到处都是风声。

他发现这两伙人虽然不是一起的,但彼此之间显然也有着某种默契,各做各的,纵然相遇,亦不起冲突。

迎面飞来三个戴面具的家伙,其中一人叫道:“在这……”

唐小峰疾冲而去,剑光一闪,直接刺穿他的咽喉。

待要杀另两人时,头顶狂风压至,一个尊圣门的彪形大汉手持巨锤从天而降。

尊圣门位于林屋山,乃是神州十大洞天中的第九洞天,又被认作是最神秘的门派,门中强手自然绝不仅仅只有四圣。

这大汉巨锤砸来,竟是势不可挡。

唐小峰回身一剑,震开巨锤,那两名带面具的家伙却已是纷纷出声,招呼其他人。唐小峰自然不敢让自己陷入围攻,连劈两剑,迫开彪形大汉,化作剑光穿林而去。

他仗着剑光飞快,左突右闯,让两批人都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但他也知道这绝不是长久之计,敌人的包围圈正快速缩小,而且一旦自己被那个叫微微的女孩直接截上,只怕再也没有上次那般的好运。

他跃入一条从两座山峰间穿过的大江。

一道剑光沿着河床往下快速掠去,敌人纷纷追来,林圣赶至,符纸一掷,河水破开,却只有一支飞剑。

唐小峰诱开大批敌人,自己却是从原处上岸,又悄悄地往回潜。

在每个人的下意识中,都会觉得搜过的地方就没有再搜的必要,而他正是要利用这种心理。

那些人将他追失,不得不再次散开,扩大搜索的范围。

只是搜索的范围越大,他可以找的空隙就越多。但他也知道,只要有一个人发现他,其他人马上便会赶来,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远处又有风声传来,他看到一根断裂的枯树,一条裂缝刚好可供藏人,赶紧躲了进去。没过多久,他听到几声轻响,风圣的声音传来:“那小子实在能逃,这样子都无法将他找到。”

火圣冷冷地道:“他总是还在这里,慢慢搜,必能将他搜出。”

唐小峰以内景闭气之术屏住呼吸,风圣、火圣、林圣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就在自己身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连串的兵刃相交声……

风圣、火圣、林圣发现有人闯入大庾岭,不由对望一眼。

来人的速度实在太快,周围的人根本无法阻住。

风圣断喝道:“什么人?”

几声悠扬绵长的佛号同时响起:“阿弥陀佛。”

光影袭来,树梢、地面、天空一下子就现出十八名佛门高僧。

风圣冷笑道:“原来是罗浮山的十八寺主?!”

罗浮山乃是岭南第一大山,同时又是神州大陆第七洞天,山有十八座宝刹,罗浮山十八寺主便是这十八座宝刹的住持,无一不是拥有无上法力的高僧。

“原来是林屋山诸位施主,”一名高僧唱声佛号,道,“老衲黄岩,有礼了。”

三圣心中一惊……这十八名高僧中看着最不起眼的一位,竟然便是十八寺主之首的“正性僧”黄岩。

三圣知道这十八寺主每一个都证得佛光,而这位“正性僧”黄岩更是成就菩提金身,降龙伏虎,在十大洞天的诸位洞主中,少有人敌。

火圣淡淡地道:“十天之会不日便到,诸位大师不去赴会,却跑到这大庾岭来,却是为何?”

黄岩大师右侧一名手持金杵的僧人怒哼一声:“林屋山原在洞庭湖边,尔等跑到岭南,又是为何?”

风圣道:“这位莫非便是‘杀生僧’黄虎大师?”

那僧人冷冷地道:“贫僧黄虎,你说的杀生僧,却不知是谁。”

风圣微微一笑……出家之人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好杀,但这黄虎大师性子暴虐,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杀生僧”的威名他自己虽不承认,却是怎么也摆脱不了的。

黄岩大师单掌竖胸,道:“近日骑田岭山川崩裂,鬼怪尽出,不知可与诸位有关?”

风圣道:“我等可没有那种本事。”

黄虎大师怒道:“骑田岭崩裂,尔等无巧不巧,便在附近,怎可能与尔等无关?”

火圣冷笑道:“罗浮山虽是岭南第一大山,岭南却并非为罗浮山所有,难道我们还来不得了?”

“杀生僧”黄虎大怒,手中宝杵一闪,金光乍现。

“正性僧”黄岩却将他拦住,看着风圣、火圣、林圣,道:“林屋山本有四圣,此处却只来了三位,老衲看三位俱动了无明之火,莫非另一位已是遇难,三位正寻人报仇?”

三圣心中一凝……他们本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但这位黄岩大师真不愧是道行了得的高僧,仅仅凭着望气之术,便看出他们在做什么。

风圣知道若动起手来,他们三人加在一起也绝不是“正性僧”黄岩的对手,更何况罗浮山十八寺主全在这里,于是低声道:“骑田岭为何崩裂,我等确是不知,实不相瞒,有人杀了山圣,我们在此搜索,便是为了将仇人找出,替山圣报仇雪恨。”

黄岩大师长叹一声,道:“无名之火,无妄之灾。三位无妄星动,不如听老纳一言,放过仇人,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好。”

火圣、林圣俱哼一声,风圣却是暗暗忖道:“虽说出家人未必不打诳言,但此僧乃是修了不知多少年的佛门高人,又精于望气之道,绝不会无言无故出声威胁,只怕他是真的看出什么。”

黄岩大师道:“骑田岭之事既与诸位无关,老衲就不打搅诸位,上苍有好生之德,放过他人,便是放过自己,老衲言尽于此,希望三位细思。”

光影晃动,十八位高僧很快就去得远了。

火圣冷笑道:“装神弄鬼的秃驴。”

风圣有些犹豫:“黄岩不是说大话的人……”

林圣淡淡地道:“大哥莫非真的要放过那小子,连兄弟之仇也不报了?只是,就算不报山圣之仇,我们未能从那小子手中抢到五色笔,又如何有脸回林屋山去见圣主?”

风圣无奈,只好嘱咐两位兄弟小心一些,然后便继续领着尊圣门其他弟子,漫山搜索。

唐小峰躲在树缝里,将三圣与罗浮山十八寺主之间的对话全都听在耳中。

罗浮山十八圣僧之名,他以前也曾听说过,只不过乡野之人,有的把这十八位高僧吹成西方极乐世界十八罗汉转世下界,普渡众生,有的说不过是十八个借佛教之名骗人钱财的秃驴。

当然,罗浮山本就是著名的佛门胜地,里面秃驴不少,秃驴多了,大家都要吃饭,唐小峰以己度人,在他以前的想象中,这什么“罗浮山十八圣僧”只不过是罗浮山那些寺庙用来骗香火钱的乡谈罢了。

却原来真的有这十八秃驴?

周围风声此起彼落,看来那些人是没打算放弃搜索,唐小峰心想,那就看谁耗得住。

于是干脆一直闭着呼吸,让剑气在体内缓缓流动,用起功来。

剑气流转,就很难保证不外泄,一旦泄出,就有被人发现的可能。但他体内的紫华剑气原本就是至纯至净,又与廉锦枫教他的内景之道互相结合,竟真的做到自具自足,绝不外泄。

紫华剑气的流转越来越快,又带动了阴幽戾气,阴中伏阳,阳气不降。

这两种气流本是各不相干,然而此时此刻,却在他体内形成一个相生相克、彼此流转的太极图案。

他以前从未想过将紫华剑气与阴幽戾气混成一体,然而现在一试,竟是天然自成,没有丝毫阻碍。

他心中一动,又将体内的还源丹放置在太极图案的中央,让这两道气流围着它不断转动。

还源丹本是廉锦枫将返本还源续断膏通过一株郁紫灵,与他体内真阳混合在一起,所结成的内丹,内丹中带着可以让人断肢重生的仙气。

此时,他将这股仙气与剑气、戾气以某种方式互相融合,形成一道玄之又玄的、新的气流。

这股气流在不断壮大,竟似生生不息,无穷无尽。

他渐渐进入忘我之境。

唐小峰所不知道的是,他这无意中的一个尝试,其实等于是将天、地、人三气在自身体内合在一体。

天主生,地主恶,人主成。

返本还源、可令人断肢重生的仙气代表着天。

来自极阴之处,纵连金仙亦可化作血水的阴幽戾气代表了地。

由他自身魂魄不断强化后生出的紫华剑气,代表了人。

天地无人则不立,人无天地则不生。

万物盗天而长生,人盗万物以资身。

他在无意之间,进窥了一个“三才合一”的全新境界。

只是,随着这股新生玄气的不断壮大,他体内的经脉也越来越炙热,让他有种随时都会爆体而亡的狂躁感。

他忘了自己体内的还源丹里不但有返本还源的仙气,还被锦枫美眉放了从南海蚌母的唾液里提炼出来的媚药。

随着体内三道气流的流转、融合,媚药的药力也在无意中发挥出来。

媚药的主要作用便是让人情迷意乱,无法控制自己,然而他现在正处在修炼的关键时刻,练功的时候情迷意乱,那不是找死么?

他紧咬着牙,身上冒出阵阵冷汗,恨不得用手把自己的皮肤撕开,让体内的燥热散发出去。

他狂吼一声,已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神智,正要拔身而起,疯狂奔走。

就在这时,三道强大劲气轰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地便将体内杂气借着这三道劲气的冲击反弹回去。

紧接着就是轰的一声震响。

他跳了起来,只觉身心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再睁眼一看,周围的每一片树叶,每一滴水珠,全都妙不可言地映入他的眼中,被他掌握得一清二楚。

同时印在他眼中的,还有那些惊惶、害怕的一双双眼睛。

在他身边围着众多尊圣门弟子,这些人一个个都挚着神兵法宝,却是双腿发软,头皮发麻,看着欣喜若狂的他,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此外,地上还躺着三具尸体。

风圣、火圣、林圣!

唐小峰看着倒在地上肢体断裂、死不瞑目的三圣,很快就弄清了是怎么回事。

由于体内玄气失控,他无法控制自己,让自己的剑气不再外泄,于是这三个人找到了他。

三人齐齐出手,以最强的三道劲气击向唐小峰,却没想到反而助了唐小峰一臂之力。

本已近乎狂乱的唐小峰在这三道劲气的撞击下猛然清醒过来,又借力反弹,新生玄气撞向三圣,顺便把令他狂乱的那股杂气也排了出去。

这股新生玄气在不断的流转中,恰是处在最强的那一刻,三圣无法接下,立时便死在这里。

一众尊圣门弟子看着这诡异的少年,俱是战战兢兢,无一人敢动手。

三圣同时出手,不但没有杀死这少年,反而是他们自己立毙当场,如此诡异的情形,如何让他们不惊?

唐小峰反在心里暗道“糟糕”,他本是想把这三个家伙诱出岭南,引到西城山炎天洞,再让他们亲眼“见证”他的死亡,结果还没等他“死亡”,这三个家伙竟然反被他给灭了,那他这戏还怎么唱?

这真的是计划不如变化。

他又想起那个黄岩大师对这三个家伙做出的预言。

――无名之火,无妄之灾。

――上苍有好生之德,放过他人,便是放过自己。

哇,真不愧是圣僧,果然是不打诳语。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他帮我算命,看看我这辈子能娶几个老婆。

唐小峰纵身而起,飞掠间剑光连闪,挡者披麾。.103v

那些尊圣门弟子纷纷散开,不敢拦他。

突然间,一道刀光划破虚空,直斩而来。

这道刀光凌厉异常,纵是玄铁也可斩开。

唐小峰墨虹剑一截,精光四射。

他往远处山崖看了一眼,沉吟片刻,纵起身形,化作一道黑色光芒,刹那间落在崖上。

一个手持大刀的汉子在那里等着他。

这汉子,就是在他救林婉如时突然出现,斩杀天马的那个家伙。

唐小峰笑道:“阁下到底是谁?”

汉子手中大刀斜斜地向他指来:“司空轨虎。”

原来竟是东海十大寇里的“霸刀”?

唐小峰往周围扫了一眼。

司空轨虎冷冷地道:“你只管放心,这一战只属于你我二人,绝不会有人来打搅。”

唐小峰冷笑道:“苏南天是否也相信了你这句话?”

苏南天就是在跟这家伙交手时,被徐承志偷袭暗算,死得不明不白的。

司空轨虎淡淡地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当时我并不知道徐承志会下手。”

唐小峰沉默半晌,道:“我信。”

虽说人心隔肚皮,但一个人所拥有的霸气与战意却是无法伪装的。

司空轨虎看到了三圣的死,想要与他不受任何阻碍地战上一场。

一个卑劣的人,绝对无法拥有如此强烈的霸气与战意。

“霸刀”司空轨虎,确实是名不虚传。

司空轨虎手中霸刀直指唐小峰。

刀意混合着杀气,周围狂风大作,惊雷乱闪。

就算是十大寇里,能够被他看得上眼的人亦是不多。

不管是“鬼剑”石中天,还是“贺岁龙”敖萨,他都从来没有看在眼中。

然而眼前这个少年,却让他从内心深处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战意。.103v

这是他第一次,无法看透一个人。

直至上次唐小峰在他面前救人之时,他仍没有把这少年当一回事。

但是现在的唐小峰,身上散发着一种玄之又玄的力量,这种力量既祥和,又险恶,就像是几种截然不同的能量莫名地扭曲在了一起,却又予人一种极是平衡与协调的感觉。

似虚似实,似有似无,似仙似魔,似幻似真。

总之就是一个“玄”字。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种境界。

但是他不在乎,在千百次的战斗中,他遇到过不知多少次强敌,最终活着的那个人,无一例外的都是他。

他不会小看这个少年,但他知道自己终将赢下这场战斗。

强大的气势狂卷而去,将手持飞剑的少年锁魂定魄。

少年手中的剑是黑色的,但并不是那种极致的漆黑。

黑得晶莹,黑得剔透,那是一种内中虹光流动的、半透明的黑。

司空轨虎踏前一步。

明明只是一小步,刹那间就出现在唐小峰面前,一刀斩下。

这是他的绝招“穿天斩”!

藉着空间的扭曲缩地成寸,令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一开始就用出绝招,是因为他知道,对面前的这个少年,用出普通招式并没有什么用处。

霸刀直接斩了下去。

唐小峰竟然不用剑截,而是往左踏了一步。

太慢了!司空轨虎冷笑一声。

血花飞溅,唐小峰整支右手都被卸了下来。

但是握在右手上的墨虹剑却先一步松开,划出奇诡的轨迹。

两人一合即分。

司空轨虎退回原处,冰冷冷地看着被砍掉一只手臂的唐小峰。

鲜血流了一地,艳红得就像是满地的梅花。

然而少年却是在笑,笑得如此灿烂。

在司空轨虎的腹部,插着一支剑……墨虹剑。

看着笑得山花灿烂般的少年,司空轨虎冷冷地道:“疯子。”

这少年竟是故意牺牲一只手臂,只为了刺他一剑。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疯子?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件怪事。

唐小峰断去的手臂……居然又长了出来。

就像是重生的野草一般,从肩头快速地往外长,只一会儿,一条完好的手臂又长了出来。

如果不是他这只手臂上的衣袖是空的,如果不是地上还有一支断臂,司空轨虎真的要怀疑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把这少年的手臂斩下。

唐小峰将右手动了几下,自己也看了一眼,然后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三魂营骨,七魄侍肉。

紫华剑气原本就是以魂魄为根基修炼出来。

还源丹则拥有断体重生的效用。

当紫华剑气与还源丹散发出来的仙气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时,竟比他原本想象的还更加有用。

万物盗天以长生,人盗万物以资身。

他体内的新生玄气,便是天、地、人三者在一种巧妙平衡下的完美结合。

唐小峰看着司空轨虎,右手虚虚一握。

墨虹剑抽离,倒飞回他的手中。

司空轨虎额上冒汗,心底生寒。

这少年实在太过诡异,诡异得让人绝望。

更让人绝望的是,他发现自己腹部的伤,竟比他原本想象的更重。

那支晶莹剔透的黑剑,刺伤的并不只是他的。

他的魂魄竟也随着一同被刺伤。

那是一支能够斩魂断魄、伤人元神的飞剑。

受伤还能恢复,魂魄受伤,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就没有恢复的可能。

唐小峰斜踏一步,墨虹剑握在手中,斜指向司空轨虎。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断肢重生的本事,所以这个人一定要死。

只有胡汗三那样的蠢货,在学会“玄关化体”分身之术后,才会把它献宝一样到处使用,使得人人都知道他能被杀个千刀而不死。再好的术法,用多了也早晚会被人看破,如果不是那家伙运气好,有个管着他来的好老婆,他只怕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

不管是玄关化体,还是断肢重生,这都是在关键时刻可以救自己性命的东西,但是如果被太多人知道,它们也就不灵了。就像刚才,如果司空轨虎从一开始就算到他敢于牺牲掉一条手臂,那他也就没有这么容易便刺中司空轨虎。

强大杀意直压而去。

魂魄受伤的司空轨虎,一下子就被压制得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道黑影从高处直压而来,利爪抓住被唐小峰用剑气压制住的司空轨虎的脑袋快速一扭。

司空轨虎发出一声闷吼,紧接着整个脑袋都被扯开,血水冲天。

唐小峰眯着眼睛。

从高处暗算,杀了司空轨虎的是一只巨鹏。

巨鹏蓦地一翻,落在地上,却又变成一个满身纹痕的少年。

这少年就是唐小峰追踪林婉如时,无意间救下的那个。他手中提着司空轨虎死不瞑目的头颅,嘴角溢着恶毒的冷笑,眼睛闪过阴戾的光芒。

他淡淡地看了唐小峰一眼,低声道:“谢了。”

身子一窜,化作巨鹏展翅而去。

唐小峰收剑苦笑……这少年还真是睚眦必报,上次司空轨虎出手给了他一刀,他竟一直在暗处追着司空轨虎,寻机报仇,现在终于等到机会。

他随手一抖,三昧真火飞出,将地上的断肢焚个干净,这才化作一道剑光,破空而去。

一边飞一边揉自己的肩……好疼。

虽然事先就知道手臂可以重生,但现在回想一下,居然让人砍自己的手,真是要多白痴有多白痴……不会痛么

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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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依旧坐在河边。.103v

身后风声响起,戴面具的老者掠至她的身后,道:“微微小姐,司空轨虎与尊圣门四圣,都被那小子给杀了。”

微微道:“是么?”

老者低声道:“那小子的本事,超出了我们事先的预计。”

微微掩嘴笑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能够擒下萃芳姐的人,若是连司空轨虎和那没用的四圣都对付不了,那就未免太让人失望了。”

老者道:“听说尊圣门的二皇三后也已赶来,那小子仍然是死定了。”

“哦?”微微淡淡地道,“马上就到十天之会,他们的圣主在这种时候还把他最得力的五个手下派到这里?”

老者低声道:“尊圣门原本就是龙族安排在神州的眼线和棋子,对于龙族来说,他们的当务之急便是抢到五色笔。”

微微笑道:“那就让他们先去抢好了,反正,就算我们抢到五色笔,也还是要先借给他们,那就看看,那二皇三后,是否真像外界传闻的那般厉害。”

老者应了声“是”,缓缓退去。

微微飘身而起,轻轻盈盈地转了个圈:“唐小峰啊唐小峰,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哟。”

漓江有四景,晴景、静景、雨景、雾景。

群峰如洗,江波如练,空山灵雨,流云漫漫。

唐小峰沿着璃江往上游飞,来到一个小镇上。

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少女嬉戏,渔鼓不断,舟行碧波,般般入画。

唐小峰踏上酒,看到徐丽蓉正倚窗坐着,欣赏外头的美景。

他走了过去,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美娇娘淡淡地看他一眼,心里有些疑惑,按道理,唐小峰在她面前露一面后,就该马上离开才是。.103v毕竟在他身后,会有一大伙人在追着他。

唐小峰却也是非常无奈,尊圣门四圣都死光了,剩下那些尊圣门弟子恐怕是没有人再敢来追他。而那些戴面具的家伙也不知道消失到了哪里,至少他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被人追踪。

虽然他想表演一下自己的“死亡”,但那也得有人来看啊。

当然,他这样悠哉悠哉的,也可能会被那个叫微微的丫头找上,就算他现在三气合流,只怕也还是打不过她。但他与徐丽蓉两个人联手,就算打不过,想来逃脱是不成问题。

此外,有压力才有进步,当日他在麟凤山差点死于哀萃芳的“森罗万象玄兵舞”,然后日日苦思,终于想出破解“森罗万象玄兵舞”的那三刀。后来与“月亮”交手,领悟到了另外一种不同的境界,在东口山时能够擒下哀萃芳,很大程度上就是得益于与月亮那一战后,实力上的突飞猛进。

这一次之所以能够成功地将体内剑气、仙气、戾气三气合一,形成一股新的玄气,也是因为上次面对微微时的狼狈让他很不甘心,于是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钢越炼越坚,水愈阻愈急。

他与颜紫绡在东口山练了两年,才从黄华境界修至红华境界,出山后遇到“鬼剑”石中天,连番遇险,几个月就从红华境界突破至紫华境界,便是同样的道理。

同样的,祝题花与印巧文之所以能够以那么快的速度修炼到紫华境界,也跟她们这一两年来总是与妖门在暗中作对,时时保持着某种压力有关。

剑有两锋,一锋对敌,一锋对己。

百炼之剑,刚柔并济;心坚之侠,万折不挠。

他之所以逃出岭南,只不过是不想连累到自己家人,绝不是真的怕了那些人。

桂州虽然多出美人,但美到徐丽蓉这种程度的,却也少见。

她只是坐在这里,便自自然然地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而她更有一种出尘气质,仿佛自己受到关注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这世上尽有许多高傲女子,但高傲得像她这般自然,却也少见。

唐小峰实在是太饿了,也不管那么多,把桌上的酒菜全揽了过来,狼吞虎咽,令得人人侧目。

他身上尽是尘土,右手袖子也不知去了哪里,虽然虎背熊腰,怎么看都不像是乞丐,却和地皮流氓没什么区别,而他对面的美女却只是单手撑颊,看着窗外江水,仿佛根本就不认识这抢了她酒菜的家伙,甚至不想看他一眼。

众人想着,那家伙肯定是想要调戏美人的地皮无赖,美女心中害怕,所以才不敢吭声。一些人已拥上前去,想要替美女出气。

就在这时,却听美女头也不回地道:“夫君为何来得这般迟?莫非路上又勾引了哪位良家姑娘?”

众人瞠目结舌……原来这要多没形象就有多没形象的无赖小子,竟然是这位美人的丈夫?

而且这小子,有如此丽质的美娇娘还嫌不够,竟然还跑去勾引别家姑娘,让这美娇娘独自在这等他?

众人不由对这美丽女子万分同情,看那无赖小子的眼神更是憎恶……好牡丹都被牛给嚼了。

唐小峰自然不会去管那么多,只顾着大吃大喝,徐丽蓉依旧是懒洋洋地看着外头,欣赏风景。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便是“杀人了,杀人了”的乱叫。

最近神州大陆虽然有好几个地方山川崩裂,鬼怪作粜,但桂州附近还算太平,听到有人杀人,大家想的不是惊慌害怕,竟是一个个跑出去想要围观。

唐小峰扭过头,也往窗外看去,却看到好几具尸体顺流而下,这些尸体衣裳鲜艳,死的全是女子。

又有几艘花船从上游冲下,船上尽是些打扮娇艳、花枝招展的女人。一个身穿道袍,手持宝剑的少年踏水追来,宝剑连闪,这些娇艳女子纷纷坠入河中,血水染红了漓江。

此处太平已久,周围百姓虽然听到有人杀人,还以为是农夫之间的打架斗殴,哪里想到竟是这般的血腥场面?虽然义愤填膺,却个个不知所措。

那少年道士脑袋极大,身材比例有些不太协调,剑法却是狠辣,杀人如麻,没几下,便将这些乘船逃窜的女子杀个精光。

徐丽蓉大怒,身子一窜,掠到江上,云袖一挥,炎炎烈焰朝少年道士卷去。

少年道士大笑道:“总算来了个厉害的。”

宝剑一闪,劈开炎气,直夺徐丽蓉咽喉。

徐丽蓉冷笑一声,手掌一切,切在剑上。

两人同时一震,分了开来。少年道士脚踏禹步,踩水倒退,徐丽蓉凌波而立,紫袖飘飘。

少年道士剑指徐丽蓉,冷笑道:“无耻人妖,穿上件花衣裳就真以为自己是美女了?看小爷切了你的假胸,剖了你的衣裳,让你曝尸城头。”

身子一窜,这一剑竟是横切向徐丽蓉的酥胸。

徐丽蓉恨这人如此轻薄,万神圭旨乾离火直卷而去。

少年道士见此火凛烈异常,大吃一惊,宝剑连劈,划出无形罡气将异火阻止。

徐丽蓉亦是一凛,心想此人虽然狠辣轻薄,他的罡气却分明出自玄门正宗,纯正厚实,连她的万神圭旨乾离火竟也无法突破。

她原本就是不服输的性子,娇叱一声,身上烈焰腾腾,化作熔岩直往对方冲去。

周围百姓仅仅只是看着那团炎热至极点的焰光,就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少年道士感受到空前的压力,却是毫不示弱,脚下却连踩七星,宝剑划出阴阳图案,虽然额生冷汗,却还是将冲来的熔岩挡了下来。.103v

徐丽蓉心中冷笑,她倒要看看,这少年究竟能撑多久。

就在这时,江水分开,一个瘦小黑影从少年身后窜出,手中水刺闪电般击向少年后心。

少年觉察到身后危机,面色微变,却是毫无办法。对面女子的炎气太过惊人,他只要稍一轻懈,马上就会化成飞灰。徐丽蓉虽然看到有人对他暗算,却毫不在乎,只要这轻薄道士死了就好。

眼看少年道士就要被水刺穿心,却有一道剑光划过。

剑光刺入瘦小黑影的脖子,让他血洒漓江,尸体抛飞开来。

徐丽蓉蹙了蹙眉,有些疑惑,少年道士却是松一口气。

唐小峰掠了过来,牵住徐丽蓉,让她罢手。徐丽蓉哼了一声,缓缓收回炎气。

少年道士意识到唐小峰便是救他之人,亦收起宝剑。唐小峰朝他笑道:“我家娘子大约是误会了兄台,还请兄台勿怪。”

徐丽蓉不满地看了夫君一眼,冷冷地道:“此人在江上胡乱杀人,杀的还是些柔弱女子,夫君为何要救他?”

娘子?夫君?少年道士错愕地看着徐丽蓉,突然叫道:“你不是男的?”

徐丽蓉怒道:“你才是男的。”

唐小峰心想,他本来就是男的……

远处,一伙官兵赶了过来,周围百姓赶紧向这些官兵报案。这些官兵没有去捉拿凶手,却反将那一具具尸体打捞上岸,又隔着江水向少年道士道谢不止。

有人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失声道:“她们都是男的。”

围观群众齐齐看去,终于发现这些尸体虽然穿着女裳,打扮得花枝招展,其实全是男人。

唐小峰却是早已注意到这点,所以才救下这少年道士,阻止徐丽蓉与他相拼。.103v

为首的官兵一边打捞尸体,一边安抚百姓,周围群众这才知道被这少年道士杀死的,竟是一伙男扮女装、到处劫掠无辜少女的淫贼。

唐小峰向少年道士抱拳道:“在下唐小峰,我夫人见兄台在江上杀人,以为你杀的是些无辜女子,这才打抱不平,抱歉抱歉。兄台若是有空,不如就到上一坐,我们以酒陪罪。”

少年道士知道若不是唐小峰及时出手,此时他已经横尸江上,自然应诺。只是他看了看满身尘土,少了一袖的唐小峰,又看了看他身边那美若天仙的夫人,想着老天怎么就这般没眼,鲜花偏偏插在了牛粪上?

三人上了酒,点了酒菜,唐小峰向这少年道士问起道号。

少年道士笑道:“小弟姓卞名璧,淮南人士,这身道袍只是为了在路上时骗吃骗……咳,斩妖除魔方便一些,其实并非真正的三清弟子,也没有什么道号。”

唐小峰嘿嘿一笑,却又想道:“卞璧?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两人的年纪其实差不了多少,性情也意外地合得来,三杯下肚,立时称兄道弟起来。

唐小峰问他为什么会从淮南来到这里?卞璧叹道:“我也不瞒你们,家父乃是当朝的礼部尚书,四十岁之前一直都是无子无女,直至家母劝他娶妾,他一连娶了好几个,生下来的却都是女儿。家母后来生下了我,谁知我在还是两三岁的时候,便因惊风死了一次,当时有一位道人化缘路过,说能将我救活,非要把我化去,家父无奈,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将我送给了那位道人。他却不知,那道人乃是伍柳仙宗的修仙之人,他救活我后,便将我收作弟子,传我玄门罡气。前些日子,我奉师命下山回家,见了父母,父母知道我平安回家,虽然高兴,却依旧满脸悲容,我问了起来,才知道就在我回家的前几天,我的几个姐姐都被人劫了去。”

“是谁劫了她们?”

卞璧摇头:“他们也说不清楚,只知前些日子,府中突然一片黑暗,人人都睡了过去,醒过来时,我这七个姐姐便已不知去向。”

唐小峰与徐丽蓉对望一眼……他这七个姐姐消失时的情形,跟林婉如被劫时几乎一模一样,看来又是金精山的那些家伙弄的鬼。

唐小峰更是想着,搞不好在他救表姐时,跟表姐一起关在马车里的那些少女中,就有他的姐姐,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司空轨虎突然出现,他差点便将那些姑娘全都救了出来。

淮南卞家、礼部尚书、卞家七姐妹、卞璧……难怪他的名字这么耳熟!

在书里面,这小子不就是……唐小峰嘿笑地看向徐丽蓉。

徐丽蓉见他笑得古怪,疑惑地瞅了他一眼。

卞璧脑袋很大,酒量虽然不错,但一喝酒就脸红,脸一红,配着身上的道袍,显得更加古怪。

唐小峰又问他为什么会跑到桂州来,卞璧解释过后,唐小峰才知道,原来他是出门寻访他的七个姐姐,只是人海茫茫,他也不知道上哪去找。后来听说桂州附近有一个名叫“彭祖会”的江湖门派,以彭祖为祖师,专门劫掠未婚女子,采阴补阳,于是便寻了过来,被他杀死的那些家伙,就是“彭祖会”里的人。

唐小峰想要说话,这时,一名官兵寻到下,卞璧下去见他。

在卞璧下后,唐小峰冲着徐丽蓉嘿笑不停,又问:“娘子,你觉得这姓卞的小子怎么样?”

徐丽蓉冷冷地道:“头太大,脸太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跟我比起来呢?”

徐丽蓉道:“你至少比他顺眼一些。”

唐小峰很得意地拍了拍她的香肩……你知道就好。

徐丽蓉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过一会儿,卞璧掠了上来,道:“我昨日擒了两个彭祖会的家伙,官府已经严刑拷打,逼问出他们的贼窝,我这便去挑了他们,顺便寻我姐姐。”

唐小峰立了起来:“我们与你一起去。”

三人各施身法,离开小镇,往东北方向飞去。

日移西山,天色渐黑。

飞掠间,“就算挑了彭祖会,只怕也找不到你的七个姐姐。”

卞璧道:“其实我也不觉得她们是被彭祖会劫了去,那些家伙虽然会些妖法,做的是采阴补阳的恶事,但平常只敢掳些平民女子,不敢太过嚣张,担心会惹来佛道二门中正派人士的围攻,更不敢去招惹官府。只是除了这一线索,我也找不到别的,反正就算找不回我的七个姐姐,那些邪恶之徒杀了也就杀了,算是为民除害。”

“我或许有一些令姐的线索,不过我们先办事,回头再说。”

三人纵起身法,各现一道罡气、一道剑光、一道焰光,在山岭间穿梭。

天越来越黑,前方突然传来连番惨叫,他们对望一眼,速度加快。

越过一座荒山,他们看到一路都是尸体,这些尸体都是男扮女装,显然全是彭祖会的人。

周围昏昏暗暗,这些尸体身上伤口各不相同,极是怪异,像是被妖魔或是野兽袭击一般。

徐丽蓉低声道:“你们看上面。”

唐、卞二人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夜空中竟然飘着七个少女。

这七个少女俱穿白裳,白裳在月色的笼罩下银白如雪,她们围成一个圈,低头看着他们,目光极是冷漠。

秋风卷过,寒气迫人。

这七个少女有若鬼魅,似虚似幻,让人看不真切。

卞璧低声道:“她们是男的还是女的?”

唐小峰和徐丽蓉拿眼睛斜他。

卞璧不好意思地挠头:“不瞒两位,小弟从小被师父带到山中,以前从来不曾见过女人,这次出山后才知道原来男人女人是不一样的。但像这种明明是男的却非要扮成女人的家伙,小弟却是不怎么分得出来。”

难怪这家伙连徐丽蓉这般靓丽的女子都会误认成男的。

唐小峰看着飘在夜空中的七女,低声道:“她们可都是女的。”

徐丽蓉道:“莫非她们就是你的七个姐姐?”

卞璧道:“我三岁时就被师父带走,虽有七个姐姐,以前却从来不曾见过,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我帮你问……”

话还没说完,那七个少女已踏着月色往北飞去,她们的身法极是怪异,飘飘忽忽,仿佛在水里游泳的鱼一般。

“追。”剑光一闪,直追而去。

卞璧与徐丽蓉紧追在他的身后。

他们追了一路,落在一处山崖。

前方森林中,许多人正在逃窜,他们看到那七个白衣少女化作异兽扑下,肆意杀戮。

唐小峰低声道:“她们杀的是尊圣门的人。”

那些逃窜的家伙,分明是曾跟着四圣追捕他的那些尊圣门门人。

徐丽蓉见这些少女化作各种异兽,不由问道:“她们莫非是妖怪?”

卞璧摇了摇头:“她们身上没有妖气。”

徐丽蓉冷哼一声:“或许是她们妖法了得,你觉察不到。”

卞璧道:“我伍柳仙宗向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自有一套感应妖气的方法,她们要真是妖怪,绝不可能感应不到。”

唐小峰心中一动,从百宝囊中取出那感应灵气的罗盘,罗盘的长针指向前方,不断晃动,短针却是指在“花”的位置。他心中一阵错愕:“这些少女竟然是转世花神?但是百花里,好像没有哪个美眉是妖怪,这是怎么回事?”

又想道:“卞璧的七个姐姐肯定都是花神,这些姑娘恰好七人,又都是转世花神,难道她们真的是卞家的七位小姐?但她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些尊圣门弟子并不是普通人,但在七女化身的异兽袭击下,全无还手之力,只一会儿,便被杀尽杀绝。

七女变回人身,飞上夜空,很快就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唐小峰三人飞下山崖,走在这一具具尸体之间。这些人死得惨不忍睹,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肢残体断。

卞璧喃喃地道:“希望她们不是我的七个姐姐。”

“有人来了……”

刹那间,五个人影从远处飞来,三女二男,围住他们三人。

这五人扫了满地尸体一眼,其中一名身型高大、头戴王冠的男子朝唐小峰与卞璧看了一眼,冷冷地问:“你们谁是唐小峰?”

唐小峰笑了一笑:“我是。”

那人冷然道:“就算我尊圣门与你为敌,你杀了四圣也就是了,为何还要追杀至此,连一人也不放过?”

唐小峰喃喃地道:“我要是跟你说,这些人不是我杀的,不知道你信不信?”

卞璧道:“莫非是尊圣门的两皇三后?”

头戴王冠、身型高大之人哼了一声:“本人‘天皇’应天阳。”

旁边一人虽亦戴着王冠,身型也瘦小得多,同样怒哼一声:“‘地皇’玄闭户。”

另三女戴的则是凤冠,一女婀娜多姿,娇笑道:“妾身‘日后’阴妙言。”

一女阴沉冷淡:“‘月后’阴雪珠。”

最后一女面无表情:“‘星后’阴珍珍。”

卞璧心道:“糟了,糟了,果然是这五个家伙。”

唐小峰自然也看出这五个家伙每一个都不好对付,只是事到如今,就算能把这些尊圣门门人的死撇清也是无用,那山、林、风、火四圣总是被他杀的,更何况这些人原本就想要抢他怀中的五色笔,就算无冤无仇,这一仗也是非打不可。

他看向卞璧,道:“小弟与尊圣门有些过节,但这跟卞兄无关,卞兄没必要插手,不如就此离去。”

卞璧怒道:“你们是陪我追人追到这里,我却自己逃走?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唐小峰心想,甚好,甚好,我就是在等你说这句话。

“天皇”应天阳双手负后,朝三后冷冷下令:“杀了他们。”

阴妙言、阴雪珠、阴珍珍三人身子一窜,竟化作三条螭龙朝唐小峰等人冲来。

唐小峰与徐丽蓉大出意料……她们竟是龙族?

有神州结界和神州之盟在,龙族不是无法进入神州大陆的么?

阴珍珍冲向卞璧,卞璧宝剑一闪,脚踩禹步,以道道罡风将她截下。

阴雪珠往上一冲,再张牙舞爪纵云而下,欲将唐小峰撕成碎片。

徐丽蓉化作熊熊火焰倒迎而上,与她战成一团。

唐小峰等着阴妙言冲来,谁知夜色一幻,阴妙言竟然失了踪影。

他心中一惊,凝神静气,把握着身边的点点滴滴,忽将身子一拔。

一只螭龙从他脚下破土而出,张口向他双腿咬来。

风从虎,云从龙。

三只螭龙腾云驾雾,时隐时现,变幻莫测,有时明明就在眼前,龙身一晃,突然又不知去向,再从暗处飞出。

剑气纵横,电闪雷呜,徐丽蓉化出的焰火更是染红了半个夜空。

阴珍珍发出一声龙啸,破云而下,挟着惊人气劲冲向卞璧。卞璧连退七步,一步劈出一剑,将她险险阻住。

“地皇”玄闭户淡淡地道:“这是伍柳仙宗的丹霞七剑。”

“天皇”应天阳冷冷地道:“管他是谁,只要抢到五色笔,我们的任务便算完成。”

“地皇”玄闭户道:“那便先杀了这小子,再抢五色笔。”身子一窜,祭出一只巨鼓,当头便朝卞璧砸下。

玄闭户这一出手,气势惊人,整个天地都似是震了一震。

卞璧脸色一变,他与阴珍珍相抗,原本就处在劣势,玄闭户一鼓袭来,竟是无法抵挡。

眼看卞璧便要死在巨鼓之下,一道熔岩卷来,与巨鼓撞在一起。只听轰的一声震响,巨鼓被撞了开来。

巨鼓虽被撞开,熔岩化作少女,脸色已是白皙。徐丽蓉虽然强行救下卞璧,但这巨鼓也不知是什么法宝,竟然不怕她的万神圭旨乾离火,令她受创不浅。

阴雪珠趁机飞来,利爪击向徐丽蓉后心。

一道剑光却又从天而降,斩向阴雪珠。阴雪珠早已算到,冷笑一声,扭着龙身避开。

来救徐丽蓉的自然是唐小峰,只是他与“日后”阴妙言原本就战在一起,他一抽身救人,阴妙言马上便趁势追击。

阴雪珠便是算到这点,才会在心中冷笑。

谁知阴雪珠一避开,唐小峰却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扭着身子,回身一剑,墨虹剑刺出黑色剑光,有若霹雳一般势不可挡。

阴妙言发现不对劲,也赶紧闪了开来。

忽地,“地皇”玄闭户跃上枝头,以手击鼓,鼓声直摄人心。

唐、徐、卞三人虽会在一处,形势却愈发不妙。玄闭户拍出的每一道鼓声都仿佛是拍在他们心脏上,让他们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三只螭龙在他们周围游走不休,施出各种妖法,让他们应接不暇。

远处还立着一个双手负后的“天皇”应天阳。

他们的形势越来越险恶。

唐小峰却是一边御着飞剑,一边侧耳倾听。

他听着玄闭户拍出的鼓声,突然将手一引,一道细细的火焰击向巨鼓。

玄闭户心中冷笑,他的“通天鼓”连万神圭旨乾离火都不怕,还怕这小小的三昧真火?

谁知火焰虽小,却一下子就将巨鼓击得穿了。玄闭户发现自己的通天鼓竟已无法拍响,一时间怔在那里。

连万神圭旨乾离火都烧不出半点痕迹的通天鼓,竟然就这样毁在那微不足道的三昧真火之下?

他却不知,唐小峰的“听剑”秘术神鬼难测,这么短的时间里便已听出了通天鼓里所含的材质。他的三昧真火里加了五精天火,虽然威力不大,但其中的五行精气调和得恰到好处,又是击在通天鼓最薄弱的位置,一下子就毁了玄闭户的通天鼓。

卞璧与徐丽蓉气势大涨,罡气与乾离火狂轰而出,逼退三后。

唐小峰道一声“走”,分出二剑,载着他们破空而去。

“天皇”应天阳却出手了。

应天阳刹那间便移到他们面前,化作一个黑色的巨大兽头,张口便向他们咬去。

虽然只是现出真身,但在他现形的这一瞬间,天空击下万千霹雳,地面裂出道道巨口,远远近近鬼哭神嚎,万兽奔逃。

他竟是一只“犼”!

只在神话传说里出现,却是谁也不曾见过的“犼”。

神秘与可怕之处远远超过普通龙族,几可比拟传说中三十三万年才出一只的应龙的“犼”。

唐小峰发现形势不妙,剑光一折,载上卞璧与徐丽蓉就逃。

身后却有漫天黑影涌来,应天阳所化兽头越来越大,唐小峰绕过一座高山,想凭它将这只怪物挡住片刻。应天阳却将高山几口吞下,依旧紧追不舍。

唐小峰觉得自己像是困在如来佛祖手心上的孙猴子,这样下去,早晚会被应天阳一口吞下。

他大叫道:“你不要五色笔么?”

身后传来森森冷笑:“你放心,吃下去的东西,总是拉得出来。”

真他妈恶心!唐小峰握住墨虹剑……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动用墨虹剑所隐藏的某种功效,和他配合新生玄气想出来的某个招式。

只是墨虹剑其实还未完全炼好,强行用出那一绝招,就算杀了应天阳,他自己也难免大病一场,甚至有可能跟应天阳同归于尽。

在他即将出剑的那一瞬间,天地突然一暗。

就仿佛所有月色都被人卷了过去,紧接着,便又化作无数箭光划破虚空,冲向应天阳。

月光如箭,箭若月光。

这漫天的月光,漫天的箭,竟使得应天阳也不得不滞了一滞,一声兽吼,令所有箭光全都碎散开来。只是还没等他再追,天空蓦地出现一个九宫图案,九宫图案快速一旋,唐小峰等人立时失了踪影。

应天阳现出人身,眼睛微眯,看着一闪即灭的九宫图案,目光闪动森冷寒意。

奇门遁甲?

唐小峰、徐丽蓉、卞璧立在一处峡谷。

在他们前方,飘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的手中拿着一条彩条,她便是以这条彩带划出九宫图案,将三人接到这里。

她的娇小身体散出荧荧光辉,就好像天上的月亮一般。

她的小脸清清冷冷,眼睛里也透着迷茫。

她整个人都像是融进了月色,似真似幻,让人有若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卞璧问:“她是谁?”他觉得这小姑娘很奇怪,非常非常的奇怪。

“月亮。”

徐丽蓉轻叹一声:“她就是月亮?”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看到“月亮”。

十大寇里最最神秘的“月亮”。

天边出现一道曙光,小女孩坠了下来。

唐小峰将她接住。

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唐小峰苦笑……这丫头不在东海,怎么跑到这里来?

小女孩却又搓搓眼睛,醒了过来,从他怀中翻身而起,大叫道:“找到你了。”

卞璧突然觉得,从天空中坠下来的小女孩,和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他无法说清这种感觉的来由,但这种感觉却又是这般的实在。

他忍不住问道:“她又是谁?”

小姑娘一闪,闪到他面前,动作快得让他反应不过来。小姑娘抓住他的手,摇啊摇:“我叫白话,白话的白,白话的话。”

唐小峰看向徐丽蓉:“我们走吧。”

徐丽蓉“哦”了一声,与他肩并肩地转身就走。

“等我等我等我……”小姑娘扔下卞璧,去追他们。

唐小峰找了条河,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把身上这件少了一条袖子的破衣换了。

卞璧在远处烤着野味,看来他真的是在荒山老林里从小待到大,手艺确实不错。

白话简直就是闲不住,左跑右跑,等唐小峰坐下时,又一下子跳了回来,蹲在地上冲他嘿笑。

唐小峰见她穿着一身连衣裙,头上扎着两个粉红荷包,样子倒也娇小可爱。他问道:“你的名字真的叫白话?”

小姑娘摇头:“我不叫白话,也不叫月亮,那是他们乱起的。我的真名不告诉你。”

不说就算!唐小峰斜她一眼:“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白话笑得山花灿烂:“我是来找你的。”

唐小峰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白话嘿笑地伸出两根手指,清脆脆地道:“我找人很厉害的。”

唐小峰:“哦。”

然后开始吃野味。

白话等啊等。

吃完野味,唐小峰打个呵欠,躺在草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睡觉。

白话又等啊等。

等得不耐烦了,她干脆跳到唐小峰身上,踩着他使劲跳。

唐小峰瞪她:“你干什么?”

白话蹲在他的胸膛上,用双手托着脸颊,笑嘻嘻地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干什么来找你?”

唐小峰继续睡:“不想。”

小姑娘又要跳,唐小峰没办法,只好问:“好吧,你干嘛找我?”

小姑娘道:“向你借一样东西。”

小姑娘“哇”的一声:“你怎么会知道?”

猜也猜得到!唐小峰打个呵欠:“不借。”

小姑娘道:“我可以跟你做交易。”

“什么交易?”

小姑娘道:“我可以嫁给你。”

唐小峰叹一口气,摸摸她的脑袋:“等你长大了再说。”

小姑娘又道:“好吧,我可以提醒你一件事,一件对你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它肯定比五色笔还重要。”

唐小峰瞅她一眼:

白话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个姐姐?”

唐小峰的心一下子就跳起来,他问:“你去了我家?”

“嗯,”白话的神情非常的凝重,那是以前唐小峰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凝重,“有人在找你的姐姐……千万不要让那些人找到。”

看来这丫头真的知道一些事情!唐小峰尽可能装出不相信的样子:“谁要找她?那些人为什么要找她?”

白话却盯着他看啊看,忽地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

唐小峰叹气……这丫头实在是鬼头得很,根本就瞒不住她。

“好,”他道,“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把五色笔借给你。”

他真的很想知道哀萃芳她们为什么要杀百花仙子。

而且在这种形势下,把五色笔送给别人,似乎也不算多大的坏事。五色笔好用,但是五色笔惹来的麻烦也不小,如果不是为了这东西,他现在只怕还在自己家里,跟家人待着。

白话却是嘿嘿一笑:“我不借五色笔了,我要借你的人,帮我一个忙,我就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唐小峰瞪她……这丫头还真是打蛇随棍上。

这时,徐丽蓉从远处飘了过来,淡淡地道:“我去前方村子问过,没有人看到那七个丫头。”

唐小峰抓住小姑娘,把她先扔一边去。他看着卞璧道:“昨晚那七个应该不是你姐姐,听你的说法,你七个姐姐失踪其实也没有多久,昨晚那七位姑娘都有变化成异兽的古怪能力,且杀人时毫不犹豫,绝不是在短短几天里练出来的。”

白话跳了过来,叫道:“你们说的那七位姐姐,是不是隐玄七女?”

“隐玄七女?”

白话道:“括苍山隐玄门的隐玄七女,昨天傍晚我有看到她们往桂州飞。括苍山是神州大陆十大洞天之一,又叫成德隐玄之天。其实我以前也没见过她们,但她们的身法分明就是隐玄七术,不是隐玄七女还会是谁?”

唐小峰小时候住在岭南,这两三年又去了东海,自然没听说过什么隐玄七女。卞璧却道:“原来她们就是这一代的隐玄七女?听说隐玄门每一代都有七位拥有不同神通的女弟子,只是以前虽然听说过她们,却也没真的见过。”

你这个男人女人都分不清楚的家伙,当然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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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朝卞璧说道:“记不记得昨晚我跟你说过,我可能知道跟你几个姐姐有关的线索?当时抓走她们的,很可能是金精山金宅门的人。

他把自己表姐也曾被人掳走,他追到金精山,又赶了一路,最后虽然救回表姐,却还有许多女子被那些戴面具的神秘团伙以阵法送走的事告诉卞璧。他道:“当时被送走的那些人有十几二十个,我只知道一个叫井尧春,一个叫花再芳,至于其中是不是有你姐姐,我却不是很肯定。”

卞璧忧道:“照你这么说,只怕我姐她们的失踪也跟那伙人脱不了关系。”

“金宅门只是被人利用,就算找上他们,他们也不知道那些姑娘被送到了哪里……”

白话突然举手:“我知道。”

唐小峰、卞璧、徐丽蓉同时向她看去。

小姑娘嘿笑道:“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们。”

唐小峰冷笑道:“你其实根本就不知道。”

小姑娘哂道:“不要用激将法,我才没那么容易上当。”

唐小峰叹气……要想从这丫头嘴里骗出东西来,真的很难。

白话盯着卞璧:“我找人很厉害的,你帮我忙,我帮你找你姐姐。如果她们是被那些人送走的,我知道她们被送到了哪里,如果不是,我也总有办法帮你找到她们。”

卞璧道:“好。”

唐小峰叫道:“喂,你连她要你做什么都不知道……”

卞璧挠着头,傻笑道:“这么小的小姑娘,总不会害人吧?”

唐小峰拍了拍他的肩……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丫头岂止会害人?她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这一点,只要去问问被她骗到乾离窟和秀霸窟里送死的“豪狮”血断、玉公子、杜三娘他们就知道了,小看这丫头,弄不好就要跟那些死鬼一样下场。

白话盯着唐小峰,清脆脆地道:“我不骗你,你帮我忙,然后我肯定会把那些秘密都告诉你。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是谁要害你姐姐?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为什么她们要杀她?”

唐小峰当然很想知道。他问:“你到底要我们做什么?”

白话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圆峤秘境?”

唐小峰与卞璧摇头,徐丽蓉却是若有所思。

白话道:“你们既然没有听说过圆峤秘境,想必也不曾听说过白玉城?”

“这个我知道。”

白话瞪他:“你知道?”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神仙抚我顶,结发受长生。白玉城嘛,不就是神仙住的地方?”

白话诧异地道:“这诗是谁做的?我以前怎么没听过?”

“李白。”

白话问:“李白又是谁?”

李白你都不知道?唐小峰摸摸她的头……真是没见识。

“这白玉城确实是上古仙人所居之处,”白话道,“传说中,伏羲、女祸、皇天、后土等上古仙人都曾在里面住过,是个了不得的地方。”

“你想让我们帮你找它?”

白话道:“嗯。”

“你去那里做什么?”

白话低着头,伤感地道:“我爹娘在里面,我要去找他们。”

卞璧道:“你爹娘?”

“嗯,”小姑娘跪坐在那里,不知不觉便流出泪来,“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去了圆峤秘境,我、我要去找他们,我想知道,他们、他们为什么不要我……”

卞璧虽有父母,却也算是被从小送走,能够体会到父母不在身边的感受,他看到小姑娘抹着眼泪,抽泣不止,立时叫道:“好,我们帮你,我们绝对帮你。”

白痴!唐小峰斜他一眼,又看向哭哭泣泣的小姑娘:“说实话。”

“好啦,”小姑娘跳了起来,兴奋地道,“其实是白玉城里不但有好多好多的神兵法器,修仙宝典,听说里面还有一棵蟠桃树。你们就算没有听说过白玉城,也应该听说过蟠桃树吧?蟠桃啊蟠桃,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三千年一成熟。九千年加在一起,才能结出三十颗蟠桃,闻上一闻,能活三百年,咬上一口,能活三万年,吃上一颗就能长生不老,你们说厉害不厉害?”

卞璧看着刚才眼泪儿还像珍珠串,一下子又兴奋得像喜雀儿乱跳的小姑娘,瞠目结舌。

唐小峰哂道:“长生不老?又不是乌龟,活那么久做什么?”

白话不理他,反看向徐丽蓉:“你们想想,就算你们不想长生,但是不老、不老啊……女人最大的天敌是什么?是年龄,就算你现在再漂亮,可你总是会人老珠黄的,等你老了,长了皱纹怎么办?长了鱼尾纹怎么办?等你七老八十的时候走在路上,人人都去看那些小姑娘,可她们明明连你年轻时候的一半漂亮都没有,你说气人不气人?”

徐丽蓉抚着俏脸“唔”了一声……确实是很气人。

白话又看向卞璧,泪水汪汪:“大哥哥,你帮我去找爹娘好不好?他们在白玉城里,我、我好想他们……”

唐小峰冷笑道:“不要把他当傻瓜。”

卞璧握着拳头:“好,我帮你。”

算了,你还是把他当傻瓜吧。

小姑娘抓着他的手臂,摇啊摇:“小峰哥哥……”

别这么嗲声嗲气的……

唐小峰叹一口气……看来不帮这丫头也不行,这小丫头确实是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秘密,只有从她这里,才能够知道哀萃芳她们到底要做什么。

他看着白话,道:“那么,到底要上哪去找白玉城?”

白话跳了起来,兴奋地“耶”了一声,然后才看着他们,认认真真地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十天之会?”

神州大陆有十大洞天。

这十大洞天分别是:

――“小有清虚之天”的王屋山。

――“大有空明之天”的委羽山。

――“太玄总真之天”的西城山。

――“三元极真之天”的西玄山。

――“宝仙九室之天”的青城山。

――“上清玉平之天”的赤城山

――“朱明辉真之天”的罗浮山。

――“金坛华阳之天”的句曲山。

――“尤神幽虚之天”的林屋山。

――“成德隐玄之天”的括苍山。

这十大洞天俱是灵气独钟之地,传说在上古之时,神魔乱战,共工怒触不周山而死,导致天宫崩裂,上古仙人几乎死尽死绝。

崩裂的天宫分作十块,落在神州大陆,所坠之处后来便生出这十大洞天。

当然,传说终究只是传说,年代久远,这十大洞天究竟是天然而成,还是因天宫崩裂而来,早已无法证实。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十山之所以被称作十大洞天,并非毫无来由,千百年来,在这十大洞天里修炼的佛道弟子又或是妖魔鬼怪,其修行速度往往远胜他人。

如今,这十大洞天都已被佛、道、妖、魔各界中的名门大派所占据,普通的修仙之人甚至无法接近。

除了十大洞天之外,还有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但与这十大洞天俱是无法相比。

白话道:“神州大陆佛、道、妖、魔等各派间,有一个很少人知道的不成文规则,就是但凡占据这十大洞天的门派,每隔百年,便要悄悄举办一次十天之会,这十天之会,只有占据十大洞天的人才可参加。若是有哪个门派在这百年间被人灭了,那另外九山,就会邀请重新占据此山的新门派加入十天之会,上万年来,这十天之会从来也不曾间断过。此外,谁也不得将这十天之会的情形透露出去,若是哪一座山敢向外泄露,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其它九山群起而攻。”

“空口白话,”徐丽蓉冷冷地道,“你自己也说了,占去这十大洞天的有道有佛,有人有妖,其间有妖魔乱舞的妖门,除魔卫道的青城派,神秘莫测的尊圣门,自称佛门却又被其它佛道视作邪派的五佛宗等等,让这些人共守同一个秘密,这不是空口白话,又是什么?”

白话嘿嘿一笑,道:“正常情况下,确实是不可能,就比如同是剑侠门派,占据西玄山的三天剑派就与青城剑派势不两立,赤城山的五佛宗,更是被罗浮山的佛门弟子称作‘五恶佛宗’。但是不管是道是佛,是人是妖,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追求,你们知不知道,这个共同追求是什么?”

唐小峰、徐丽蓉、卞璧先是沉默。

良久之后,唐小峰才小声地问:“美女?”

白话跃了起来,使劲跳脚:“怎么可能是美女?是长生,长生!万万年来,这些人整日在荒山老林里修行是为了什么?他们不娶不嫁,青灯古佛是为了什么?还有些人穷尽一切办法,什么杀妻证道、采阴补阳、杀人夺舍、杀婴食魂,你以为他们是为了什么?长生啊长生。”

唐小峰嘀咕:“没有美女,鬼才稀罕长生。”

小姑娘按住他的肩,长叹一声:“你这人……真是太没有追求了。”

切!我的追求比那些家伙大多了。

“你想啊,”白话叫道,“不长生的话,你就算把这一代的美女全都勾过来,又能有多少个?一百年后的美女你就不要了么?一千年后的美女你就不要了么?江山代有美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为什么要长生?长生了,就会有更多、更多、更多的美女任你选……”

“不错,”唐小峰激动地握着她的手,“有道理,很有道理,我的志气确实是太低了,没有考虑得那么远,朝闻道,夕死可矣,你就是我的恩师。”

小姑娘嘿嘿地笑:“你知道就好。”

徐丽蓉和卞璧拿眼睛斜他们……

“那么,”唐小峰道,“十天之会的目的,难道也跟你一样,是为了圆峤秘境和白玉城里的蟠桃树?”

“嗯,”白话道,“圆峤秘境是在五行之外,进入其中后就算什么事也不做,只要不出来,就永远也不会老去。对于那些修仙之人来说,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辛苦一世,还没等到飞升就寿终正寝,这圆峤秘境对他们来说,便是远比十大洞天还要强上千百倍的修仙胜地。更何况里面还有一棵蟠桃树,吃上一颗,能活三万三千年……”

卞璧疑惑地道:“你刚才不是说吃一颗蟠桃就能长生么?”

小姑娘摆手:“哎呀,这种小事就不用计较了。”

卞璧、徐丽蓉:“……”

“你刚才说这十天之会,每隔百年就开一次,已经开了上万年,那起码也开了一百多次,是不是意谓着,这上万年来,到现在也还没人找到圆峤秘境?”

“嗯,”白话认认真真的道,“但是这一次,他们一定能找到。”

“因为这一次的十天大会,有我,有五色笔,”小姑娘诡秘地笑着,“他们想找不到都不成……”

唐小峰与徐丽蓉对望一眼。

十天之会虽是占据十大洞天的各门各派所办,但场所却并非在十大洞天中的任何一山,而是在汉末张天师炼过九天神丹的云锦山。

只不过,唐小峰等人并没有直接去云锦山,而是被白话带着,先去了西玄山。

西玄山又称作“三元极真之天”,在十大洞天里排名第四,但千百年来,却没有出过什么宗师级的人物,东晋以来,便已不甚有名,渐渐被人淡忘,到了后世,许多人更是只知道道家十大洞天里有一个“西玄山”,但这西玄山座落在什么位置,有过什么不朽传说,却是没有几个人知道。

大浪淘沙,总有一些东西,会随着历史长河的冲刷而被人遗忘,这原本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占着西玄山的乃是一个剑侠门派,名字叫做三天剑派,曾经也兴盛过一时,只不过昙花一现,很快又没落下来。

三天剑派的弟子见到白话,像见到亲人一般,立时便将她迎了进去。

唐小峰沿途看到一些三天剑派弟子正在打点行李,看上去像是要放弃这里。

进入山中,他们见到了三天剑派派主武射鹄,武射鹄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便将他们带到洞府深处,在那里,悬着一朵清莲,莲花正中央置着一个玉杯,杯中盛满荧光。

白话直接便将这玉杯取了下来,放入怀中,又带着唐小峰、徐丽蓉、卞璧三人离开了西玄山。

路上时,卞璧终是忍不住,问白话这杯子是做什么用的?

白话嘻嘻笑道:“这是敬效昊天历顺日月天地化育洪荒齐参羲和杯……好吧,你们叫它羲和杯就可以了。十大洞天里每一个洞天都放置着一个羲和杯,这羲和杯乃是少昊时期女仙羲和亲制,可吸收天地灵气。每隔百年,羲和杯中的灵气便会溢满,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将它带出洞天。十天之会,十杯相会,十大洞天之主会以杯中灵气,试图打开通往圆峤秘境的仙路,杯中灵气一旦清空,它又会自行回到洞天,重新吸取灵气,只有在百年之后,才能再次取出。”

唐小峰耸了耸肩,道:“难怪这十天之会每隔百年才能举行一次。”

白话嘿笑道:“三天剑派已经末落,近百年来根本就没出过什么人才,偏偏又占据着十大洞天中第名第四的西玄山,一年前如果不是我帮了他们,他们早已被人灭派。洞天虽好,那也得有命居住才行,他们知道自己要是继续霸占西玄山,早晚会被窥视西玄山的妖魔鬼怪和邪魔外道灭了,干脆主动放弃西玄山,迁到三十六小洞天中的白石洞天去。”

徐丽蓉淡淡地道:“他们不会等参加完这次的十天之会再去么?”

白话嘿笑道:“十天之会举办了上百次,从上万年前到现在,就没有人真的靠它找到圆峤秘境,他们自然不会相信这次会是例外。更何况有人暗中吓他们,如果他们非要带上羲和杯参加十天之会,只怕还没到云锦山他们就会被人灭了。一年前的那次大劫刚过去不久,他们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哪里还敢去参加这一次的十天之会?”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吓他们的就是你吧?”

小姑娘得意洋洋:“其实一年前他们的那次大劫也是我弄出来的,不这样,他们怎么会把我当恩人?”

唐小峰抬头看天……他早就猜到了。

徐丽蓉道:“上万年来,十大洞天人才辈出,如句曲山的三茅真君、青城山的青城九老,甚至连张道陵、葛仙人也都在十大洞天居住过,想来这十天之会,历次以来已有不少奇人异士参与,为何独有这次,你会认为他们一定能够找到圆峤秘境?”

“以前他们找不到,那是因为他们既没有五色笔,也不知道羲和杯真正的秘密,”小姑娘眨着眼睛,“我说过了,有我,有五色笔,这一次他们想找不到都不成。”

唐小峰与徐丽蓉对望一眼……这丫头还真是神神秘秘的,让人怎么也无法看透!

云锦山隔得太远,纵用飞行,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到达。

好在离十天之会开始的日子绰绰有余,也不急这一时。

每到傍晚,白话就会消失,也不知道是到哪里变成“月亮”去了。

有时候唐小峰等人会继续赶路,有时候干脆就找个地方住上一宿,等白话回来再说。

这一日傍晚,白话又不知去向,唐小峰算算路程,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云锦山,也不用急,于是与徐丽蓉、卞璧在一个镇外找了家客栈。

客栈底层的大厅有不少人,有的是因妖魔出现而被迫离家,有的是借着天下大乱大作生意。唐小峰三人听着众人的议论,这才知道,武则天因长安崩塌,已经迁都洛阳,各处心怀旧唐的豪杰借着天人感应之说,以武不修女德、杀戮过重、造孽多端为借口纷纷起义,而其中最大一支义军,却是来自小瀛洲,为首的是一名姓徐的青年将军。

“听说那青年带着讨武血檄,乃是英国公之后,”其中一人低声道,“他手持一支金枪就那样闯上小瀛洲山,无一人是他一合之将,群寇纷纷拜倒,天下英雄齐聚,立誓要反周兴唐,也不知他的身分是真是假?”

另一人道:“既然带着血檄,难道还会是假的?只是这位徐将军虽然了得,但武家的几位公子却也从小就被人带到深山传授妖法,精通各种鬼谷阵术,可没有那么容易对付,这天下,只怕又是一场大乱。

旁边一人道:“噤声,噤声,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唐小峰与徐丽蓉对望一眼……徐承志竟然也回到了中原?

唐小峰心中忖道:“徐承志在小瀛洲起兵反武,这个《镜花缘》里就有提到,我和卞璧、颜崖、燕勇、燕紫琼、骆承志等人也都是他的手下,跟他一起反武兴唐,但是按时间推算,现在又似乎早了点。按照正常的情节下去,现在本应该是武则天大开女科、天下才女纷纷赴试的时候,而徐承志起兵时,我姐就已经二次出海,带着紫绡姐一去不归了。”

又想道:“就算借着山川崩裂,天现异兆的机会起兵反武,但要想推翻武则天只怕也不容易。现在是唐初,但却是《镜花缘》里的唐初,武则天乃是罡星下界,心月狐转世,她的几个侄儿也都精通各种妖术,按照书中情节,连燕勇、燕紫琼这样的剑侠都惨死在反周兴唐的大战中,我和卞璧、骆承志也都曾失陷在阵里,幸好姐姐找了神仙来救我,否则红蕖可就要做寡妇了。现在历史已经改变,武则天没有开女科,姐姐和紫绡没有进入仙山,丽蓉没有嫁给卞璧,反而是嫁给了我。不知道这样下去,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一边想着心思,一边悄悄在徐丽蓉腿上摸啊摸,徐丽蓉红着脸儿瞅他一眼,往另一边看去,忽地碰了碰他的手臂,往门口悄然一指。

唐小峰扭头看去,只见三名女子正从外头飘来,正要向店小二点酒点菜,却一眼看到他们,脸现杀意,同时飘了过来。

这三名女子竟是“日后”阴妙言、“月后”阴雪珠、“星后”阴珍珍。

坐在唐小峰与徐丽蓉对面的卞璧也吓了一跳,差点便挚出剑来。

唐小峰左看右看,见来的只有三后,“天皇”应天阳与“地皇”玄闭户却不在这里,于是冲着她们嘿嘿一笑。

两皇不在,单是三后的话,他与卞璧、徐丽蓉三人就算打不过,也绝对逃得掉。

唐小峰笑道:“三位姐姐,你们吃了饭没有?”

三后瞪他一眼,阴妙言嫣然一笑,向两个妹妹一使眼色,就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阴雪珠与阴珍珍各坐了一张椅子,阴妙言却是坐在卞璧身边。

唐小峰暗道不妥,显然她们是知道两皇不用多久也会来到这里,所以不急着动手,只将他们看着。他赶紧向卞璧使眼色,想要同时出手,卞璧却憋红着脸坐在那里,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他从来没有跟哪个女人靠得这么近过。

阴妙言见卞璧脸红成那样,反更将火辣娇躯挤了过去,娇笑道:“小弟弟,你莫怕,姐姐又不会吃了你。”

竟还将手在他腿上摸啊摸。

卞璧赶紧在心里狂念《道德经》。

唐小峰翻个白眼……还没动手就被敌人色诱了一个。

又有一人走了进来,唐小峰一看,发现走进来的这人他竟然认识……竟是那长得很黑,身上有不少纹痕的少年。

纹身少年环视一圈,唐小峰向他笑了笑,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自顾自地找个角落坐下,点了一些酒菜。

阴妙言低笑道:“这小子莫非是从海外黑齿国来的?”

唐小峰嘿笑道:“不是,黑齿国的人比他还黑。”

阴妙言瞅他一眼,道:“莫非他是昆仑奴?”

这次却是卞璧说道:“不是。”

“为何不是?”阴妙言的俏脸几乎贴着卞璧的耳朵,“我看他就很像昆仑奴。”

卞璧被她贴得浑身不自在,只是低声道:“他身上有妖气……”

“原来是妖怪?”阴妙言往那少年鄙夷地看了一眼。她们三个虽不是人,却是龙族,龙族一向以神灵自居,将人类视作下等,寻常妖怪在她们眼中却又比人类更加低劣,只同野兽一般。

唐小峰想起在那少年化身巨鹏时,灵气罗盘指在了“神兽”的位置,以及那戴面具的老者失声叫出的“迦罗”……那少年确实是妖,但却不是普通的妖。

紧接着,又有一名锦衣男子带着一群奴仆闯了进来,锦衣男子大声道:“这客栈被我们包了,无关之人,尽快离开。”

一名商客大怒:“凭什么……”

锦衣男子随手一拍,明明隔着一丈之远,却听“啪”的一声,那商客硬挨了一记耳光,倒在地上嘴角溢血,他的同伴面面相觑,赶紧将商客扶去,灰溜溜地离开。

其他人亦不敢再吭声,一个走得比一个快,立时间,全场就只剩下唐小峰这一桌,以及那个依旧坐在角落里埋头吃饭的少年。

那群奴仆自顾自地便抹起桌,擦起凳,要将整个厅子弄得干干净净。

掌柜跑到锦衣男子面前,陪着笑脸:“客官、客官,这、这……”

锦衣男子随便扔了几块金锭,掌柜收着金锭,眉开眼笑。

锦衣男子见还有人未走,哼了一声,负手来到唐小峰桌旁,道:“前方一里,镇上还有别家客栈,几位何不移位?这一桌的酒菜钱,便算在下请客。”

阴珍珍冷哼一声,阴雪珠淡淡地道:“我们不离开,那又如何?”

锦衣男子脸色一变,缓缓退了一步,刚才还在擦桌抹凳的那群人立时便抽出兵刃,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锦衣男子冷笑道:“尔等不离开,也就是清洗起来麻烦一些。”

阴妙言娇笑道:“清洗起来,确实麻烦。”

锦衣男子道:“动手。”

那些人正要冲上来,阴妙言却轻轻打了个响指,刹那间,十几名黑衣人也不知从哪里掠了出来,疾光飞掠,锦衣男子带来的那些家伙纷纷倒地,血流当场。

锦衣男子失声道:“尊圣门?”

阴妙言娇笑道:“你才知道么?”

锦衣男子立在那里,双腿发软,他这才意识到坐在那里的三个女子竟然是尊圣门的“三后”。

阴妙言淡淡下令:“守在外头,任何人想要进来,格杀勿论。”

那些黑衣人立时飞掠出去。

唐小峰与徐丽蓉、卞璧早已知道客栈内潜进了许多尊圣门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也没有放在心上。这锦衣男子却实在是后知后觉,直到这些黑衣人窜出来时才知道,由此可见他本事之差,也就只能吓唬那些普通商客。

掌柜与店小二缩在柜台后头,浑身发颤。

那纹身少年依旧埋头吃着,连看也未向其他人看一眼。

阴妙言曼声道:“小二,还不再上些酒菜?”

店小二推着掌柜,掌柜推着店小二,店小二伸出拳头,意思是锤子剪刀布,谁输谁去上菜,掌柜瞪着他,心想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到歌声。

宛如梵唱一般,却清脆美妙的歌声。

一群青春貌美的尼姑走了进来,她们光着脑袋,穿着缁衣,一进来就大搞卫生,地上的尸体与血迹被清得干干净净,桌椅被擦得纤尘不染,又在客栈各角挂上许多大红灯笼,照得客栈一片光亮。

她们快活,她们自在,连唱出来的经文都是那般的动听。

掌柜与店小二探出头来,吃惊地看着这些尼姑。

三后却是面容冰冷,眸带杀机。

――她们让那些黑衣人守在外头,不许任何人进来。

――尊圣门的规矩向来是令出必行。

――但这些尼姑进来了。

――所以,守在外头的那些人,必定是已经死了。

――但她们却完全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打斗声,也没有一个人冲进来向她们汇报。

――所以那些人,必定是在一瞬间被这些尼姑解决掉的。

客栈的门已经很大、很高。

但这群快乐的尼姑还在拆门。

她们一下子就把门拆得宽了一倍、高了一倍。

然后,一张大大的床被抬了进来。

这一下,不但唐小峰、徐丽蓉、卞璧都在盯着门口看,连那一直都是埋头吃饭的纹身少年都忍不住抬起头来,想要看看进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抬床的是四个娉婷婀娜的尼姑,她们缁衣鲜艳,身材高挑,摇摆间风情万种,转眸时流波动人。

外头的夜风涌了进来,将她们单薄的衣衫吹得翻飞,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让人一看就知道除了缁衣,她们内里头什么也没有穿。

床是用上好檀木制成,又涂了红漆,高贵而又精致,就像是帝王所用。

但是盘膝坐在床上的,却是一个肥肥胖胖的和尚。

这和尚肥头大耳,身上穿着一件敞开胸口的金色袈裟,腿边各坐着一个只穿一件兜肚的美貌尼姑,她们光着美腿和,倚着胖和尚的身子磨来蹭去,娇笑连连。

三后的脸色变了,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们真希望在锦衣男子要她们离开时,她们听话地一走了之。

那锦衣男子却一下子连滚带爬地爬到那胖和尚前方,磕头不止。

胖和尚随手动了一下,一名尼姑娇笑道:“佛爷说,你虽然没有将事情办好,但你的心意,佛爷领了。”

锦衣男子大喜,又连磕了好几个头,这才匆匆离去。

卞璧低声道:“这位大师莫非是……”

阴妙言冰冷冷地道:“赤城山,五佛宗……大是欢喜佛。”

赤城山乃是神州第六洞天,又称“上清玉平之天”,山中有五佛,外人将之称作“五恶佛”,其中一位,便是这大是欢喜佛。

大是欢喜佛修的是欢喜禅,天欢地喜,男欢女喜,所以这欢喜禅又被称作“爱禅”,众生有爱,众生欢喜。

大是欢喜佛往他们这边看来,先是盯着徐丽蓉,闪过一丝惊艳与欢喜之色,又看向三后,现欢喜颜:“这不是妙言、雪珠、珍珍三位妹子么?”

阴妙言盯着唐小峰:

唐小峰嘻嘻笑道:“我不走。”

阴妙言眸现怒光,却是毫无办法,正自在心中忖着是不是要先退走,身边却是一声惊呼,“星后”阴珍珍已被大是欢喜佛抓到了他的怀里。

明明隔了两丈之远,明明三后都不是弱者。

大是欢喜佛这么一抓,却是谁也反应不过来。

(目前已经决定在下月一号上架,希望大家继续。_)

大是欢喜佛肥肥胖胖,阴珍珍却是娇小,被他抱在怀中,宛如被金丝笼困住的雀儿,怎么也无法挣脱。“日后”阴妙言与“月后”阴雪珠见妹子被擒,立时大怒,身子一窜,化作螭龙冲向大是欢喜佛。

大是欢喜佛念声佛号,肩上现出两只长手,金光一闪,就将二龙的脑袋按在地上,龙身乱砸,周围桌椅纷碎,却又很快就无法挣扎。

一道金光将她们制住,让她们不得不现出人形,颓废地趴在地上。

大是欢喜佛身上更是多出十几只手,在阴珍珍身上乱摸,从脸到胸,从乳到臀,阴珍珍虽然愤怒,虽然挣扎,然而大是欢喜佛的手仿佛带有魔力一般,又让她止不住地生出阵阵快感,想要呻吟,想要娇喘。

唐小峰与徐丽蓉、卞璧俱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与三后交过手,很清楚她们的实力有多强,然而对这恶佛来说,她们的这点实力简直就跟扑火的飞蛾没有什么区别,她们的愤怒与挣扎甚至只是徒然增加他的欢喜。

阴妙言的脑袋被按在地上,她艰难地道:“佛爷这样做,就、就不怕坏了十天之会的规矩?”

大是欢喜佛笑道:“只说到了云锦山下,不可再寻仇生事,这里可不是云锦山。”

阴妙言眸现怒光:“你敢欺凌我们,圣主绝不会放过你。”

大是欢喜佛更是大笑:“等我欺负完你们,刚好到云锦山参加十天之会去,你家圣主再怎么想替你们出头,也不好寻仇生事,非得等过了十天之会再说。”

他竟将“星后”阴珍珍分开双腿,用那多出来的手臂同时玩弄。

突然间,一道剑光破空而去,直夺他的面门。大是欢喜佛冷笑一声,分出一只手随手一弹,破去罡风,弹开剑光。

身穿道袍的持剑少年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脸色苍白,却依旧剑指大是欢喜佛,怒道:“放开她。”

出剑的竟然是卞璧。

在三后被大是欢喜佛擒下时,唐小峰正自大喜过望,心想天助我也,于是牵了徐丽蓉,又悄悄向卞璧使个眼色,想要借机逃走,至于这三后爱怎么怎么的,被那恶佛先奸后杀也不关他事。

谁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卞璧直接就见义勇为,英雄救美去了,让他在心里大叫:“笨蛋、笨蛋。”

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

唐小峰与徐丽蓉对望一眼,纵过去抓了卞璧,就要破顶遁走。

大是欢喜佛冷笑道:“刺本佛爷一剑,还想逃么?”

伸手一抓,竟是抓向徐丽蓉。

唐小峰诡异一扭,不是去救徐丽蓉,反是击出剑光,直取大是欢喜佛双目。剑光爆散,大是欢喜佛微眯着眼,一只手飞出破去剑光,另一只手反挖向唐小峰双目。

徐丽蓉见夫君遇险,化作焰光奇诡飞去,万神圭旨乾离火一卷,亦是攻向大是欢喜佛。她与唐小峰在东海时共过患难,又一同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在这一刻自是心有灵犀,深知敌人太强,彼此救援不过是相濡以沫,一同遇险,倒不如招招抢攻,攻敌之所必救。

看着那惊人熔岩,大是欢喜佛动容道:“好火。”

张口一吸,竟将徐丽蓉击出的乾离火吸入肚中,再朝着唐小峰狂吐而去。这一招大出唐小峰预料,徐丽蓉亦是花容失色。

大是欢喜佛更是同时伸手,往徐丽蓉再次抓去。

他身上的手竟似无穷无尽,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危急关头,唐小峰对冲向他的万神圭旨乾离火不闪不避,反驭剑斩断抓向徐丽蓉的怪手,将她救下。眼看他自己就要被倒冲而来的乾离火扑中,身边人影一闪,却是卞璧纵了过来,劈出罡气,将乾离火阻住。

唐小峰自然知道卞璧会来救他……这小子正义感泛滥,看到敌人被欺凌都要爆棚一下,看到同伴遇险怎么可能不救?

徐丽蓉纵身飞入火中,失控的乾离火立时被她吸入体内。她与卞璧同时冲向大是欢喜佛,烈焰与罡气和在一起,有若旋风,周围的桌椅都被卷得四分五裂,那些娇美的尼姑却是散在一旁,又歌又舞,唱着美妙梵音。

唐小峰却停在那里,只将墨虹剑快速斩了两下。

阴妙言、阴雪珠立时脱困而出,化作两只螭龙,分左右袭向大是欢喜佛。

大是欢喜佛叱上一声,身上金光乍现,又生出四只金手,持琉璃瓶、金钢杵、宝珠、舍利子四样法宝,宝光四溢,将徐丽蓉、卞璧、阴妙言、阴雪珠二人二龙全都逼住。

唐小峰点着一张桌子跃上屋檐,凌空一翻,手中黑剑脱手而出,闪电般刺向恶佛眉心。大是欢喜佛一声怪笑,口吐莲花,接住黑剑。

黑剑却蓦地一旋,竟刺破莲花,疾刺而去。

这支飞剑有古怪!大是欢喜佛闪过念头,却又全然不惧,竟全凭佛光阻住飞剑。

唐小峰冷笑一声,心想你一人硬拼我们五人,就算再有神通,也不可能耗得过。

但他很快却又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大是欢喜佛虽与他们五个硬拼,但周围那些美妙尼姑却是一直都在舞着、唱着,随着她们的舞、她们的唱,某种无形的气流从她们身上快速流进大是欢喜佛体内。

阴阳交感,隔体双修!

唐小峰一下子就认出这是某种最玄妙最上乘的双修术,单凭这种双修之术,大是欢喜佛体内的佛光只怕是取之不尽,用之不歇。

他更是觉察到一股强大气劲在金光之内快速涌动。

“小心!”他大喝一声,收起墨虹剑。

大是欢喜佛身子一缩一涨,金光爆散。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气劲狂卷,客栈四分五裂,两只螭龙喷血抛飞,坠在地上,徐丽蓉与卞璧位于大是欢喜佛的正面,形势更加险恶。

尤其是卞璧,他分明感应到自己所面临的正是光束的中心,他额生冷汗,脸色苍白,除了死亡,他已想不出自己还能有什么下场。

徐丽蓉的感觉却是比他好不了多少,冲向她的金光虽然及不上卞璧,但却有种无形的力量压制着她,与此同时,她更看到大是欢喜佛冲着她一脸淫笑,两只手紧随着金光向她抓来,而她宁可死去,也不愿让那双脏手碰到自己。

眼看他们便要遭难,唐小峰却突然落了下来,抓住他们的肩,带着他们一旋。

他们只觉整个天地似乎都扭曲了一下。

紧接着便是大是欢喜佛惊诧的声音:“咦?”

那爆散的金光从他们身上穿过,他们却完全没有被击中的感觉。

塌落的屋顶亦在金光的冲击下往周围碎散,那些美丽尼姑却是完全不受影响,依旧舞着曼妙身姿,唱着靡靡梵音。

月光洒下,如幽似幻。

唐小峰带着徐、卞二人飞退数丈。

徐丽蓉与卞璧却是吓出一声冷汗。

阴妙言与阴雪珠变回人形,惨然相顾……她们已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大是欢喜佛的对手,之所以还活着,不过是因为大是欢喜佛从许久以前就贪图她们美貌,抢了阴珍珍还不甘心,固而才留了手,否则,单是那爆散的金光,已足以让她们惨死当场。

阴珍珍依旧被大是欢喜佛抱在怀中,虽然想要让大姐二姐不用管她,赶紧逃走,然而那仅存的理智已无法让她开口说话。她的身子在这恶佛的抚摸下,有如被神秘潮汐冲击一般,生出阵阵快感,让她欲拒先迎,贴着大是欢喜佛肥胖的身子蠕动、摩擦……

尽管她的眼睛充满了极致的厌恶与害怕。

大是欢喜佛却对怀中的龙女看也不看,只是盯着唐小峰……他竟没有弄清这小子到底是怎么躲开他的大雷音破障佛光,甚至还救下了小道士和那娇艳的美丽少女。

远处突然飞来两道光影,落在地上。

阴妙言与阴雪珠心中一喜……终于来了。

来的是“天皇”应天阳、“地皇”玄闭户。

“天皇”应天阳看着四分五裂的客栈,极是狼狈的阴妙言、阴雪珠,被大是欢喜佛抱在怀中、无法自制的阴珍珍,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的唐小峰,脸色先是一变,紧接着却又满脸阴沉。

唐小峰嘿嘿一笑:“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抓着徐丽蓉、卞璧就要走。

“地皇”玄闭户身子一闪,将他们截住。

应天阳冷冷看着大是欢喜佛:“珍珍不知何处得罪了佛爷,佛爷要这般难为她?”

大是欢喜佛怪笑道:“她也没有得罪本佛爷,只不过是本佛爷喜欢她,想让她欢喜,你瞧,她现在岂不欢喜得很?”

阴珍珍竟在他怀中宽衣解带,主动用胸脯贴着大是欢喜佛的身子,如虫子一般蠕动着,发出如饥似渴般的喘息。

应天阳眸中闪过怒色……这家伙修的是欢喜禅,阴珍珍虽是贞烈女子,但不管她如何抗拒,都不可能抵抗得住这恶佛以“禅指”对她的挑动,事实上,她能到现在才开始迷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他淡淡地道:“佛爷莫非是非要与我尊圣门为敌不可?”

大是欢喜佛哼了一声,道:“若是你们圣主在这,本佛爷或许还会怕上三分,凭你也想吓得住我?”

应天阳冷笑道:“单我一个,或许是奈何不了佛爷,但再加上闭户、妙言、雪珠,佛爷真的有信心与我四人为敌?”

大是欢喜佛却是眼珠子一转,朝“小子,你与尊圣门是友是敌?”

唐小峰笑道:“不但是敌,而且是死敌,那什么风啊火啊的四圣,就是被我杀死的。”

“原来如此,”大是欢喜佛大笑道,“那不如你三人与本佛爷联手,我们就杀了这两皇,抢了这三后,本佛爷得了欢喜,你们也少了大敌。”

应天阳、玄闭户脸色微变。

唐小峰嘿嘿笑道:“好主意,好主意……不过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过河拆桥,事后再来抢我老婆?”这两皇实在厉害,单是应天阳一人就足够让他们头疼,上次如果不是月亮以奇门遁甲救了他们,他们很可能已经遇难,要是能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两皇除去,对他来说确实是一大快事。

“欢喜不可太过,本佛爷有了三后,你老婆虽然漂亮,本佛爷却可发誓绝不碰她,”大是欢喜佛坐在檀木床上,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可以问问他们,本佛爷虽非好人,却从来都是说话算话。”

“好……”

卞璧突然叫道:“不行。”

大是欢喜佛冷然道:“为何不行?”

卞璧以宝剑指着恶佛,怒道:“我们怎能助你这淫僧欺凌妇女?”

唐小峰抚额长叹……这家伙,正义感也要看用在什么地方,你难道就不知道变通么?他斜了卞璧一眼:“喂……”

“我绝不会让他就这样把人掳走,”卞璧盯着恶佛,冷冷地道,“如果就因为这家伙实力可怕,所以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妇人,掳人妻女,甚至助他行恶,那,那掳走我姐姐的如果也是这种人,还有谁会去救她们?”

唐小峰怔了一怔……难怪他看到那家伙强掳阴珍珍,会愤怒成这个样子,他只是联想到了他几个姐姐有可能遭遇的下场。

如果我的姐姐也被人抢走,我是否也会跟他一样愤怒?

卞璧剑指大是欢喜佛,毫无畏惧:“把星后放了。”

阴珍珍身体虽然已是无法自控,理智却还残存些许,艰难地扭过头来,感激地看了卞璧一眼。

大是欢喜佛却是满脸的不屑和冷笑。

唐小峰先与徐丽蓉对望一眼,然后叹一口气,照这个样子,他要跟大是欢喜佛合作,恐怕就要先跟卞璧打上一场。

这家伙虽然人傻,但做朋友还是不错的。

他瞅向“天皇”应天阳:“不如我们双方放下过节,把星后先救下再说?”

阴妙言与阴雪珠面现喜色。

应天阳却在心中忖道:“大是欢喜佛实力惊人,就算我们联手,也只能以我和闭户为主,其他人从旁协助,这小子会不会出全力,真的难说。何况就算杀了这恶佛,我亦不可能完全无损,到那时,这姓唐的小子从容逃去,我又上哪寻他?况且这恶佛出现在这里,其他四恶佛谁又能肯定不在近处?我何必为了珍珍一人,去与五佛宗为敌?这小子身上的五色笔才是我族复兴的关键,为了我族大业,牺牲一人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大是欢喜佛:“十天之会在即,佛爷何不先行离去,云锦山上,再行相见?”

阴妙言与阴雪珠怔在那里,徐丽蓉脸色阴寒,卞璧却是完全没有弄懂应天阳的意思,错愕地扭头看他。

唐小峰苦笑……好人总是未必会有好报。

大是欢喜佛怀抱阴珍珍,在她胸前狠狠地揉了一下,淫笑道:“她又如何?”

应天阳淡淡地道:“佛爷乃是得道高僧,珍珍能得佛爷指点,那是她的荣幸,还请佛爷能够善待于她,云锦山上,再向佛爷要人。”

大是欢喜佛大笑道:“也罢,也罢,众生欢喜,才是大欢喜,你们且忙,你们只管忙,本佛爷也忙去了。”

抬床四尼掉头,往远处飞奔,其他妙尼亦是且歌且舞,紧舞其后。

卞璧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好容易才反应过来,看到阴珍珍那悲愤至极的眼神,怒上心头,身子一窜:“放人。”

唐小峰竟是无法将他拉住。

大是欢喜佛随手一指,金光闪过,卞璧以剑阻光,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开来,颓废倒地。

大是欢喜佛抱着阴珍珍笑上三声,伴着靡靡梵音,曼妙舞姿,就这样去得远了。

恶佛一走,唐小峰与徐丽蓉快速地对望一眼,闪向卞璧,便要带着他逃离此处。

应天阳却是低叱一声:“莫让他们逃了。”掠上前去,与玄闭户一前一后阻住唐、徐二人。卞璧发现二人被困,竟是强行站起,要与他们并肩作战,“日后”阴妙言、“月后”阴雪珠对望一眼,闪了过去,将卞璧阻住。

阴雪珠冷冷地道:“你受伤了。”

阴妙言轻叹一声:“此事与你无关,你最好不要插手。”

“他们与我无关,难道星后也跟你们无关?”卞璧大声质问,“她难道不是你们的同伴?她难道不是你们的姐妹?”

阴妙言、阴雪珠对望一眼,面有惭色。

唐小峰站在另一边,见卞璧虽然逞强,却是摇摇欲坠,连站都站不稳,他忽地大笑一声,看着应天阳:“你既号称天皇,可敢跟我单打独斗?”

徐丽蓉看他一眼……他疯了么?现在应该设法联手逃走才是,他竟然去挑战应天阳?他怎么可能是应天阳的对手?

应天阳冷笑道:“你在找死么?”

唐小峰回他一个冷笑:“谁死还不一定。”

取出五色笔,道:“四圣是我杀的,五色笔也在我这,只要你有本事杀我,它就是你的。这里地方不好,我们到那边山头打去。”

身子一纵,往远处山头飞去。

应天阳哼了一声,跟了上去,玄闭户知道徐、卞二人生死并不重要,杀死唐小峰,抢夺五色笔才是关键,亦紧随其后,防止唐小峰假意单挑,实则逃亡。

徐丽蓉忖道:“他独自一人哪里会是应天阳的对手?不过是想将敌人引开,让我和卞璧逃脱罢了。”咬了咬牙,竟也追了上去。

卞璧想要追去,却踉跄几步。

阴妙言道:“你就算去了,亦不能做什么。”

卞璧冷冷地道:“不关你的事。”

阴妙言与阴雪珠又对望了一眼,身子一飘,两人挟着他,同样往山头飞去。

等他们全都离去,掌柜与店小二才从柜台后头颤颤抖抖地钻了出来,客栈已是一片狼藉,屋顶碎散,四壁倒塌,倒是他们躲着的这张柜台居然还完好无事,实在是让人惊奇。

不过完好无损的并非只有这张柜台,在半载塌陷的墙壁旁,还有一人、一桌、一椅。

其它桌椅早已在唐小峰等人与大是欢喜佛那短暂的战斗中损坏,却唯有这一桌、一椅不知为何竟然无事。

在桌旁慢慢地吃着饭菜的,竟是那皮肤很黑,身带纹痕的少年。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是那般安静,安静得几乎被人遗忘。

直至连最后一点饭菜也吃完,少年慢慢地站起,又慢慢地走到柜台前,慢慢地道:“老板,结帐。”

掌柜与店小二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掌柜才反应过来:“七、七文钱……”

这少年吃的虽然不算少,却都是最便宜的菜,以及不算钱的饭,如果所有人都像他这般,吃那么少的菜,吃那么多的饭,掌柜只怕要怀疑这店还能不能开下去。

少年取出七文钱,掌柜颤颤抖抖地接过。

然后,少年就这样走了,他走得倒是很快,一忽儿就融入了夜色。

掌柜看看手中的七文钱,又看看一塌糊涂的客栈,身子一直都是颤的。店小二很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背:“老板,想哭您就哭出来。”

掌柜却长叹一声,将七文钱塞到店小二的手心里:“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

“老板……有点少。”

掌柜拍着他的肩:“不少了,不少了……”

唐小峰脚踏夜色,墨虹剑斜斜指去。

“天皇”应天阳双手负后,冷冷地立在那里。

徐丽蓉、玄闭户、卞璧、阴妙言、阴雪珠立在山头,一同看着他们。

“这一战只属于你我二人,其他人都不可插手。”

应天阳冷冷地道:“我只要五色笔与你的性命,他们若是不动,等你死后,我自会放他们走。”

唐小峰嘿嘿一笑:“同样,同样。”

卞璧紧紧握着拳头……他必是知道我们难以再次从两皇两后手中逃脱,所以想牺牲他一个,换取我与他夫人的平安。

徐丽蓉却在心中细思……夫君虽说有时亦会冲动,但却从来不会乱了方寸,难道他真有信心胜过“天皇”?

又想道:“夫君若是死在这里,我独自回去,又该如何去向公婆及小山、红蕖他们交待?倒不如以身殉夫,陪他死在这里。”

唐小峰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将体内剑气提至极致,剑气狂卷,杀意凛然。

蓦地,他剑尖虚刺,数十粒剑丸弹出,划出道道光影冲向应天阳。应天阳冷笑一声,右手变得巨大,一掌便将所有飞剑拍成碎片。

巨大兽手有如泰山般压向唐小峰。

那扑天盖地般的阴影,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唐小峰后跃,腾挪。

巨大兽手拍碎了座座峰头,却无法将他拍中。

应天阳闪电般向他接近,另一只手也化作巨掌,有如拍苍蝇般拍向唐小峰。唐小峰扔出众多子母雷珠,轰在兽手上,却都有若撞上墙壁的苍蝇一般,对应天阳造不成任何伤害。

眼看唐小峰就要被拍中,徐丽蓉吓得花容失色。

两只巨掌拍在一起,天惊地动,劲气狂扫,连远处的徐丽蓉等人都不得不以手挡面,遮住飞扬而来的尘土。

唐小峰却是诡异地一闪,从两只兽手间脱身而出,墨虹剑闪电般刺向应天阳。

应天阳现出兽身,是一只以往只在传说中才能见到的。

墨虹剑劈在他的兽身上,反弹而回,竟无法对他造着丁点伤害。

徐丽蓉越看越是失望,忖道:“夫君虽曾说过,他的这支剑普普通通,并无什么奇特作用,但我却总以为夫君只是骗人。以夫君的性子,不铸则已,既为自己铸剑,铸出的剑怎可能真的那般平凡?然而现在看来,这墨虹剑如此凌厉的一击竟也无法伤到应天阳的兽身,亦未看出有其它效用,莫非此剑真的比不得他给题花、巧文她们铸出的那五剑?”

夜空中一人一兽战得激烈,唐小峰却是处处遇险,虽在应天阳身上劈了不知多少剑,却无一剑起到作用,纵连纣绝阴天斩和集结了紫华剑气、阴幽戾气、五精天火的那三刀也是一样。

应天阳的兽身竟是金刚不坏,连一丝剑痕也无法斩出。

就这样战了一通,应天阳忽地大笑一声,兽首一口咬向唐小峰。

就在众人都以为唐小峰这次必死无疑,徐丽蓉已是化作火焰,纵是明知不敌也要去替夫君报仇之时,唐小峰却像是融进夜色一般,刹那间飘飞开来。

这一瞬间,不管是徐丽蓉还是卞璧都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他们看到的不再是唐小峰,而是“月亮”。这是一种奇怪的身法,让他们想起了那个叫月亮的小女孩。

应天阳回过身来,冷笑道:“你倒是很能躲。”

唐小峰手持墨虹剑,冷冷地道:“这次不会再躲了。”

他试了多次,已经知道,除了强行施用还不曾完善的那一招,已是没有其它办法。他将墨虹剑一抛,墨虹剑竟也有如月光一般,变得似虚似幻,覆在唐小峰身上。

徐丽蓉与卞璧对望了一眼,却都无法弄清唐小峰做了什么。

这一刻的唐小峰,仿佛已经跟他的墨虹剑融成了一体,人就是剑,剑就是人。

甚至他整个人都似是化作了剑气,无形无质,似虚非虚。

月光从他那剑气化的身体透下,将他的身体染得银白。

应天阳微眯着眼……这到底是什么功法?

但不管唐小峰用的是什么功法,他都毫无惧意。

他是,以前谁也不曾真正见过的,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是不坏的金刚之躯,就算是天玄铁亦可轻易地嚼碎吞下。

唐小峰剑气化的身体却又腾起了熊熊的烈火,应天阳的眼睛眯得更厉害了,他认出这些火是五精天火。

五精天火,五火之精,这样的火焰却是由这少年幻化成的剑气散出,让人看不明白。

更古怪的是,这火突然一晃,竟又变成了黑色。

黑色的火焰在剑气的催化下熊熊地燃烧着,一缩、一涨、一缩、一涨……直至涨成黑色的火之巨人。单是看着那团黑气,玄闭户与阴妙言、阴雪珠等人便生出一种心悸的感觉,那到底是什么?那少年到底在做些什么?

应天阳突然伸手,巨掌闪电般拍向化作黑色火焰的少年。

他不知道这少年在做什么,但他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惧,让他生出无论如何要将这少年马上杀死的念头,总感觉再迟上一步,便会发现什么不祥的事。

巨掌拍在少年所化的黑火巨人身上。

徐丽蓉一声惊呼,卞璧亦是紧张……唐小峰竟是真的不避?

玄闭户、阴妙言、阴雪珠放下心来,他们很清楚地知道被“天皇”拍中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就算是来自金刚界的九品无畏金刚石也绝对禁不起他这随手一拍。

这少年已是必死无疑。

巨掌狂扫而过,血花飞溅。

地皇、日后、月后先是面现喜色,却又很快顿在那里,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反而是徐丽蓉与卞璧又惊又喜。

血,是应天阳的血。

唐小峰所作的黑火巨人依旧飘在那里,腾起熊熊火焰,应天阳的巨掌却被灼穿一个血洞。

本是金刚不坏的血肉,竟然会被那诡异的黑火烧穿?

唐小峰窜上高空,身子一旋,旋成一支黑色的剑。

墨虹剑。

刚才是只见人,不见剑,现在却是只见剑,不见人。

墨虹剑划过虚空,雷霆般袭向应天阳的兽身。

应天阳大吼一声。

,又叫做“吼”。

震天吼,朝天吼,龙族分支,麒麟之祖。

随着他这一吼,天地震动,无穷妖气狂扫而出,化作强大屏障,挡住那黑色的巨剑。妖气与剑气互相碰撞,撞出一道道绚丽的火花,黑剑之上,黑火腾腾,妖气无穷,万兽奔腾。

单是应天阳散出来的妖气,便已让徐丽蓉等人身心发寒,恨不得扭头就逃。然而唐小峰所化的墨虹剑却在快速旋转,朝妖力形成的无形屏障不断地刺透。应天阳连声震吼,吼出更多的妖力,墨虹剑却越旋越快,刹那间,剑光一闪……

应天阳那巨大的兽身定在空中,墨虹剑却不知去了哪里。

徐丽蓉、卞璧疑惑地对望一眼,都没看清发现了什么事,地皇与二后亦是疑惑不解。

无休止的静。

连那些远远近近狂奔的野兽都停了下来,仿佛被定格一般。

应天阳缓缓回头,看到了少年的背影。

少年不知何时,竟已到了他的身后,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他一声大吼,吼得悲愤,吼得苍凉,紧接着却是兽身爆散,四分五裂,化作漫天血雨洒下,连山林都被染成了红色,一如月下的枫林,凄美而又惊艳。

地皇与二后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

夜空中的少年扭过头来,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忽地将身一纵,挟着熊熊黑火直冲而来。地皇与二后心中一惊,各现真身破空而去,连看也不敢再看他一眼。

眼见他们逃走,飞掠中的少年却喷出一口鲜血,坠了下去。徐丽蓉大惊,掠上去将他接住,定睛看时,唐小峰已是全身发冷,牙齿打颤,就这样昏了过去。

卞璧也赶紧纵了过来:“他怎么样?”

徐丽蓉低声道:“身上无伤,全身发寒,只怕是魂魄受创。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们生怕地皇二后,又或是大是欢喜佛又折了回来,不敢多待,带着唐小峰飞向天际。

血色的林中,一颗硕大兽首滚了几滚,落在坡下。

兽首的眼睛怒瞪着,想要发出吼叫,却已无力。

它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败得这么惨,更是没有想到自己竟是败在这个十来岁的人类少年手中。

但是它不甘心,它很不甘心。

它还要活下去,它要把这一刻的败北牢牢地记住,然后千百倍地还回去。

犼,即使在龙族里也有着极其高贵的地位,它怎能就这样死在一个凡人手中?

犼,又叫做“吼”。

震天吼,朝天吼,龙族分支,麒麟之祖。

它怎会如此简单地就死在这里?

虽然身体早已碎裂,虽然只剩下一颗兽首,但它开始吐出妖气。

洒在林中的血水与碎肉诡异地往它流来,它的身体开始生长。

忽地,它觉察到妖风袭来,定睛一看。

它看到一个皮肤黝黑,带着纹身的少年落在枝头,冷冷地看着他。

它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落到这般下场,于是怒视着这个少年……这是一个妖怪,但他的妖气实在太弱,想来不过就是一只在深山老林里修行未久的小妖。

看着纹身少年眼眸深处的冰冷与漠然,犼不由得发出冷笑……这样一只小妖,竟然也敢来招惹自己?

妖气狂吐,往少年卷席而去,要将他就此淹没。

纹身少年忽地一纵,冲天而上,又化作金色巨鹏直落而下。

犼失声叫道:“迦罗?!”

金色巨鹏抓住兽首,利爪一撕,兽首一声惨叫,叫声戛然而止,本是金刚不坏的头颅竟被迦罗的利爪撕成两半。

兽首分开,内中有一颗荧光闪动的珠子。

这是犼的内丹。

金色巨鹏一口吞下内丹,朝着圆月展翅高飞,仿如飞入那皎皎蟾宫一般,很快就消失不见……

徐丽蓉与卞璧将唐小峰带到荒山野岭一处山洞里。

唐小峰依旧昏迷,偶有动弹,也是中了梦魇一般身子抽搐,满地打滚,不时发出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呐喊。

两人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自然也无法帮他,徐丽蓉试着把廉锦枫炼制的小还丹、清心丸等各种灵丹喂入他的口中,却是毫无用处。

天色渐渐开始发亮。

白话找了过来。

这小姑娘找人真的像她自己吹的那般,很有一套,徐丽蓉他们躲到这里,她竟然也能找到。在知道昨夜发生的事后,她大吃一惊,却也跟徐、卞二人一样,无计可施。

白话将手指搭在唐小峰的腕脉上,查看一阵,苦恼地道:“他不但身上没伤,肺腑没有受创,连经脉都是完好无损。但他的气息却是极弱,就跟即将老死病死的垂朽之人一样,他……恐怕是没得救了。”

徐丽蓉怒道:“你连他是什么情况都没弄清楚,为何说他没救?”

白话嘻嘻笑道:“我是在激他,我这样一激他,说不定他就会生龙活虎地跳起来大叫没事,不过他现在没有跳起来,那就证明他没有受激,看来激将法对他没用的,厉害厉害……”

见徐丽蓉狠狠地瞪着她,她身子一缩,嘀咕道:“开开玩笑不行么?”

卞璧苦恼地道:“都是我的错。”

徐丽蓉哼了一声……确实是这家伙的错,如果不是他好死不死,为了阴珍珍去和大是欢喜佛作对,还没等二皇赶到他们就有多远跑多远了,哪里会弄成这个样子?

虽然卞璧也只是正义感过盛,很难说他做错了什么,白话更是整晚不在,和她没什么关系,但徐丽蓉却是不管那么多,一放下脸来,整张脸都是臭臭的。

卞璧与白话对望一眼,不敢再说什么,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徐丽蓉坐在夫君身边,用袖子替他擦着额上的冷汗,又在心中忖道:“如果锦枫和紫绡在这里,那便好了。”

颜紫绡与唐小峰一同练剑三年,或许知道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廉锦枫不但擅长炼丹,亦精通双修术,能够藉着阴阳交感察知他体内魂魄到底伤成什么样子。

三魂营骨,七魄侍肉。

血肉受伤还能恢复,魂魄受创却是难冶。

徐丽蓉当年魂魄被邪火侵染,导致脸上的伤疤怎么也无法治好,就是唐小峰以双修术与还源丹替她祛除邪火,才助她恢复容貌,徐丽蓉口中虽然不说,心里却实实感激。

见唐小峰冷颤得厉害,她心痛万分,于是伏下身子,替他驱寒偎暖,又见他嘴唇寒气溲溲,于是吻了上去。这一吻,两人口舌相交,一道寒气快速地流入少女体内。

少女心中一喜,她修的乃是《炎经》,并不怕这迫人寒气,而她自身虽然不会双修之术,却被唐小峰以此术治疗了好一阵子,随着这道寒气涌来,她意识到夫君或是有意、或是无意,已经发动了双修心法,于是便将自身真阴度了过去,以阴补阳。

她本是抱着宁可自己真阴亏尽性命损耗,也要救下夫君的觉悟,谁知自己真阴度了过去,夫君的真阳又传了回来,形成一个循环,双修双益,彼此扶持,只是唐小峰的真阳里寒气极重,让她不得不发动自身炎气与它中和。

渐渐地,唐小峰终于不再冷颤,气息也平缓了许多。

徐丽蓉心中一喜,就这样搂着他持续下去,大约过了一柱香时间,唐小峰终于睁开眼睛,向她眨了眨眼。看到他眼睛里的可恶笑意,徐丽蓉心里的担心方一放下,不知怎的又很想揍他。

唐小峰却是一个翻身,把美娇娘压在身下,大力索吻,又把手伸进她的衣襟与抹胸里去,揉着白嫩饱满的乳峰。美娇娘心想看来夫君已经好了,都开始欺负人了,于是大力把他推开,瞅他一眼:“你怎样了?”

“我昏迷了多久?”

徐丽蓉道:“大约三四个时辰。”

唐小峰大讶:“才这么点?”

徐丽蓉定睛看他:“你以为会有多久?”

唐小峰笑道:“那一招是将墨虹剑与我自身合为一体,又用天火与阴幽戾气燃烧魂魄,强行提升我前些日子新练成的紫幽仙气,副作用极大。我虽然知道自己体内有还源丹,死是死不了的,但按理说,至少也会大病个十天半月才对。”

紫幽仙气,便是当日他在大瘐岭被四圣追踪时,躲在树洞里将紫华剑气、阴幽戾气、还源仙气三元合一,生出来的新的玄气。

返本还源、可令人断肢重生的仙气代表着天。

来自极阴之处,纵连金仙亦可化作血水的阴幽戾气代表了地。

由他自身魂魄不断强化后生出的紫华剑气,代表了人。

天地无人则不立,人无天地则不生。

万物盗天而长生,人盗万物以资身。

他这新生玄气代表的是“三元合一”,既可让自己断肢重生,亦可化作惊人剑气。只不过因为这种玄气以前从来没有人练出来过,他只能自我摸索,又发现这种玄气虽然强大,但副作用却也不小,而主要的副作用是来自极阴极寒之地的阴幽戾气。

天主生,地主恶,人主成。

他虽然练成了三元合一的全新之气,但这三元其实并未完全平衡,而其中一直无法消除的乃是随着阴幽戾气带入其中的阴寒之气,这股阴寒之气与紫华剑气、还源丹的仙气并不相融,却又怎么也无法驱除,而“三元合一”,少了阴幽戾气又不行,他也只能一边继续修炼这种新生玄气,一边压制这股阴寒之气。

其实,他体内既有还源丹,又有三昧真火,只要没什么大的意外,这股阴寒之气随着他的修炼定期驱散与排出,并不会对他生出什么大的妨碍。

然而,为了对付“天皇”应天阳这个大敌,这次他不得不燃烧自身魂魄以成倍数的增强他的紫幽仙气。

虽然只是短短的那么一段时间,但在打败应天阳,吓走地皇与阴妙言、阴雪珠后,他的魂魄虚弱至极点,体内的阴寒之气却大幅增加,若非还有还源丹护住他的真阳,单是这些侵入魂魄的阴寒之气便足以让他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当然,只要有还源丹不断生出新的仙气,这大量的阴寒之气早晚还是能够驱散,只是按他原先预料,那起码也是十天半月后的事了。

他默察自身魂魄,忖道:“是了,丽蓉见我昏迷,不知怎的跑来亲我,而我的真阳与还源丹早已混成一体,在散出仙气的过程中,无意间与她二气交感,双修双益。她的真阴大幅增强了我体内的仙气,加上阴寒之气又被她分走了一半,我才能这么快的醒过来。也幸好她修的是万神圭旨炼神飞化之道,乾离火与她自身魂魄合成一体,达至‘火灵’的境界,这股阴寒之气才没有将她伤到,若是换了他人,只怕非但没有这么快将我治好,还要陪着我大病一场。”

他看着美娇娘那张青春靓丽的脸,道:“娘子,你好漂亮。”

徐丽蓉喜孜孜地抚着脸蛋:“你才知道我漂亮么?”

唐小峰嘿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漂亮,但我还从来不知道,你竟然这么这么这么的漂亮。”

徐丽蓉虽然觉得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自己“这么这么这么的漂亮”,但你能够有此认识,也不枉与我夫妻一场,于是喜上眉梢,心里乐开了花,情意绵绵,更显三分娇艳。

唐小峰低下头去,将她大力吻着,又抚着她那盈满而又弹力十足的软峰,揉搓不止,美娇娘心中高兴他能平安无事,自然也由他欺负。

直至白话冲了进来,又“呀”的一声跳了出去,他才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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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来到外头,卞璧见他昨晚病成那个样子,现在却又一下子就生龙活虎起来,大是惊诧和佩服。

离十天之会还有几天,他们并不赶着上路,就在这里休息。

唐小峰与卞璧斗了几次剑,刚开始时他屡占上风,渐渐的,卞璧竟也能够跟他打得势均力敌。白话与徐丽蓉在远处看着,白话笑道:“卞大哥其实厉害得紧,不过显然经验不够。”

徐丽蓉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他从三岁被人带走,然后便一直在深山里修习道家功法,连山也不曾出过,论起功底自然不是夫君可比。但他下山未久,明显缺乏与强敌作战的经验,应变不足,自是不免处在下风。但夫君虽然将他压制,他却始终维持不败,反给人越战越强的感觉,这自是因为他的根基在那。”

白话穿着一件红色连衣裙,头上扎着两个小荷包,嘻嘻笑道:“但他竟然会去同情敌人,真是有够傻的。”

徐丽蓉道:“世上总有一些这样的人,从不瞻前顾后,只凭着一个侠字行事。”

小姑娘笑道:“他这种人最好多些,如果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聪明,那我还骗谁去?”

徐丽蓉瞅她一眼。

唐小峰与卞璧练完剑后,四人聚在一块,聊起参加十天之会时所用的身份。白话道:“这个我早已想好了,三天剑派已经末落,我们带着羲和杯,自称三天剑派小一辈的弟子,就说师长们已打算放弃西城山,这十天之会,只是让我们带着羲和杯来应个景,只要羲和杯到了场,另外九大洞天的人也不会在乎。”

卞璧道:“但我们不会三天剑法……”

“我会。”白话跳起,挚出一剑连抖三下,三团剑花交错回旋,正是三天剑法。她收剑坐下,道,“十天之会原本就有不成文的规定,纵有再深仇怨,一旦进入云锦山下就不许寻仇,卞大哥跟小峰哥哥原本就是学剑的,论起实力,三天剑派那些弟子只怕没哪个比得上你们,否则也不会没落成这个样子,我把三天剑法随便教你们一下,又有派主武射鹄的手信,其他人自然不会多问。”

又道:“十天之会,最重要的其实便是十杯相会,十个吸收了洞天灵气的羲和杯会在一起,就有可能取得打开通往圆峤秘境的神秘钥匙,至于参加这十天之会的到底是哪十个门派,其实大家根本就不在乎。千百年来,参加这十天之会的门派也不知换了多少,以后也一直都会换下去。”

徐丽蓉道:“但是昨晚那恶佛与尊圣门的地皇、三后都有可能会参加十天之会。”

唐小峰哂道:“那又能怎样?我们带着羲和派,他们难道还能赶我们走?我们走了,十天之会他们也开不成。”

“放心啦放心啦,”白话摇着手,“这次十天之会虽是在云锦山,但主持的却是句曲山的茅山派。茅山派宗师白云子欠我一个大人情,多少会帮我瞒着一些。”

唐小峰瞅她一眼:“你的人缘倒是广得很。”

句曲山的茅山派可不同于三天剑派,自从三茅真君开创茅山宗以来,茅山派的声望越来越大,隐约成为道家上清派之牛首,甚至有“茅山之外,别无正宗”这一说法。

茅山派尊的是太上老君与元始天尊,奉的是《黄庭经》,修的是三清剑术和谷衣心法,又擅长各种斋醮符咒。茅山派的三清剑术又称作“三清奉符”,与三元、青城又或是一般剑侠所修的剑术截然不同,而是将剑术与符咒结合在一起,以剑施符,乃是三茅真君所自创,此时虽然只有茅山宗等少数几个门派才会,到了后世却广为流传,在二十一世纪电影电视里经常出现的一个道士拿把木剑挥来舞去,擒魔捉妖的情节,其最初根源其实便是茅山派的三清剑术。

茅山派这一任宗师,道号白云子,复姓司马,名叫承祯,除瑕口名声与高超道术之外,亦写得一手好书法,其独创的“金剪刀书”在中国古代书法的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他手著的《坐忘论》、《天隐子》更是流传后世的道家重要典籍。

当然,唐小峰虽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又是一个穿越者,但他前世对书法没啥兴趣,也没有兴趣当道士,对司马承祯在书法和道家经籍上的成就是一无所知的,但是茅山派宗师,单只是这个名号便已极是让人敬服。

茅山为天下道学之所宗,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

四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不过白话对这次的十天之会显然已是谋划许久,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也不用唐小峰他们去操心什么。

到了傍晚,白话又不知去了哪里,卞璧自行打坐练功去了。

唐小峰牵着徐丽蓉沿溪瞎逛,又在一条小河边坐下。

徐丽蓉道:“你真的信任那个丫头?”

唐小峰哂道:“反正没事做,这十天之会听上去有趣得紧,跟着她,说不定真能找到她说的圆峤秘境和白玉城,但要说信任她,我可还记得在不死树下秀霸窟里,信任她的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徐丽蓉道:“你果然不是一个傻瓜。”

“我本来就不是傻瓜。”

徐丽蓉道:“可为什么有时看你,总是觉得你很傻。”

那是因为在你眼睛里有两种人是绝对不存在的,一种是聪明人,另一种是比你漂亮的人。

在这女人的眼睛里,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比她漂亮,在这女人的眼睛里,全世界的人,不过是笨蛋一级到笨蛋九级的区别。

“难道我还会比卞璧更傻?”

徐丽蓉定睛看着他。

唐小峰沉默一阵,小心翼翼地道:“娘子……你不会真的这样想?”

徐丽蓉看着他,轻叹一声:“夫君……你竟已沦落到要去跟他比傻的地步么?”

这女人人漂亮,虽然性子不好,其实也算是个好妻子,只不过有时跟她说话,会让人觉得自己好傻……她的思路可以从东飞到西,别人是追不上的。

夕阳已坠,月亮移上山岭,清水粼粼,鸟儿夜归。

美娇娘面靥如花,娇滴如水。

唐小峰抱起她,往远处树林走去。少女的脸色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低声道:“夫君……你这是要做什么?”

唐小峰淫笑道:“我们都老夫老妻了,自然要去行周公之礼。”

到了林中,罗裳渐解,美娇娘那完美得毫无瑕疵的绽露在他的眼中。他轻抚着如缎的肌肤:“娘子……”

“夫君……”美娇娘含情脉脉,闭着眼睛,由他欺凌。

一阵爱抚,几声娇喘,他伏到美娇娘身上,缓缓进入她的窄小花径,搅得那花儿乱颤,幽香满林……启蒙书网最新最快

云锦山,又叫做龙虎山,据说天师张道陵曾于此山炼制九天神丹,丹成而现龙虎。唐时,此山在道教中的地位虽还远不及茅山,但在两宋之后,成为正一教的所在地,名气渐起,终成道教三大名山之一。

唐小峰、徐丽蓉、卞璧、白话四人来到云锦山山下的镇子上,抬头看去,虽然已是深秋,山中却是绿郁葱葱,仙鹤隐现。此山虽然不是十大洞天之一,却也是有名的福地,灵气独钟,与普通山岭自然不同。

原本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却一下子来了许多人。

他们走在街上,看到前方大摇大晃地走着五个怪模怪样的家伙,唐小峰觉得其中几个有些眼熟,却又明明不曾见过。卞璧低声道:“他们全是妖怪。”

白话笑道:“这些都是委羽山的妖怪,为首的那个汉子是妖门中排名第二的‘混天域’悦惚,那个女的是排名第五的‘血颜花’卢娇娇,另外三个是排名第七的‘冷钦原’血鸯,排名第八的‘狂腓力’度藏,排名第十二的‘载天蛇’白仞。”

唐小峰恍然大悟,心想难怪后排的那三个家伙看着眼熟,他们虽然变化成人形,却又弄得怪模怪样,与他们的妖身颇有相似之处。

另一头又行来几位公子小姐,与妖门这几个家伙差点撞在一起,两批人怒目相视,就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谁也不肯让谁。

“这些是西城山玉家的人,”白话道,“玉家虽然也是妖族,却与妖门截然不同,早已融入人类,他们的妖身乃是孔雀,千百年来,除了本族之外,就只与人类通婚。妖门却是极端仇视人类,你看他们明明都变化成人,还弄得如此阴阳怪气,连妖气都不收拢就知道了。这两山行事作风完全不同,彼此自然看不顺眼,妖门将玉家视作妖族中的败类,玉家却自视为妖族中的名门世家,将妖门这些家伙看得下贱,若非这里是云锦山,大家都是来参加十天之会的,现在只怕早就打了起来。”

一个身穿锦衣,腰戴玉佩的男子行了过来,锦衣男子冷冷地看了妖门那几个家伙一眼,眼神虽带鄙夷,却又显然不想惹事,将那些公子小姐清清淡淡地训了几句,带着他们离开。

白话道:“那位是玉家家主的长子玉风云,家传的化玉神功听说已经修到了第八重,就算是妖门的‘混天蜮’悦惚也不敢轻易惹他。”

徐丽蓉看她一眼:“你知道的倒是真多。”

小姑娘嘿嘿笑道:“略懂,略懂。”

十天之会是在明天,他们先去酒吃些东西,酒里,他们竟然看到“地皇”玄闭户与日、月、星三后,玄闭户看到唐小峰竟然也出现在这里,猛地站起,却又缓缓坐了下去,他亲眼看到唐小峰杀了“天皇”,自是没有信心能够胜他,更何况此时此刻,云锦山下龙蛇混杂,他不想再生出别的事端。

卞璧却向“星后”阴珍珍走了过去。

阴珍珍面无表情,冷冷地道:“何事?”

卞璧静了一静,缓缓地道:“对不起。”

他不知道大是欢喜佛对她到底做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她是逃出来的,还是被那恶僧玩弄了数日后,才放出来的,他只想对她说声“对不起”。

阴珍珍的身子颤了一颤,沉默片刻,才冰冰冷冷地道:“滚。”

卞璧转身离开,回到唐小峰等人身边,徐丽蓉冷笑道:“你现在知道了?好心总是没有好报。”

卞璧握紧拳头:“我本来就没有帮上她,她让我滚也是应该的。”

唐小峰叹气……这家伙应该被什么东西咬上一口,然后去做个蝙蝠侠、蜘蛛侠、超人什么的,以发泄他那实在是过了头的正义感。

她是敌人啊敌人!

他们点了些酒菜,一边聊天,一边对着从街上经过的各派弟子指指点点。

此时的云锦山山中建了许多临时性的建筑,用以提供各派弟子和门人居住,而做这些事的自然便是主持此次十天之会的句曲山茅山派。

唐小峰等吃完酒菜后,便进入山中,几名茅山道士虽来查他们身份,但他们自称三天剑派弟子,又亮出羲和杯,这些茅山弟子自然也就放他们上山。

一名茅山弟子将他们领到一座本是废弃,又重新打扫干净的道观,用作三天剑派的临时住处,跟其他宗派的住处相比,此处虽然寒碜,却也不小,估计是三天剑派虽然没落,不怎么被人看在眼中,茅山派却也没想到他们只来了这么几人,反是山腰处的那座佛寺虽然金碧辉煌,却是一大群青城派弟子挤作一处,吵吵闹闹。

天黑后,唐小峰无事可做,又跟徐丽蓉做起各种游戏,变了许多花样,他将由还源丹生出的仙气灌入少女体内,内中所含的媚药成分让她欲罢不能,不由自主地主动迎合,唐小峰却又停了下来,逼她摆出各种令人赏心悦目的姿势,最后才让她趴跪在床,自己从后头扶着她的香臀,深深进入,令她臀摆峰颤,娇喘连连。

恩爱完后,他伏在娇妻背上,用手指拔弄她的秀发,在她耳边说着调戏的话儿。

在长生宫被拉着拜堂时,他只觉这女人既破了相,脾气又坏,敏感自卑,总想着找个机会休了她,现在相处久了,抛开她那恢复青春靓丽的容颜不谈,她那直来直去、从不藏着掖着的脾气,虽然自恋其实亦是天真的性子,都让人觉得,有一个这样的妻子其实亦是不坏。

他将美娇娘翻了过来,继续爱抚。

徐丽蓉的俏脸儿再次涌起红潮,娇滴滴地看他一眼:“你还嫌不够么?”

唐小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笑道:“永远都不会够。”

又是一番。

那丰满美妙的,千娇百媚的呢喃,俱让他迷恋不止。

一番递送后,他握着美娇娘纤长的双腿往上压,让她的大腿与蛮腰叠在一起,自己则压着她的臀尖,将体内的每一滴热流都注了进去。美娇娘舒舒服服地吁出声来,迷糊地睁开眼睛,忽地吓了一跳,使劲挣扎,又拍着唐小峰的手,往他身后指。

唐小峰一个回头,也吓得差点跳起来。

一个人影飘在那个,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那是一个纤细瘦小的小姑娘,她穿着洁白的连衣裙,肩上披着彩带,头上扎着双髻。她看着唐、徐二人光着身子做出的奇怪姿势,眼眸中充满了不解。

唐小峰小声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月亮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月亮清清淡淡地飘在那里,眼睛却睁得老大,她用那梦呓一般的声音小小声地问:“你们……在做游戏吗?”

唐小峰、徐丽蓉:“……”

唐小峰跟着月亮悄悄接近山顶。

山顶处有一座大殿,匾额上写着“紫清”二字,周围有许多茅山道士在那守护,密不透风,让人无法进入。

唐小峰低声问:“是白话叫我们进去的?”

小女孩蹲在他身边,轻轻地“嗯”了一声。

唐小峰心想,这紫清殿应该就是明天十天之会举办的场所,茅山派将它保护成这个样子,恐怕只有硬闯才能进去。

正自想着,小女孩却拉了拉他的袖子,用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你见过白话吗?”

唐小峰:“啊?”

小女孩又问:“你见过她吗?”

“见过……”

小女孩用充满期盼的眼睛看着他:“她……长得什么样子?”

唐小峰干咳一声:“和你差不多。”你不就是她么?

月亮低下头去,幽幽地说:“我还没有见过她,我也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

难道她不知道,她自己到了白天就是白话?唐小峰疑惑地看着她。

月亮抬起头来,看着夜空,梦呓般地道:“我知道她是我的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她一直在保护我,也帮了我许多,我经常会听到她的声音,但她却从来不肯让我看到她……她为什么不肯见我?”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也跟庄周梦蝶一样,庄周知道自己是蝴蝶,蝴蝶不知道自己是庄周?

月亮低声道:“如果你看到白话,你能不能帮我对她说,我真的很想见她?”

唐小峰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却又想着这两个家伙看来是一辈子也见不着面。

小女孩看着移上中天的月亮,月圆之夜已过,空中的那轮明月不再盈满。她道:“子时到了。”

唐小峰:“啊?”

小女孩却不再说话,拿着彩带快速一卷,卷出一个九宫图案。

清风卷过,唐小峰突然发现自己到了紫清殿里。

奇门遁甲之术果然好用,他想。

那些茅山道士守在外头,殿内却是空无一人。

月亮拉着他来到殿中空地上,取出一张纸,低声说道:“能把这些仙篆画在地上么?”

“用五色笔?”

小女孩“嗯”了一声。

唐小峰接过纸页,见上面写着一些仙篆。

天有五贼,见之者昌!虽说所有仙篆的源头都在“命、物、时、功、神”这五字天书里,但这五字又可以不断折解,生出无穷无尽的新的仙篆,这张纸上的仙篆,唐小峰记得都是归在“神”字之下,但它们到底有何含意,他却是弄不清楚。

他将这些仙篆用五色笔写在地上,仙篆荧光隐现,玄之又玄。

小女孩挥舞彩带,先是三横三竖,再快速一卷。

一个九宫图案将这些仙篆罩住,再带着它们慢慢消失,把它们全都隐藏起来。

“好了。”她拉着唐小峰,彩带又是一卷。

紫清殿内,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

唐小峰陪着小女孩在云锦山中慢悠悠地逛了一圈。

他对这个像雾一般,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的小女孩实在是有些好奇。

小女孩也显得很是欣喜。

“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子陪过我。”她说。

“难道你就没有别的朋友?”

小女孩摇了摇头,她说她的朋友只有白话,但她从来没有见过白话。

他们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星空隐现,皎月飘移。

小女孩倚着他的胸膛,懒懒地打个呵欠,轻轻地说:“我可以睡一下吗?”

“嗯。”

小女孩说:“等我睁开眼睛,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唐小峰想……或许。

小女孩说:“每次我睡过去后,都会从别的地方醒过来,一次一次,一次一次,周围没有别人,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于是我就走啊走,走啊走……等我醒过来,我还能再看到你吗?”

唐小峰回答:“嗯……可以的。”

小女孩沉沉地睡了过去。

唐小峰抬头看着天色,天还没亮,月色却变得有些黯淡,就仿佛在小女孩睡去的那一刻,连天上的月亮都变得沉寂。

他抱起小女孩,回到道观。

徐丽蓉斜卧榻上,慵慵懒懒地看了他一眼,问:“她怎么了?”

“睡着了。”

他将小女孩放在榻上,自己也躺了上去。小女孩睡在他与徐丽蓉中间,睡着香香甜甜。

徐丽蓉轻轻地拔弄了一下小女孩的发丝,心想,等她与夫君将来有了孩子,那孩子是否也会像这小姑娘一般可爱?

只是,听说生完孩子后会有妊娠纹的……她又忧虑了起来。

他们就这样一同睡着。

直至窗外开始朦朦的亮,一缕阳光透了进来。

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唐小峰伸伸懒腰,看到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小姑娘正死死地盯着他看。

他把小姑娘的脑袋往下一按,翻了个身,继续睡。

小姑娘跳到他身上,使劲踩:“你对月亮做了什么?”

睡在内头的徐丽蓉亦是睁开眼,看了他们一眼,也懒得去理会他们。

唐小峰没好气地道:“我能对她做什么?”就算要做什么,那也要等她长大好不好?

白话身子一滑,跨坐在他腰上:“你没有趁她睡着时欺负她?”

“喂喂,”唐小峰气道:“我是那种禽畜么?”

“你禽兽不如。”

“懒得理你。”唐小峰继续睡。

“你要不是禽兽不如,为什么要让她看你们做那种事?”小姑娘叫道,“她可是好女孩子,你们竟然当她的面做那种事?”

“是她自己跑进来的好不好?”唐小峰被她吵得没法睡,狠狠地瞪她一眼。

“你就不会关好窗么?”白话反瞪着他,看来真的是气坏了。

“门窗对她有用么?”唐小峰哂道。那丫头可是挥了几下彩带,就带着他穿过那些茅山道士的层层护卫,直接进入紫清殿内头,什么样的门窗对她有用?

白话使劲瞪着他:“不要把她带坏掉。”

“知道了知道了。”唐小峰把她推下床,自己移进去,搂着美娇娘继续睡。

小姑娘气鼓鼓地往外走,打开门,又回过头朝床上二人吐着舌头:“奸夫淫妇。”

然后才甩门离开。

十天之会终于开始,唐小峰等人被茅山派弟子带进了紫清殿。

一路上,白话都是气冲冲的,这让唐小峰有些好奇,因为这不符合她以往的性子。他想着,莫非这小姑娘不只是精神分裂,而且自己恋自己,白天的她爱上了晚上的她?

紫清殿内,他终于见到了茅山派宗师,亦即道号“白云子”的司马承桢,司马承桢身穿道袍,仙风道骨,却又极是儒雅,脱下道袍,只怕人人都会把他当成一个儒者。

司马承桢看到白话,微笑额首,白话冲他嘻嘻一笑。

委羽山来的是燚妖门中排行第二的“混天蜮”悦惚,西城山来的是玉家门主之子玉风云,两山之主都没有出现。

青城山到的是青城剑派派主紫玄真人,赤城山则是到了两位恶佛,一位是唐小峰他们前几日撞见过的大是欢喜佛,另一位则是个身穿破旧袈裟、满嘴叹息的瘦小和尚。

大是欢喜佛看到徐丽蓉,眼睛一亮,咧嘴笑着,徐丽蓉哼了一声,虽然心生厌恶,却也知道这和尚神功了得,不敢轻易惹他。

白话低声道:“他旁边那个,乃是五恶佛中的大悲弥勒僧,名号是他自己取的,听起来大慈大悲,却是个杀人如麻的恶僧,比大是欢喜佛还更作恶多端,欢喜僧只是抢抢漂亮姑娘,这弥勒僧心情一不好就要杀人,路上遇到他时,最好见他就跑,免得被他杀了。”

另有一僧独自坐在远处檀木椅上,单是看着,便让人觉得风清云淡,一片祥和。白话道:“那位是罗浮山的‘正性僧’黄岩大师,罗浮十八寺主在罗浮山上各自主持一寺,其实不能算作门派,他们修的是禅宗,与自称是‘佛’,却凭着自己高兴随意解读佛经的赤城山五恶佛自然是对不上眼。此次十大之会,罗浮十八寺主只来了黄岩大师一人,大约是因为最近骑田岭山川崩裂,鬼怪尽出,另外十七个秃驴正在岭南降妖灭魔,无暇来到这里,但你可不要小瞧了这黄岩秃驴,他可是十八秃驴里最厉害的一个。”

唐小峰在五岭被四圣追杀时,听过这位大师的声音,却没有见到他长成什么样子。

黄岩大师用目光缓缓扫视全场,看到唐小峰时,微微皱了下眉,看到卞璧时,略略额首。

唐小峰想起这和尚似乎精通望气之术,当日在骑田岭时曾指着四圣说他们妄动无名之火,必有无妄之灾,结果四圣果然死翘翘了。他心想,这秃驴看到我时,心里必是闪过“坏人”二字,看到卞璧时则是“好人”二字,所以一下皱眉一下点头。

林屋山尊圣门到的却是“地皇”玄闭户与三后,大是欢喜佛冲着“星后”阴珍珍淫笑,阴珍珍颤了一颤,阴着脸,没有去看他。

白话低声道:“尊圣门除了两皇、三后、四圣之外,还有一个圣主,但他究竟姓啥名啥,有什么来历,却是连我也没有调查出来,甚至也没有几个人真的见过,只听说他神功盖世,就算是五恶佛,任何一人拿出来也不是他的对手,我看大是欢喜佛虽然色迷心窍抢了阴珍珍,却也未必真的敢惹尊圣门的圣主,等十天之会一结事,大概就会马上逃回赤城山去。”

唐小峰几人都很年轻,又是借十大洞天中最没落的西玄山三天剑派的名义来到这里,自然没有多少人关注他们,除了那大是欢喜佛贪图徐丽蓉貌美,视线不时扫了过来,就只有尊圣门的“地皇”和三后在看着他们。

“地皇”玄闭户走上前来,冷笑道:“你们真是三天剑派的?”

白话嘻嘻笑道:“他们不是,我是,武射鹄是我爹,他们是我朋友。”

玄闭户却不认得白话,又想着这姓唐的小子身上带着五色笔,他自己出现在这里也好,省得再花心思找他,于是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徐丽蓉瞅了小姑娘一眼,在唐小峰身边低声道:“我们真的要跟她在这胡闹么?”

唐小峰笑道:“来都来了,还能怎办?”

反正只要十天之会没有结束,不管是那恶佛还是尊圣门都不会在这里惹出事端,实在不妙,趁早溜走就是。

他原本就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

除了这些人外,还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拄着拐杖的老太婆,白话说她是括苍山隐玄门的血婆婆,另一个则是戴着面纱的女子,看不清相貌,只知道她是来自十大洞天中排名第一的王屋山,别的就一概不知。

白话小声地道:“为了抢夺王屋山,这几年有好几个修仙门派相互血战,最近听说王屋山被一个叫天魔宗的魔道门派占了去,但这个门派里的每一个人都跟尊圣门的那个圣主一样神秘,竟是谁也弄不清她们是从哪冒出来的。”

唐小峰仔细看去,除了看出那天魔宗女子身材似乎不错,大约有二三十岁的样子,其他就真的看不出什么了。

各派坐定,茅山派宗师司马承桢踏前两步,朗声道:“今日大家难得齐聚一堂,还请诸位先听在下一言。”

“混天蜮”悦惚怪笑道:“司马先生莫非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向我等说教么?”

茅山派乃是天下道门之所宗,一向以降妖伏魔为己任,燚妖门内却尽是妖怪,恰好是茅山派要降的对象,两山自然是针锋相对。

“不敢,”司马承桢道,“只是近日神州大陆连番发生异变,长安、泰山、骑田岭等各处所在山塌地陷,神州之外,又有龙族时时窥视……”

“地皇”玄闭户怪笑道:“大家都是为圆峤秘境与白玉城而来,不是为了听阁下诸多废话,还是各自取出羲和杯,早些令十杯相会更好一些。”

司马承桢被连番打断,亦是无奈。

此时此刻,这殿中佛、道、妖各门齐聚,实是百年难得一遇,若在别处,大家撞在一起不先杀个你死我活已算难得,他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调停诸山,同为神州大陆当前的困境尽一份力,然而知易行难,大家都为十杯相会而来,谁也不想听他多说。

唐小峰更是知道,尊圣门原本就与龙族有着密切连系,门中的三后亦是螭龙所化,巴不得神州大陆各门各派杀个你死我活,又怎会愿意让司马承桢把话说下去?

唯一让唐小峰不解的是,龙族如此迫切地想要抢到五色笔,自然是因为当年轩辕黄帝逼迫龙族签下的神州契约依然作数,阴妙言等既是龙族,为什么却能够进入神州?

司马承桢拍了拍掌,几名茅山弟子抬了一个玉桌上来,他将袖子一指,一只羲和杯落在桌上,又道:“便请诸位各自将杯取出。”

悦惚、玄闭户、紫玄真人、血婆婆、黄岩大师、大师欢喜佛、玉风云、天魔宗蒙面女子逐一上前,各取一杯放在桌上,九只羲和杯俱都盛满天地灵气,萤光流溢。

紫玄真人淡淡地道:“还有一杯。”

“在我这。”白话翻了几个跟斗,落在殿中,她本就长得粉琢玉粉,又故意显摆,自然是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取出一杯,嘻嘻笑道:“听说这十个杯子会在一起,打开圆峤秘境的钥匙就会出现,是也不是?”

阴妙言笑道:“说是这般说,但到底是不是真有这回事,其实谁也不知,这圆峤秘境,可是从来没有打开过的。”

小姑娘眼珠子乱转:“可我又听说,圆峤秘境其实是打开过的,上古之时不去说它,便是在一千年前,便也曾打开过一次。”

紫玄真人皱眉道:“一千年前的事,又有几人知道?”

“都不知道么?”小姑娘一脸失望的样子,“我还以为这里有人修仙,有人修魔,有妖怪,有龙族,有谁活个千年以上,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玄闭户与三后脸色微变,玉风云皱眉道:“哪来的龙族?”

大是欢喜佛大笑道:“神州结界虽能阻止普通龙族进入,却不能阻住具有人类血统的龙族,有龙族在此,有何奇怪。”

玉风云冷笑道:“奇怪是不奇怪,只是藏得如此之深,不知有何用意?”

“混天蜮”悦惚亦是冷笑:“你玉家明明是妖,非要把自己当人,还不愿让他人知道,别人既然半人半龙,藏得深些又有何妨?”他并非是帮龙族说话,只不过是看玉家不顺眼罢了。

玉风云与悦惚怒目相视,唐小峰却想着:“原来人与龙生出来的混血是可以进入神州结界的,这就难怪了。尊圣门在神州藏得如此之深,如果不是一心想要抢夺五色笔,只怕也不会在我面前现出真身。”

紫玄真人淡淡地道:“不管修仙修魔,若是过了千年还未能证道,不是寿命耗尽,便是应劫而死,又有几人真能活到千年以上?妖族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至于龙族寿命虽长,却也不过就是千年左右,一千年前就算有人进过圆峤秘境,此时无人知道,亦不足为奇。”

白话嘻嘻笑道:“原来是这样啊。”

她将最后一只羲和杯放上玉桌,又拜啊拜:“金阙至尊玉皇大帝,龟山太妙王母娘娘,救苦救难观音菩萨,不起嗔恶阿闪如来,我可真想到圆峤秘境白玉仙城去看一看,你们可一定要让我如愿哟。”

阴妙言失笑道:“又是求仙又是求佛,你的愿望若是真的成了,你怎知是哪个帮了你?”

说话间,十只羲和杯灵气溢出,聚成一处,刹那间风云变色,鬼哭神嚎,又有天女散花,飘飘奇彩,令人为之惊诧。

阴妙言道:“莫非这次真的会成?”

司马承桢苦笑道:“我茅山宗从建宗起到现在,已有多次参加这十天之会,按以往所记,每次十杯相会都有这般异象,之后却很快就风消云散,十杯消失,回各自的洞天去了,到现在还没有一次成功过。”

白话嘿笑道:“说不定这次会有所不同。”

地面突然现出仙篆,聚成一团的灵气开始生出变化,先是快速旋转,又有如清莲一般节节开花,花香四溢,奇珠闪动,看得人眼花缭乱。

司马承桢动容道:“这次果然不同。”

众人精神一振,盯着流转的灵气,想知道它最终会变成怎样。

白话喃喃地道:“我听说将十大洞天的灵气聚于一处,便有可能出现一个叫玄天璧的宝物,这宝物便是打开圆峤秘境的钥匙,十天之会正是为此而设,只要拿着玄天璧,到了月圆之夜,在十大洞天中的任何一山都能打开通往圆峤秘境的神秘通道,进入白玉城中。且不说白玉城里有诸多宝物和可让人长生的蟠桃树,就算什么都没有,圆峤秘境乃是在五行之外,待在里面就能不老不死,不用应劫,让人有无限的时间修佛修道……是也不是?”

紫玄真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流转得越来越快的灵气,淡淡地道:“贫道听说的,亦是如此。”

“可是呢,”小姑娘似是天真,又似是随意地道,“十大洞天有十个,玄天璧却只有一个,万一它真的出现了,那它又归哪座山所有?”

没有人回答。

紫清殿内一片安静。

安静得就像是这小姑娘只是问了一个很无聊很无聊,无聊得让人根本懒得去回答的问题。

(上架后,目前定成更新一章,每章五六千字,更新跟以前一样,只是以前的两章并成一章,笨鸟有存稿的,可以保证绝不断更。)

(再次感谢天王小二黑、天王尒二黑?-_-、书剑秀才cyq、寒ぁ栤ゞ破魇、非街头诗人、海峡老头、hao77、avatars、可鉴、无所不炎、流浪在梦里、闲来无事1234、无双玄德、潇程、TTSA、幽眸、。凱旋。、圣龙元帅、小nei凯、直笔春秋、广西军团、、sa玉lala、tsukisama、不可忽视的蓝、室主人、苍熏、仙剑凌云、小雄韦伯、指点人生、单翼羽、∈猎人≌、okkk、云仙宝宝、天下1霸图、虾丝、孙一千、我是贼头、渺渺俗尘、chwhyesno、wokkk等书友的大力。)

各种异象层出不穷,慢慢地,十只羲和杯全都浮了起来,伴随着来自十大洞天的灵气快速变化,终于变成了一块洁白无瑕的玉璧。

在场的基本都是神州大陆有名人物,一眼就看出这玉璧宝气冲霄,绝非凡物。

种有蟠桃树的白玉城。

处于五行之外,待在其中就可让人不老不死的圆峤秘境。

通往圆峤秘境的玄天璧。

静,依旧是异样的静。

虽然他们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圆峤秘境,但上万年来,十天之会每百年举办一次,玄天璧却始终没有出现过。

在他们心中,本是以为,就算这次也很难是个例外。

然而,玄天璧竟然真的出现了。

玄天璧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悬浮着,转动着,发出一道道神秘莫测的光晕。

这光晕是如此的神奇,如此的诱人,仿佛一位凌波舞动的裸女,用千娇百媚的姿势勾引着岸边的每一个男子。

最先说话的是黄岩大师。

黄岩大师乃是在罗浮山上修行了数百年之久的得道高僧,对诱惑的抵抗力自然要比别人好些。

他念声悠长的佛号,缓缓道:“玄天璧既已出现,不如……”

他话还没说完,却听一声尖叫:“不要抢!”

尖叫的是个小姑娘。

她实在是不应该叫的。

虽然玄天璧只有一个,虽然这里有这么多人,一个玄天璧怎么也不够分,就好像楼上有一个美女,楼下却有一大伙男人,每个男人都想要她的处,能够得到的自然只有一个。

但在这里的,或是得道高僧,或是奇人异士,大家都是文明人,只要静下来,大家商量一下,总能想出和平解决的办法。

但是小姑娘叫了。

她叫的是“不要抢”。

明明还没有人开始抢,但随着她这一叫,每个人都下意识地认为有人开始抢了。

我是文明人……但是别人也是么?

刹那间,罡气、妖气、剑气,再加上各种仙术,各种法宝,全都涌了出来。紫清殿一下子就四分五裂,杀招与绝学层出不穷。

这是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恶战……

就在云锦山上的“文明人”为了玄天璧抢得头破血流的时候,远处的天空中,有四个人正坐在云端上,兴致勃勃地观赏着。

一个是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好少年。

一个是天真可爱、从来不做坏事的小姑娘。

一个既不自恋又不臭美的美娇娘。

一个偶尔也会很聪明很聪明的伍柳仙宗弟子。

“哇,”小姑娘拍着掌,“厉害厉害,大家都好厉害……这个是化玉神功第八重‘九玉重阳’,哇哇哇哇,‘九玉重阳’被人接下了,原来青城派掌门已经练成了青城派的最强杀招‘洞玄七星灵宝剑’……看,快看,大是欢喜佛的‘法轮常轮’,大悲弥勒僧的‘千悲咒’……哇哇哇哇哇,黄岩秃驴也好厉害,那不是大日如来三昧印么?哇哇哇哇哇哇哇……”

其他三人拿眼睛斜她。

突然间,一道血影破围而出,抢了玄天璧就走。

“血婆婆,竟然是血婆婆,”小姑娘大叫,“最先抢到玄天璧的竟然是隐玄门的血婆婆,哎呀呀,他们追错人了,那是血婆婆的‘血影分身’……”

七道闪电破空而下,先是现出七个少女,紧接着,这七个少女又都化作七只妖兽,替血婆婆挡住追兵。

“隐玄七女,”小姑娘啧啧地道,“隐玄七女也出现了。”

然而,隐玄七女虽然暂时挡住追兵,暗处却突然窜出一个黑影,先是给了血婆婆一掌,然后抢了玄天璧就跑。

燚妖门的“混天蜮”悦惚、“血颜花”卢娇娇,“冷钦原”血鸯、“狂腓力”度藏、“离朱蜼”李雀、“载天蛇”白仞等率着大妖小妖拼死护着那人,且战且退。

白话叹道:“原来委羽山燚妖门门主司天恶到了,果然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司天恶抢了玄天璧飞向天际,群雄疾追不舍,没过几下,云锦山便已人去山空,连那些茅山弟子都追着燚妖门的一众妖怪去了。

白话道:“可惜,可惜,没得看了。”

徐丽蓉瞅她一眼:“你不是也要去找圆峤秘境么?怎的却在这里看着他们将玄天璧抢走?”

白话嘿嘿一笑:“你们跟我来。”

他们飞回山头,此时,紫清殿早已崩成不知什么样子,到处一片坑洼,十大洞天各派高手一团混战,没有把整个云锦山给毁去,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卞璧道:“这个是……”

在他们面前,一团清清淡淡的灵气正不断流转,慢慢地凝聚成形,化作一个晶莹的玉璧。

小姑娘得意地道:“什么叫买椟还珠?他们那个,就叫买椟还珠,为了一个无用的东西打得头破血流,真是笨死了。”

徐丽蓉轻叹一声:“原来这个才是玄天璧?”

“无中生有谓之玄,”小姑娘道,“他们抢的那个,只不过是十个羲和杯合在一起变出来的空壳,这个,才是结合了十大洞天百年之灵气凝聚而成的玄天璧。”

唐小峰笑道:“难怪你要骗他们大打出手。”

这丫头果然不愧是“鬼见愁”,谁看到她都得发愁。

白话嘻嘻笑道:“那些家伙全是些笨蛋……”

话音未了,身后却传来轻轻淡淡的声音:“那也未必。”

四人蓦一回头,竟看到一个身穿紫袍的道者冷冷地立在那里。

“宝仙九室之天”、青城剑派、紫玄真人!

其他人都追着燚妖门门主司天恶去了,他却是折而复返。

白话道:“你一早就知道那个不是玄天璧?”

紫玄真人淡淡地道:“本派传承,上千年亦是不止,首任宗师乃是夏朝散仙,传下了一些典籍,对这圆峤秘境与玄天璧之事,知道的远比别人多些。圆峤秘境固然已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但这玄天璧,其实却在夏禹之后方才出现,这十天之会,也并非举办了上万年之久,甚至连三千年都还不到。只不过是春秋前既无史书传下,与圆峤秘境有关之事又皆是秘密,因而没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真相罢了。”

白话道:“你既然知道那玄天璧是假的,却还跟他们战了一场。”

紫玄真人冷笑道:“不让他们去抢假的玄天璧,我又怎有机会来寻真的玄天璧?”

唐小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看来这世上,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想的那么笨。”

小姑娘嘻嘻笑道:“要是每个人都笨成那样,那岂非无趣得很?”

紫玄真人双手负后,清清冷冷地看着他们:“本派自有与圆峤秘境有关的典籍传下,固能知道玄天璧真假,你们却是从何得知?”

白话回身抓住已经成形的玄天璧,抱在胸前,依旧是嬉皮笑脸:“我知道的比你要多得多,但我不告诉你。”

唐小峰心想,这丫头看来真的是知道很多,如果不是她,不管是真的玄天璧还是假的玄天璧,只怕都不会出现。

紫玄真人挚出长剑,冷笑道:“说与不说,都是一样。”

白话脸色苍白:“道长难道是要杀我们?就为了这东西?就为了一个身外之物,道长难道就要杀人?”

唐小峰使劲摇头:“不不,你弄错了,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青城剑派可是神州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人家可是青城剑派的掌门,掌门啊,怎会跟我们这些后生晚辈计较?”

白话道:“那他为何要拔出剑来?”

“人家堂堂一派之主,自然要照顾我们这些后辈,他拔剑的意思是,不管谁要为难我们,他都会拼死保护我们的,这才是名门大派、一代宗师所拥有的气度,知道了么?”

“原来是这样,”卞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着紫玄真人,“害我吓了一跳,差点把道长当坏人。”

紫玄真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徐丽蓉淡淡地道:“也许道长也想要玄天璧呢?”

白话嘻嘻笑道:“但他如此身份,怎么会跟我们这些小辈抢?”

徐丽蓉道:“也许他不但要抢玄天璧,还生怕我们把他抢了玄天璧的事宣扬出去,想着要杀人灭口呢?”

卞璧失笑道:“这怎么可能?道长不是这样的人。”

唐小峰使劲点头:“没错,这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他不但不会这样做,还会帮我们隐瞒,是不是?”

白话拍着掌道:“没错,我就知道道长是个好人。”

卞璧道:“其实我们可以邀道长和我们一起,带着玄天璧去找圆峤秘境,道长见多识广,肯定能够帮上我们。”

唐小峰和白话觉得卞璧这句话有些不太好接,一下子就冷了场。徐丽蓉沉默半晌,看向卞璧:“你是在跟他们一起讽刺道长……还是在说真的?”

卞璧:“啊?”

唐小峰、白话:“……”

他们刚才就有些奇怪,这家伙什么时候思路变得这么敏捷,居然会跟他们一唱一和了?

紫玄真人的脸色越来越青,忽地一声怒叱:“受死。”

剑光一闪,势若游龙,一剑刺向卞璧……跟其他三人的冷嘲热讽、满脸嘲笑比起来,这小子一脸憨厚着说出来的话,反更让他觉得分外的挖苦和刺耳。

好人总是没有好报……

卞璧完全没想到紫玄真人说出手就出手,眼见面前剑光暴散,竟是无法反应过来。

却听“锵”的一声,唐小峰脚步一错,直接替他将剑光挡了回去。

紫玄真人心中一惊,他本以为这脑袋很大、身材比例稍有些不协调的少年道士必定会死在自己这招“夺命游龙”之下,没想到他身边那个少年反应竟是如此之快。

唐小峰却也被震得手臂发麻,心想这家伙果然不愧是青城剑派之掌门。

徐丽蓉身子一窜,化作火灵直扑而去,紫玄真人见火势汹涌,倒踩禹步,飞剑霹雳般刺向徐丽蓉。

卞璧勃然大怒:“堂堂一派之主,竟是如此小人。”宝剑出鞘,挟着凌厉罡气真取紫玄真人心脏,途中剑势连生变化。

紫玄真人目光一闪:“丹霞七剑?”这小子竟是来自伍柳仙宗?

他飞剑一折,连出七剑挡住卞璧的凌厉罡气。

那少女化作的炎炎烈焰却也扑至,他不得不连退三步,待要重整阵势,烈焰中却又刺出黑色剑光。

唐小峰破焰而出,墨虹剑划出道道剑花。

紫玄真人只好再退。

头上却传来嘻嘻笑声:“恶道看鞭。”

那头上扎着两个荷包的小姑娘手持绳索,卷出道道圈影。

紫玄真人开始发现自己小看了这些后生晚辈,这四个人借着三天剑派的名义出现在这里,却没有一个真的来自三天剑派。

他本以为能够轻轻松松解决掉他们,却没想到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唐小峰与白话故意激他,让他心浮气燥,再招招抢攻,让他空有一身绝学,竟是缓不过气来。

紫玄真人面现怒容,手腕连抖,剑化七星,七道光芒交错回旋,将四人全都卷了进去。

白话笑道:“洞玄七星灵宝剑?”说话间,绳子连抽,竟将七星挡了下来。

青城派乃是著名的道家仙剑门派。

道家的心法与剑术讲究的是心平气和。

然而,此时的紫玄真人想的是杀人灭口,不但要抢玄天璧,亦要让这几个少年全都死在这里,心中不免有鬼。

心中有鬼,自然难以平心静气,心气不平,便易动怒。

心既乱了,剑法如何不乱?

他枉为一派掌门,此时此刻面对着唐小峰等人,竟是连反击都成问题。

眼见自己的洞玄七星灵宝剑竟然被这小姑娘闪电般接了下去,又有黑色剑光、炎炎烈焰、凌厉罡气卷来,他心知再不逃只怕是真的会死在这里,只得袖子一拂,以道家罡气挡住脑袋很大的少年道士,飞剑一甩,直取那美丽女子的要害,自己抽身便走。

徐丽蓉却对冲向自己的飞剑看也不看,一招轰在紫玄真人背上,直轰得他皮开肉绽。

唐小峰却是心有灵犀般回身截剑,双剑相交,紫玄真人的飞剑竟是锵然断去。

紫玄真人喷出一口鲜血,掠下山去,消失不见。

“可惜,可惜,”白话收起绳索,“被他给逃了。”

徐丽蓉落在地上,取出小镜子左看右看,见秀发未乱,放下心来,道:“毕竟是一派宗师,哪有这般容易死在我们手中?”

卞璧恨恨地道:“亏他如此身份,还不如那些卑鄙小人。”

“快走快走,别又有谁折了回来。”

徐丽蓉修的是《炎经》,卞璧虽然用剑,练的却是道家罡气,白话鬼也不知道她到底修的是什么。四人之中,唯有唐小峰修的是御剑之道,剑遁最快,于是赶紧分出剑光,载了他们遁空而去,刹那间消失不见。

傍晚时,唐小峰等人已经远离了云锦山。

卞璧问:“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白话直接把玄天璧塞给卞璧:“拿着。”

卞璧怔怔地接了过来。

白话道:“只要持着玄天璧,月圆之夜,不管在十大洞天中的任何一山都能打开通往圆峤秘境的神秘通道,不过这个月的月圆之夜已经过了,只能等下个月再说,这段时间里,玄天璧先放你这。”

卞璧疑惑地问:“为什么不放你自己这?”

白话挠着头:“我怕月亮把它弄丢了。”

“我可以帮你……”

“小心保管,”小姑娘瞪着卞璧,“不要让它被人偷了,尤其是要小心那些姓唐的人,千万小心。”

卞璧:“喔。”

我就有那么不值得信赖么?

他在心中忖道:“虽说跟原本的打算很不一样,但不管怎样,我已经在云锦山出现过,不管是尊圣门还是那个叫微微的丫头,都不会再在岭南搜我。我怕的是他们找上家门口,把爹娘跟姐姐连累了,并非真的就不敢跟他们作对。”

他道:“既然只有在十大洞天才能打开通往圆峤秘境的仙道,我们不如先选好一山,这二十多天里便躲在附近深山里用功?”

白话嘻嘻笑道:“我想的也是这样。”

徐丽蓉问:“哪座山?”

白话眼珠子转动:“王屋山有天魔宗,委羽山有燚妖门,句曲山有茅山宗,都是把整座山给占了,赤城山的五佛宗、括苍山的隐玄门其实都不是什么大派,人数不多,我们可以悄悄潜入山中,但五恶佛和血婆婆可都不是好惹的。最佳之处莫若‘朱明辉真之天’的罗浮山,罗浮山原本就是佛教胜地,香火旺盛,天天都有信徒上山,那十八个秃驴也只是各持一寺,并非霸道地把整个罗浮山都封了……”

“不行。”

罗浮山乃是岭南第一大山,他可不想再把敌人往家门口引。

白话想了想,道:“我们借用过三天剑派的名头,西玄山还是不要去的好,看来就只有去‘太玄总真之天’的西城山了。玉家虽是妖族,却向来隐于人类之中,平日低调的很,当地百姓也只把他们当成普通世家,我们藏在附近,只要不去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来管我们。”

唐小峰与徐丽蓉对望一眼,唐小峰笑道:“既然如此,天一亮我们就去西城山好了。”

当天夜里休息的时候,白话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消失得无影无影,而是往唐小峰的怀里钻。

“你干什么?”唐小峰看她。想勾引我?你是不是太小了点?

白话瞪他:“是你答应了月亮,让她醒来后可以看到你。”

呃,那不是随便说说吗?

天渐渐黑了,月亮移上树梢。

沉沉睡去的小姑娘,又慢悠悠地醒了过来,搓着眼睛,抬头看着将她搂在怀中的少年。明明就是同一个人,不过就是分了白天黑夜,但给唐小峰的感觉,她们似乎又真的不是一个人。

“嗨,”他冲着小姑娘嘿笑,“又见面了。”

月亮疑惑地看着他:“你……是谁?”

唐小峰等一路往西城山飞去。

离下一个月圆之夜还有二十多日,他们自然不急,一路上,他们不时打斗练功,彼此交流。四人所学完全不同,其中卞璧虽然经验欠缺,根底却是最好,白话所学最杂,感觉什么都会一点,谁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她到底是从哪学来的。

但是真正厉害的还是月亮。

有几个晚上,月亮出现后,见他们练功练得起劲,也加入进来。

徐丽蓉与卞璧两人联手,竟然打不过她一个。

“在东海,你和紫绡是怎么打败她的?”亲眼见证月亮的本事后,徐丽蓉看着唐小峰,只觉难以置信。

唐小峰苦笑……在东海时,他与月亮一共遇到两次,第一次是在轩辕国地底,他带着阴若花被月亮撞上,结果是惨败而逃。

第二次则是在逃出长生宫后,他与颜紫绡两人联手,最终才抓到月亮的一个小小失误,就算那样,颜紫绡还牺牲了一条手臂。

虽然是同一个身体,但是在晚上出现的“月亮”,比起在白天出现的白话实在是厉害了不知多少。白话不但机灵,而且所学极杂,打起来,不会输给唐小峰、徐丽蓉、卞璧中的任何一人,但她的招式和功法他们至少看得懂。

月亮的功法原本就神秘莫测,也没有什么特定招式,经常是想到一处是一处,但她就是会莫名其妙地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让他们知道自己败了,却完全弄不懂自己是怎么败的。

徐丽蓉依旧不信这小女孩厉害到这种地步,要夫君也加入战团。

唐小峰却是知道,就算他与徐、卞二人联手,也仍然不会是月亮的敌手。

要想跟月亮打,只能是两个人……他与颜紫绡两个人。

只有他与颜紫绡两个人联手,才有可能胜过月亮,多一个人没用,少一个人不行。

这并不是说颜紫绡的剑术真的就超出徐丽蓉和卞璧那么多,而是因为,月亮的功法主要是一个“玄”字,就是因为应了这个“玄”字,她才让人看不穿,看不透,与她交手,感觉就像是在梦里跟不真实的敌人死战一般。

然而“长通元妙之机”的颜紫绡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看破她的“玄”。

只有颜紫绡那敏锐至极的洞察力、能够创造出“星空倒转”这种阴阳互换的奇招的创造力,再加上他与颜紫绡独处三年、彼此相知的心有灵犀,才有可能制住月亮的“玄”,从而找出取胜的机会。

只是,月亮虽然厉害,但她的记忆似乎很有问题,有时醒来会记得唐小峰等人,有时候却完全记不得他们是谁。

甚至有一次,她一看到唐小峰就向他出手,等唐小峰逃了好一阵,她才想起来这里不是东海,她也不用再杀他,于是又静静地飘在那里,无辜地睁着眼睛,让唐小峰毫无办法。

“月亮就是这个样子的。”白话说。

就是这样子的啊……

唐小峰坐在地上,郁闷地敲着身边的石头……敲死你,敲死你……

此时,他们坐在江边,徐丽蓉正对着水中倒影顾影自怜……她经常都是这个样子,连白话和卞璧都已经习惯了。

另一边,觉得自己连一个小女孩都打不过的卞璧正在发狠练剑。

就在这时,从上游飘下来一艘船,艘上坐着一个老太婆,在她身后分立着七个戴着面纱的少女。

这七个少女年纪大约要比唐小峰和卞璧大上一些,但绝不会大上多少,一个个体态窈窕,安静沉默。

白话眯着眼睛:“血婆婆?!”

唐小峰眼睛发亮:“隐玄七女?”

卞璧跳了过来,看着船上的七个少女,咬了咬牙,就要跃过去拦住她们。

唐小峰跃了起来,将他按住:“你做什么?”

卞璧道:“我要去问问她们是不是姓卞。”

唐小峰没好气地道:“她们有七个,你的姐姐也有七个,她们就是你姐姐了?”

卞璧道:“不问怎么知道?”

说话间,船已漂了下去。

下游处拦着几艘战轲,一名将领立在轲头,朝血婆婆和隐玄七女叱道:“此河已经封锁,无关船只,禁止通行。”

神州大陆山川崩裂,鬼怪尽出,英国公之后徐承志因“国家将亡,必生妖孽;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以反周复唐之名,在小瀛山起兵,剑指洛阳,天下群雄纷纷响应。

这些战舰,便是被调去围剿小瀛山的水师。

战轲拦江,血婆婆却是一声冷笑,在她身后,隐玄七女纵身而起,化作七只妖兽扑了上去,单从外形看去,这七兽分别是一蛇、一龙、一貉、一兔、一狐、一虎、一豹,俱是凶恶异常,又时不时地飘来飘去,若隐若现。

唐小峰取出灵气罗盘,发现盘上指针晃得厉害。

轲上兵士大惊,纷纷射箭,却拿她们毫无办法。

战轲纷纷沉没,鲜血染红江水。

七女变回人身,落在血婆婆身后,船只依旧顺流而下,很快就消失而去。

“看到了么?你的几个姐姐要是真有她们这么厉害,谁还劫得走她们?”

卞璧挠着头,道:“也对。”

白话却嘿嘿笑道:“未必,未必。”

“为何未必?”

白话道:“你可知道,隐玄门出了多少代的隐玄七女?数不胜数,且每一代都是不多不少,正好七个。单以功法而论,这世上确实不可能有谁一下子变得厉害起来,但在东海时,阴若花离开轩辕国后,为什么突然就厉害了许多?”

“她体内原本就有先天灵气,又得了轩辕剑这种神器,自然会变得厉害起来。但刚才那七位姑娘身上绝没有轩辕剑又或是射日弓这等神器,要是有的话,我不可能不知道。”

他好歹也是一名铸剑师,那七个少女要是真使用了轩辕剑那种级别的神器,他肯定看得出来。

白话道:“神器这种东西可不是满大街都捡得到的,她们当然没有,但这世上并非只有神器才能让人一下子厉害起来,还有一种术法,也同样能够让人变得厉害。”

卞璧问:“什么术法?”

白话道:“鬼神之术……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神打’。”

徐丽蓉也飘了过来,淡淡地道:“召神唤鬼这种事本身不足为奇,但是真正的‘神打’,连我也不曾见过,除了那些装神弄鬼骗钱的家伙。”

白话嘻嘻笑道:“普通的召神符咒又或是五鬼之术,不过是暂时将鬼神请来帮帮忙,就算要付出些许代价,只要控制得好,也就不会有事。‘神打’却是以自身为鼎,请来鬼神附体,虽然能够一下子就变得厉害,对身体却是损伤极大,修为浅的立毙当场,修为深的亦是不免减寿,所以,若非迫不得已,没有谁愿意学它,更没有几人愿意用它。”

又道:“神打虽然极其伤身,但有一种人却是例外,你们可知是哪种人?”

唐小峰若有所思:“体内有先天灵气的人?”

“对头,”白话拍掌道,“体内拥有先天灵气的人多半都是神仙转世,他们上一世原本就是仙神,只不过是因为触犯天条又或是为了完成劫数,这才谪到人界,灵气迫人,慧根独具,这种人有先天灵气保护,附体的鬼神伤得了别人,却是伤不到他们,反可以在先天灵气的帮助下变得更加强大。只不过,体内拥有先天灵气的人极是难找,莫说是转世仙神,就是那些几世积德又或是地仙转劫的孩童便已经是可遇不可求,不知有多少修仙门派抢着要。”

“拥有先天灵气的人很难找么?”唐小峰耸耸肩,“可我总觉得自己走在路上都可以随便撞死几个。”

白话没好气地道:“那是因为你姐是……”

唐小峰盯着她:“我姐是什么?”

白话发现自己失口,呵呵笑道:“没什么,我是想说,那是你运气好,要不然你以为这种人真的随便捡啊?”

唐小峰依旧盯着她……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确实,他之所以觉得像这种转世天仙满街都是,那也只是因为他姐姐就是统御天下群芳的百花仙子,他身边的这些美眉基本上也都是花神。事实上,除了这些花神,其他拥有先天灵气的人他一个也没遇到过,就算遇到他也不可能知道,像这种转世仙神原本就非常少见,只不过非常凑巧的,十几年前恰好有一大批谪下人间,而其中一个、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正好是他姐姐。

他在心中忖道:“这丫头到我家找过我……她见到了我姐……”

她知道我姐就是百花仙子!

她到底还知道什么?

唐小峰在心里犯着嘀咕,卞璧却更想知道与隐玄七女有关的事,问:“那七位姑娘难道便会‘神打’?”

“她们会的不是神打,”白话道,“隐玄门收集有上古时期七只凶兽的兽魂,这七魂可以藉着某种仪式附身在七名隐玄门弟子身上,让她们化身成上古神兽,这种变身对普通的隐玄门弟子伤害极大,固而每一代的隐玄七女在兽魂附身后,往往便只能活个六七年,这种兽魂会一直在她们体内,直至她们死亡为止。刚才那七个虽然体内有先天灵气,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保护好她们,但也不可能没有损害,能够活个十几二十年,已经算是不错了。”

徐丽蓉道:“既然如此,她们为何肯让兽魂进入她们体内?”

“你以为她们有得选择么?”白话道,“隐玄门除了这七个兽魂之外,还擅长血咒,历代的隐玄门门主就是从外头强行掳来有慧根的女孩,给她们种下血咒,让她们不得不听从命令。让兽魂进入她们体内,她们还可以活个几年,否则单是她们身体里的血咒就可以把她们折磨死。”

卞璧大怒:“那些人怎么可以这样做?”

白话哂道:“隐玄门原本就是魔道,做出这种事有什么好奇怪的?就算是名门大派,也经常会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比如看中了哪个极具慧根的孩子,就故意用术法把那孩子弄得假死,再装成道士或者高僧骗那家人说有仙方可以把孩子救活,只不过要把那孩子带到仙山消灾解厄,十几年后才能回家,那家人以为孩子真的病死,死马当成活马医,只好认命,不然的话,谁会真的肯将自己的孩子送去当道士、当和尚?只不过名门大派做得好些,等那孩子打下根基,道术有成后,总会让他回家认亲就是。”

卞璧怔在那里……他就是这样被人带走的。

徐丽蓉道:“这么说,就算那七个傻妞是近期被人掳走,亦有可能藉着兽魂一下子就变得厉害起来?”

白话道:“嗯,可能,很有可能。”

卞璧道:“我去找她们。”

他就这样踏着江水往血婆婆和隐玄七女追去。

唐小峰在心中想道:“人数一样,又都是花神,年纪也差不多,看来那隐玄七女真有可能是卞璧的七个姐姐……”

白话却低笑道:“说是这么说,其实我觉得,隐玄七女应该不是他被掳走的七个姐姐。”

徐丽蓉道:“为何?”

白话道:“就算拥有先天灵气,也起码要用上半年时间才能将兽魂种入体内,跟他几个姐姐被掳走的时间根本对不上,况且隐玄门既是魔道,掳人之后,必定会假借天灾又或是其它手段将那家人杀尽杀绝,让她们有家归不得,卞大哥的家人却都还活着,还有……”

“还有刚才那七位姑娘毁船杀人时毫不犹豫,她们是杀惯了人的,他的七个姐姐以前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家小姐,就算体内被种下兽魂,也不至于在这短短一两个月里,就变得这般视人命如草芥?”

小姑娘笑道:“对头。”

唐小峰见卞璧去得远了,道:“不管怎样,还是追上去看看,不弄个清楚,我看他也不肯罢休。”

他纵着剑光,载上白话和徐丽蓉,朝卞璧疾追而去。

江的下游是一座繁华大城。

江水从城中穿过,两岸阁楼遍地,热闹非常。

中原的大都市原非岭南那种地方可比,更不是东海那种一岛一城便可自称一国的化外之地可以相提并论。唐小峰还是第一次逛这种地方,见到处都是青楼赌场,妖艳女子倚楼甩帕,文人雅士三两成群。

天还未黑,江上便已铺满灯船,挂满花灯,金乌一落,花灯逐一燃起,由少而多,直至万万千千,看得人眼花缭乱。

然后便是莺歌燕舞,欢笑连连。

唐小峰低头一看,见身边的小姑娘走个路都摇摇晃晃的,连打呵欠。

他抬头看向天空……月亮要出来了么?

“我背你。”他背对着小姑娘弯下腰来。

小姑娘也不客气,就这样爬到他背上,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里。”卞璧指着江上,一条小船驶了过去。

隐玄七女便在那艘船上,血婆婆却不知去了哪里,小船停在一座楼船前方,她们登上楼船。

那楼船装饰华丽,张灯结彩,是做什么用的,让人一看便知。

唐小峰低笑道:“这七位姑娘莫非是……”

卞璧回过头来,狠狠地瞪着他。

唐小峰干咳一声:“莫非是卖艺不卖身?”喂喂,她们又不见得就是你姐姐,你紧张什么?

话又说回来,那种地方可还从来没有去过……

他拍着卞璧的肩:“走,我们一起去逛……去找那七位姑娘,向她们问清楚来。”

卞璧犹豫地道:

“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唐小峰义正严辞,“万一她们真的是你的几个姐姐,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她们进入这种烟花之地,供人玩乐?就算她们不是你姐姐,你就没有一点正义感,没有一点同情心?你就没有……”

“是你自己想去吧?”徐丽蓉狠狠地瞪着他。

“怎么可能?”唐小峰大义凛然,“我怎么会去这种地方?我是为朋友两肋插刀,我要是不陪他去的话,他一个人敢去么?”

卞璧难为情地挠着头:“确实不敢。”

“看吧,”唐小峰道,“我这是在陪着朋友跳火坑,做人做到我这份上,还有什么话说?”

徐丽蓉死死地盯着他:“我跟你一起去。”

唐小峰干咳一声:“你去做什么?”谁会喜欢自己老婆去那种地方?

徐丽蓉轻叹一声,抚着俏丽脸蛋:“我这是陪着夫君跳火坑,做妻子做到我这份上,还有什么话说?”

徐丽蓉决定下来的事,就算是唐小峰也毫无办法。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自然不好飞来飞去,于是便租了一只小船,载着他们往那座楼船驶去。

唐时风气本就开放,这种烟花之地更加无所忌讳,花船上尽是些打尽骂俏、行欢作乐的歌女妓女,有许多上身更是只穿着一件诃子甚至是一件抹胸,看得卞璧满脸通红。

唐小峰心想,外头山川崩裂,鬼怪尽出,这里却依旧歌舞升平,这算不算是“商女不知亡国恨”?

楼船竟有五层之高,舷上正门书着“金柳地”三字,他们登上甲板,两名男子却将他们拦了下来。唐小峰笑道:“这里莫非不欢迎客人么?”

那两人疑惑地看着登船的这伙人……一个嬉皮笑脸、背上还背着小女孩的少年,一个美得不可思议,只怕连楼里那些姑娘加起来都比不上的少女,一个穿着道袍,背插宝剑的小道士!

对于这种地方来说,这样的组合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其中一名男子瞪了一眼:“这地方不是谁都可以进的。”

唐小峰嘿嘿一笑,随手取出一块金锭塞过去:“这样行么?”

那人冷笑道:“有钱了不起么?”

唐小峰睁大眼睛……不就是青楼么?有钱也不让进?

在上一世看的穿越小说里,像这样的家伙不都是刚开始狗眼看人低,塞了钱就满脸堆笑的么?现实和小说差别就有这么大?

另一人淡淡地道:“若非常客,便只有带着金柳地发出的请柬的贵人,方可让进。”

唐小峰暗骂:“,居然还搞vip!”

徐丽蓉眉头一挑,性子正要发作,身后却传来清清淡淡的声音:“他们是我请来的客人。”

三人回头看去,这才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

唐小峰暗吃一惊,与徐丽蓉对望一眼……他们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到他们身后的。

“原来是田大人的朋友,何不早说?何不早说?”那两人赶紧让开。

唐小峰叹气……别人是人,他们也是人,他们好歹还拿出金锭来,差别怎就这么大?

锦袍男子带着他们进入楼船。

“多谢,多谢。”

锦袍男子笑道:“几位莫非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

锦袍男子道:“以后碰到有人拦着,也不用拿钱出来,自称一声小爷,大骂过去,又或是甩他们几个耳光,他们自然就老实了。这些人看门看久了,达官贵人见得多了,就真以为自己也比普通人高上一等。”

又道:“其实这地方的姑娘也不见得就比别处漂亮,只不过是地方做得够大,又故意弄些规矩,让人觉得要想上这艘船光有钱还是不成,还得有身份才成,其实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故意把档次做高,好赚更多的钱罢了。你动不动塞金子塞银子,别人一看就知道你若不是商贾,就是乡下土财主,反把你看得轻了,你若故意装些清高,或是狂妄一些,别人摸不着你的路子,反不敢轻易得罪。”

唐小峰虚心接受:“原来如此。”

果然是三人行,必有我师。

一个打扮得极是妖治的女人前来招呼,对这锦袍男子殷勤至极,锦袍男子就在大厅挑了一张桌子,招呼他们坐下。唐小峰把依旧熟睡的小女孩改抱在腿上,锦袍男子道:“见面即是有缘,三位的一切费用只管包在本人身上便是。”

卞璧道:“那怎么好意思?”

男子笑道:“何必客气?”

唐小峰一边道谢,一边却与徐丽蓉再次对望一眼……这世上绝没有无缘无故的殷勤,这人对他们若不是有所求,那就必定是有所图。

几名女子翩翩行来,坐在唐小峰与卞璧身边,百般挑逗,卞璧满脸通红,动都不敢动一下。唐小峰脸虽不红,却也不动。

旁边女子在他耳边娇笑道:“公子为何这般拘束?莫非你也跟那道士一样,只吃素、不吃荤?”

唐小峰嘻嘻笑道:“你弄错了,道士不吃五谷,和尚才不吃荤。我倒不是不吃荤,只不过是娘子看得紧,虽有贼心,却没贼胆。”

他往徐丽蓉指了指,那女子看向徐丽蓉,讪讪地笑了一笑。其实徐丽蓉也没有怎的,只是清清冷冷地坐在那里,但却像是带刺玫瑰,竟让人不敢惹她。

那女子瞅了唐小峰一眼,恨恨地想,把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娘子带到这种地方,你是来玩乐的,还是来踢场的?

周围尽是些千娇百媚的女子,徐丽蓉却像是群星拱着的一轮明月,仅仅只是坐在那里,便最是惊艳与显眼,连那些左拥右抱的男客也时不时地看了过来,让那些女子一个个的羡慕嫉妒恨。

锦袍男子笑着摆了摆手,让来到桌旁的这几个女子离开。

“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锦袍男子道:“田嗣皇,嗣子的嗣,羲皇的皇!”

“好名字。”

田嗣皇道:“过奖。”

唐小峰还想说话,要借着聊天探探他的来历,斜对面的卞璧却脸色一变,看向门口处。唐、徐二人同时回头,然后便看到一人阴沉着脸,大跨步地走了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伙青年,这些人有意无意间,便将他们围在中间。

楼船本就极大,宾客又多,也没有人注意到有何不对劲的地方。

那人虽然只是穿着绫罗长衫,唐小峰等人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乌龟就算脱了壳,它也变不成鱼。

唐小峰叹气:“天下大乱,连风气都变得坏了,修真之人也逛青楼?”

田嗣皇笑道:“莫非是青城派紫玄道长?”

紫玄真人本是脱了道袍,换了普通衣衫,没想到还是被人一眼认出,不由将视线从唐小峰、徐丽蓉、卞璧三人身上移开,转看向锦袍男子。

锦袍男子却又看向他带来的那些青年,长叹道:“青城十五剑?”

紫玄真人脸色微变,他本为抢玄天璧而来,却又不想让人知道,却没想到刚一现身就被人叫破,他沉声道:“阁下何人?”

锦袍男子微笑:“田嗣皇,嗣子的嗣,羲皇的皇!”

紫玄真人皱了皱眉……他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田嗣皇道:“青城派一向斩妖除魔,乃是人间正道,道长此来,想必亦是为了诛邪除恶?”

紫玄真人淡淡地“嗯”了一声。

卞璧与徐丽蓉冷笑,唐小峰却是怪笑。

紫玄真人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田嗣皇笑道:“纵有要事,亦不急这一时,道长请坐。”

紫玄真人阴沉着脸,就在唐小峰与卞璧之间坐了下来。

二楼阶台之上本有歌舞,先有几位少女翩翩起舞,舞动间衣裳渐解,粉肌雪股,春光外露,随着几声弦响,大厅忽地安静下来,人人抬头观看。

田嗣皇笑道:“绫梦妃子要出场了。”

说话声中,乐声由轻而重,一名高髻女子袅娜行出,动作轻盈,仿佛绝美,却又以湘妃竹扇半掩娇容,周围少女只着抹胸短裙,跳着艳舞,她却穿着紫色深衣,慵慵懒懒地舞了一圈,反更显撩人,虽然依旧无法见她全颜,但那美妙的体态,纤纤的玉指,稍露又遮的脸蛋,无一处不让人觉得她美到极致。

徐丽蓉虽觉这女人再美亦不可能胜过自己,但看到唐小峰与卞璧都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着,连呼吸都似停住,心里亦不由得一阵气馁。

她虽貌美,似这般的举止传情,撩人舞姿,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来的。

高髻女子斜倚竹栏,似觉热了,衣襟稍解,胸脯微露,又将竹扇轻挥,不轻意间露出宜嗔宜喜的俏丽容颜,又似是害羞,赶紧以竹扇遮了。

只是这短短的一个亮相,反将人看得痴了。

连徐丽蓉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确是一个美人,就算比不上自己,也绝不会相差太多,但她将音乐、伴舞,以及那明明不曾露出多少,却紧紧抓住男人目光的撩人身姿结合在一起,竟让人从一开始就觉得她美得有若天上仙子,而她微一露颜,亦不曾让人失望,自自然然地,就将在场的所有女人都压了下去。

一个老太婆在楼梯间舞着手帕,笑道:“妃子长居京城,可惜京城塌了大半,又出妖魔,她才出来逛逛,今日难得来到金柳地,欲意寻人聊些风月,谈谈诗词,不知哪位愿意?”

所谓聊风月、谈诗词不过是说说罢了,这种烟花之地,大家都知道其中“意思”,立时开始喊起价来。

绫梦妃子娇羞掩面,仿若等待嫁出的闺中少女一般,更是让人怜爱万分。

徐丽蓉哼了一声……装得再好,终究不过是个妓女,最多是个高等的妓女罢了。

只是定睛看去,不但唐小峰一直在盯着那女子,连卞璧的视线也不曾离开,她心底冷笑……果然,这世上就没有正经的男人。

众人纷纷喊价,喊得最响的却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儿,不管他人叫出多少,他俱是压住一头,渐渐地,其他人也就放弃与他相争。

绫梦妃子半掩俏面,星一般的眼眸瞅了过去,将那位公子哥儿瞅得骨头都要酥了。

唐小峰看向那华丽公子,笑道:“这家伙来头只怕不小。”

田嗣皇笑道:“此子姓玉,叫做玉惊天。西城山玉家的公子,来头自然不小。”

“难怪,难怪。”

紫玄真人冷然道:“他老爹在云锦山抢宝时被妖怪咬了一口,性命垂危,只怕是活不了多少,他却依旧跑来寻欢作乐,这等败家子,生来何用?”

田嗣皇道:“寒门出孝子,富贵多败儿!人是如此,妖又有何不同?”

紫玄真人看着田嗣皇,冷冷地道:“阁下到底是谁?”

田嗣皇微笑:“总之不是道长的敌人,道长又何必多问?”

紫玄真人的眼眸益发阴沉。

转眼间,玉惊天竟已叫价到八百两纹银,如此高价,其他人已渐渐放弃。唐小峰却朝着田嗣皇嘿笑两声,道:“你刚才说过,一切费用都包在你身上,这话是否还作数?”

田嗣皇淡淡一笑:“自然作数。”

唐小峰立时伸手,大叫道:“两千两。”

一直被他抱在怀中的小女孩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左看右看,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绫梦妃子的眼眸转了过来,眸中的笑声益发深了,玉惊天也同样看了过来,怒哼一声:“两千二百两。”

唐小峰嘻嘻一笑:“三千两。”反正有人请客。

田嗣皇却也是无动于衷,仿佛只是一个看戏的过客,倒是徐丽蓉狠狠地瞪着唐小峰,想着要不要扔团乾离火过去,烧了他的皮?

玉惊天脸色又青又白,三千两对他来说亦不是个小数目,他虽有妖法可以变钱,但玉家行事一向低调,他若是在这种地方使用妖法被人看破,回到家后必定会受到惩罚。他朝唐小峰看了过来,鄙夷地道:“你真带了这么多银两?”

唐小峰看向田嗣皇:“你真带了这么多银两?”他竟也问得出口。

田嗣皇笑道:“如此多的银两,哪里好带?不过金子倒是带了一些。”

他拍一拍手,真有人捧着两箱金子上来。

玉惊天哼一声,坐了下去,不再言语。有认出他的,低声嘲笑,他眼中怒火涌动,却不好发作。

绫梦妃子移着莲步,缓缓来到唐小峰身边,正要倚他而坐,唐小峰却反拉她坐另一张凳,又朝远处的玉惊天笑道:“玉公子若有空闲,何不移步,陪妃子聊聊风月?”

他竞价得手,却反将玉惊天请来,令得人人错愕。

玉惊天刚才还觉颜面大失,现在不由得意起来,心想原来这小子如此做法,只是为了要巴结我,于是大摇大摆地行了过来,浑没有注意到有七名少女,原本正向他悄悄逼近。

那七名少女,自然便是隐玄七女。

玉惊天移了过来,无形间,亦被紫玄真人带来的青城十五剑围在中央,隐玄七女先是犹豫,很快地又悄然退去。

玉惊天大展才学,与绫梦妃子说说笑笑,献起殷勤。

紫玄真人的脸益发深沉。

徐丽蓉看看唐小峰,又看看绫梦妃子、卞璧、田嗣皇等人,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懂。绫梦妃子一边应付着玉惊天,一边却也是看看唐小峰,又看看其他人,突然觉得极是有趣。

紫玄真人忽道:“玉公子何不带着美人到别处游戏?”

玉惊天微一错愕……他固然有此念头,但这伙人一个将他请过来,另一个却马上赶他走,却是让他非常不爽。绫梦妃子却娇笑一声,道:“公子莫要听他,这一桌好玩得紧,连我来了,都舍不得走呢。”

唐小峰看着她,嘿笑地道:“你可知道,这里为什么会这么有趣?”

“因为我身上有一件宝贝……很多人都想要的宝贝。”

“什么宝贝?”

“自然就是……”

还没等他说出来,紫玄真人突然出手。

他一剑刺向唐小峰……他不想让更多人知道玄天璧在这里。

卞璧与徐丽蓉脸色一变,正要抢攻,却又很快就僵在那里。

紫玄真人也僵在那里。

唐小峰根本没有动,所以,让紫玄真人僵住的不是他。

田嗣皇微笑:“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然而,不管是紫玄真人还是徐丽蓉、卞璧,都不想说话。

就在他们即将动手的那一瞬间,一股强大的杀气制住了他们,让他们再也不敢妄动。

绫梦仙子看着田嗣皇,轻叹一声:“尊圣门……圣主?”

紫玄真人、徐丽蓉、卞璧心中俱是一惊……田嗣皇,竟然就是林屋山尊圣门那个连大是欢喜佛都惧怕三分的“圣主”?!

唐小峰却是叹一口气……他早就猜到了。

玉惊天脸色一变,他终于意识到这一桌很不对劲,而他之所以被邀到这桌,只不过是有人想拖他下水。

月亮却在唐小峰怀中左看右看,一脸的疑惑。

田嗣皇看向玉惊天,淡淡地道:“此事与玉家无关,公子若是另有要事,不妨请便。”

玉惊天乃是西城山玉家子弟,自然知道林屋山尊圣门的圣主绝不是他惹得起的,也不敢多事,拜了就走。

唐小峰看向田嗣皇,笑道:“你何必让他去送死?”隐玄七女显然是为玉惊天而来,她们多半还在外头等着他。

田嗣皇面无表情地道:“这里的事与他无关,他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

唐小峰眯着眼睛:“那宝物总跟你们有关吧?”

绫梦妃子眨着眼睛:“妾身可否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宝物,竟惹得尊圣门的圣主与青派城的掌门跑到这种地方,前来抢夺?”

她竟是早就知道紫玄真人的身份。

“宝物就是……”

田嗣皇冷冷截道:“此事,与王屋山天宗魔亦是无关。”

徐丽蓉心中一惊……这位绫梦妃子,竟然是来自十大洞天中的第一洞天、王屋山天魔宗?她仔细看去,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她其实是见过的。

在十天之会上,有一个戴着面纱,从头到尾不曾说过话的女子。

那个女子跟这位绫梦妃子,其实是同一个人。

徐丽蓉看向唐小峰与卞璧,发现他们脸上毫无讶意……他们两人早就看了出来。

绫梦妃子刚才倾城一舞虽然撩人心弦,但唐小峰美人看得多了,不管是徐丽蓉、廉锦枫,还是他的姐姐,无一不是天香国色,纵连紫绡、蘅香、芷馨、林婉如等美眉,亦不轻易输于他人。

卞璧美女虽然看得不多,但他从小在深山修炼,又心无邪念,定力自然极佳。

他们两人都没有被绫梦妃子的绝世容颜和撩人举止惑住,自然能够看出更多。

反是徐丽蓉从一开始就想着与绫梦妃子“比美”,不知不觉间,就被她给惑了去。

只是,既然是来自魔道里的天魔宗,自然会有无数种赚钱方式,为何却要到这种地方来卖身?徐丽蓉发现自己对这个女人更是无法看透。

唐小峰低笑道:“与王屋山真的无关么?你们要抢的这件宝贝,莫说是王屋山,只怕是十大洞天,跟它都脱不了干系吧?

田嗣皇一声冷笑,紫玄真人脸色又变。

徐丽蓉却是想着:“夫君又开始作鬼了,他一直说着‘这件宝贝’,刚才恨不得告诉玉家公子,现在又似是很想让天魔宗知道,仿佛‘这件宝贝’关系重大,但其实尊圣门与青城派要抢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东西。”

在紫玄真人看来,玄天璧原本就是聚十大洞天之灵气而生,自然跟各山脱不了干系。

而对田嗣皇来说,他抢五色笔是为了龙族的复兴,一旦解开神州结界,龙族必定要入侵中原,一统神州,到那时,就不只是跟十大洞天有关,跟整个神州大陆都有关。

绫梦妃子含着笑意:“与十大洞天皆有干系?”

唐小峰嘿嘿一笑,想要继续引诱她,把这趟水搅浑。

就在这时,却有三女移了过来,分作三角,也都坐在桌旁。

来的是尊圣门的“三后”。

跟随紫玄真人前来的十五个青年没有接到命令,也未拦截她们,只是隐隐地布成阵势,将所有人围住。

田嗣皇微微一笑:“妃子真想知道么?”虽然是笑,语气却是阴森冷淡,杀意凛然。

绫梦妃子脸色一变,静了片刻,嫣然一笑:“罢了,我还是不知道的好。”

说完就这样飘然而去。

于是,桌上便剩了唐小峰、徐丽蓉、卞璧、紫玄真人,尊圣门的圣主和三后。

在唐小峰怀中还抱着一个左看右看,搞不清状况的小姑娘。

外头突然传来几声大叫:“妖怪,有妖怪……”

楼船里的人立时慌乱起来,神州大陆到处都是鬼怪作粜,这里虽然平静一些,但终究也是人心惶惶,听到有人喊“妖怪”,自然会害怕。

只是人这东西真的很奇怪,一方面害怕着,另一方面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往外涌,至少要看看妖怪长什么样子。

唐小峰知道,那必是守在外头的隐玄七女向玉惊天下手了。

紫玄真人悄悄示意,青城十五剑开始收紧阵势,他们布下的乃是青城派的密藏剑阵,就是因为有这剑阵,紫玄真人虽知尊圣门的圣主功法高绝,三后亦不好惹,却仍有杀人夺宝的信心。

人群依旧往外涌着,乱成一团,有嫖客跌跌撞撞,有妓女摔倒在地,青城十五剑已在等着,只要周围一空,就马上出手。

但是有人先出手了。

跌跌撞撞的嫖客突然掷出法宝,摔倒在地的妓女就地一滚,紧接着便是刀刃齐飞,人群中寒光闪耀,出手的竟有二三十人,青城十五剑全都倒了下去。

尊圣门本就是龙族安排在神州大陆的探子和眼线,“金柳地”又是尊圣门用来收集情报的据点,在不知不觉中,田嗣皇便已安排了众多好手潜了进来。

紫玄真人脸色一变。

唐小峰却是一道疾光掷向田嗣皇:“宝贝不要了,给你。”

紫玄真人长剑出鞘,直夺田嗣皇面门……他绝不肯让尊圣门抢走玄天璧。

田嗣皇手指连弹两下,接住紫玄真人的飞剑,弹来冲面而来的疾光,疾光飞到上空,轰然炸开,楼船摇了一摇……子母雷珠!

田嗣皇劈开桌子,凌厉一掌击向唐小峰。

唐小峰抱着月亮倒飞。

田嗣皇这一掌飘飘忽忽,却又迅如闪电。

紫玄真人再次出剑。

徐丽蓉同样是往后倒飞,万神圭旨乾离火卷向尊圣门圣主。

一个黑影突然窜出,直袭紫玄真人后心……“地皇”玄闭户。

两个人影扑向徐丽蓉,攻她之所必救……“日后”阴妙言,“月后”阴雪珠。

卞璧纵身而起,宝剑挟着罡气,霹雳般刺向田嗣皇后背……这一剑声势夺人,直镇全场。

“星后”阴珍珍却飘到他与田嗣皇中间,幽幽怨怨地看着他。

卞璧大惊,赶紧收剑……他太过善良,以至于无法对这个受过伤害的女子下手。

阴珍珍轻叹一声:“笨蛋!”如蛇一般缠了过去。

从青城十五剑的死到现在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周围无关之人这才注意到这十多具尸体和满地鲜血,惊慌声此起彼落。

情形最危险的是唐小峰,因为他面对的敌人最是可怕。

田嗣皇那简简单单的一掌,速度却是极快,别人是迅如雷霆,他却像是整个人都化作了雷霆。

唐小峰眼睁睁地看着这一掌切向自己咽喉,竟是无法躲避。

月亮却出手了,她取出彩带快速地卷了几下,以玄破快,田嗣皇那雷霆般的掌法立时就慢了下来。

田嗣皇动容……这女孩年纪虽小,用出来的功法却是玄奥无端。

唐小峰放开月亮,自己却反往她的裙下一钻,从斜下方撩向田嗣皇,剑光爆散,爆出万千星点。

田嗣皇本以为一招就能杀了唐小峰,抢了五色笔,却没想到唐小峰不但未死,竟然还能反击。

在他身后,紫玄真人已是迫开玄闭户,七星洞玄灵宝剑剑斩田嗣皇。

形势登时转变,反是这尊圣门圣主陷入了危机……月亮的彩带向他卷去,招式玄之又玄;唐小峰从她下方爆出剑雨,角度出人意料;紫玄真人更是在田嗣皇身后用出青城剑派的最强杀招。

三人联手,纵连田嗣皇也不能不惧,拔身而起。

月亮与紫玄真人亦飞了起来,唐小峰却杀了两名掠上前来的尊圣门弟子,助徐丽蓉逼退阴妙言和阴雪珠,朝卞璧叫道:“快走。”

卞璧脚踏古怪步伐,从阴珍珍身边闯过,欲与唐、徐二人会在一处。

半空中,田嗣皇却是冷笑一声,将手一引。

紫玄真人只觉空间像是突然陷了一下,剑势一滑,错过田嗣皇,反而斩向了月亮。

田嗣皇如此奇功,大出紫玄真人意料,竟让他收势不及,七星洞玄灵宝剑破进了月亮的彩带。

月亮却刹那间接下紫玄真人的七星洞玄灵宝剑,身子一飘,消失不见。

紫玄真人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他身为堂堂一派之主,不但无法看穿田嗣皇的奇功,连这看上去十岁不到的小丫头也无法看穿。

田嗣皇直落而下,截住卞璧,闪电般连拍八掌。

卞璧挡了七剑,却被第八掌拍中胸口,喷血抛飞。

唐小峰与徐丽蓉想要救援却已不及。

击伤卞璧,田嗣皇闪向唐小峰和徐丽蓉,在他身边伴着地皇、日后、月后,又有诸多尊圣门弟子围了上来。

唐、徐二人已是身陷险境。

月亮却落了下来,彩带一飘一卷。

“风云遁?”田嗣皇脸色一变,加快速度,拍出乱掌,结果还是拍了个空。

一道微风卷过,唐小峰、徐丽蓉、月亮三人消失不见。

这是奇门遁甲中的“风遁”!

又是一道轰响,发现形势不妙的紫玄真人破壁而逃。

卞璧以剑支地,连喷几口鲜血,却是无力逃走。

阴珍珍落在他面前,冷冷地道:“那个时候,你想过要救我,现在,我也不会让人来害你。”

卞璧已是视线模糊,摇摇晃晃:“我的……朋友呢?”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阴珍珍轻叹一声:“逃了。”

卞璧松一口气,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山林间——

唐小峰来回走着。

明月当空,小女孩坐在一根枝头上,看着天空中的月亮。

徐丽蓉坐在月下,轻梳云鬓,又轻轻淡淡地看了唐小峰一眼:“你这样子走来走去,又有何用?”

唐小峰苦笑道:“实在不行,就只能用五色笔去跟他们换卞璧。”

徐丽蓉道:“你对朋友倒是不错。”

“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朋友。”

有些朋友,你对他再怎么义气都是值得。

徐丽蓉淡淡地道:“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被龙族得了五色笔,天下苍生只怕是难逃浩劫?”

“天下苍生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的没有关系?”徐丽蓉定晴看他,“龙族若是真的攻入神州,到时天下大乱,岭南又怎可能独善其身?你的家人,难道就不是苍生之一?”

唐小峰叹气:“总不能放着那家伙不管?”

徐丽蓉还要说话,却又突然闭口。

两人对望一眼,远处有人影飘来。

唐小峰笑道:“怎么是你?你是路过,还是来找我们的?”

来得竟是绫梦妃子,她娇笑一声,道:“自然是来找你们。”

徐丽蓉冷冷地道:“你怎么找得到这里?”

绫梦妃子抬头往坐在枝头上、整个人都是朦朦胧胧的小女孩看了一眼,笑道:“下次你们可要记得,借风云遁脱身后,还要换个方向继续逃。风云遁最重时辰方位,只要算清时辰,知道你们用的是哪种遁法,自然能够推算出你们逃的是哪个方向。”

唐小峰干咳一声……原来如此。

他只觉月亮把彩带舞个几下,梭的一下就把他们带得远远的,极是神奇,却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么多名堂。

他道:“你一直都躲在边上看?”

绫梦妃子眸中流波转动:“人人都有好奇心的,既然有热闹,为何不看?”

又问:“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身上到底带着什么宝贝,能让尊圣门与青城派两派洞主都动了心?”

徐丽蓉冷笑道:“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

唐小峰却道:“你猜!”

绫梦妃子略一沉吟,又注视着唐小峰,道:“你们几人,在十天之会时似乎都到过云锦山,那个时候,你们占的是三天剑派的位置,但从你们的身手来看,你们却显然不是来自三天剑派。”

“猜对。”

绫梦仙子光彩迫人,又道:“当日玄天璧出,却被燚妖门给抢了去,虽然才过两日燚妖门就放出话来,说他们抢到手中的玄天璧是假的,但这话有几人会信?此时,委羽山早已被人围住,玄天璧事关长生,人人都想抢它,按理说青城派与尊圣门应该也不例外,但为何青城派掌门与尊圣门圣主不但没有上委羽山,反出现在这里?奇怪奇怪。”

“确实奇怪,奇怪奇怪!”

绫梦仙子定睛看着他:“莫非,他们要抢的……才是真正的玄天璧?”

唐小峰叹气:“是,还是不是,这是一个问题。”

“你若是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们救出你那朋友。”

“你真的有办法?”

“天风吹下步摇去,小有清虚自在天!”绫梦仙子冷笑道,“神州有十大洞天,这十大洞天也不知有多少人打抢,我天魔宗却能独占其中的第一洞天,你以为这是我们运气好么?”

唐小峰与徐丽蓉对望一眼……他们当然想要救卞璧,只是这女人到底能不能信,却实在是不敢肯定。

绫梦妃子见他们惊疑,不由在心中忖道:“玄天璧乃是打开圆峤秘境的钥匙,他们就算想救他们的朋友,却也未必愿意放弃这等宝贝。”

“要是玄天璧真的在你们手中,”她眸现光采,道,“我也不想抢你们的,我可以助你们救人,唯一的要求是,前往圆峤秘境时,你们可要带上我。”

唐小峰先是犹豫不决,然后才咬了咬牙:“好,你帮我们救人,我带你进圆峤秘境。”

绫梦仙子道:“这么说来,玄天璧真的在你们手中?”

唐小峰承认:“它在我这。”

徐丽蓉悄悄地看他一眼……玄天璧在卞璧那,卞璧却落在了尊圣门手中。

唐小峰从囊中取出一物,快速地晃了晃,又收了回去,笑道:“它虽然在我这,不过你最好不要用抢,紫玄恶道跟尊圣门的圣主、两皇三后不知道抢了多少次,每次都被我们逃了,连两皇中的应天阳都被我们杀死,你要是觉得你们天魔宗比尊圣门和青城派更有机会抢到手,那不妨试一试,不过要记得机会只有一次,试完之后,我们之间的交易也就结束,我不会再让你找到我。”

绫梦妃子虽然未看清唐小峰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却看到五彩晃动,宝气婆娑,分明是件应天地而生的宝贝,这等惊人的宝气,她以前真是见所未见,心里立时便信了。

她却哪里知道,唐小峰取出的并不是玄天璧,而是五色笔。

要是让她知道玄天璧已经落在尊圣门手中,她很可能会扔下他们,自己设法从尊圣门那抢夺玄天璧,更没有心思帮他们救人。

卞璧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绫罗帐,喷金炉,流苏掩门,宝扇贴墙。

他身上贴着一张符纸,这张符纸让他无法动弹。

一个女子寂寥地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竟是三后中的“星后”阴珍珍。

阴珍珍转过身来,轻移莲步,坐在床头,清清冷冷地看着他。

他问:“你们想把我怎么样?”

阴珍珍冷冷地道:“又不会吃了你。”

卞璧闭嘴……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女人打交道。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

卞璧道:“看不下去。”

“就是这样?”阴珍珍冷笑道,“你根本就不是大是欢喜佛的敌手,也有资格看不下去?”

卞璧大声道:“看不下去就是看不下去,跟别人的本事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他比我厉害,看不下去的事,我就得硬逼着自己看下去?”

阴珍珍咬了咬嘴唇,忽地伸手摘下符纸,扔在一旁:“你走吧。”

卞璧发现自己可以动弹,心里松了口气,正要起身,阴珍珍却忽地扑了上来,将螓首枕在他的胸膛,失控般地哭泣着。

卞璧不知所措,只好躺在那里,伸出手想要搂她,却又不敢搂她:“姑娘,男、男女授受不亲……”

阴珍珍低声道:“带我走。”

卞璧怔了一怔。

阴珍珍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地看着他:“带我走。”

这些日子,她已不知多少次想要寻死,然而,求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想要离开,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她在金柳地挡在卞璧的剑下,本是希望让他一剑杀了自己。

她想死在他的手中,因为在那个时候,只有这个少年想过要救她,尽管他跟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尽管连她最亲的两个姐姐都抛下了她,但是他却站了出来,明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大是欢喜佛的对手,却仍然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也只有他,跟她说过“对不起”。

而她的两个姐姐,留给她的却只有沉默,仿佛只要不问不说,就不会再伤害到她,只要不再提那件事,她所受的欺凌和压迫就会被风吹得消去。

然而有些伤痛和耻辱,是一辈子也不会忘的。

她蓦地翻到卞璧身上,衣裳滑落,露出雪白肌肤,纤挺。

卞璧以前从不曾真正见过女子,呼吸都屏住了。

阴珍珍抓起他的手,往自己的胸脯摸去,她伏下身来,在少年耳边低低地说:“带我走……我可以做你的女人。”

感受着她那火辣的娇躯,卞璧口舌咽干:“我可以带你走,但是男、男女授受、不、不、不……”

阴珍珍的脸上依旧满是泪痕,眸中却不由得露出笑意:“你以前从来没有碰过女人?”

卞璧尴尬地“嗯”了一声。

阴珍珍解开他的衣襟,轻抚他的胸膛:“你也没有跟女人做过那种事情?”

卞璧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燥热,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蠢蠢欲动。

阴珍珍擦干眼泪,绽露笑颜:“我可以教你。”

卞璧道:“可是男女真的授受不……姑、姑娘,你、你在做什么……”

阴珍珍如蛇一般滑了下去,解开他的裤头,将那早已坚硬的事物含入口中,温柔抚弄……

一驾马车悄无声息地从南门进入,七转八弯,进入一处偏僻小巷。

几个人从马车里窜了出来,沿低飞掠,纵然周围有人,亦没有谁来得及看到他们的身影。

白话抱怨道:“你们也真是的,我不过是睡了一觉,早上醒来,你们就闹出这么大的事,还让……”

唐小峰往前方的绫梦妃子指了指,小姑娘赶紧闭嘴。

身上带着玄天璧的卞璧居然落在尊圣门手中,这让她很是不满。

只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绫梦妃子落在一处院落,唐小峰与徐丽蓉、白话跟在她的身后,几人潜着身形,一同往前方看去。

前方有一座豪宅,人来人往。

“那里真的是尊圣门的据点?为何有这么多人?”

“因为它本就是赌场,此处与金柳地一样,都是尊圣门布在这里的据点。”

徐丽蓉不屑地道:“尊圣门好歹也是神州大陆十大洞天中的有名门派,竟然把据点设在这种地方?”

“你会这样想,是因为你不知道尊圣门的本质,”绫梦仙子道,“十大洞天中,茅山派、青城派都是‘三五飞升’的修仙门派,罗浮山十八寺主俱是高僧,这些门派讲的便是‘出世’,尊圣门却是北海龙族在神州大陆埋下的棋子,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助龙族并吞神州,一统天下,跟那些修仙门派自是不同,大隐隐于市,尊圣门要替龙族收集神州大陆的各种情报,像青楼、赌场这种地方自然不会放过。”

又道:“茅山、青城、三天等派修行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得道、长生,尊圣门却是为了‘争天下’,从本质上就有不同?”

“那天魔宗呢?”

绫梦妃子还未说话,白话却嘻嘻笑道:“同样是为了长生,普通道门讲的是出世、存神,天魔宗却是入世修行,她们会不择手段地掌握权力,控制资源,当年的武帝灭佛就是她们搞的大手笔。其实不只是天魔宗,绝大部分魔门都是一样,他们的修行方式或是血腥,或走极端,所以会想尽办法把天下搞得大乱,当年的八王之乱、五胡乱华背后就有魔门的影子,那个时候,魔门里流行食婴、食女,动辄劫掠上千上万名婴儿处女炼制魔丹,当年分裂晋室的八王里,至少有五个被魔门控制,五胡乱华时,数万名汉族处女被聚在一起杀害,史书上说她们是被分给军队煮来吃了,其实大部分都是被用来炼丹。”

又道:“那个时候佛门还没什么影响力,道门被压制到极点,乃是魔道最盛的时候,甚至连晋末的桓玄,后世虽然将他视作杀人如麻的蠢货,想着他只要少杀一些人,多体恤一下民情,又何至于最后一败涂地,被刘裕当了皇帝?却不知恒玄原本就是魔道中人,他们要的就是杀人,对争天下没啥兴致。”

绫梦妃子看着白话,道:“你倒是知道不少。”

白话嘻嘻笑道:“略懂,略懂。”

“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内情,”唐小峰道,“不过魔门现在的声望似乎远不及佛道两门,甚至已没有多少人知道。”

“杀人杀多了嘛,”白话嘿笑道,“杀人杀得太多,杀顺了手,好人要杀,坏人要杀,认识的要杀,不认识的也要杀,杀到后来变成了自相残杀,杀着杀着就死光了。他们要是能够团结起来,以他们当时的声势,还有那些秃驴道士什么事?”

绫梦妃子展颜一笑,道:“魔门要是会团结,那还是魔门么?”

小姑娘道:“也对,也对。”

说话间,一道虹光从天际坠下,落在前方赌场后院,现出一个老妇、七名少女。

绫梦妃子冷笑道:“血婆婆?”

唐小峰眼睛又是一亮:“隐玄七女?”

徐丽蓉瞅他一眼……

卞璧与阴珍珍相拥。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男欢女爱竟是这般的快乐。

亏师父以前总说娶妻是一件很无聊很累的事,女人更是麻烦中的麻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女人愿意跟他,他吃不到葡萄,才说葡萄是酸的?

阴珍珍酥乳轻压着卞璧的胸膛,一只秀腿放在他的腿间,自己的小腹贴在他的腰侧。

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

她撑床而起,拉着卞璧的手臂:

卞璧问:“去哪里?”

“趁着圣主不在,离开这儿。”

卞璧穿上道袍,取了宝剑,又左找右找。

阴珍珍问:“你找什么?”

卞璧道:“玄天璧。”

阴珍珍怔了一怔:“那个真的是玄天璧么?我们虽从你身上搜出那样东西,看着像是在云锦山上出现过的玄天璧,但玄天璧不是被燚妖门抢了去么?”

卞璧老老实实地道:“燚妖门抢到的只是一个空壳,我身上这个,才是应十大洞天之灵气而生的,真正的玄天璧。”

阴珍珍沉默半晌,看着他问:“我帮你取回玄天璧,你愿意带我一起去圆峤秘境么?”

卞璧抬起头来,看着她那满是期盼的眼神,挺起胸膛,道:“我会。”

阴珍珍心中涌起暖意,穿了一件深衣,就这样飘下了床:“它被大姐取了去,我这便帮你取回,你在这等我。”

卞璧看着她那飘然而去的身影,竟真的等在这里,也不逃走。

唐小峰、白话、徐丽蓉依旧躺在附近,监视着赌场。

过了一会儿,绫梦妃子飘了回来。

没过几下,又有一只飞鸟在赌场上空飞来飞去,直至看到血婆婆与隐玄七女离开赌场,才无声无息地飞走。

唐小峰低声道:“那只鸟……”

绫梦妃子低笑道:“是玉家的人。”

白话道:“错了,是玉家的妖。”

“玉家?”

“这里可是尊圣门的据点,他们的圣主、地皇、三后很可能都在里面,还有一大堆的小喽罗,昨晚你们难道没有看到紫玄真人带来的青城十五剑是怎么死的?你觉得单靠我们几个,有本事进去救人么?”

“所以,你就找玉家帮忙?”

“我没找他们帮忙,”绫梦妃子微笑道,“昨晚在‘金柳地’外头,有人劫走了玉家公子。”

唐小峰笑道:“隐玄七女只是劫他?我还以为她们是要杀他。”

“血婆婆想要玉家化玉神功的心法,怎么舍得杀他?”绫梦妃子道,“玉家为了找人,正到处收集线索,在玉家里,又恰好有我们的人……”

“所以你就放出假消息,让他们以为玉惊天被抓到了这里?”

绫梦妃子眨着眼睛:“我可没有放出假消息,我只是放出两个真消息。”

“哪两个。”

“第一个,金柳地是尊圣门的地盘。”

“果然是真消息。”

“第二个,昨晚在金柳地,尊圣门抓住了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被关在了他们的另一个据点……也就是这个赌场。”

唐小峰叹气:“还是真消息。”

白话笑道:“有这两个真消息,玉家想不来都不成。”

徐丽蓉道:“那我们现在,是否就在这看着?”

“既然有人替我们打头阵,傻瓜才不看着,我们是傻瓜么?”

徐丽蓉掏出镜子左看右看,轻理云鬓,漫不经心地道:“傻瓜在里面被关着呢。”

唐小峰与白话对望一眼……点头!

卞璧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阴珍珍回来。

阴珍珍定晴看他:“我本以为,我过了这么久才回来,你定会逃走。”

卞璧大声道:“我答应了会等你,又怎么会逃?”

阴珍珍赶紧用素手捂着他的嘴,眸带笑意:“傻瓜,说得这么大声,怕没人听到么?”

卞璧赶紧闭嘴。

阴珍珍将玄天璧塞到他怀中,道:“我本也想快些,却是隐玄门的血婆婆和隐玄七女找了上来,在大姐房中商量要事,直等她们走了,我才能进去盗璧。”

卞璧低声道:“你不用解释的,我相信你。”

她拉着卞璧,悄悄离开屋子,一路上避开守在各处的尊圣门门人,三后的地位在尊圣门里仅次于圣主和两皇,纵然有人看到她,亦不敢多问。

她带着卞璧往上走了几层,来到一个开阔之处,卞璧发现这里挤满了人,周围摆放着牌九、骰子等各种赌具……这里竟是一个赌场。

他本以为自己是被关在荒郊野外的无人之处,却没想到竟是在这种地方。

两个人影突然闪了出来,挡在他们面前。

阴珍珍脸色一变:“大姐、二姐。”

阴妙言看向她身后的卞璧,冷冷地问:“珍珍……你要去哪里?”

阴珍珍低着头,语气冷漠:“那个时候,我被人劫走,大姐不曾过问,现在却又为何要问?”

阴雪珠蹙了蹙眉:“三妹……”

阴珍珍继续冷笑:“莫非在两位姐姐心中,我可以被人抢走,自己却不能走得?”

阴雪珠道:“你这一走,就等于是背叛了尊圣门,圣主绝不会放过你。”

阴珍珍面无表情:“尊圣门早已背叛了我,我为何不能背叛尊圣门?”

阴雪珠道:

阴妙言轻叹一声:“你走吧。”

阴雪珠怔道:“大姐……”

阴妙言看着卞璧,缓缓道:“珍珍是个好姑娘……不要再让她受伤。”

卞璧大声道:“我知道。”

阴雪珠无奈让开,阴珍珍拉了卞璧就往前走。

门就在他们前方,赌场虽然人多,却是最乌烟瘴气的地方,门外一团光明。

阴珍珍的心中透着喜悦,只要踏出这里,她的人生就会被改变。

但她却突然僵住了。

她的脚抬了起来,这一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阴妙言与阴雪珠对望一眼,瞬间掠了过去,与她肩并着肩,一同看向门外,神情凝重。

外头人来人往,车马如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般的平常。

但她们的表情,却像是看到了最最怪异的事。

卞璧左看右看,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他反应虽然迟钝,慢慢地,却还是弄清了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人进来,也没有人出去。

这里本是一个赌场,赌与嫖,从来就是最吸引人的两种地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两种地方就已经存在,也从来没有断绝过。

这是一个生意兴隆的赌场,否则它也不会被尊圣门用作收集情报的据点。

赌场里挤满了人,纵然是白天,它的生意也是极好。

然而现在,已经好长一段时间,外头的人不再进来,里头的人也不再出去。

就算有哪个人想要出去,走到门口时,也都会突然回头,想再玩个两手。

哪怕那个人已经输个精光,无钱再赌,他也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回头,再去看别人玩个两手。

外头的人也是一样,明明是直奔着这里而来的赌徒,在踏进来的那一刻,却又突然想起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然后又匆匆离去。

没有人可以进来,也没有人可以出去。

只是,真的没有人可以进来么?

在她们身后,突然传来苍老与冷然的声音:“豹子!”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惊呼。

三后蓦然回头,然后便看到,在其中一张赌桌旁,不知何时多了三个人。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坐在桌旁,在他面前,摆着五粒骰子,五粒骰子全都是六点朝上……豹子。

老人的身后,则是两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双手负后,神情冷淡。

三后对望一眼,阴妙言轻叹一声:“华盖地户,四网天张!”

阴雪珠冷冷地道:“太玄总真之天,西城山,玉家!”

阴珍珍:“……”

天空中飞着四只飞鸟,地面上坐着四个乞丐。

四只飞鸟绕着圈子不停地飞,一刻也不停歇,四个乞丐坐在地上,俱是面无表情,有若佛像,连动也不曾动一下。

在四个乞丐的破碗上,又分别放着四个用木头雕刻而成的神兽,分别是孰湖、呲铁、白泽、诸犍。

孰湖马身鸟翼,人面蛇尾!

呲铁牛身巨角,以铁为食!

白泽趋吉避凶,能知过去未来!

诸犍力大无穷,触之者如遭雷霆!

那座被用作赌场的豪宅,恰恰就被这四只飞鸟、四个乞丐、四座兽像罩在中央。

绫梦妃子微笑:“玉家的人来了。”

白话嘿然:“这是玉家的‘华盖地户,四网天张’,只要有这个阵势在,没有人可以进去,谁也别想出来。”

绫梦妃子瞅她一眼:“你知道的果然很多。”

“那我们岂不也进不去了?”

“放心,”小姑娘拍着还没怎么有胸的胸脯,“说起奇门遁甲,我跟月亮比起来当然还差得远,像她那样画个九宫就用出风云二遁的本事,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做得到,但玉家的几个家传阵法,我以前却有过一些研究,他们还难不住我。”

唐小峰也知道这丫头所学甚杂,见她如此有把握,也没有再说。

绫梦妃子却是定睛看向白话:“昨晚用出风遁的,难道不是你?”

白话嘻嘻笑着:“她是月亮,我是白话。”

绫梦妃子疑惑地看向唐小峰。

唐小峰无奈摊手……这小丫头精神分裂。

赌场内,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个老人。

因为他摇出的每一把骰子都是豹子。

周围的赌徒不知不觉全都聚了过来,因为这样的事情他们莫说不曾见过,连听也没有听过。

荷官已是一身冷汗。

阴妙言移着莲步,飘到荷官身边:“我来。”

老人又摇出了一把豹子……五个四点。

阴妙言接过骰盅,风雅地摇了几摇,连娇躯都随风舞柳般晃动,看得人人绚目。

骰盅按在桌上,她微微一笑:“也是豹子。”

骰盅打开。

老人冷笑道:“是豹子么?”

阴妙言脸色一变……四个五点,最后一个却是二点。

她的手法绝无问题,亦不觉得有谁干扰,为什么却会出现这样的错误?

老人缓缓扫视一圈:“庄家今天运气不好,诸位何不也去试试手气?”

众赌客互相对望,立时散了开来,在一个个赌桌上赌了起来,紧接着就是惊喜连连。不管是牌九、色子、推盘,还是其它各种玩法,庄家都在陪钱,竟是一盘也赢不下来。

阴妙言眯着眼睛看去,这才注意到,老人的左手藏在袖中,右手手边桌上,不知何时画了一个小小的九宫图案。

这老人竟凭着这小小的九宫图案,通过十干应克硬生生地将此地的格局改成了“太白入荧”。

太白入荧,占贼必为,为客进利,为主破财。

赌场内一片哄闹,老人却依旧冷然地坐在那里,在他身后的两个中年汉子也是一动不动。

他不再赌,因为对面的女子已经输了,没有资格再与他赌。

阴妙言盯着老人,缓缓地道:“玉厘山?”

阴雪珠、阴珍珍俱是一惊。

来的竟是玉家三老之一,“指上乾坤”玉厘山?

玉家有三老:“指上乾坤”玉厘山、“苍灵夺命”玉落山、“真天玉火”玉断山。

而玉厘山,便是三老之首。

阴妙言又看向老人身后的两个汉子:“象言破疑?”

其中一人淡淡地道:“云象言。”

另一人豪笑一声:“云破疑。”

玉家双柱,象言破疑,后天用事,顺逆无端。

玉厘山看着阴妙言:“你们的圣主在哪里?”

一阵阴风卷过,周围的赌客一个个倒了下去,昏睡在地。

一个男子不知何时便已立在阴妙言身后:“在这。”

男子踏前一步,阴妙言缓缓退开。

玉厘山看着这名男子:“你就是尊圣门的圣主?”尊圣门的圣主以往最是神秘莫测,就连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男子淡淡一笑:“田嗣皇,嗣子的嗣,羲皇的皇。”

玉厘山微眯着眼……这个男子,竟让他无法看透。

田嗣皇却看向阴珍珍:“你做得很好,计划出错,不关你的事。”

阴珍珍脸色一变,她看向大姐,又看向二姐,她的两个姐姐俱是不敢看她。

圣主一直都在这里,没有离开。

他们故意让她把卞璧放走,好追着他,让他帮着去找唐小峰和五色笔。

她的两个姐姐早就知道,她们一直都在瞒着她。

她看向卞璧,脸色苍白,她想要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的心沉到了极点。

卞璧却牵住了她的手,同样什么话也不说。

他就只是这样牵着她。

他只是在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他相信她。

阴珍珍低着头,想要流泪……幸福的眼泪。

田嗣皇看着玉厘山,冷然道:“厘老为何到我尊圣门的地盘来闹事?”

玉厘山道:“找人。”

田嗣皇道:“何人?”

玉厘山道:“昨晚被你们抓来的人。”

田嗣皇微笑道:“厘老莫非认为,抓走惊天公子的是我们的人?”

玉厘山淡淡地道:“金柳地,莫非不是你们尊圣门的地盘?”

田嗣皇目光一寒:“此事是何人告诉厘老?”尊圣门一向隐藏得极好,能够把金柳地跟尊圣门联系在一起的没有几人。

玉厘山冷笑道:“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田嗣皇面无表情,道:“厘老把自己当什么了?我尊圣门的事,为何需要向你汇报?”

玉厘山哼了一声,手指轻点桌面,桌台竟化作玉石,直铺而去。

田嗣皇轻按桌面,化作玉石的桌台,却又渐渐地变了回来。

玉厘山脸色一变,五指点去,五道光芒直袭田嗣皇,他身后的云象言、云破疑亦是身子一窜,分两边朝田嗣皇攻去。

三人同时出手,威势惊人。

田嗣皇连拍数掌,竟将玉厘山与云象言、云破疑的攻势全都接了下来。

玉厘山又是一指,一道冰玉在田嗣皇面前炸开……化玉神功第九重“冰凝玉裂”!

田嗣皇双掌一压,竟将炸开的冰玉又压了回去。

玉厘山动容。

玉家化玉神功第九重“冰凝玉裂”,在这位尊圣门圣主面前,竟是有如儿戏一般?

田嗣皇冷笑道:“到我尊圣门的地盘闹事,却只来了一老双柱,玉家是否太瞧不起人了?”

话音未了,玉厘山却是一跃而起,强大妖力直压田嗣皇。与此同时,一个黑影从地底窜出,直袭田嗣皇身后。

阴妙言、阴雪珠见圣主受到夹击,身子一掠,便要助他。云象言与云破疑却已将她们截住。

日后、月后与玉家双柱各用奇招,战成一团。

地面化作玉石,又不断崩裂,窜出一个个人影,这些人尽是玉家好手。

尊圣门的人也全都杀了出来,一团乱战,直杀得血气弥漫。

田嗣皇身子不断转圈,掌影乱拍,将玉厘山与从他身后偷袭的那人硬生生逼退。玉厘山飘回原处,那人却倒挂在屋檐,乃是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头。

田嗣皇抬起头来,冷冷地道:“玉家三老之一,‘苍灵夺命’玉落山?”

玉落山冷笑道:“我们瞧不起谁,也不敢瞧不起尊圣门圣主,怎敢不多来些人?”身子一落,与玉厘山联手攻击田嗣皇。

田嗣皇同时面对玉家二老,自然不敢大意,用尽浑身解数。

另一边,阴珍珍连杀几人,却也是一阵心急。

这一战不管谁胜谁负,她与卞璧都不会有好下场,对玉家来说,她是尊圣门三后之一,对尊圣门来说,她却已是叛徒。

她很清楚尊圣门是怎样对待门中的叛徒。

然而有玉家的“华盖地户,四网天张”,她也无法带着卞璧离开。

蓦地,一道火焰破壁而下,将他二人绕了一圈,迫退周围敌人,化作娇美少女:“跟我来。”

卞璧见是徐丽蓉,一阵惊喜,牵着阴珍珍随她飞出屋顶。

暗处却又有一道刀光破空斩来,直劈卞璧身后……“地皇”玄闭户。

玄闭户一直就躲在暗处监视阴珍珍与卞璧,田嗣皇本是想将卞璧放走,再让人悄悄跟着他们,希望能够借此找到唐小峰和五色笔,却没想到他们还没踏出去,玉家便找了上来。

他自然不能让卞璧在这种形势下被人救走。

玄闭户所持的宝刀又称作二子夺鼎瘟煞刀,戾气非常。卞璧只要被他斩中,不死也将残废。

只是还没等他斩中卞璧,却又有一道紫光破顶而下,直夺他的面门。

玄闭户大骇,拖刀便逃。

偷袭他的是唐小峰。

其实以唐小峰的本事,玄闭户真要跟他打起来未必会输,然而唐小峰当日一剑斩杀“天皇”应天阳时的神威在玄闭户心中早已映下了深深烙印,导致他现在一看到唐小峰,心里立时便虚了,却不知唐小峰那一招其实还未练成,杀应天阳时便已极是勉强,如果不是徐丽蓉以自身真阴替他祛寒,差点便要大病个十天半月。

唐小峰一剑吓走玄闭户,御剑便走。

阴妙言、阴雪珠想要拦他,却被玉家双柱死死缠住。

田嗣皇见唐小峰来了又去,心中大怒,拔起身形,破顶而出。

唐小峰等人在白话的接应下脱出玉家布下的“华盖地户,四网天张”,田嗣皇却往外直闯,一道无形屏障将他挡住,他一声大吼,吼声震天,无形屏障化作琉璃般的碎片纷纷崩落,天空中的四只飞鸟爆体坠落,地面上的四个乞丐口吐鲜血立毙当场。

连四丐面前的孰湖、呲铁、白泽、诸犍四个木雕兽像也全都崩成了两半。

玉厘山、玉落山二老暗自心惊……这人竟然单凭强大玄气,破去了玉家家藏阵法“华阳盖户,四网天张”?

虽然心惊,但他们哪里肯让他就这样离去?亦是冲天而起,疯狂阻截。

田嗣皇连挡二老几招,跃上云端抽空一看,唐小峰等人早已不知去向。他勃然大怒,又是一声龙啸,无数乌云积集而来,而他飞在云端之上,身子一幻,化作一只黑色巨龙。

龙族?

玉家二老见田嗣皇的真身不但是龙族,而且是在龙族中极其少见的黑龙,亦是大吃一惊,二老对望一眼,立时也现出妖身。

两只孔雀,一只紫羽金翎,一只全身焰红。

黑龙张牙舞爪,两只孔雀振翅急旋,直杀得天昏地暗,万物悲秋。

地面上的人们只看到头顶乌云乱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人心惶惶,生怕在长安、泰山、骑田岭、太湖等处发生的天灾也会降临此处。

唐小峰等人悄悄离开城镇,进入深山。

几人见卞璧一路上都跟阴珍珍手牵着手,心中疑惑。

唐小峰将卞璧拉到一旁,问个清楚,等卞璧说完,他无奈摇头……这家伙还是蛮有本事的,居然就这样子“色诱”了一个敌人过来。

徐丽蓉往远处的阴珍珍、绫梦妃子扫了一个,那两人一个静静地立在那里,寂寞如雪,一个坐在溪边,戏弄鱼儿。

她低声道:“真的要把她们都带到圆峤仙境去?”

唐小峰苦笑道:“绫梦妃子看来是跟定我们了,我们已经惹上了青城剑派和尊圣门,要是在这个时候跟她翻脸,连天魔宗也惹上,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白话也瞅了绫梦妃子一眼,道:“这个女人确实不用担心,魔门的人最是自私,只看她帮我们救人,却没有让我们跟她的同门接触就可以知道,她根本就不想让天魔宗的其他人知道玄天璧的事。倒是星后……”

卞璧道:“她已经背叛了尊圣门,不会出卖我们。”

白话道:“女人都很善变。”

“你也是女人。”

白话道:“我就很善变。”

唐小峰、卞璧:“……”

大实话。

这丫头不只是善变,还变来变去,白天和晚上完全两样。

卞璧大声道:“不管怎样,我答应过她的。”男子汉怎么可以骗女人?

白话咬了咬嘴唇,伸出手:“把玄天璧还我。”

卞璧也不犹豫,直接就还给了她。

白话左看右看……卞璧这小子被女人勾了魂,已经不可靠了,就算他信得过,那个女人也信不过。

放在自己身上却也不行,晚上月亮醒来说不定顺手就把它扔了,就算她不扔,也指不定会掉到哪去。

她看向唐小峰……唐小峰嬉皮笑脸的,谁知道他会打什么瘦主意,把玄天璧交给他,弄不好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又看向徐丽蓉……这女人实在臭美,就算在这个时候都不忘拿着镜子左照右照,对其它事根本就漫不经心,她要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小姑娘叹气……这里就没有一个可靠的。

“放你这里,”她把玄天璧塞到唐小峰手中,又瞪着他,“不许作鬼。”

唐小峰摸着她的脑袋……这丫头也太多疑了。

我是谁?我可是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十佳少年啊。

几个人全都聚在一起。

白话道:“既然大家一起去圆峤秘境,一些事情我可得跟你们讲清楚,首先,玄天璧只有在月圆之夜才能起到作用……”

“还有四天就是月圆之夜。”

白话道:“不只要在月圆之夜,还必须在十大洞天的其中一山使用它,通天之路才会出现。”

唐小峰又道:“四天时间,就算要去其它山也来不及了,只能选择西城山……”

小姑娘朝他吼道:“闭嘴。”

唐小峰闭上嘴,朝她摆摆手……您说。

小姑娘道:“西城山离我们最近,而且这个时候,就算赶去其它山也来不及了。”

唐小峰闭着嘴巴:“唔唔唔唔唔……”这个我说过了。

小姑娘握紧拳头……她真的很想揍人。

绫梦妃子笑道:“这个好办,跟茅山、燚妖这些门派不同,玉家虽是妖族,却一向是以普通士族的形象出现在他人面前,亦没有将整个西玄山封锁住,到时我们悄悄潜入山中,他们也不会知道。”

“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白话道,“圆峤秘境与十大洞天之间的通道只有在月圆之夜才能打开,在这一头是这样,就算我们登上了圆峤秘境,找到了白玉城,仍然是这样。”

“也就是说,”卞璧道,“如果我们这个月圆之夜去了圆峤秘境,那至少要等到下一个月圆之夜才能离开那里?”

小姑娘拍掌:“对头,所以你们要做好准备,若是在这段时间里另有要事,那可就不要去了。”

绫梦妃子流波转动:“白玉城里,是否真有一棵蟠桃树?待在那里面不出来,是否真能够长生不老?”

白话的脸上现出戏谑的表情,道:“如果你问我,那我可以告诉你,这世上根本没有长生不老这回事,天人都有五衰,凡人还想长生?太一东皇会死,王母娘娘会死,只不过是早死迟死的问题。”

又道:“但我也可以向你们保证,白玉城里确实是有一棵蟠桃树,且圆峤秘境的确是在五行之外,那个地方流动着光阴线,可以极大地延缓生命流逝,如果一个人能活一百年,到了那里,起码就能活几千年,如果他修到了地仙,原本就能活几千年,那么只要待在里面不出来,他至少能够活上万万年。”

绫梦妃子吁了一口气:“那和长生,也没有什么区别。”

“确实,”白话嘻嘻笑道,“圆峤秘境原本就是集十大洞天之灵气而成,在那里修行,其效果要远远胜过十大洞天这种修行胜地。在那种没有天劫、灵气独钟的秘境活上万万年,要是还不能从地仙修至金仙,那也实在是太没用了。金仙虽然也不是不老不死,但在圆峤秘境这种地方,只怕天地寿命已尽,他都还活着。只不过在那种地方修行,千万要耐得住一件事……”

白话缓缓道:“寂寞。”

绫梦妃子沉默片晌,道:“我耐得住寂寞。”

“耐得住么?”小姑娘脸上的戏谑益发地深了,“说耐得住寂寞的人,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寂寞,四周一片空旷,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别人,你只能不停地跟自己说话,有的时候,你看着天上的月亮,你想要跟它说话,但是它不理你,于是你就只能哭,于是你就只能笑,于是你一边哭一边笑,久了,久了,哭不出了,笑不出了,然后你就只能继续说话,自己跟自己说话,自己跟自己说话,自己跟自己说话……”

绫梦妃子怔在那里,听着小姑娘的话,从内心生出寒气……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寂寞?

唐小峰抓住白话,使劲地摇,她却兀自重复着那一句话,不知怎的,唐小峰心中蓦地一痛,猛地将她搂进怀中。

她竟失声痛哭起来。

傍晚时,白话不知去了哪里。

绫梦妃子独自一人坐在溪边,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卞璧则跟阴珍珍到远处恩爱去了。

唐小峰拉着徐丽蓉,躲进一处山洞,先是一番胡闹,又是喁喁细语。

徐丽蓉问:“你觉得,白话和月亮到底是什么来历?”

“猜不出,”唐小峰叹气,“那丫头古古怪怪的,又极是神秘,你也看过她的出手,全无定法,也不知道她到底学了多少东西,根本就没办法猜她来历。”

徐丽蓉瞅着他:“你真的想去圆峤秘境?”

唐小峰笑道:“去里面躲一个月,让那些想找我的人都找不到我,也是有好处的。”

徐丽蓉道:“只待一个月?”

“那地方听上去就很无聊,我怀疑我连一个月都待不住。”

徐丽蓉道:“要是那地方不但很有趣,还有很多漂亮仙女呢?”

唐小峰嘻嘻笑道:“那我就出来,把我爹娘、姐姐、紫绡、锦枫、蘅香和芷馨她们全都接进去。”

徐丽蓉眸带笑意:“你还算有些良心。”

唐小峰一个翻身,把她那美妙诱人的压在身下,怪笑道:“我本来就很有良心。”

又道:“我要你跟我做一件事。”

美娇娘脸儿一红:“你又要弄出什么花样?”

“这次可是正事,”唐小峰抚着她那玉脂般的软峰,“我要你跟我一同双修。”

“双修?”徐丽蓉疑惑地看他一眼,“你和紫绡的剑气同根同源,双修自然不成问题,我与你走的路子完全不同,如何能够双修?”

“我新练成的紫幽仙气还不完美,阴寒之气太重,想用你的万神圭旨乾离火中和一下。”

他把办法说了出来,美娇娘的脸更是晕红:“还说不是新花样?”

唐小峰淫笑一声,先让自己体内的紫幽仙气不断流转,然而再变出分身。

真身躺在地上昏睡,美娇娘红着脸儿,跨坐上去。

从以前的多次试验中,唐小峰已经知道,使用“玄关化体”后,真身虽然只余下一魂一魄,陷入昏睡状态,但身体的“本能”仍在,且可以藉由某些特定条件触发双修心法。

美娇娘跨坐在真身上,借着他的男性本能起起落落,唐小峰却用分身向她逼近,她抿了抿嘴儿,其实有些不太乐意,最终还是把那膨大的东西含入檀唇。

上下两个口儿都被塞住,美娇娘有节奏地动着,由慢而快。少年的真身藉着双修心法将真阳与少女真阴不断碰撞,连带着紫幽仙气也跟美娇娘体内的乾离火互相融合,流转起来。

唐小峰自己则利用放入美娇娘口中的小分身进行调节,毕竟两人之间的功法并不同源,若不小心一些,很可能对彼此造成损伤。

渐渐地,还源丹里所含的媚药成分藉着真阴与真阳之间的碰撞进入少女体内,她不断摇动,整个人都陷入了的顶端,自己揉着酥乳,急促地摇着身子,想要从两个夫君的深入中寻求更大的快感。

唐小峰则以她的真阴为桥,将真身体内的阴寒之气抽离,从美娇娘体内的乾离火中过了一道,提纯出来的仙气返回真身,有害无益的杂质则进入分身。

就在这一遍又一遍的反覆中,真身里的紫幽仙气越来越纯。

直到将紫幽仙气中所含的所有杂质全都滤去,唐小峰这才心满意足地从娇妻温润的口腔中退出,一剑杀了“自己”。

所有的杂气都随着分身的死而消失,他的魂魄却是回到真身,勾着娇妻的双腿站了起来,双手托着她的香臀不断用力。

徐丽蓉搂着夫君的脖子,娇躯在快速的起落中愉悦至极点,欲仙欲死,直到再也无法承受这份愉悦,拼命求饶,才在夫君那一阵阵热流的疼爱后,慢慢地平复下来,享受着暴风雨后,温暖与幸福的宁静……

云收雨霁,美娇娘伏在夫君身上,轻轻地喘着气。

休息过后,她坐了起来,紧接着却是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围。直到慢慢适应这前所未有的敏锐触觉,她才欣喜地道:“为何我体内的万神圭旨乾离火,竟也变得如此之纯?”

唐小峰笑道:“这是当然的,刚才双修时,顺便把你火灵中的杂质也给去了。”

徐丽蓉心中一阵喜悦,她深知对于修炼之人来说,境界上的突破固然不容易,突破后的反复修行与提纯才更加艰难。毕竟,突破境界靠的是一瞬间的悟性,但要达到足于突破的那个临界点,则只能靠朝谒精诚般的修行,把自己体内拥有的能量不断提纯,这个过程却是极其乏味与无聊的,许多人就是因为无法忍受这种乏味的修行过程,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无法进入下一次突破的关口,才使得修为停滞不前。

而这一次的双修,却是极大地加快了她修炼《炎经》的速度,让她离下一次突破的日子越来越近。

她伏在少年的胸膛上,温柔地道:“夫君,你真好。”

“你才知道我好么?”唐小峰搂着她,笑道,“在轩辕国刚遇到你的时候,你可是把我当傻瓜看的。”

徐丽蓉笑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为妻丑得很,总觉得自己见不得人,整天想死的心情都有,自然看谁都不顺眼。”

“现在呢?”

美娇娘抬起头来,眸带星光:“现在依旧是看谁都不顺眼,普天之下,只有夫君最顺眼。”

唐小峰失笑道:“你的嘴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甜了?”

美娇娘微笑道:“还可以更甜呢。”

她的娇躯滑了下去,一阵摆弄,又抬起头来:“甜么?”

唐小峰绷着身子:“还、还不够……”

美娇娘的螓首又垂了下去,低吟浅唱。

甜,真甜……

天还未亮,唐小峰牵着娇妻去瀑布洗了个凉水澡,又在山顶看了日出,郎情妾意,恩恩爱爱。

天亮后,白话不知又从哪里钻了出来,依旧是嬉皮笑脸,上窜下跳。

卞璧原本还想趁着这两天去找隐玄七女,弄清她们是不是他的姐姐,阴珍珍问清因由,告诉他说,如果他的七个姐姐是在一两个月前才被人劫去,那就绝不会是隐玄七女。

她道:“一年前,我便已见过隐玄七女数面,当时她们还没有与隐玄门传下来的七个上古兽魂完全合体。她们确实是血婆婆抢了去后,种下血咒,被迫成为隐玄七女的,但却不是你的姐姐。”

卞璧相信阴珍珍的话,也就只好作罢。

唐小峰却对那隐玄七女更感兴致起来。

他们又躲了两天,然后才赶到西城山附近。

到了西城山,他们意外地发现,整个西城山都已经被人封锁,到处都是阵法和禁制,还有许多妖怪与道士四处巡逻。

卞璧诧异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绫梦妃子轻叹一声:“看来青城派跟玉家联了手,现在玉家也已知道了玄天璧的事,他们知道我们要想在这次的月圆之夜进入圆峤秘境,赶去其它九大洞天已经来不及了,只有在西城山上使用玄天璧,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

徐丽蓉蹙眉道:“紫玄那恶道居然会把玄天璧的事告诉别人?”

唐小峰笑道:“由不得他不这样做,这里毕竟是西家的地盘,没有玉家帮忙,他很难找到我们。况且他以为尊圣门也在抢夺玄天璧,他知道自己独自一人根本不是尊圣门圣主的对手,只能找玉家做帮手,如果不将玄天璧的秘密说出来,玉家又为什么要帮他?”

绫梦妃子忧道:“但是他们防得这般严,天黑后,我们怎么潜进去?”

白话嘿笑道:“这个倒是无妨,天黑后月亮就会出来,让她用风云遁把我们带进去就是。”

“她靠得住么?不会一下子跑得没影吧?”

白话挠着头:“我会多跟月亮说几声,让她晚上不要乱跑,什么都听你的,她也很想到圆峤秘境去,应该不成问题。”

“但是西城山玉家,同样精通一些八卦九宫,奇门遁甲。”

白话哂道:“他们再厉害,难道还比得上月亮?况且奇门遁甲最重时辰方位,只要圆月一上中天,他们不知道我们从哪个方向遁进去,也不知道我们会选哪个时辰,根本就防不住我们。”

又道:“西城山上有两峰,我们要去的是回水峰,其它地方虽也可以,但回水峰乃是西城山中灵气最盛之处,以前这一洞天的羲和杯就是放在这里,只要上了回水峰,利用玄天璧收集日月精华,打开通往玄天秘境的秘道不过是顷刻间的事,在别的地方耗费的时间则太长,短则一两个时辰,长则三四个时辰,这其间别人很容易发现天象有异,找上我们。”

“那我们就先躲在这里,多观察一阵再说。”

绫梦妃子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西城山,喃喃地道:“总觉得,不会有这般的顺利。”

唐小峰沉默半晌,往阴珍珍看了一眼……

太阳渐渐移上西山。

徐丽蓉坐在一旁打坐练功。

唐小峰则是懒洋洋地侧躺在地上,看她打坐练功。

娇美的容颜,浮凸的体态,逐渐变得温柔的性格。

唐小峰觉得自己对这个原本是极其讨厌的美眉,已开始变得喜欢和迷恋。

他朝美娇娘左看右看,欣赏着她的俏丽脸蛋。

白话却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往他怀里钻。

“我要睡觉了。”小姑娘说。

唐小峰:“哦。”

小姑娘就这样搂着他的腰,趴在他怀中,沉默一阵,忽地说道:“答应我一件事。”

唐小峰摸她头,道:“太早。”

“啊?什么太早?”

“想要嫁给我,你现在还太早。”

小姑娘大叫道:“不是说这个。”

咳,这么大声做什么?

白话咬了咬嘴唇,盯着他:“帮我照顾月亮。”

唐小峰又是“哦”了一声……那丫头还用得着我照顾?

“我是说真的,”白话定睛看着他,“如果、如果我不在了,如果我以后都不在了……帮我照顾她。”

唐小峰怔了一怔。

白话低下头去,蜷着身子:“月亮很可怜的,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她总是会迷路,总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很可怜的……你要帮我照顾她。”

“你……”

小姑娘紧紧抱着他,身子都是颤的,像是在害怕,又像是不知所措。

唐小峰搂住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想消失,”她哽咽着,哭了出来,“不想消失,不想消失……”

唐小峰扶住她的肩,摇着她,想要问个清楚。

小姑娘看着他,泪流满面,却又绽露笑颜:“她很可怜的,你要……对她好……”

金乌沉下了西山。

她缓缓地睡了过去……

白话睡了过去,月亮醒了过来。

唐小峰试着问她,想要知道白话到底在害怕什么,但她却茫茫然的,只是看着他发怔。

对于白话来说,她知道自己到了晚上会变成月亮,但是对月亮来说,她只知道自己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她的名字叫做白话,她有时能听到她的声音,但她从来没有见过她。

唐小峰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天开始黑了,但他们并没有急着登上西城山。

因为按白话的说法,要打开通往圆峤秘境的仙路,就必须让玄天璧吸收日月精华和天地灵气,最佳的时辰是在圆月移上中天,也就是子时或者丑时前后,最佳的位置则是在回水峰。

在这个时辰,这个位置,玄天璧可以快速地打开通往圆峤秘境的通道,而如果错过这个时辰,又或是偏离了位置,玄天璧虽然也同样能够打开通道,却要耗费更多的时间,甚至有可能灵气还没有收集完,天就已经亮了。

趁着还有一些时间,唐小峰让月亮教他奇门遁甲。

他觉得这拿着一根彩带挥来挥去,就能移形换位的本事实在是太厉害了。

这小女孩甚至还能通过奇门遁甲破去四时乖错太平铃,在东海时,阴若花明明身上戴着四时乖错太平铃,都还差点被她杀了。

“很简单的,”月亮睁着大大的眼睛,“左手这样掐啊掐,右手这样挥啊挥,就可以了。”

唐小峰干咳一声:“掐什么,挥什么?”

月亮道:“就是这样啊,掐啊掐……”

“这是六壬?”

月亮道:“六壬是什么?”

月亮又道:“左手掐着不动,右手划啊划,画出这些图……”

“嗯,这个是九宫图。”

月亮歪着脑袋,想啊想:“什么是九宫图?”

结果,他就一直在这听着小女孩说“掐啊”、“挥啊”、“划啊”,听得脑袋都大了,姐姐教给他的那些仙篆是天书,小女孩说的这些却比天书还天书,唐小峰完全没弄懂她在说什么。

“真笨,”小女孩说,“你真笨……笨死了!”

到了亥时,天色渐黑。

唐小峰、徐丽蓉、月亮、卞璧、绫梦妃子、阴珍珍六人聚在一起。

月亮看着夜色中的回水峰,左手藏在袖中暗掐六壬……当然,她自己不知道那是六壬,右手取出彩带一挥一卷。

唐小峰等人只觉清风拂过,周围暗了一暗。

紧接着听到的就是月亮“咦”的一声。

看到的则是无数的寒光。

敌袭。

唐小峰反应却是极快,刹那间抖出数十支飞剑,绕着他们急旋不休,接下了第一批刃光,徐丽蓉等人亦是马上反应过来,烈焰与罡风齐卷。

敌人退开。

唐小峰定睛看去,发现他们没有到达回水峰,反是停在一个周围满是符纸的大殿里。

在他们前方,分别立着紫玄真人、玉厘山,以及青城剑派和玉家的众多弟子。

在他们身后,同样有一个老人,还有云象言、云破疑,率众等着。

紫玄真人冷哼一声……如此围攻,竟然也未能一股作气将这几个小辈杀死,实在是大出他的意料。

唐小峰看向月亮,小女孩站在那里,手指轻点脸颊,满脸疑惑,显然是没有弄清自己的风云遁为什么会出错。

阴珍珍却是看向他们身后的那名老者,冷然道:“‘真天玉火’玉断山?”

那老者哼了一声。

玉家有三老……“指上乾坤”玉厘山,“苍灵夺命”玉落山,“真天玉火”玉断山。

玉落山虽然不知去向,另外两老却在这里,再加上青城派掌门紫玄真人、玉家双柱,以及两大洞天的一众好手。

唐小峰等人竟是身陷险境。

小女孩不甘心,抿着嘴,又挥了挥彩带,却是毫无用处。

玉厘山冷笑道:“你不用试了,此处乃是玉家九禁殿,三奇不入,五行禁断,你就算会风云遁又或五行遁,都无法从这里逃脱。”

绫梦妃子冷冷地道:“就算这里三奇不入,我们适才在外头用出风云遁,你们凭着什么,将我们陷在这里?”

玉厘山哼了一声。

绫梦妃子面无表情地看了阴珍珍一眼:“除非有人出卖我们,透露出我们事前所在的方位、使用遁术的时辰,才可能被人以奇门遁甲对奇门遁甲,反将我们引至死地。”

卞璧大声道:“珍珍不是内鬼。”

阴珍珍淡淡地道:“卞郎,不用向她解释。”

绫梦妃子冷笑道:“前几天还是要生要死的敌人,现在郎啊妾啊的都叫了出来,你要不是内鬼,让人如何会信?”

云象言大笑道:“想不到绫梦妃子竟然也会光临玉家,莫非是婊子做久了,想要更多男人?”

云破疑怪笑道:“妃子要是嫌以前所卖之男人太过无用,我兄弟定能让妃子舒舒服服,妃子只管放心,我们也是会付钱的。”

云象言嘿笑:“一文两文,妃子也就值这个价了。”

绫梦妃子怒道:“你们说什么?”

云破疑道:“差点忘了,妃子并非是普通妓女,而是来自天魔宗的高级货。听说天魔宗的女子虽然时常出入花柳之地,其实却是守身如玉,作的是入世修行,卖身时都是暗用魔音,令客人真以为自己享了艳福,其实却是一场春梦?”

云象言怪笑道:“如此说来,妃子莫非还是处女?那我兄弟擒住妃子后,更是要将妃子剥个精光,让妃子享受真正的男人滋味。”

绫梦妃子气得俏脸煞白,森冷冷地道:“你们想死不成?”

身子一纵,要朝他们怒腾而去,却又突然僵在那里。

一支剑顶在了她的后心。

云象言、云破疑脸色一变。

绫梦妃子颤声道:“唐公子,你……你这是做什么?”

唐小峰冷笑道:“也没做什么,只是怕你跑了。”

绫梦妃子额生冷汗:“公子莫非以为,是我出卖了你们?”

唐小峰淡淡地道:“我原本只是怀疑,只可惜你太急了些,他们两人用言语激一下你,你就这般冲去,像你这种时常出入青楼的魔门女子,怎可能连这点涵养都没有?你不过是跟他们一唱一和,想要尽快脱身罢了。”

绫梦妃子脸色苍白。

唐小峰又道:“但我也不太明白,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想着要害我们,我相信我必定能够看穿你,但我却相信,那个时候你确实是想跟我们一起去圆峤秘境的,现在为何又要背叛我们?”

绫梦妃子轻叹一声:“你没有看错,至少昨日之前,我确实没有欺骗你们,但昨晚,我却被公主找上了。”

“公主?”

绫梦妃子苦笑道:“我天魔宗,将宗主唤作公主,我与你们合作,本就是瞒着天魔宗的,谁知却被公主知道,公主本已消失了两年,我也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出现。”

唐小峰冷然道:“你们公主是谁?”

绫梦妃子闭着嘴……有些东西她是不能说的。

唐小峰长叹一声,道:“算了,既然你是被你们公主逼的,我也不想杀你,你可以走了。”

绫梦妃子心中一喜:“多谢公子。”

身形一动,就要离开。

血花溅出。

她再一次地僵在那里,低着头,看向从她乳间钻出的剑尖……黑色的剑尖。

卞璧怔道:“你不是说要放了他么?”

唐小峰冷笑道:“她说要跟我们一起去圆峤秘境,结果却出卖我们,我说要放她,却是要杀她……这样子才能算做两清。”

黑剑一收。

绫梦妃子娇躯一软,瘫倒在地,鲜血溢出,俏目依旧睁着,竟是死不瞑目。

静,异样的静。

玉厘山看着唐小峰,冷冷地道:“好毒辣的手段。”

唐小峰淡淡地道:“同样的手段,自己用起来天经地义,别人用起来就是毒辣?她不义在先,我自然可以无情在后。”

以直对直,以怨对怨。

他本就是这般的率性而为。

玉厘山与紫玄真人冷然下令,一众敌人快速逼来。

月亮抬头看了唐小峰一眼:“可以杀人么?”

唐小峰摸了摸她的脑袋:“当然可以。”

月亮伸出手一握一扭,冲在最前方的十来名青城与玉家弟子心脏暴裂,惨死当场。

玉厘山与紫玄真人脸色一变,纵身而起,同时攻向月亮……这小女孩实在太过奇怪,奇怪得近乎不可思议。

他们完全无法看清她的功法。

唐小峰冷然道:“往前冲。”

徐丽蓉、卞璧、阴珍珍三人纵身而起,朝玉厘山与紫玄真人倒迎而上。

唐小峰自己却依旧立在那里。

在他身后,“真天玉火”玉断山率着玉家双柱疾扑而来。

落在最后的唐小峰一下子就成了他们的目标。

这三人任何一人,他都未必敌得过,又怎可能是他们三个人的对手?

但他却突然回身,连劈三剑,三百二十四道剑影海浪般卷去。

玉断山与云象言、云破疑从不曾见过如此惊人的招式,大惊之下,不得已又跃了回去,运功相抗。

另一边,卞璧接住紫玄真人,连出七剑。

丹霞七剑!

紫玄真人飞剑撩绕,以洞玄七星灵宝剑将丹霞七剑截住,却只能杀个势均力敌,让他心中大为震惊。

在云锦山时,唐小峰、白话、徐丽蓉、卞璧四人联手,利用他的大意和轻敌,才将他迫退,然而现在,卞璧一人就将他抵住。

这来自伍柳仙宗的少年进步之神速,实在是大出他的意料。

徐丽蓉化作惊人烈焰卷向玉厘山,玉厘山同样是大吃一惊。

如此狂烈却又纯净至极的万神圭旨乾离火,纵连身为玉家三老之一的玉厘山也不敢有丝毫轻敌,他手指连点,一团团玄玉炸裂,抵住徐丽蓉的惊人烈焰。

但是“星后”阴珍珍却从徐丽蓉身边穿过,一掌拍他胁下,让他不得不踏着步伐,往侧面避开。

就是这么一躲,月亮便已从玉厘山与紫玄真人中间窜了过去,彩带连挥,挡者披麾。

青城派与玉家都是名门大派,门下当然有许多强手。

但这些人聚在一起,却没有一人能够挡住月亮。

唐小峰动了。

他身形一动,竟是后发先至,身子诡异地一晃,快速出剑。

玉厘山和紫玄真人俱是一惊,他们都觉得唐小峰这一剑不但威势惊人,且是攻向自己,所以他们只能避。

然而唐小峰却没有攻向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这只是他们的错觉。

他们这一避,徐丽蓉与卞璧立时便冲了过去。

唐小峰紧随其后。

玉厘山与紫玄真人发现上当,气得想要吐血,再次出手,各以最强杀招轰向唐小峰的背影。

“指上乾坤”玉厘山与青城派掌门联起手来的全力一击,唐小峰本该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但他的身子却奇怪的扭了一扭。

两人的杀招竟然全都击空。

唐小峰就这样脱身而去。

玉厘山与紫玄真人怔在那里……他们只觉得整个天地似乎都随那小子的身形扭了一下,然后他就去得远了。

他们根本无法弄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真天玉火”玉断山与玉家双柱掠到他们身边,与他们一同看着那满地的尸体,尽皆骇然。

绝大多数都是被那拿着一条彩带、头上扎了两个荷包的奇怪小女孩杀死的。

玉家二老双柱加上青城派掌门,以及一众精锐弟子,却连几个后生小辈都无法拦住,实在是让他们感到难以置信。

这几人中,除了“星后”阴珍珍的岁数稍大一些,其它人都不过是十来岁的样子,那最厉害的小女孩甚至可能连十岁都不到,而他们竟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小辈闯出去。

玉厘山道:“追。”

他们直追而去。

月亮当头冲出九禁殿。

天上还有一个月亮,很圆,很亮,洒下的光辉银白如雪。

更多的玉家子弟布成阵势涌了上来,小女孩却轻易地看穿他们的阵眼,带着唐小峰等人破阵而出,彩带一飘一卷,一个九宫图案现了出来,急速一转,他们消失不见。

玉厘山追了出来,看到那一闪即逝的九宫图案,手藏袖中掐指一算,冷然道:“他们上了回水峰。”

只是,虽然利用六壬算出他们遁走的方位,但他却没有月亮那种挥个九宫就借遁法移形换位的本事,只好领着紫玄真人、玉断山、云象言、云破疑及一众强手腾身而起,往回水峰急速飞去。

唐小峰等人回过神来,就已经登上了回水峰的山头。

回水峰上却还有敌人。

绫梦妃子早已将他们的目的地全都透露出去,玉家不敢肯定他们一定会陷入九禁殿,所以二老双柱、紫玄真人带着一批好手守在九禁殿,“苍灵夺命”玉落山却带着另一批人守在回水峰,以防万一。

当玉落山得到消息说,唐小峰等人已经陷入九禁殿时,他本以为今晚的任务已经结束,正要撤走,没想到没几下子,唐小峰等人便已闯出九禁殿,上了回水峰。

唐小峰将玄天璧扔给阴珍珍,自己却与卞璧冲向“苍灵夺命”玉落山。

玉落山身形一幻,化作一只全身焰红的孔雀,朝他们喷出本命妖火。

唐小峰冷笑一声,纵着紫幽仙气倒迎而上,穿过妖火,急斩而去。

玉落山心中一凛,不敢大意,双翅一拍,妖火在他身边一个回旋,现出一个太极图案罩向唐小峰与卞璧……“破凰夺命连环罩”!

另一边,徐丽蓉云袖一卷,熔岩卷过,面前的敌人尽成飞灰。

月亮更是飘来飘去,大杀四方。

敌人虽众,竟是无法突破她们两人组成的防线,前来抢夺玄天璧。

阴珍珍手持玄天璧,对着头上的圆月高高举起。

玄天璧飘了起来,上方的月光凝成一束照在玄天璧上,下方的山峰亦是腾起荧荧灵气,被玄天璧快速吸收。

月圆之夜,子时三刻;西城山中,回水峰头。

正是最佳的时辰,最佳的地点。

阴珍珍将璧上的一粒圆珠按了一按,玄天璧飘了起来,随着它的飘起,天空中风云变色,连月光都开始扭动。一道霹雳划破虚空,有白玉天梯从虚空中穿出,快速搭下。

这天梯似有若无,仿佛是由月色搭成,神神秘秘,也不知通往何处。

月亮与徐丽蓉、阴珍珍飞上天梯。

阴珍珍急叫一声:“卞郎!”

徐丽蓉急喊一声:“夫君!”

唐小峰身子一窜,墨虹剑竟诧异地融进了他的体内,他以身作剑,化作巨大黑剑刺破玉落山的“破凰夺命连环罩”。

玉落山没有想到自己的“破凰夺命连环罩”竟然被这少年破去,大吃一惊,又看到卞璧纵了过来,罡气暴散,无法抵挡,赶紧振翅冲天,先退再说。

远处,玉厘山、玉断山、紫玄真人、云象言、云破疑也纷纷赶到。

唐小峰剑光一折:“走。”

与卞璧往天梯飞去。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一只黑龙破土而出,闪电般抓向唐小峰。

尊圣门圣主……田嗣皇。

田嗣皇竟然早就藏在回水峰中,这一点不但大出唐小峰预料,连玉家的三老双柱、紫玄真人也都没有想到。

绫梦妃子不但将消息透露给了玉家,竟也透给了尊圣门。

田嗣皇心知玉家与紫玄真人绝不可能信任他,与他联手,故此提前一步潜入了西城山,埋伏在这,时机一到便突然出手。

唐小峰刚以强大剑气破去玉落山的“破凰夺命连环罩”,又被攻其不备,此时竟是来不及闪避,眼看就要死在田嗣皇手中。

卞璧却不顾一切地折了过来,宝剑挟着罡气挡住了黑龙。

只听“锵”的一声,宝剑断折,卞璧喷血抛飞,坠下山崖。

“卞郎!”阴珍珍失声惊叫,竟飞出天梯,纵身而下,直往卞璧追去。

徐丽蓉又是一团熔岩,将冲上来的一群敌人轰成飞灰,见田嗣皇击伤卞璧,又往唐小峰袭去,另一边的“苍灵夺命”玉落山也拆了回来,前后夹击。

徐丽蓉失声惊呼,便要飞过去接应。

看到心上人有危险,两个女子,竟都是置自身于不顾。

唐小峰却大叫一声:“不要过来。”顺手便将一团东西朝她掷去。

徐丽蓉接住,发现夫君扔来的竟是他的百宝囊。

田嗣皇意识到唐小峰的主意,立时将他放过,反冲向徐丽蓉。

唐小峰大喝一声“走”。

他自己却人剑合一,轰向田嗣皇,让他不得不回身应付。

眼看二老双柱、紫玄真人也已冲到,徐丽蓉固然知道在这种情形下,就算她加入战团也只能陪着夫君一起送死,但她又怎能就这样弃他不顾?

她身上炎气一幻,就要往前扑去。

但是唐小峰这一声“走”却不是对她说的……他是对月亮说的。

本是迷茫和不知所措的小女孩这一刻却是心领神会,一手抓住徐丽蓉,冲天而起,同时抓住了浮在空中的玄天璧。

天梯一闪即逝,她们的身影随之而去。

紧接着便是云淡风散,所有的异象全都消失。

“苍灵夺命”玉落山大怒,一掌击在唐小峰背上,唐小峰踉跄几步,喷出鲜血,倒在地上。

玉厘山、玉断山、紫玄真人等也扑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田嗣皇却变回人身,负着双手落在峰头,抬头看着夜空那轮清清冷冷的圆月,脸色阴寒。

唐小峰却又挣扎着爬了起来,看着那一双双沉默的眼睛,开始大笑,他笑个不停,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指着田嗣皇,幸灾乐祸地道:“五色笔被带走了,玄天璧也被带走了,哈……哈哈……”

田嗣皇怒极,身子一闪,击向唐小峰。

唐小峰更是大笑:“杀了我,你再不用想拿到五色笔。”

田嗣皇顿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

唐小峰咳出几口血,继续笑着:“带走五色笔的是我娘子,你杀了我,她成了寡妇,再也没有回来的理由,说不定就在白玉城里做另一个嫦娥,一千年后,一万年后再回来,你可以等,你可以等她回来。”

玉厘山落在地上,冷冷地道:

唐小峰指着三老双柱,大笑不止:“你们还不知道么?尊圣门是龙族布在神州大陆的奸细,他不是来抢玄天璧的,他是来抢五色笔的。只要有五色笔,龙族就可以改写神州之盟,破坏神州结界,直至侵入中原,一统天下。我要把五色笔送走,我把五色笔送往白玉城就是为了让龙族抢不到五色笔,我为了天下苍生连死都不怕,你们这些蠢货,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蠢货……”

这一刻,他突然化身成无畏的战士,他一直在战斗,为了神州大陆所有人类甚至是所有妖族的未来一直在战斗,他骄傲,他孤独,他舍身取义却无人知道,他真不愧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

三老双柱、紫玄真人脸色俱是一变,他们本以为田嗣皇亦是为了玄天璧而来,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情。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紫玄真人本是人类自不必说,西城山玉家虽是妖族,却一向隐于人类之中,甚至是以人类自居,世世代代多次与人类通婚,体内早已混杂了人类的血统。

龙族入侵神州的局面,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们所乐于见到的。

他们身形一闪,将田嗣皇围在中央。

他们深知此人功法神秘莫测,一丝一毫也不敢大意。

田嗣皇却是淡淡地道:“我与青派、玉家原本不想结仇,你们又何苦为了这小子的糊话与我为敌?”

玉厘山冷冷地道:“他虽不似老实人,但阁下乃是龙族,这个却应该不假。”

田嗣皇轻叹一声:“你们不要逼我。”

袖子一挥,一道焰光冲向天际,紧接着,另一山峰亦有焰光冲天。

三老双柱以及一众玉家子弟脸色大变……那里是玉家家眷所居之处。

玉断山怒道:“阁下如此做法,不觉得卑鄙么?”

田嗣皇抓住唐小峰的肩,面无表情:“我只想要这小子,其它事亦不想做得太绝。”

他袖子再挥,又是一道蓝色焰火冲上天际。

有人抬着轿子踏空而来,落在峰头,轿中之人扶出,竟是被人劫走的玉惊天。

田嗣皇看着三老,道:“劫走惊天公子的,乃是隐玄门的隐玄七女,我已让人将他救回,算是为此次擅闯西城山陪罪。”

三老又惊又喜,又是沉默。

唐小峰却是叹一口气……这人功法了得,行事神秘,打一棒给一个萝卜,确实厉害。

玉厘山哼了一声,挥一挥手,玉家子弟全都散了开来……敌人已趁着他们围在回水峰的关头,潜入玉家家眷所藏之处,他自然不愿意为了一个与玉家无关的少年,付出太过沉重的代价。

玉家退开,紫玄真人自知绝非尊圣门圣主的对手,也只好退了开来。

玉厘山让人将玉惊天扶去歇息,田嗣皇亦不阻拦。

田嗣皇冷冷地看着唐小峰:“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唐小峰抬头看着夜空,喃喃地道:“今晚的月亮好圆。”

田嗣皇突然出手,扯断了他两只手臂,踢断了他的双腿。

唐小峰倒在地上,疼得冷汗直流。

田嗣皇淡淡地道:“希望你变成这个样子,你娘子还会要你。”

唐小峰忍着痛,笑道:“我家娘子有时虽然泼辣,对我却是极好,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她都会要我的。”

田嗣皇朝门人下令:“收了他身上飞剑,把他扔进轿子。”

门人照办。

断去四肢的唐小峰被人抬起,他看着玉家的三老双柱……没有一个人敢跟他对视。

在他们眼中,这个少年为了神州大陆的未来独自战斗,而他们却是如此的自私自利,心中不愧一阵愧疚。

田嗣皇又是一抖,一张符纸贴在唐小峰身上。

两只螭龙从峰下飞出,化作二女,正是尊圣门的“日后”阴妙言、“月后”阴雪珠。

田嗣皇道:“珍珍和伍柳仙宗的那个小子可有擒到?”

二后对望一眼,阴雪珠低声道:“他们已不知去向。”

田嗣皇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两人低着头,亦不敢多言。

变成人棍的唐小峰被轿子抬着,也不知到底是往哪个方向飞。

从帘子透进的天色黑了又亮,亮了又黑。

他被带到了一个山庄,关在一个脏乱的屋子里。

几名守卫漫不经心地看守着他。

他们并不担心他会逃走,这小子虽然是个剑侠,此时不但被砍断四肢,收了飞剑,圣主为防万一,甚至还在他身上贴了制神符。

他纵有万般变化,也只能在这里不死不活地耗着。

夜色深沉,那几名守卫不知不觉便已睡着。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般的困。

一个俏丽的身影却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

她落在唐小峰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唐小峰却蓦地睁开眼睛,苦笑道:“原来是你?”

少女沉默着。

唐小峰喃喃地道:“你是来报仇的么?我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难道你还不肯放过我?”

潜到他身边的,竟然是哀萃芳。

哀萃芳穿着一身黑裙,立在那里,清清冷冷,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恨这个人,却也忘不了这个人。

她恨他恨得要死,但真的看到他现在这个生不如死的样子时,心里却也是一阵悲凉。

这个擒过她,虐过她的男人。

这个摸遍她的身子,又恶作剧地往她的后臀塞入毒蛇,让她的身上爬满虫子的无赖。

唐小峰继续喃喃:“如果你是来杀我的,那你还是走吧,我也不想脏了你的手。如果你只是来看一看我,嘲笑一下我,那你就尽管笑吧。”

黑裳少女依旧只是立在那里,看着他,动也未动。

唐小峰其实很怕她突然出手把他杀了,虽然他觉得以她那高傲的性子,未必愿意杀一个穷途末路的敌人,但她是个女人,女人有的时候是不按她的理智行事的。

他与少女对视良久,然后才叹一口气:“原来你是来同情我的。”

少女沉默。

唐小峰笑了一笑,道:“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我想喝水,”唐小峰道,“我渴得要死,他们却不肯给我水喝。”

少女飘了出去,又端了一碗水进来,将他扶起,竟真的就给他喂起水来。

唐小峰大口大口地喝着,直至将整碗水都喝个精光,这才笑道:“谢谢……原来你是一个这么好的人,那个时候,我应该对你温柔一些的。”

少女定睛看他,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摸透这个无赖。

为什么他还笑得出来?

都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他还能如此快活地笑着?

唐小峰看着她,道:“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件事?你是否就是天魔宗的公主?”

“不是,”哀萃芳沉默一会,又加了一句,“但她是我的姐妹。”

天魔宗的公主,果然也是她们的人。

唐小峰苦笑……如果不是那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公主逼迫绫梦妃子出卖他们,现在他恐怕已经陪着娇妻登上白玉城,逍遥自在去了。

“不是你就好,”唐小峰笑道,“我听说天魔宗的女人做的是入世修行,时常在那些烟花之地出入,那种地方不适合你。你应该更高贵些,更骄傲些,你应该是天上飘着的那朵云,而不是什么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那些肮脏的东西,连碰也没有资格碰你,只有一样除外……”

哀萃芳冷冷地看着他:“什么除外?”

“当然就是我,”唐小峰大笑,“只有我能碰你,你的胸,你的腿,你的屁股,哪一个地方我没有碰过,哪一个地方我没有摸过?我不但要碰,要摸,总有一个我还要干,我要让你帮我生孩子……”

哀萃芳一怒,伸手便要甩他耳光。

却又顿在那里。

她俏脸煞白,胸口起伏,忽地身子一窜,甩袖而去。

唐小峰喃喃地道:“开开玩笑嘛,有必要气成这样么?不过她生气的样子,还真是好看。”

他侧耳倾听,直到外头不再有任何动静,这才嘿嘿一笑,忽地一口水喷在胸前……原来他并没有将水全都喝下。

水,喷在了贴他胸口的制神符上……

哀萃芳飘到外头时,依旧气得满脸阴寒,娇躯乱颤。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会这么容易地被那个无赖气着。

一片森林间,有两个人已经在等着她。

其中一个身穿桃红连衣裙的女孩,正是在骑田岭追杀过唐小峰的微微。

另一个穿着罗裳,戴着面纱的少女,唐小峰以前却不曾见到过……她是天魔宗的公主。

天魔宗弟子,一向把她们的宗主唤作公主。

只是外人却不知道,这一届的天魔宗公主,竟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女。

微微娇笑道:“我还以为他会更厉害些,想不到却是这般无用,落得如此下场。”

天魔宗公主淡淡地道:“他们不过就这么几人,竟能在青城派、玉家、尊圣门三方围剿下打开通往圆峤秘境的仙路,将五色笔送走,已经算是了得。若不是我们躲在暗处,以有心算无心,只怕他已经平安离去。”

微微道:“可惜五色笔被送到了圆峤秘境,也不知那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又是否真有蟠桃树?”

哀萃芳淡然道:“五色笔其实并不重要,就算没有五色笔,大姐亦有办法破除神州结界,只不过稍为麻烦些罢了。”

天有五贼,见之者昌。

对于通读演道章,解开五字天书的人来说,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微微飘了起来,轻盈盈地转了个圈:“这小子已成废人,杀他也只是脏了手,我们回洛阳去吧。”

哀萃芳沉默片晌,道:“你们先回去。”

天魔宗公主蹙眉道:“萃芳姊……”

哀萃芳回过头来,看向远处,缓缓地道:“我想再多留一阵。”

天魔宗公主奇怪地看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飘身而去。

微微娇笑道:“萃芳姊,你莫非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废人?”

“不关你的事。”

“确实不关我的事。”微微冷笑一声,忽地身影一闪,如电光般掠至哀萃芳面前,动作之快,近乎奇迹,她的指尖轻点着哀萃芳的咽喉,秀发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银白如雪。

她娇笑道:“萃芳姊,小妹的九境神华顺逆心法已经修到了‘白梅’的境界,不知现在与萃芳姊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

哀萃芳淡淡地道:“回到洛阳后,或许我就要改叫你微微姊了。”

微微得意地笑上一声,身子一晃,刹那间便消失不见,几同魅影。

哀萃芳却没有管她,她只是看着远处,看着那月色笼罩下的山庄,想起那个无赖奇怪的笑……那开心的笑。

唐小峰……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今天这章提前发。[hotsk。])

唐小峰让紫幽仙气在自己体内快速转动。

虽说他体内有能够返本还源、断肢再生的紫幽仙气,只要田嗣皇没有直接杀死他,他总有办法续回四肢,恢复元气,但那家伙却也实在是过于谨慎,断了他的四肢,收了他的飞剑还嫌不够,竟还给他贴了制神符,让他空有一身本事,竟是无可奈何。

哀萃芳的出现,在无意中竟帮了他一个大忙。

当然,只要田嗣皇还想要五色笔,不想让他死,他总是能够找到机会,但这种被弄成人棍扔在牢中的感觉很不好受,尤其是对他这种从“不找点事做就会死星”穿越过来的十佳少年来说,更是相当的不好受,所以他还是很感激哀萃芳的。

下次再把她擒住时,一定要很温柔很温柔地待她。

他并不急于让自己的四肢恢复,而是先用“玄关化体”变出分身。

他用分身跳了起来,做体操般动了几下,感觉整个人舒心多了。

剑侠剑侠,没有剑,又算什么剑侠?

他忽地伸手,朝着自己的真身虚虚一握,丝丝黑气涌了出来,凝聚成形,握在他的手中。

墨虹剑。

那些尊圣门门人从他身上搜出一大堆的剑丸,却未能找到他所用的这支墨虹剑。

他御着剑光,悄悄掠了出去。

守在外头的几个尊圣门门人还在睡着,显然是哀萃芳潜进来时,给他们悄悄下了迷药,又或是做了其它手脚。

分身虽然好用,但在感观上却远不及真身敏锐,他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转了一圈。

穿过几处过道,来到外头的园林。

虽然已经过了月亮最圆的那一夜,但天上的月亮依旧很圆,皎洁如水。

他看到远处有人过来,赶紧藏了起来,暗用内景闭气之术屏住呼吸。

行过来的,竟然是田嗣皇与血婆婆。

血婆婆冷笑道:“你从我这要走玉惊天,人情还未还,却又来要入梦搜魂之术,老身欠了你的?”

田嗣皇淡淡地道:“你把玉惊天抓去原本也就无用,你虽有入梦搜魂之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记忆中偷得化玉神功,但他的化玉神功才学到第二层,玉家家规,一向是突破之后才能学下一层的心法口诀,以防神功外传。据我所知,化玉神功第三层时有一变,第七层时又有一变,你只能从他那得到前两层的心法,有何用处?倒是你为了抓他,却在我的金柳地闹事,让玉家找上我尊圣门,给我带来了莫大麻烦。”

血婆婆怪笑道:“你们尊圣门神神秘秘的,老身当时,又怎知道那是你们的地盘?”

田嗣皇哼了一声。

血婆婆道:“你要入梦搜魂之术,可是要用在你抓来的那小子身上。”

田嗣皇冷笑道:“那小子颇有古怪,我弄断他的手脚,痛得他死去活来,他却仍笑得出来,看来就算再怎么对他用刑亦是无用。若有入梦搜魂之术,不管他愿不愿意,我都能取得他的记忆,到那时,我将他与那丫头的家人全都擒来,由不得他们不用五色笔来换。”

血婆婆嘿笑一声:“将入梦搜魂之术教给你,对老身又有什么好处?”

田嗣皇淡淡地道:“你想要玉家的化玉神功,可是要用在你身边那七个丫头身上?”

血婆婆森森然道:“果子熟了,自然也就可以摘了。”

田嗣皇看她一眼:“先将她七人收作徒弟,在她们体内强行种下上古兽魂,直至她们与兽魂合成一体,再以食魂吞下她们魂魄,让七魂的力量为你一人所有……血婆婆果然不愧是血婆婆。”

血婆婆桀桀怪笑,又道:“若非这七个丫头体内都有先天灵气,竟能在短短一年多内与兽魂合体,我也不可能做到这些,能够找到她们七个,实在是老身的运气。只不过,这七个丫头也都不是傻子,时时都在防着老身,我虽在她们体内种了血咒,但在食魂之时,却又必须将血咒移除,没有玉家的化玉神功,颇有些难办。”

田嗣皇道:“也未必需要化玉神功。”

他将手一翻,手心多出七颗蓝色半透明珠子。

血婆婆眯着眼睛:“玄螭珠?”

田嗣皇淡淡道:“化玉神功化物成玉,玄螭珠凝气成冰,只要用得恰当,你自然能将她们七个都冻成冰人,让她们陷入不生不死的境地,任你摆步。”

玄螭珠原本就非常少见,即便是身为铸剑师的唐小峰在东海时也不曾见到几颗,长生宫内藏了许多晶矿,玄螭珠却是一颗也没有,桃花娘曾经从“贺岁龙”敖萨那骗到一颗,结果被唐小峰用在了她自己身上。此外,唐小峰曾以“听剑”之术听出苏南天的剑里藏着三颗玄螭珠,当时把他羡慕得紧。

田嗣皇却是一下子就拿出了七颗玄螭珠,如此大的手笔,自然由不得血婆婆不动心。

血婆婆道:“也罢,老身便用入梦搜魂之术,换你这七颗玄螭蛛。”

她将入梦搜魂之术缓缓说出,却不知还有一个有理想有道理有文化有纪律、父亲中过探花、姐姐是仙子转世的好少年,也偷偷地把她的心法听了去……

唐小峰悄悄溜回地牢,将听来的入梦搜魂之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计上心头。

田嗣皇,你弄断我的四肢……这次我要你好看。

他把墨虹剑插在地上,又将“玄关化体”逆行一遍。

这分身原本就是聚五行之气而成,现在被他散去,立时消失无踪,他的魂魄则重新回到真身。

他将神识注入墨虹剑,墨虹剑化作黑色剑气,又被他吸入体内。

人剑合一,人即是剑,剑即是人。

他闭上眼睛,调整体内剑气,直至全都收拢,一丝一毫亦不外泄。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田嗣皇终于飘了进来。

田嗣皇看向躺在脏乱污泥里断手断脚的少年,嘴角现出森森的冷笑与嘲弄。

这就是跟他作对的人所应有的下场。

唐小峰虚弱地睁开眼睛看他,他却突然伸手,按在唐小峰的脑门上。

唐小峰沉沉地睡了过去。

入梦搜魂之术,先要让人入梦,然后再开始搜魂,被搜魂的人一觉醒来,只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乱糟糟的梦,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的记忆早已经被人搜了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对田嗣皇来说,为了龙族的复兴,再卑劣的手段也可以用出。

只要找出这小子的家人,把他关心的每一个人都擒到这里,他要是还不肯配合,那就把他们的手脚也全都弄断好了。

田嗣皇将手按在少年的脑袋上,开始利用神识搜索他的记忆。

然而这少年的记忆却是空荡荡的。

田嗣皇的心中一阵疑惑。

他却哪里知道,已经将入梦搜魂之术听来的唐小峰,根本就没有昏睡过去。

一边装着昏迷,一边却悄悄凝聚剑气。

剑光一闪。

一只黑剑从他体内快速窜出,直袭田嗣皇胸口。

田嗣皇反应亦是极快,刹那间便往后飘去。

但还是迟了一步,唐小峰的偷袭太过突然,他又离得太近。

墨虹剑破入田嗣皇体内,令他惨叫一声。

以田嗣皇之能,本是没有这么容易被人偷袭得手,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躺在地上断手断脚,又被贴了制神符的唐小峰竟然能够突然出手,更没有想到,唐小峰竟然能够把飞剑藏入身体里,与他的血肉与魂魄融成一体。

再加上田嗣皇以为唐小峰已经昏迷,正集中注意力去搜他记忆,哪里想得到唐小峰根本就没有中他的入梦搜魂之术?

他带血飞退,唐小峰却吼上一声,身子一张,断去的手脚竟然一下子就生了出来。

田嗣皇意识到形势不妙,化作黑龙破顶而逃。

唐小峰将手一招,接住倒飞而回的墨虹剑,纵身就追。

他绝不能让田嗣皇就这样逃了。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月已西沉,晓光未现,远处山川一片黑暗。

黑龙飞在夜空,洒下一路血水,他回过头来,见一道紫色剑光越追越近,更是心惊。

他身上被刺了一剑,但在墨虹剑即将刺入的那一瞬间,他其实已经感应到杀气,及时避开了要害。

这样的伤对他来说,原本算不了什么,在正常的情况下,就算带着这样的伤,他仍然能够用出神功,杀了这诡异至极点的少年。

然而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受创的并不只是身体,连元神都受了重伤。

这少年的黑剑竟然能够斩魂刺魄。

元神受到重创的他,不但难以用出神功,甚至变得越来越虚弱。

少年御剑的速度实在太快,黑龙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逃走。

它怒吼一声,扭过身来,将全身功力提至极致,不顾一切地反冲而去。

既然逃不掉,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濒死一击,拼着内伤加重,先杀了这少年再说。

少年显然没有想到它竟然不再逃窜,拼死反击,立时顿在那里,整个人都吓得傻了。

黑龙一声龙啸,竟将唐小峰的脑袋咬下,再用利爪将他的身子撕成无数碎片。

血雨纷飞。

黑龙狂笑一声……亏自己刚才还吓成那样。

无用之人终究是无用之人,就算这少年会一些古古怪怪的奇特功法,但他的区区实力,却突然是一点都不够瞧。

只是,黑龙的笑很快又顿在那里。

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笑什么?”

黑龙蓦一回头。

他没有看到唐小峰,他只看到一支黑色的剑。

黑色的、巨大的剑。

唐小峰再次与他的墨虹剑合成一体,这一次,他整个人都化成了剑。

被黑龙杀死的,只不过是他的分身。

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是龙急了?他早就算到这家伙必定会拼死反扑,所以他准备了一个分身,给它去杀。

黑龙想要再逃,却已无法做到,它身受重伤,又强提一口气痛下杀招,本以为唐小峰已被它杀死,立时放松下来,此时竟是连绝境反击的力气都已失去。

墨虹剑一斩,划出华丽的轨迹。

黑龙的脑袋飞上了天。

它的龙睛瞪得硕大,怎么也无法瞑目。

它怎么可能会甘心?这少年的实力明明差它不知多少个阶层,它甚至已经将他擒下,收了他的飞剑,断了他的手脚,结果却是自己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

它怎么可能会甘心?

唐小峰却还不解气,剑光再一暴散,又将它的脑袋斩成两半,龙躯刺出无数血洞。

远处,有许多尊圣门门人赶了过来,见他们的圣主竟是被人杀死,直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唐小峰冲上前,见人就杀,杀得血流满地。

一个人影掉头就逃……“地皇”玄闭户。

唐小峰大吼一声:“姓玄的,你看。”

玄闭户不想回头,但他却又忍不住回过头来。

他这一回头,逃窜的速度自然慢了一慢,黑剑破空而来,直接将他钉在地上。

唐小峰收回飞剑,痛快地大笑着。

其实真的打起来,玄闭户未必会输,就算不赢,以他的实力,从唐小峰面前逃走也是绰绰有余。

但他亲眼看到唐小峰杀了“天皇”应天阳,又杀了他们的圣主,他的心胆早就已经被吓破,竟连反抗的胆子都已失去。

气势弱成这样,却是死得更快。

唐小峰纵回肢体残落的黑龙身边,又想到:“听说龙晴可以作珠,龙须可以制烛,龙筋可以当绦。”

于是挖了两颗龙睛,割了数根龙须,又将它的身子剖开抽出龙筋。

龙筋往地上抽去,噼叭一声……果然是根好绦。

他嘿嘿一笑,纵身而起,化作一道紫色剑光,朝天边微现的那一丝晓光,破空而去……

太阳已经出来,唐小峰找了一条河流,跳了进去,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他把龙睛、龙须、龙筋全都扔上了岸,至于身上的衣服,不但破损得厉害,还沾了大堆的血迹和污泥,他也懒得去洗,干脆脱了下来,把它们全都扔了。

他在心中忖道:“这一趟虽然没有去成圆峤秘境,但玄天璧和五色笔也没有落在他人手中,登上圆峤秘境的是丽蓉和月亮,我也没损失什么,倒是杀了尊圣门的圣主和地皇,他们现在圣主死了,二皇死了,星后叛了,四圣死了,就剩一个日后和一个月后,尊圣门不亡也得亡了。”

以他的自身实力,原本杀天皇都有些勉强,无论如何也杀不了尊圣门的圣主,但他被擒后,先是借着哀萃芳喂他的那口水破去贴他身上的制神符,又将体内的紫幽仙气、特制的墨虹剑、能够造出分身的“玄关化体”等各种绝学都发挥到了极致,竟真的一招得手,重创圣主,又再接再厉将他杀死,连他自己都大感痛快。

他又想道:“卞璧当时虽然也受了重伤,阴珍珍冲下去救他,可接下来,他们两人都没有被人找到,看起来,像是日后与月后悄悄救下了他。就算不看在阴珍珍的份上,那两后对卞璧显然也都有好感,应该不会害他。倒是丽蓉登上圆峤秘境前,亲眼看着我落在敌人手中,而她要想回来,就只有等到下一个月圆之夜,我虽然平安无事,但这一个月,却是不免让她担惊受怕。”

他潜入河中,闭着气游了一阵,又窜了出来,搅得水花四溅。

此时已入寒冬,雾气较重,河水冰凉,冲在身上却更感惬意。

他正想继续往下潜,却又顿在那里,忽地笑了一笑:“这一次,你是来杀我的,还是来看我的。”

在他身后,岸边,立着一个身穿黑色衣裙、亭亭玉立的女子。

哀萃芳。

他缓缓转身,一步一步地走上岸。

他的身上一丝不挂,这两三年来的修行,以及多少次危机边缘的走过,已让他的体型开始变得魁梧,人也变得更加坚毅与俊朗。

哀萃芳冷冷地看着他,既没有避开目光,也没有因为第一次看到男子裸的身子而害羞。

她昨晚一直躲在暗处,亲眼见证了唐小峰对尊圣门的灭门之举。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明明已经陷入最糟糕最痛苦的境地,却又可以一下子变得那般威风凛凛,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唐小峰松了口气:“看来你不是来杀我的。”

他发现这个女人,比起在东口山与他交手时不知又厉害了多少,在她身上涌动着一种奇怪的能量,让他想起在骑田岭时,从那神秘铜鼎流入那个叫微微的丫头身体里的古怪炁气。

哀萃芳却只是清清冷冷地看着他。

她修的乃是绝恋心法!

这个人,却是她命中的煞星,是她功法中的破绽。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应该来看他,甚至应该离他离得越远越好,但她却是无法控制自己。

水,沿着唐小峰裸露的皮肤往下滑落,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在石上。

她的心中也生起阵阵涟漪。

最终,她咬了咬牙,如风一般飘走,消失不见。

唐小峰却被她弄得莫名其妙……这女人既然不是为她在东口山遭受的羞辱来报仇,那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他低下头,左看右看,心想:“难道是因为在东口山时我摸过她,所以她现在要把我的身体看回去?莫非她也跟三妹一样内骚?”

毛病……

洗完澡后,唐小峰把龙筋上的血迹洗了个干净,又默诵《紫度炎光经》,将它炼成丝绦。[更新]

就算在龙族里,黑龙也极是难得,更何况田嗣皇其实并非普通黑龙,他的龙筋自是柔韧非常。

他将龙绦绑在腰上。

由于身上的破旧衣服已经被河水冲走,备用的衣裳连同五色笔、泰煞鼎等等都放在了百宝囊中,一同扔给了徐丽蓉,他竟是只能光着身子,在林中飞掠。

他就这样飞了一路,却没有找到村庄和城镇,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就算找到城镇,他也没带银两,估计只能悄悄溜进去偷衣服。

飞掠中,他听到前方传来声音,也懒得去想那么多,直接就飞了过去。

然后他就停住了。

前面是一条小河。

河边放着好几件衣裳。

河里有七位姑娘在洗澡。

她们是隐玄七女。

隐玄七女光着身子泡在水中,看到有人闯进来,纷纷尖叫。唐小峰却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她们,看着她们露在水面上的俏脸与香肩,以及在水面下若隐若现的娇美,觉得自己就像是《西游记》里遇到蜘蛛精们洗澡的猪八戒,心情啊,那是又激动又兴奋。

七个少女很快就红了脸……她们自己泡在水中没穿衣服也就算了,闯过来的这个少年竟然也没穿衣服。

有道是君子坦蛋蛋,小人藏。

唐小峰现在就非常的坦蛋蛋……

他挠了挠头,嘿笑一声,朝七女摆摆手:“几位姑娘……好巧噢?!”

隐玄七女反应不一,有的俏脸憋得通红,有的脸色阴沉难看,大部分却是不知所措。直至其中一个少女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杀了他”,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

唐小峰心想,有本事你们就光着身子出来杀我。

谁知水波乱起,七女飞出小河,却是化作七只妖魔疾掠而来,分别是一蛇、一龙、一貉、一兔、一狐、一虎、一豹。

唐小峰叫声“妈呀”,掉头就逃。

他御着飞剑在林中乱窜,身后尘土乱起,树木纷纷倒下。

七女围追堵截,只是她们速度虽快,却终究比不上唐小峰的御剑飞行,被他左突右窜,终于成功逃走。

七女化作人形,俱是一丝不挂,其中一个娇小少女恨声道:“死淫贼,竟然被他逃了。”

另一人低声道:“我看他的样子,似乎也只是无意中闯到这里,并非有意偷窥,我们吓一吓他也就是了。”

娇小少女气道:“书香姐,你总是把人往好处想。他若非淫贼,哪有光着身子在深山老林中乱窜的道理?我看他分明是仗着自己精通御剑之术,想要跑来欺负我们,没想到我们比他厉害,这才吓得跑了。”

叫作书香的女子连咳几声,缓过气来,才道:“事情没有弄清楚,还是莫要胡乱杀人得好。婆婆虽然逼我们杀了许多人,我们却不可自己昧了良心,否则的话,那便真与妖魔无异。”

娇小少女担心地道:“书香姐,你的病……”

那女子笑了笑:“并不碍事。”

又有一女道:“山中太冷,我们还是回去穿衣,总不能就光着身子,在这儿说话?”

七女又化作妖魔,往回掠去。

等七女走后,唐小峰才从暗处跳了出来。

他在心中忖道:“昨晚血婆婆还与尊圣门的圣主见了面,她与隐玄七女会在这附近,倒也并不奇怪,只不过,听她与田嗣皇那家伙的对话,这七个姑娘只怕是要遭难了。”

又想道:“书香、书香……林书香么?”

他依稀记得百花里面,确实有一个叫“林书香”的,其它的细节却是忘了。但他曾用灵气罗盘查探过,这七个女子全都是转世花神,这一点却是错不了的。

他想道:“算了,不管怎么说,她们前世也是姐姐的座下花神,再加上脸蛋都还不错,身材也都还好,反正我现在也没别的事做,还是想办法救救她们。”

他悄悄地缀了上去,追着这七位姑娘……

要追踪血婆婆与隐玄七女,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隐玄门的主要身法是隐玄七术,而隐玄七术的主旨便是一个“隐”字。

若非唐小峰本身是名剑侠,御剑飞快,发现自己追错方向还能及时更改,他只怕早已把她们追丢了。

在路上时,他从村子里偷了一套衣服,然后继续追。

追到后面,他其实多少有些想要放弃,心想那七位姑娘是死是活,其实和我有什么关系?只是想着既然追了这么多日,要是现在放弃,这几日岂不是白追了。

这一日,他追到一处所在,发现血婆婆与隐玄七女都落向前方山头。

山头附近,还有几座更高更大的山峰,这几山连在一起,山势陡峭,奇峰叠岭。

这里就是括苍山。

括苍山,又唤作“成德隐玄之天”,乃是神州大陆第十洞天。

唐小峰化作剑光,悄悄潜了进去。

峰上有许多隐玄门弟子来来去去,唐小峰见了几次隐玄七女,对隐玄门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一个由许多美眉组成的修仙门派或是魔门,谁知到这一看,路上遇到的全都是男的,而且长得俱是獐头鼠目,一个比一个猥琐。

唉,丽蓉总说她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她真应该来这里住上几日,然后她就会发现,牛粪也有好有坏,跟这些人比起来,我已经算是一坨好牛粪了……晕死,好牛粪也是牛粪,我没事说自己是牛粪干么?

他看到山腰处有一座洞府,有几名隐玄门门人在那里守着。

虽然有人守护,却像是例行公事,显然隐玄门也并不认为有人会潜上此峰。唐小峰藏在附近,直至找到一个机会,悄悄溜了进去,那些人本领有限,也不曾发现他。

虽然如此,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毕竟隐玄门的血婆婆可不是好惹的,况且他虽是为救那七位姑娘而来,但那七个傻妞不知道啊,要是被她们发现,莫名其妙地拼个你死我活,那就太没意思了。

就算要拼,也得先把她们救出火坑,再找个地方坦胸……咳,坦城相待,然后慢慢拼。

洞府内头极是华美。

他看到一个矮小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过,前方,隐玄七女中的两名少女待在那里。矮小男子色迷迷地看着她们,两名少女眸中闪过厌恶之色,却只是伏身下拜,道:“婆婆正在内头等着门主。”

隐玄门门主道:“好,好。”

等他行了进去,两个少女鄙夷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其中一女哼了一声:“好好一个隐玄门,竟被此人弄得乌烟瘴气,”

另一女低声道:“婆婆自然向着自己的儿子,若非如此,他又凭什么当上隐玄门之主?”

两人正是说着,另一边却传来一声异响,她们对望一眼,掠了过去,发现只是顶部一块石头掉落,也没有放在心头。

却未注意一道黑色剑光正从她们身后悄悄潜入。

唐小峰潜到里头,不敢贴得太近,只是藏在暗处,以内景闭气之术屏住呼吸,又将紫幽仙气运于耳鼓。远远近近,每一滴每一点,所有的声音都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最先响起的是血婆婆的声音:“你这一趟委羽山之行,可有收获?”

隐玄门门主道:“燚妖门得罪了各山,结果抢到手的玄天璧竟是假的。”

血婆婆哼了一声:“自然是假的,在你们与茅山派、五佛宗等合攻委羽山,抢夺玄天璧时,早已有人用真的玄天璧在西城山登上了圆峤秘境,听说上去的是一大一小两个丫头,可惜我当时虽在附近,却也是事后才知。可恨那司天恶,在云锦山为了一块假璧竟打了我一掌。”

隐玄门门主道:“娘这一趟,可是按计划盗得玉家的化玉神功?”

血婆婆淡淡地道:“虽未盗得化玉神功,却用入梦搜魂之术换来了七颗玄螭珠,结果亦是一样。”

隐玄门门主低声笑道:“那就恭喜娘了。”

血婆婆冷笑道:“你的这点心思,我看不出么?你不过就是贪图她们几个貌美,想霸占她们罢了。只不过,现在她们自身魂魄已经跟兽魂合成一体,等我吞了她们魂魄,她们就算不死,也要变成白痴,这样的女人你也要?”

隐玄门门主尴尬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娘何时对她们下手?”

血婆婆哼了一声,道:“书香那丫头心思较细,拖得久了,夜长梦多。”

隐玄门门主道:“娘早已给她们种下血咒,要她们生她们就生,要她们死她们就死,难道还怕她们反抗不成?”

血婆婆道:“食魂之时,若不把血咒去了,血咒岂不移到我自己身上?唯有先用化玉神功又或是玄螭珠将她们化作玉石或是冰雕,连魂魄都困在里头,我的七篆阴魔血食才可保证不出差错,你且出去,带着门人守在府外,不可让任何人进府干扰,等我食了她们的魂魄,她们的身体自是任你处置。”

隐玄门门主淫笑一声,掠了出去。

血婆婆低骂道:“没出息的。”

拄着拐杖,缓缓来到外头,看着守在那里的两个少女,淡淡地道:“琼英、玉英,你们且将其他人都召来,婆婆有要事……”

她忽地沉默下来,拐杖轻轻点了两下,嘴角溢出冷笑。

暗处突然爆出血水,一道黑色剑光却抢先一步飞掠而出。

当这老太婆突然停顿时,唐小峰就已经知道不妙,在看到她用拐杖点地时,也不管那么多,抢先掠出,脚下果然喷出腥臭血水。

凡是被这血水喷中的土石全都像被腐蚀一般,融化开来,散出刺鼻恶臭。

琼英与玉英这才知道竟然有人藏在暗处,一看到御剑飞出的少年,立时怒道:“淫贼!”

两个少女一个化虎,一个化豹,朝唐小峰疾扑而来。

唐小峰连躲带逃,又想着这算不算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逃窜中,前方又有一穿着红衣的少女转了出来,因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看到有剑光窜来,微一错愕。

琼英与玉英失声叫道:“墨香小心。”

红衣少女意识到危险,身子一退,方要变身,唐小峰却是更快,龙绦一挥,刹那间就将她缠个通透,同时身子一窜,闪到她的身后,将墨虹剑架在她的粉颈上。

红衣少女花容失色,琼英与玉英虽然扑来,却担心伤到同伴,立时也顿在那里。

远处又飞出四道兽影,分别是蛇、龙、貉、兔,虽将唐小峰团团围住,却是踌躇不前。

红衣少女大叫道:“你们不要管我。”

唐小峰嘿笑道:“她们不能不管你。”

红衣少女怒道:“我叫她们不要管我。”

唐小峰淡淡地道:“我叫她们一定要管你。”她们要是不管你,我怎么办?

红衣少女气道:“难道你说了算?”

唐小峰将墨虹剑在她面前晃啊晃,剑气森然:“自然是我说了算。”

血婆婆拄着拐杖缓缓行来,阴阴冷冷地看着他:“你是何人?”在云锦山时,唐小峰冒充的是三天剑派小一辈弟子,她自然不会注意,唐小峰虽然见过她几次,但他自己都是躲在暗处,血婆婆自然是不认得他。

唐小峰笑道:“你不用管我是谁……”

名字叫做琼英,此时正化作猛虎的少女叫道:“他是淫贼。”

血婆婆眯着眼睛:“淫贼?”

琼英叫道:“他、他曾偷窥我们洗澡,竟然还脱光衣服闯了进来。”

喂喂,那是误会啊误会,你们自己在荒郊野外裸浴,还怪别人了?

唐小峰眼珠子直打转,想着这种情况下,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在他右侧的少女却从巨蛇慢慢化作人形,轻叹一声,道:“这位公子,何不先将飞剑放下,有话慢慢谈?”

唐小峰见这女子清清瘦瘦,病怏怏的样子,问:“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清瘦女子福了一福:“小女子林书香。”

果然是林书香!他见被自己擒下的少女与林书香容貌相似,分明便是姐妹,于是笑道:“你又是林什么香?”

少女抿着嘴儿,好一会才不甘心地道:“阳墨香。”

“怎么是姓阳?”

阳墨香瞪他:“你管我啊?!”

这丫头性子还真拗,被人用剑架着都不怕。

他又看向其他美眉,问:“你们呢?”

其中一女冷笑道:“我们为什么要回答你?”

唐小峰用飞剑在阳墨香面前比啊比:“一个不回答,我就在她脸上划一剑,两个不回答,我就在她脸上划两剑,你们自己看着办。”

诸女虽然气他卑鄙,却是毫无办法。琼英与玉英对望一眼,一个哼了一声:“戴琼英。”一个冷冷地道:“钱玉英。”

另外三女,一个道:“章兰英。”

一个道:“田秀英。”

最后一个年纪最小,怯声道:“邵红英。”

两个“香”,五个“英”,却又没有一个人的姓是相同的。

唐小峰往田秀英、邵红英看了一眼……《镜花缘》中,这两个名字他是记得的。

她们跟林书香一样,在书里都是不得好死,还有这钱玉英、章兰英、邵红英,只怕也都没有好下场,或是被杀,或是自尽,没死的也都做了寡妇,虽然她们在书里的具体事迹他已经记不清了,但他却有个印象……凡是名字里有“英”的,好像没一个下场是好的。

甚至连阳墨香的名字他也开始记了起来……在书里也是惨死在战场上的。

他隐约记得,田秀英是被乱箭射死,林书香、邵红英都是上吊自杀,还有一个被马踩死的,不知道在不在这里面。

可怜啊……

血婆婆拄着拐杖踏前一步,怒哼一声:“小子,你到底想要什么?”

唐小峰知道这老太婆对她这七个徒弟的生死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但问题是,只要少了一个,她的“七篆阴魔血食”就无法完成,所以她绝不会拿阳墨香的性命开玩笑。

但他也绝不能让这老太婆知道他其实是想救这七位花神,她要是知道他是救人而不是害人,那她自然就敢朝他下手。

唐小峰持着剑,拉着阳墨香缓缓后退,冷笑道:“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你们最好不要动手,否则我就先杀了她。”

血婆婆脸色难看,诸女亦是毫无办法。

唐小峰劫着阳墨香一步一步往外退,守在外头的隐玄门门主和一众门人这才知道府中出了状况,虽然围了上来,却也同样毫无办法。

除非血婆婆和另外六女真的不想要阳墨香的性命,否则她们就只能看着。

来到外头,唐小峰怪笑一声,搂了阳墨香,一下子就往天际纵去。

诸女见他不但不肯放人,还要将人劫走,纷纷怒极,各现妖魔之身,想要追去。

血婆婆却桀桀地道:“不用追了。”

林书香落了下来,低声道:“婆婆……”

血婆婆一声冷笑,闭上眼睛,以拐杖敲着地面。

丝丝血气,从她身上涌出……

唐小峰带着阳墨香飞出括苍山,落在一片密林,龙绦一抽,阳墨香翻滚着摔在地上,却又身子一窜,化作一只红色狐狸,恶狠狠地朝他扑来。[hotsk]

红狐时大时小,若隐若现。

唐小峰笑道:“你听我说……”

红狐不听。

唐小峰闪了几下,忽地将身一纵,纵到红狐脑袋上,往下一压,火狐摔在地上。

“你听我说,”唐小峰道,“我不是要害你,我是要帮你。”

红狐被他压着,先是呲牙咧嘴,身子突然涨大,再往地上一滚。

唐小峰龙绦一抽,勒住她的脖子,驯马一般,不管她如何折腾,就是不放。

这样纠缠一番,阳墨香渐渐耗尽力气,唐小峰的紫幽仙气却是应天、地、人三才而生,近乎无穷无尽。

到最后,阳墨香又变回少女模样,趴在地上直喘着气,

唐小峰跨坐在少女背上,笑道:“现在你可以听我说了吧?”

话说回来,驯马的感觉怎么样不知道,不过驯美少女的感觉真好……

阳墨香恨恨地一拳击在地上:“你要说什么?”

唐小峰伏在她身上,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可知道,如果我没有把你劫出来,你们现在会怎么样?”

阳墨香冷冷地道:“会怎么样?”

“你们的婆婆会把你们一个个冻成冰人,然后吞了你们的魂魄,把你们体内七个兽魂的力量全都吸收到她一人身上。对她来说,你们只是一个鼎,一个用来炼制灵药的鼎,又或是用来种花的花盆,现在药好了,花开了,可以吃了,可以采了,她从尊圣门那换来七颗玄螭珠,就是为了要把你们冻住,让你们无法挣扎,无法反抗。”

阳墨香脸色苍白:“你、你胡说……”

“你为什么吓成这样?”唐小峰道,“是不是因为你知道,这种事情她对你们是做得出的?还有,你知不知道被食魂后,你们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们不会死,但是会变成白痴,他的儿子会把你们圈养起来,供他,也许他玩厌了,还会把你们随便送给隐玄门的其他男人,到那个时候,你们连死都死不成,因为你们变成了白痴,你们连怎么自杀都想不起来。”

阳墨香咬着牙:“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唐小峰正要说话,忽地心中一动,低声道:“昏过去。”

阳墨香:“啊?”

“装作昏过去,我会向你证明。”

他的语气太过凝重,也太过认真,阳墨香下意识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谁知背上却是嗤的一声,一阵清凉,显然是背上的淫贼撕破了她的衣裳。

他甚至掀起她的裙脚,开始脱她裤子。

阳墨香心中一怒,心想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原来是想趁机欺负我,正要翻身反抗,背上的少年却又顿在那里,冷冷地道:“血婆婆?”

阳墨香心里一个错愕,继续伏在那里,一动不动。

血婆婆从暗处走出,桀桀地怪笑着:“好小子,做这种事时,竟也有如此警觉,像你这么色胆包天的小淫贼,就连老身也是第一次见着。”

唐小峰似是又惊又疑:“我藏在这种地方,为何还会被你找上?”

血婆婆冷冷地道:“她们身上早已被我种了血咒,纵然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她们。”

“难怪,难怪,”唐小峰笑道,“你收她们为徒,是为了用七篆阴魔血食蚕食她们的魂魄,自然怕她们哪一天突然跑了。”

血婆婆微眯着眼,见这少年跨坐在阳墨香的腿弯子上,一脸嘲弄与冷笑。

阳墨香却是趴在地上,身上尽是尘土,脖子上套着龙绦,背上衣裳撕裂,连裤头都被扯断,分明是为了抵抗这少年的奸淫拼死反抗,直至力歇昏迷,如果不是她及时赶到,阳墨香只怕已经被这淫贼。

她冷冷地看着唐小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小峰大笑道:“你又何必瞒我?我不但已偷听到你跟你儿子的对话,更是知道,你那七颗玄螭珠是用你的入梦搜魂之术从尊圣门圣主那换来的,你本是想从玉惊天那逼问出化玉神功,再用化玉神功将你这七个徒弟化作玉石,好完成你的七篆阴魔血食,可惜玉惊天那小子太不成器,他的化玉神功只练到第二重,连第三重的心法口诀都不知道,根本不够你用,所以你就换来七颗玄螭珠,好凝气成冰,将这七个傻丫头冻成冰人。”

血婆婆寒着脸,厉声道:“这些事,你如何会知道?”

唐小峰觉察到少女的腿轻轻抽了一下,他嘿笑一声,一边漫不经心地摸着少女的香臀,一边淡淡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连尊圣门的圣主和你的儿子都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有别人知道,很奇怪么?”

血婆婆看着他,又惊又疑。

这少年竟能知道如此多的内幕,实在是让她感到诧异,而她竟猜不出这少年到底有何来头。

她哪里会想到,唐小峰早已将她与田嗣皇的对话都听了去,而田嗣皇之所以要用那七颗玄螭珠去换她的入梦搜魂之术,就是为了用在他的身上。

她哼了一声:“你想要什么?”

唐小峰冷笑道:“其实我也不要什么,只是这七个丫头太过可恶,我不过就是无意间撞上她们洗澡,她们竟然将我追杀了一阵,我这人一向是有仇必报,不找回场子,死也不肯甘心。也罢,反正她们原本就是死定了,只要婆婆暂时放着我不管,等我奸了这丫头,自会离开。”

血婆婆哼了一声:“若是我不肯呢?”

唐小峰阴阴笑道:“那我就先杀了她。”

血婆婆杀意凛然:“老身同样会杀了你。”

唐小峰满不在乎地道:“反正有圣主替我报仇,难怪我还会怕你不成?”

血婆婆瞪着他:“你是尊圣门的人?”

唐小峰笑道:“我要不是尊圣门的人,又怎会知道你向我家圣门换了七颗玄螭珠的事?”

血婆婆刚才虽然跟她儿子谈到玄螭珠,却没有提到这七颗玄螭珠是从哪得来,而尊圣门一向神秘,田嗣皇显然也不会到处乱说。这少年竟然能够知道这等内情,看来确实是尊圣门的人,而且只怕地位不低。

她却哪里知道唐小峰不但不是尊圣门的人,连尊圣门的圣主、二皇、四圣都已死在他的手中。

血婆婆并不知道圣主已死,只想着尊圣门的圣主神功了得,除非自己真能完成七篆阴魔血食,将七个兽魂的力量全都集于一身,否则绝非圣主的对手,若是真的跟这小子闹翻,被他杀了墨香,自己就算杀了他一解心头之恨,但却完不成七篆阴魔血食,又反与尊圣门结仇,那真是得不偿失。

她盯着唐小峰,冷冷地道:“你真会将她放回?”

唐小峰笑道:“给我一个时辰,我自然会放她回去。”

又现出贪婪之色:“但我还有一个要求。”

血婆婆淡淡地道:

唐小峰轻抚着少女香臀,干咽一口口水,淫笑道:“等你完成血食后,还要把她们送给我,虽然是七个白痴……但是姿色还是不错的。”

果然是个不怕死的小淫贼!

血婆婆心中冷笑:“等我完成血食,就算是你们圣主我也不怕,还会受你威胁?”

她桀桀怪笑:“也罢,那就这样说定。”拄着拐杖,往后一退,化作一道血影消失不见。

唐小峰听着风声,等血婆婆去得远了,才拍了拍少女充满弹力的香臀:“好了。”

少女翻身而起,化作妖狐将他推翻在地,妖狐有着火焰般的毛发,尖尖的嘴儿,明媚的眼睛。锐利的狐爪指在唐小峰的咽喉上,唐小峰却也不反抗,只是苦笑道:“我说了,我其实是来帮你们的。”

阳墨香怒视着他:“你到底是谁?”

“唐小峰,”唐小峰微笑,“我叫唐小峰。”

红狐呼吸急促,心乱如麻,显然是有些不知所措……这家伙说的话是真的,婆婆确实要害我们,但他难道就是好人?

我到底该怎么做?

唐小峰笑道:“你还是先变回来,我可不想被一只狐狸压着。”虽然是只母狐狸。

红狐哼了一声,又快速变回少女模样,一身红衣,容颜俏丽。她盯着唐小峰,正想凶他几句,忽地呀了一声,翻身而起,满脸通红怒视着他。

唐小峰捂着腹下坐起……是你自己要坐这上面的。

不用这样瞪我啊,这个是生理反应!

阳墨香抿着嘴儿,虽是生气,却极可爱。唐小峰双手虚按:“冷静,冷静,你难道不想救你的几个姐妹?”

阳墨香跳了起来,一脸焦急:“怎么办?怎么办?”

你可以问我。

阳墨香来回走着:“我就算再怎么逃,也还是会被婆婆找上,可要是不逃,回去后连姐姐她们也都会被婆婆害了,怎么办,怎么办?”

你真的可以问我。

阳墨香抓着脑袋跳脚:“怎么办啊???”

唐小峰叹气……你就不会问我啊?

“我先问你,”唐小峰看着她,“林书香是你亲姐姐吧?你们两个人长得挺像的,可为什么她姓林,你姓墨?还有那兰英、红英、秀英什么的,她们也是亲姐妹?”

阳墨香瞪着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唐小峰耸了耸肩,跳了起来,收起龙绦转身就走。

阳墨香叫道:“你去哪里?”

“回家,”唐小峰头也不回地摆着手,“后会有期……啊,估计是后会无期了,就算真的后会有期,那时候你们不死也变成了白痴,不知道会不会被卖到青楼去……”

阳墨香赶紧抓住他:“你走了,我、我怎么办?”

唐小峰回过头来斜她一眼……你问我啊?你才想到要问我啊?

阳墨香低声道:“我们都被婆婆下了血咒,就算知道她要害我们,我们却也无法反抗,这样下去,这样下去……”

唐小峰瞅她一眼:“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姓阳,你姐姐姓林?”

阳墨香黯然道:“其实我们原本既不姓林,也不姓阳,而是姓文。家父姓文名隐,乃是淮南节度使,我还有五个哥哥,在临海一带,被人称作文氏五凤。一年多前,家父与陇右的史逸史伯伯彼此呼应,起兵反武,武后派她的侄儿武九思率兵征剿。那武九思既会妖法,又兵马强盛,我父亲与几位哥哥兵败被杀。兵败前,我与姐姐一个改成姓阳,一个改成姓林,与兰英、红英、琼英、秀英、玉英几位姐妹一同逃了出来,她们本是与我几位哥哥从小定亲的嫂子,虽还不曾完婚,却也都在被搜捕之列。我们虽然逃出追捕,不想却遇到婆婆,她将我们掳到了这里,逼迫我们做她徒弟,只要一不遂她的意,她就会让我们体内的血咒发作,令我们痛不欲生,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先顺着她来。”

唐小峰心想,果然是淮南文家的二女五媳。

淮南文家、陇右史家都是心向旧唐的忠义之士,在书中,徐敬业被杀前原本就是让徐承志手持血书投靠这两家,后来大约是怕连累他们,徐承志没有去投他们,倒是流落到了海外。

在书中,陇右史家确实是在一年多前起兵反武,史逸兵败被杀,文家却因为武则天大开女科,又下恩诏十二条,认为武周正是最盛之时,固而隐忍下来,不但没有跟着史家一同造反,反让府上的二女五媳跑去参加女科,成就了百位花神齐聚一堂的盛况。

文家后来是跟着徐承志一同起兵,按书中情节,自己和卞璧也都加入了义军,只不过他和卞璧都活了下来,这文氏五凤却似乎是死个精光,连带着他们几个方过门的妻子也都从节从义,一个个不得好死。

“果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么?”唐小峰想着,“就因为我代替我爹去了东海,使得东海十二花的命运跟书里完全不同。而由于史幽探和哀萃芳没有献上《璇玑图解》,反向武则天进献《女大金丹诀》和《太素隐书》,女科未开,文家没有跟随徐承志造反,反是跟了史家提前起兵,连带着林书香等人的命运也被改变?”

只不过,在书里她们的下场就极是凄凉,现在落在血婆婆手中,也不见得就有多好,难道命运这种事,真的是再怎么都无法改变?

唐小峰自然不相信什么命运,只是觉得,这几个傻妞确实是倒霉透了。

他在心里嘿嘿地想:“其实你们的运气还算不错,至少你们现在遇到了我。”

他看向阳墨香,道:“你想不想救你自己,想不想救你姐姐和其他人?”

阳墨香喜道:“你有办法?”

“办法是有,不过先要找七张符纸,还有毛笔和朱砂。”

阳墨香道:“这些山下就有的卖。”

“可是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阳墨香跺了跺脚,哼了一声,身子一变,化作一只大狐狸:“你、你上来。”

唐小峰兴奋地跨了上去……他还是第一次坐狐狸。

还是一只母狐狸。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只由美少女变成的母狐狸。

但她如果连狐狸也不变,就用她本来的模样让他骑,那就更好了……

时间并不是太多,他们也没有花钱,直接从山下小城找了家店,偷了朱砂和符纸,又回到山中。

唐小峰用毛笔沾上朱砂,大笔一挥,画了七张符咒。

所谓“符”,其实便是仙篆,只不过多数人都只知道这些符带有某些神奇力量,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而唐小峰以前虽然不曾学过画符,却跟他的姐姐学了许多仙篆,这些仙篆组合起来,可以生出许多其他人见也不曾见过的“符咒”。

“我虽不知血婆婆的七篆阴魔血食是如何完成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唐小峰道,“为了不将你们身上的血咒转移到她自己身上,她在用玄螭珠将你们冻住后,必定要先把你们身上的血咒去了,然后才能开始施法。”

阳墨香点头。

唐小峰又道:“这七张符咒却可以保护你们不受玄冰伤害,你们将它偷偷贴在身上,等血婆婆对你们使用玄螭珠后,你们会被冻在冰晶里,其实却是无事。那个时候,你们千万不可乱动,直等她解开你们身上的血咒,开始施展七篆阴魔血食时,才突然破冰而出。她既要将你们冻住,又要让她儿子守在府外,自然是因为施展血食时不能受到打扰。她不知道玄螭珠对你们已是无效,你们趁她施法时突然出手,那时你们体内血咒已除,七人攻她一个,她再怎么厉害也是无用。”

阳墨香喜道:“好主意。”

唐小峰却突然扑了过去,将她按在地上。

“你做什么?”少女没想到他又耍起流氓,大叫道。

唐小峰低笑道:“你这样子,血婆婆怎会相信你被我欺负过,她要是起了疑心,这计划还怎么会成?”

他撕开少女衣裳,又往她身上乱抹灰土,少女虽然很不甘心,却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也只好躺在那里,由他把自己衣裳撕碎,露出许多肌肤。

唐小峰却又挚出墨虹剑,往自己手上一割,抹了些血迹在她袄裤和裙子上。

阳墨香疑惑地问:“这又是做什么?”

唐小峰冲她嘿笑。

阳墨香突然反应过来,一张绡脸立时憋得红红的。

她这个样子还真是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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